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圣诞老人的错-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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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若竹七海
林敏生 译
(选自 林白出版社 《日本推理小说杰作选5》 1997年出版)
录入:四条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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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温烘热的棉被愉快的梦中残像。
我睁眼,发现房间还是漆黑,朦胧的脑海忽然在想:我为何醒过来呢?
明天不必工作,可以尽情地贪睡,所以昨夜我读着约翰·R·梭罗的书至深夜,比平常晚两个钟头才熄灯。我拿起枕边的闹钟,转动脖子确定时刻,是凌晨四时十三分。
真是的!我把毛毯拉高至脖子,裹紧全身,闭上眼。
“我说过,别开玩笑了!”尖锐的声音划破黑暗。
我眨眨眼。声音是从外面传来。
“你也是堂堂的市民吧!今天是假日,没有回收垃圾,这儿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难道你不识字?”声音的主人是住在前面第二家的铃木太太。她的声音在大白天就已经很令人头痛了,在这样的时间里不仅让人头痛,还忍不住感到全身发冷。再听到低声反驳的女性声音,我咂咂舌,重新坐起,在睡衣外套上运动衣和夹克,蹑手蹑足地下楼梯,打幵玄关门。隔着马路,对面公寓前可见到路灯照出的两道人影。
“在这种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争吵呢?” 我忍住呵欠,问着。
人影回头。稍胖的是铃木太太,而在寒冷中发抖、忍受铃木太太恶斥讽刺的则是约莫两星期前才搬进公寓的中国留学生任美铃。
“啊,原来是松江小姐家的。”铃木太太一副“我就代表正义”的表情,回头说,“这女孩居然趁这种时间把垃圾拿出来了!这里明明写着这么大的字说今天不是回收垃圾之日。”
“是吗?”我极力保持冷静,“你这样注意环境卫生真的很辛苦,但是,铃木太太,现在天还未亮呢!在这里大声吵闹,会让人无法睡觉的。而且,美铃小姐对日文还看不太懂,明天我会向她说明日本的垃圾回收处理系统,今天能否就这样算了?”
“这女孩不是日本人吗?难怪她不会遵守社会法则了!”
我生生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话:难道妨碍他人安眠就是遵守社会法则?
“反正,现在邻居们都还在熟睡;铃木太太,请你也把声调压低一些吧!美铃小姐;今天不能拿垃圾出来,把垃圾带回去,好吗?”
“为什么?也有别人拿垃圾出来的。我就是看到,才以为能够拿出来。”美铃眼眶里含着泪珠,指着电线杆旁的垃圾袋。
大概是公寓的其他住户,譬如在大学念哲学的丰川,或是新晋化妆艺术家岛田拿出来的吧? 我能体会美铃那种只有自己被责备的气愤心情,何是,现泎是隆冬的拂晓时刻,我不可能连她也安慰吧?明明就这样退一步即可,她却还是那么顽固,这让我生气得咬紧下膊,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这边的垃圾铃木太太会送回去给拿出来的人,对不,铃木太太?”
“我当然会这么做!我知道,一定是岛田拿出来的。”
突然,我们头顶上方的窗户打开!;岛田本人探头出来。“死老太婆,你太啰嗦了!如果是正常人,谁都不会在睡觉时间大呼小叫的,老太婆,别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
“什么?就是有像你这种没有正常职业的不男不女的人存在,日本才会这么乱糟糟。如果有什么不满,何不好好地照规矩丢垃圾?”
“死老太婆,我偏不管,你又能怎样?”
