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厉鬼-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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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茫然地望着许飞,究竟刚才是一场梦,还是现在是梦,或者死亡后的幻境?许飞紧紧地搂住我,他的身体有些微微地颤抖,急急而又后怕地说着:“丫头,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一直在发抖,不停地挣扎,我不知道你是梦见什么了还是生病了,张着口喘息却说不出话,我怎么也摇不醒你,直到最后你喊出我的名字……”许飞的声音逐渐的哽咽,一些温润的东西滴到我的脸颊上,颈窝里。“浅浅,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
我缓缓抬起手,触摸到颈间那片湿湿的温热,才终于清醒过来——我还活着,许飞也活着,我们没有死!可是,为什么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我一下子紧紧抱住许飞,竟生出一种劫后重逢的感觉,就仿佛我们真的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清晨的霞光在天边显出越来越绚烂的色彩,我渐渐的平静下来,望了望四周,才注意到絮儿不在身边。
“絮儿呢?她干什么去了?”我问。我清楚地记得昨晚她是睡在我的怀里的。我满以为许飞一定知道。可是回头一看到许飞明显一愣的表情,我感到事情不妙了,心里突然揪紧。难道……我们几乎同时从地上跳起来,湖边、来路、悬崖,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根本没有絮儿的踪影,甚至连顾天也消失了!我们不停地喊着他们的名字,发疯似地找了几个来回,最后颓然停下来,呆立在湖边。我不住地喘息着,狠狠地瞪着许飞,浑身的血液急速地向头部涌去,大声吼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许飞张着口,神色哀痛地看着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摇头。我冲上去抓着他的双肩,拼命地摇道:“昨天晚上不是你守着我们吗?我也是被你叫醒的,你怎么会没看住絮儿!她怎么了?你说啊,说啊!”我几乎是哭喊起来,许飞反手抓住我的手臂,使得我不再摇他,才无助地道:“我不知道,浅浅,我真的不知道。昨晚半夜里顾天醒了,他让我休息我太困了所以睡了过去,我早上是被你的挣扎惊醒的,那个时候絮儿已经不在了!”
我愣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不可能的,絮儿怎么会出事呢?如果这样,那我宁愿昨晚的梦是真的,还不如让我自己去死!我一下子将许飞推开,泣不成声地道:“你为什么不看好他们?你为什么要让顾天替你?!难道昨天你就没有看出顾天的异常?你就放心?!絮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许飞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自己这样说着,何尝又不是心如刀铰。我不是不知道许飞比我们承受得更多,他比我们谁都更累更需要休息,可是现在絮儿不见了,生死未卜,我的思绪已经完全乱了。
“浅浅,对不起……”许飞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通红。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此时,我正背对着悬崖,一转身,呈现在眼前的深渊突然让我想起顾天昨天的表情,他也是这么站着,眼光越过絮儿,越过我们,落进这深渊之中。顾天的失常我们谁都看得出来,但我一直以为他是想自杀以谢洪晓,可是现在看来好象并不是这样,絮儿也不见了,而当初洪晓救下絮儿,又推开顾天,他可以说是替絮儿死的,难道……我感到一阵眩晕,慢慢的走到崖边上,看着那无底的深渊,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多想了,顾天不可能带着絮儿为洪晓殉葬,不会的!
一阵风吹来,我神思恍惚地身子一晃,几乎就要站不稳。我一惊,猛地退出两步,许飞也冲上来拉住我:“浅浅!你想干什么!”我转身甩开他手,看着他焦急的神情,脑海中没来由地浮现出昨晚梦中的情景,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
“你怎么了?”他似乎发觉我盯着他眼神不对,忐忑地问道。
“没什么,我想起了昨晚的梦。”我嘴角一扬,露出一个不是表情的笑。此刻,我仿佛坠进了梦境一般,同样的一阵凉气从脚底轻飘飘地直冒上来。“我梦到你不是许飞,那厉鬼化作你的样子,害死了顾天和絮儿,害死了你,然后抢走了玉坠,最后把我推下了悬崖。”我一字一顿冷冷地说着,盯着他看,似乎想找出他不是许飞的证据。
他的额头上渗出汗珠来,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望着我,眼神开始惊慌。
“你不是许飞,对不对!”
“我是许飞!浅浅,你怎么能怀疑我!”他陡地喊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你!”我也喊起来,我们就这样对峙着,谁也说不出话来。最后他踏前两步,想冲过来抓我。
“不要碰我!”我挥着手大叫起来,踉跄地往后退着。
“你怕我?为什么?你不是最爱我的吗?”他停下来,提高了声音,变得奇怪地尖厉。
“我不怕你!你是谁?你滚!把我的许飞还我!”我语无伦次地喊着,身子开始发着抖。
“我是谁?我就是你的许飞啊。浅浅,你究竟怎么了?”许飞哀求般地看着我,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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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大声一点,天啊,这是梦,还是现实?为什么发生的一切会和梦中几乎一模一样!
