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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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回复到正常状态。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未能制得一种解药。”
“假如能使人感到旅程只有实际的1/10那么长,那在空间还是有用的。”
“对。问题是它的药性消失得非常慢。用过药的人在突然遇险——比方说碰到陨石撞击时,将完全无能为力。他们得飞行老长一段旅程才能恢复过来。原来的想法行不通,这方面的研究也就搁置起来了。”
“那末,它怎么又用到了我今天在街上见到的那个人身上去了呢?”
“我正要往下说。你知道。我们正处在一个犯罪的大浪潮之中。有人说这是因为人口密度增加造成的,还有其他一些无稽之谈。这些我都不相信。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犯人增加很快,监狱的管理费也随之上升。大约一年之前,‘脓疮’穿头了。大部分监狱宣告客满,国民预算近乎1/10都花在关押这些人身上了。由于废除了死刑,一个人一旦下狱便天不怕地也不怕了。换句话说,从进监的第一天起他们就会想方设法逃跑,不会把看守人放在眼里。这些你大概都知道吧,报纸上经常登的。”
“对。在我上次启程之前,人们曾对犯罪率的上升议论纷纷。”
“于是有人便想出了一个高招:假如犯人用托匹克斯治治,他们将变得易于控制,事实果然如此。假如一个人的动作慢得只有正常人的1/10,除非手里拿着枪,是不可能行凶的。即使有枪,他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瞄准,这就不难解除他的武装,或者先将他击毙。当然,人权主义者又像通常那样大吵大嚷,对强行给人注射一种药是否正当辩论了好长时间。最后,改革运动成功了。不久又认识到,只要每个月把这些人召回去再打一针,压根儿就不需要设监狱。他们干不了坏事,用不着押起来。所以,你今天看到的是一个凶犯,”他的友人继续说道:“国家用根皮下注射针不伤皮肉地一扎,他就在社会上没有立锥之地了。他一星期吃两三次,有一间宿舍。他要社会付出的代价不过如此。”
凯斯听后一阵茫然。“这种惩罚厉不厉害?它对犯人本身意味着什么?”
“正如你今天所看到的,它有点像把人铐在足枷里示众。他逃脱不了公众的嘲笑,甚至公众的殴打,虽然我们并不赞成这样做。此外,惟一实打实的痛苦就是犯人衰老机制的变化,减缓到大约只有正常状态下的1/10。从一方面来说,我们实在是为他效劳——保持他的青春。假如他被判了10年,由于托匹克斯的延缓作用,刑满时他才增加一岁。不幸的是,他的爱人和孩子以及所有友人都衰老了10年。噢,说真的,这还只是设想,因为谁也还没经过10年。不过我们可以十拿九稳地说,结果定会如此。”
“所有的犯人现在都这么处置吗?”
“那也不是。仅仅是凶犯。其余的仍然是罚款和服役。”
凯斯归家时心绪如潮涌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他继续寻访自己的妻子。怎么找到她,他也没个实在的主意。从他费了老大劲才打听到的一星半点情况来看,她的景况很不妙。由于生计日蹙,和那个男人的争吵越来越凶,被迫为租赁一间便宜的住房四处搬迁。最后,所有线索都断了。他怕她出了事,于是又上医院查记录,上警察局查档案,但都毫无结果。
断念之前,他决定另请高明。他雇了一位密探。过了4天,那人前来向他报告。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她挺好吧?”
“我带你去见她。你可以自己判断。我们过后再谈。”
他们碰见她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凯斯连忙上去和她打招呼,兴奋地叫着她的名字。
“尼可娜!我终于又找到你了。我们可以……”
他停住了。她的动作非常慢。他突然感到肚子上仿佛给人重重踢了一脚。他呆立在那里直发楞,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了脑际。她也成了一个冬人。
她向他说话了。声音很低沉,声带的每一下振动可以分别听到,但是听不出任何意思。他瞅着她,看到两滴泪水在转悠。他受不了了,转身离开了她。
他不声不响地走了一会儿,接着说,“你是不想告诉我了?”
“你得自己看看。我拿不定是否真是她,因为她已改名换姓,不过其他情节是相符的。”他说,“结果弄成这样,我真感到抱歉。但愿是我弄错了。”
“怎么会搞到这个地步?”
“她杀死了情夫。他要抛弃她。那家伙和谁也长不了。她发现他另有所欢,开始要他住手,后来就求他。他到底把她甩了,害得她人财两空。六个月之后,她登门给了他一枪。法院里审了个一目了然的案子。假如她刚被抛弃时就下手,判决可能非常轻,因为她是在一怒之下起意的。像后来那个样子,那就是经过了6个月的预谋,因而给判了10年。”
“真可怕。她一向无忧无虑的,怎么会这样把自己毁掉?”