岛田是戴着耳机、把音量开至最大声地在自己房里听摇滚乐,因此;他的声调也不逊于铃木太太。
我看到各家窗户都亮起了灯光,只好死心地耸耸肩,转身向后。在这种冻死人的十二月天,何必自找麻烦呢?如果继续陪这些人耗下去,真的要感冒了。
我——村崎冬子成为松江银子的室友转眼也已经半年了。说室友是好听,事实上生活费是银子支付,我只负责全部家事。依居间拉拢我们的朋友彦坂复见的说法,正好是如鱼得水。
我们的……不,应该说是银子的家,位于距京王线柴崎车站步行十五分钟处。一楼是十五张榻榻米大的客厅和卫浴设备,二楼是两间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是已经有二十五年历史的建筑物,或许因为这样,鞋柜上经常见到身体透明、露出白牙的老婆婆(可能就是俗谓的“幽灵”)出没。
但至少是独门独户的建筑物,在这儿生活我觉得非常愉快。
不过,也并非毫无问题存在。这个家最大的缺点并不是鞋柜上的老婆婆,而是邻居铃木太太。我们的房子所在的区段,北侧几乎全是田地,一般住家有七户,再加上一栋公寓有六户,亦即全部只住了十三户人家。
最初邻居们相处很和谐,可自从一年前铃木一家人搬来,且被推选为邻长后,情况就开始变得古怪了。
铃木家除了夫妻俩以外,只有一个补习两年仍未考上大学的儿子。铃木先生是位老好人,头已秃,但铃木太太或许是太闲了,充分燃烧热情于邻长的职权上。首先,她以区域中心的马路维持干净为目标,连掉一根小树枝或一片叶子都不行。
等到各个家庭虽然背地里发牢骚,却都将自己分配到的马路随时打扫干净后,她接下来全力推行的就是垃圾分类。独自生活的公寓住户最严重,但即使是一般住户也差不多,反正目前居住于都会区的住户对垃圾分类皆不是很热心。就算本来打算分类,时日一久也会嫌麻烦,把可燃垃圾混入不可燃垃圾之中。另外,也有早上晚起的人会在夜间就把垃圾拿出。
对此,铃木太太可说是尽全力取缔。当然,如果只是口头上提醒还好,毕竟随便拿出垃圾乃是大家皆不认同的行为,挨骂两句也是不得已,就算对方以认定自己是“不良国民”的口气数落会令人产生反感,至少铃木太太还站得住八分理。
可是,在垃圾车前来回收之前,打开垃圾袋确认里面的东西,那就令人无法忍受了,更何况,她还四处告知别人垃圾中有哪些东西,这样一来当然没有人会认同。
“我们幸好没受到影响。”我把巧克力蛋糕置于美铃和银子面前,“但是,隔壁的逸见先生把成药的空盒丢掉,被她四处广播呢!”
“成药?”
“是的,就是壮阳药,你懂吗?”
“我知道。”美铃很好笑似的掩嘴。
“可是,事实上那并非壮阳药,是铃木太太搞错了。但谣言愈传愈厉害,再更正也没有用了。还有,转角的菊池家的垃圾袋内有色情杂志,更是轰动一时哩!差点引起菊池夫妻闹家庭革命——其实那是丰川丢掉之物。”
美铃蹙眉。“日本的学生都看那种东西吗?”
“我也没亲眼见到,只是听人家这样说。”我慌忙含糊带过。心想,这可糟糕!把邻居们的谣传这样告诉美铃,那和铃木太太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我们右邻的横山先生、对门的滨田先生,以及公寓住户们都曾为了垃圾问题被数落过。美铃小姐隔壁的房间目前空着吧?前一位住户就是和铃木太太吵架后搬走的。我则是幸好曾被你们的房东江奈婆婆提醒过;才不曾因为垃圾发生问题。”
但是,相对的却蒙受到洪水般的骚扰。我在心中自言自语。
住进松江家后,我就受到铃木太太的各种质问,等她知道我和银子都未婚,而且已过了二十五岁(好像只要知道这样就已足够),马上开始批评了。
“女人呢,唯有进入家庭、养育子女才算真正成长,难道没有人帮你介绍相亲吗?通常亲戚都会帮忙的。”
“什么?你不打算结婚?像这样丝毫不可爱的女人,男性会敬而远之的。”
“女人的个性来自生长的环境,不知道你是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哩!能否告诉我,以便作为我的参考意见吗?”