“我是许飞啊!浅浅你相信我!”他再度向我逼来,我只能往后退去。“你不要再退了,危险!”而此时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眼前浮现的全是梦中的情形:那个恶毒的魔鬼,伸长了魔爪要夺取玉坠!我连连后退,下意识地护向胸口,却抓了一个空,颈间空荡荡的,玉坠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我惊叫起来,接着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往下沉去,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我眼看着梦中的一切发生,却无力改变和阻止。一刹那间,我的思维中断了,眼前化为一片黑暗……
“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只是皮外伤,应该很快就可以醒了。”
我闭着眼睛,一阵痛楚从身体的各处向心脏涌来,身边有人在说话,可是又仿佛遥远至极。为什么那个人的声音这么像许飞呢?我已经到地狱了吧?
“姐,你醒醒啊……”
一个女声响起,好象有人俯在我身旁,我感到身体被轻轻地摇晃了两下,痛楚也更加的剧烈。是絮儿的声音!我果然和他们在一起了。那么大家都应该会在了?洪晓呢?应雪呢?我努力地动了一动身体,想睁开眼睛,可是除了感到更大的疼痛,好象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许飞哥!她动了!我姐刚才动了!”絮儿突然叫起来,声音里惊喜交加。
接着我感到手被谁紧紧的握住了,一股暖流从手上传过来,一直流到心田里,微微的光明透过眼皮进入我的眼睛,无边的深沉的黑暗像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身体仿佛慢慢的在往上浮起来,不再沉重,不再深陷。
“浅浅,浅浅!”是许飞的声音。“你醒了吗?快睁开眼睛啊!”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气若游丝地张了张嘴,问道。意识逐渐的清醒,可身体的痛楚更甚了。怎么会呢?难道死了以后灵魂还能感到痛楚吗?
“姐!你没有死!我们都没有死!你睁开眼睛看看絮儿啊!”絮儿几乎要哭起来了。我心中一跳,费力地把眼睛张开,眼前是一脸歉疚的许飞,还有边哭边笑的絮儿,旁边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正和善地望着我。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许飞赶紧阻止了我:“你身上受了伤,不要乱动。”我依他言不再动,略略扫了一眼周围,这是一间简陋但是很整洁的房间,再看自己的身上,也不知给换上了谁的衣服,又宽又大。“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问,许飞望着我,眼神里又是欣慰,又是忧伤,道:“丫头,这里是老君观,我们终于到老君观了。”
“老君观?”我失声道。“我不是跌到悬崖下面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许飞叹了口气道:“当时你一脚踩空往下滑去,幸好我离你已经很近了,抓到了你的手臂,差点就被你带了下去,那个时候我趴在悬崖边上,只能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你,一只手死命地扒着岩石,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把你拉上来。要不是这位张道长及时出现,恐怕我们都没命了。”
“哦。”我答应着,有点眩晕,我只知道自己当时就昏迷了,也幸好自己昏了过去,否则许飞拉着我,我肯定会挣扎的。许飞又道:“那岩壁长着很多藤蔓和杂枝,你被挂伤了不少,把你救上来以后,我才知道他是老君观里的道长,这才赶紧上了老君观。”许飞转头,示意就是房间里这位。
我愕然,望向那个中年人,年纪看来大概四十多岁,普普通通的样子,倒没有什么青袍拂尘之类,一身的布鞋布衣,完全是山里人打扮。许飞道:“这位就是张师父。”
这张道长望着我微微一点头,和蔼地笑着,道:“你们就这样称呼我吧,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道长,只不过一直跟着师父生活在这里。”我也感激地报以微笑。絮儿在一旁插不上话,噘着嘴发呆。我突然想起来,絮儿不是和顾天一起失踪了吗?她是怎么来老君观的?许飞见我望着絮儿,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絮儿的事,我等下再告诉你。”我点点头,张师父也领着絮儿走了出去。许飞仍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睡去。
等我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休息了这许久,估计他们也给我的伤口上了药,似乎疼得没那么明显了。许飞趴在床边上睡得沉沉的,像个孩子。我轻轻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抚摩着他的头发,悬崖边上的一幕幕又重现在眼前,仅仅因为那个可怖的梦,我居然就对他产生了怀疑,不但差点害了自己,也差点害了许飞。我心里不禁一阵难受。正在这时,絮儿推门进来,叫醒许飞,拖我们去吃饭。
老君观在老君山主峰的峰顶,规模虽然不是很大,却也不小,庭院错落,样样俱全。老君观已经不知传到第几代了,现在的道长原姓洛,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我们吃完饭见到他时,他正在观外的一个小亭子中与张师父下棋,却也是一副山农打扮。我一看之下,不禁有些失望,我们一路艰辛到老君观来,本希望能得到帮助,可是好象现在的情形和我们想象当中差得太远了,他看起来就是那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老人。我们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他们,就听他招手道:“你们三个小娃子,过来。”我精神一振,看他一副精瘦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是声如洪钟。我们走过去,他也站起身来,扫了我们一眼,便偏着头盯着我看,眼神说不出的锐利。我给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望望许飞,他好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在洛道长重又收回炯炯的目光,招呼我们坐下。