“你真的不明白吗?她吸毒上了瘾,都是他教唆的。你想必记得,两年之前有过一阵浪漫的70年代热。每个人都穿着70年代的衣服纵酒,有的抽烟,更糟糕的是吸毒。有些人是做得太过分了。他就是其中之一,把她也拖下了水。她离开你的原因在此——没有麻醉品她就活不下去。这毒品好像叫什么海洛因,好长时间都没生产了,太危险。他显然合成出了一些。他关于药力的概念是从坊间的书报上得来的,并未经过什么科学调查。在行的药物学家谁都会对他提出警告。总之,他的愚蠢把他们两人都毁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她?”
“她现在有人照顾,也不吸毒了。当然,托匹克斯是不在其例的。”说着他苦笑了一下。“你一定记得,虽说是判了10年,对她说来却只有一年。她会熬过去。”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好吧,大体上就是这样。我将提交一份详细的报告,建议你读后就把这一切忘掉。找个地方度个假,回头再看这些事情心情就不一样了。”
凯斯依劝度了假,但回来时心情还是那样。他仍想和她再见面,谈一谈,搞清楚是什么东西驱使她走上了绝路。也许,他也是想为自己开脱,证明他所娶的这位可爱的姑娘最终变成了公园椅子上的一个半死不活的罪犯并不是他的过错。他回来时有了一个再去见她的主意。
使他吃惊的是,获得托匹克斯并不费事。药的供应是有控制的,但是使用它所打上的烙印是如此鲜明和深刻,严格的防范措施似乎没有必要。凯斯从友人比尔·赛厄斯处得到了药品。此人和他一块在宇航局干过,由于负了伤不宜留在空间,改行到了监狱。比尔的工作之一就是每10个星期给他看管下的犯人注射一次托匹克斯。
当晚,凯斯为他的冒险进行了准备。他把自己的空间制服和设备搁置一边,穿上了破旧的工作服,准备了生活上最必需的干粮、睡袋、零星用品和保护衣。末了,他精心配制了一剂托匹克斯,大约能维持两个月。
他躺在床上把胳膊露出来,扎上了针,推挤进了药水,静待事态的变化。
他感觉很好,完全正常。他甚至开始想,是否给错了药。这时他突然留意到钟。分针的移动可以感觉出来。他开始计秒,当他数到30的时候,钟上的针已移动了整5分。他仍然感到十分正常。
他翻转身,把脚放在地板上,站了起来。他觉得这样做并无困难。他向房门迈了一步。刚一动脚,啪地一声就摔了一个嘴啃泥。他慢慢坐起来,然后抓住一个大衣柜,撑起了身子。第二次动脚他就小心多了,一步一步朝前滑动,慢慢把重心移过去。又摔了几跤,吃了点苦头之后,他发现可以在房内走动了。他意识到,他正在惟妙惟肖地模仿他所看到的第一个冬人的步态。
举步艰难的原因他突然明白了。走路的平衡取决于肌肉控制和重力加速度之间本能的良好配合。在托匹克斯的作用下,重力仍如往常,但脚步迈动之慢使正常的行走永远也不可能发生。他也意识到,跑步是压根儿不可能的。
他把脚并在一起试着往上跳,但是不管如何使劲,两只脚仍牢牢地黏在地上。还是同一个道理:没有办法通过肌肉活动产生足够的动量克服重力。他从桌上取了一本书做试验,向房那边的一张椅子扔去。书落到了脚边,快到他的眼睛都来不及跟上。落地时书像金属似的发出砰地一响。
这时他才发觉听到的声音很怪。钟不是滴嗒滴嗒响,而是嗡嗡直呜。书落地发出金属似的铮铮声。还有一些闻所未闻的声音。他意识到,这一定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频率太低因而人的听觉器官觉察不到的声音。
发现他所进入的世界如此异乎寻常,他开始感到有点惶惶然了。第一条规则看来是:一切东西,包括他自己在内,跌落的速度都比正常的情况下快10倍,因此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大触霉头。
他看了看钟,发现已快凌晨3点了,注射以后已过了快5个钟头。可他觉得还不到半个小时。
凯斯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慢慢吞吞地走向房门。这慢慢吞吞的步子对于冬人在社会上的卑贱地位来说是极富象征性的。他不费周章地过了前门,朝他最初看见尼可娜的城区启程。那一段路大约有5英里,但是他除了步行别无选择。冬人是不让乘坐公共车辆的,其反应又如此迟钝,不能自己开车。
他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一看两边空空如也,便举步上路。刚一动脚,远处就亮起了车灯,一辆小车鸣着高音喇叭风驰电掣般冲来,在他前面拐了一个90度的弯,然后从一旁呼啸而去,声调比刚才稍低了一点。他猜想这车的时速当真也不过叨英里左右,但是他的脑子却拒不接受他明知道是真确的事实。他停了好长时间,最后才斗胆过了马路。他明白,如果一辆呼啸的怪物又来了,他将无法避让。他惟愿怪物能避开他。
还没走一英里,天就大亮了。他的烦恼这时真正开始了。憧憧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向他奔来,手脚的动作是如此之快,形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他仿佛置身于一群在夏日的骄阳下狂飞乱舞的巨大蚊蝇中间,嗡嗡声、轰轰声和嘁嘁喳喳声不绝于耳。
交通车辆川流不息,人行道边好像有一堵金属似的墙壁在不停地闪动。他感到眼花缭乱、六神无主,被迫退到一所建筑物内,闭上眼什么也不看,脑子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他认识到,天黑之前他是出不了这栋楼了,晚上也许能再过几条街,向他的目标前进一段。他明白为什么白天里很少见到冬人,也懂得为什么不难控制他们了。