当然,不该说她是迂回地在批评我的父母吧,但——“没有好家教”?开玩笑,她自己的儿子考两年大学还考不上,却又每天晚上外出喝酒玩乐,有资格讲这种话吗?真是“死老太婆”!但正因为我有“良好的家教”,才不会当面那样咒骂她,只好在这半年来持续地暗恨于心。
“冬子,你怎么了?一张脸像厉鬼!”我回过神来一看,端着巧克力蛋糕的银子正担心似的凝视着我。
我羞赧地笑了笑,低声说:“没事。”
“可是,冬子小姐。”美铃摇头,不解似的问,“我搬来这儿时,没有人提到垃圾的事,为何今天早上会……”
这其中又另外有原因,而且是令人不快的原因。约莫一个月前,滨田太太哭红双眼地来到我们家。
“铃木太太那个死老太婆……”
滨田太太年纪约莫三十三、四岁,是位很有品味的女性,总是穿得漂漂亮亮的,以前曾送过我一个比斯的小手提包。那天,她也是穿嫩草色的柔软套头衫,格子花纹短裤,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
以她的为人,平常不可能会讲出“死老太婆”之类的话!
“你知道铃木家的阿玉生小猫吗?”
“不,我只是觉得它肚子很大……”
阿玉和它的饲主完全不像,是一只安静、乖巧又很得人缘的斑点猫,常常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也是被先生禁止养宠物的滨田太太最好的游戏对象,更教会它只要听到“躺下”的命令,就可以躺一小时不动的表演。
“它生了五只小猫;所以我想要找人收养一定很麻烦,而主动要求帮忙,谁知道那个死老太婆……”滨田太太“哇”的一声哭出来,“竟然说已经处理掉了!我问她是否带去流浪动物之家,她表示不能因这种事浪费老百姓的税金,而是把它们活埋在庭院里了!”
数日后,铃木家的浪荡子因喝酒开车出车祸,再过两日,她先生又因胃溃疡住院,所以铃木太太忙着在医院照顾家人,才没有余力管垃圾之事,一直到今天清晨突然回来为止。
“邻居们好像无人同情她的家人遭遇不幸之事,连江奈婆婆都说那是猫在作祟呢!也有人说,就是因为晚上没有丢垃圾,鬼都挨饿,才会向她报复。”
“坦白说,我觉得乱丢垃圾也不太好。”银子叹息道,“铃木太太的做法是值得商榷,但是,不照规定把垃圾拿出来会浪费人力,也白花老百姓的税金,而且,若没有把垃圾分类,乌鸦群也会愈聚愈多。”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银子,被强制服从的规定是没有人能够身体力行的,而必须是在了解你方才所说的‘不照规定把垃圾拿出来不行’的理由才可能,不想受他人限制去行动乃是人之常情。”
“下次我会依规定拿出垃圾的。”美铃挺直腰杆说,“可是,偷看人家垃圾袋里的东西实在太不应该,难道法律上没有禁止?”
“不太可能的。”我边替美铃的杯子加入红茶,边叹息道。
我是不可能随便把垃圾拿出来,但是,一想到垃圾袋内的东西被窥看,同时又被四处宣扬,心情难免沉重。
铃木太太回归战斗行列后不久,马上就到了迎接圣诞节的星期了。
我在新宿的饰品店上班。店里从几个星期前就开始进行多彩多姿的装饰,让人们知道圣诞节的脚步已近。店门前挂上和小孩子等高的充气式圣诞老人和麋鹿,高达房檐的圣诞树上挂满礼物包和七彩灯泡。
最近,来店里购买礼物的男性顾客非常多,他们热心选购商品的神情让我内心感到温暖,但那也只是最初几天而已。面对只看价格不管品质选购之人和只要名牌之人,心情不可能会愉快吧?