“说吧。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少有陌生人进老君山来,更少有人能到老君观。”他一面收着棋子,一面道。“老君山可不是好玩的,还有着很多的禁忌,多数人只是在山口转一圈就走,你们要进山,难道就没有当地人警告过吗?”我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许飞才道:“我们来时,曾住在镇口一户陈姓人家,那家主人倒是给我们讲过一些。”
“哦?”洛道长微一沉吟,皱了皱眉。“他们都讲过些什么?你说来听听。”
“他说,老君山曾经有一个名叫青姑的女子死在山里,后来出了很多奇怪的事,直到老君观建成,才有好转,还立下了三个规矩,不能在山中过夜,进山必须戴红线,然后就是不能摘竹笋。到了民国年间,好象死了一个彝族的妇女在山里,接着便又死了很多人,还封过山……我也不太记得了。”
洛道长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们都知道,怎么还跑进山来?”我们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又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看你们这一路吃的苦头恐怕也少不了。”他收好了棋子,将棋盒重重地往石桌上一放:“你们自己说吧,死了多少人了?”
我大吃一惊,再看看许飞和絮儿,也是一脸的惊讶,显然他们并没有把我们的遭遇告诉过他们。洛道长抬头望了我们一眼,又摇摇头:“你看看你们!哪个脖子上还有红线!你们以为这是好玩的么?!你们呀!唉——说吧,把所有的经过都告诉我,一点细节都不要漏掉。”
太阳渐渐的西沉,火一般的晚霞映红了整个天空,在这峰顶之上,飞火流光,风冷云暖,无比美丽的意境中,却承载着那地狱般可怕的回忆和讲述。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了。”许飞说完,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絮儿在一旁已然是泪流满面,我失神地望着天际,心中的难受一阵紧似一阵。这些天来的遭遇是如此的像一场噩梦,可是却又偏偏不是噩梦,死亡已经真实地夺取了六条生命,当幸存的我们走过这恐怖的沼泽,再回过头去,才更深地体会着那几乎疯狂的恐惧与悔痛。
洛道长皱着眉头,不发一言,许久,突然抬头逐一扫视我们三人,最后将目光停在我身上,我迎着他犀利的目光,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不安和恐慌。
“小娃子,叫什么名字?”他眯缝着眼睛,问道。
“姓萧,萧浅浅。”我小心地答道。
“好名字。今年多大了?”洛道长突然换了一副随意的神情和语气,我捉摸不透,只好照实答道:“八二年出生,今年二十一了。”
洛道长闭着眼,点了点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良久才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你出生时,定有异象。”顿了顿,他又道:“你是穿着‘天衣’降世的,对吧?”
我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许飞和絮儿不明所以,疑惑地望向我。我的脑中一团乱麻,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天衣”这种说法,自古就有,但极其少见。本来,凡新生的婴儿,莫不是赤条条地来到人间,而当年我出生的时候,却全身都裹在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之中,家人与接生的医生都不知所措,最后只得剪开那薄膜剥去,才算看见我的真面目。家人对此事讳莫如深,那医生却给传了出去,萧家女儿生带“天衣”,曾于当地盛传一时。因为据民间传说,穿“天衣”者,多是天人投胎,那是仙气尚未褪尽,便化做“天衣”带入世中。至于这“天衣”究竟象征着什么,或是能给人带来什么样的运势,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本来也不知道,直到十八岁成年,才偶然从父母口中得知自己的出生竟有这么一个故事,只说是不满十八岁便不能告诉我,怕我夭折。我倒是付诸一笑,只当作一种医学上的个案,并不曾往心里去,所以连许飞絮儿也不曾告诉。却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从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口中说出来。
洛道长看我吃惊的样子,笑道:“看来,我说对了。你不用紧张,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觉得你身上带着一些不属于常人的东西,至于带的竟然是天衣,我也是刚刚才想到。”
许飞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天衣?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道:“有极少数的婴儿出生时,身上会包裹着一层薄膜,这层薄膜用民间的说法就是‘天衣’,不过是一种迷信而已。”
“你认为是迷信?”洛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