夜幕降临了,他感到只是在天明后大约一个小时。黄昏仅持续了几分钟,接着便进入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世界里:霓虹灯耀目欲眩;车辆像子弹似的一眨眼就抛射到了他的面前,看来正要相撞的时候,又奇迹般地闪开了。不一会儿,街道清静些了,车辆少了,他又能上路了。
5英里路走了两个晚上。他觉得每个晚上都不到一个小时。白天里,他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等。混乱一过,他又可以穿过行人和车辆了。
正如所料,他在他们见过面的公园里找到了她。她哭了。他笨拙地想安慰她,两人拥抱了一阵,忘却了四周熙来攘往的正常人。
接着,他发现有些过路的前来围观他们。一看不妙,他们立即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不过不管怎么摆,还是得不到人的尊严。凯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一群小无赖,不禁想起他所救过的冬人正是处于同一困境。孩子们似乎只以喷喷之声学他们无意义的声音为乐。当一个穿制服的人前来咭呱了几句,他们随即就散了。
这件事使凯斯感到无可名状的不安。他认识到,引人注目就是自找苦吃。
“哪儿有个僻静的地方谈谈?”他说。
“我恐怕没什么好谈的——在你想要谈的方面。有很多事我都不愿再想它。”接着,她的口气温和了一点,“我想,你既然来了,我最好教教你怎么稳稳当当地活下去。你必定知道,这并不容易。你判了几年?”
“我没判刑。我是甘心情愿来看你的。”
尼可娜又哭了。那一向驱使他到她身边的感情又泛滥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又探身去安慰她,她扬手不让他这样做。
“说就说吧,但别挨近我。引人注目太危险。你变成冬人真的只是为了我吗?”
“也不完全是这样。这也是为我自己。我想弄清我自己的一些事情。”
“涉及我的?”她说。
他点了点头。“我一向自认为是个有理智的人,但我现在明白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尼可娜一笑。他继续说道:“你走得太突然,我都来不及收场。我来是想一睹你现在的样子,以便驱除我记忆中的那个浪漫的幻影。”
“哟,你真会奉承人。我真的变得那么厉害了吗?”
“不,”他说,“照理是应该改容换貌的,但是你依然如故。”
“你的意思是,”她嘲谑地说,“在一年的吸毒,以及私奔。杀人、受审和在这个疯癫失常的世界里生活了3个星期之后,我应当改换模样了吗!”
他感到无言以对,便接过话头道:“才3个星期吗?我以为都半年了哩!”
“按我的时间是3个星期。我们这儿有自己的钟。我们得以某种方式调节自己的时间。你必定知道,正常的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她伸手去握他的手,“你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是多么容易受害。你到这里来是非常愚蠢的。我得叫你怎样活下去。”
他从她那儿得知,犯人都安置在专门的宿舍里,每3天吃一顿。只要不出城市范围并按时注射托匹克斯,他们可以自由活动。到时不归则进行搜捕。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很快就得手,因为他们既突出显眼又行动不便。抓回之后就关一次禁闭。大部分人都按时报到。
几乎所有冬人都在提供的宿舍就寝。那儿既拥挤又嘈杂。由于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别,进进出出的人总是川流不息。不过冬人知道,宿舍是他们惟一不受迫害的地方。大门口有站岗的,正常人除非有特殊通行证,否则不让人内。在其他地方,挨打受骂就是家常便饭了。法律是禁止欺侮冬人的,但贯彻并不得力。凯斯发现,除了指定的宿舍,几乎没有办法得到食品,这是防止犯人逃跑的保证之一。除非由诚心的友人窝藏在安全的地方,在外面很少有生存的可能。即便如此,由于冬人行动不便,要使隐藏的时间长到足以使药性从体内消失也非常困难。
起初他想,这种惩罚之苦主要在生活于一个狭小的天地中,除了读书或简单的社交之外没有任何形式的娱乐。不久他就发现,最令人痛苦的是,犯人知道,在注射停止重复变成正常人之前,他们的每一个亲人都会衰老;孩子们会长大成人,双亲会死去,妻子会超过生儿育女的年龄,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似乎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内。
但是也有一些补偿。冬人很少有生病的。在新陈代谢减缓的机体上,药物的作用是如此之快,以致疾病在真正上身之前就霍然而愈了。除了隐蔽之处以外,男女妄想在一起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困难。托匹克斯使他们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在这个幽暗不明的世界里不会有子女。
凯斯在冬人中受到了欢迎。没人知道他是甘心情愿人伙的,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宣扬在他们中间有一个乖张反常的人。他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