忙碌时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今天已是圣诞节了。照理这应该是一年之中最快乐的日子之一,但却发生了令人厌恶的事。
一位怎么看都只有十几岁的女孩牵着看来懦弱的男人的手进入店内,声色俱厉地说:“我要退换这个东西!”这男人我很眼熟,是几天前快打烊时进入店内,边说“抱歉,这么晚才来” 边仔细挑选商品的人。他选购的是一只可放照片的项坠。感觉上他以前好像没有买过礼物,似乎在心中暗自得意“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种礼物吧”。那羞涩的笑容令我产生了好感。于是我没有另外收取费用,把项坠放入漂亮的首饰盒内,特别包装得很漂亮。
“银制品看起来像是假货,如果不是黄金或铂金,我不喜欢。”女孩气愤地说。
我忽然感到可悲了。今天不是特别的日子吗?所以我带着滨田太太送我的手提包,穿上自己最欣赏的套装来上班,但是……
忘了吧!我边走边想。
今天轮到早班,不是傍晚之前就能够辛苦地搭电车回家了吗?这么想时,心情总算稍微开朗了,但立刻又转为黯郁——铃木太太的问题最近让邻居间的气氛很坏,这一个星期里,没有一天不听到邻居们抱怨!
只是那样已经很糟了,却还要抽空听铃木太太发牢骚,实在无法忍受。
我虽然担心一旦尝到自由滋味的人们能忍耐铃木太太的复归至何种程度,但却从未想到会演变得这般恶劣。听说她正实行凌晨四时、正午、晚上七时半的三次“巡逻”。事情到了这种程度真的有点可笑,但是对白天在家里度过的人们来说,就丝毫不可笑了。因为她在“巡逻”时会绕至各家庭大肆发牢骚!
最可怜的是美铃,她哭诉:“那女人讥笑我不是日本人呢!”
像铃木太太那种人,会把任何人都当成傻瓜来讥笑的。她笑我和银子已经这样的年纪却还未婚;嘲讽江奈婆婆耳聋;讥笑滨田太太连家居服都那么奢侈浪费;笑横山先生是死掉老婆的警卫;讽刺岛田说化妆不是男人该做的工作,会选那种工作一定是同性恋。
我这样安慰美铃,表示并非只针对她。但是美铃不听,可能是罹患思乡病吧?她显得相当神经衰弱。
银子觉得她很可怜,邀请她今晚一块儿吃晚餐。正值沮丧时期的她是相当具有吸引力的朋友,因此我也很欢迎,只是,我希望今晚能快乐度过;不要有抱怨、泪水、批评或谎言。毕竟,今晚是圣诞夜!
我喝了一杯茶,稍事休息,也抽了根平时很少抽的烟,之后才振作精神,站起,推门外出。 夜空的彼方可以看到三颗连成一条直线的星星。我边哼着“冬日星座”边绕向北边的田地,来到通往家里的直线道路时,我听到轻微的惨叫声。
我望向前方,正好见到铃木太太从我家玄关一瘸一拐地冲出来。
铃木太太抱住丢在电线杆下方的垃圾袋,静默不语,但马上又发出更尖锐的惨叫声。我小跑上前,用双手抱起冲离垃圾袋、倒在马路正中央的铃木太太,环顾四周。
周遭很暗,垃圾堆置场的电线杆上的街灯没亮,借着我家玄关的灯光和岛田房间的灯光,勉强能够看到铃木太太的面孔。
“怎么啦?”
铃木太太挥开我的手,手上拿着的树枝勾到我的手,但是她却毫不在意地跑回家。我双膝跪地,茫然若失,不久回过神来,紧追在她身后。
滨田太太和菊池太太好像也听到惨叫,穿着围裙就冲了出来。
铃木太太无法开门,颓然地坐在门前。
“到底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