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曳-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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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爱卿，没想到朕计划了两年的局，却被一个九岁小儿给破了，功败垂成。你说这是否是天意？”听起来威严却又有几分些怅然的声音，是父皇。
“皇上。”听程太傅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爱卿，听说你曾与柳家的这个小儿子对弈过。你对他有何看法？”
“回皇上，臣以为此子确实天资聪颖过人，虽然小小年纪却心思慎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绝非池中物也。”
看来程太傅对那个小鬼的评价很高，皇甫秀在心中这么想着。
“是呀，这柳叶确实是天纵奇才，否则两年前朕也不会被他所骗住。如果不是他，那人又怎么能从朕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不然，这天下大势怕是又将是另一种局面了！”从父皇话里的意思听起来，好像是对那个小鬼有些颇为欣赏的样子。皇甫秀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心中十分好奇那个小鬼两年前到底骗了父皇什么？那个时候他也应该才只有七岁吧！
“程爱卿，你说朕的两位皇儿与那柳叶相比又如何？”殿中沉默了一会儿，父皇的声音再次响起。皇甫秀见他的父皇提到了自己，赶紧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
“皇上指的是秀殿下和雅殿下吧！两位殿下都是人中龙凤，聪明好学，将来势必会是我朝之栋梁。特别是秀殿下，他的性格稳重，行事又深思熟虑，智谋过人，德行甚佳。”程太傅的回话听起来很中肯。不过在停顿了一会儿后，程太傅又继续道，“不过，这柳叶倒是特别鬼灵精怪……臣以为此子年纪尚幼，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未知吗？”皇甫秀只听得父皇淡笑一声，说道：“朕只怕若不能让此子为我所用，将来必成我朝大患！爱卿可知他的母亲是谁？”
“臣不知。”
“这柳叶的娘亲便是那水摇曳！”父皇重重的说道。
“原来是她！难怪……”
听到这里，皇甫秀心中无比惊讶。水摇曳的名字他是听过的，没想到那个小鬼的身世居然是如此！一个是权分天下的柳家，一个是富可敌国的水家，他居然是这两家的孩子。原来他的身分竟也丝毫不比他们这些皇宫中的皇子们逊色。
恍惚间，皇甫秀再也没有心思往下听，独自悄然离开了玉清宫。
一个月后 东林皇家猎园
“七哥，你看，我刚射到了一只兔子！”十二岁的皇甫雅手中拎着一只奄奄一息了的雪白兔子奔向不远处的皇甫秀。
“小雅的射术是越来越长进了呢！”皇甫秀温柔的笑着。自父皇突然决定带着几位后妃和皇子来东林的皇家猎园避暑已经有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小雅迷上了在林间策马射猎的游戏，总是拉着自己来这儿玩。
“七哥，你为什么不爱射猎呢？”仰着头，皇甫雅凝视着自己七哥那张分外漂亮的脸，不觉有些好奇。七哥明明精通骑术善射，可来这儿这么久了，除了父皇下旨让几位皇子射猎比试外，七哥就不曾拿过弓箭。
皇甫秀看着皇甫雅但笑不语，只是宠溺的替他擦了擦满头的汗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行宫了，不然父皇找起来，又要说你贪玩了。”
“嗯，七哥，那我们就加去吧。明天再来！”皇甫雅天真的应道，拉起皇甫秀的手一起离开。
“殿下，殿下，殿下！”远远的传来了人声。
皇甫秀定睛向远处看去，来人是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戚公公。
“戚公公，我们在这。”皇甫雅向戚公公招了招手。
“两们殿下，你们可让咱家好找了。”戚公公一边跑着，一边还喘着粗气。
“戚公公这么急来找我们，可是父皇有什么事要宣我们？”看着急匆匆找来的戚公公，皇甫秀疑惑的问。
“回殿下，是……是京里来信说柳家的小公子柳……柳叶三日前于府中遇刺，一剑穿透……胸口，性命危在旦夕。”戚公公毕竟是老公公，年纪大了，才跑了没多远的路，说话的时候就上气不接下气的了。“皇上知道后宣布连夜起程回京，咱家这是特意……特意来通知两位殿下的。”
“你说什么？！”皇甫秀惊声低叫了出来，心头猛的一震，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月下的大树上，那张总是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欺骗世人，实则周皮不已的小鬼的脸来。
第05章
东林皇家猎园距京城路途遥远，皇甫秀他们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七日后了。而在这短短的七日中，柳家已经请来了神医莫慈为柳叶治伤，终于从鬼门关中抢下了柳叶的一条性命。
当皇甫秀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委实松了一口气。再回想起那日自己在东林猎园初听闻那个小鬼重伤的消息时的失态，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担心他的。
可为什么自己还要担心他呢？那个小鬼明明接连的耍了自己两次！皇甫秀的内心挣扎不已。虽然不甘心，但几日后的夜里，皇甫秀还是再一次的来到了柳府的秋水阁。
站在秋水阁外，透过低低的半开着的窗户向阁中望去，只见柳叶背后垫着一个软枕斜靠在床边歇息着，他的手中这次拿的不再是苹果、梨子，而是一本。
皇甫秀觉得有些奇怪，秋水阁是柳家小公子的住处，可是这儿却连一个侍奉的下人也没看见。那个小鬼受了那么重的伤，总该有个人在旁边照顾着的吧，万一又……说起来自己上次来这的时候也是，难道这秋水阁里，只有那小鬼一个人？
回过神来，皇甫秀再次向房中看去，却发现那小鬼正呆呆的出神，两眼直直的向窗边望着，像是在盼着什么人的来到，害皇甫秀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昏黄的灯光照在柳叶那张分外苍白的小脸上，眼神看起来有些暗淡，显得楚楚可怜。皇甫秀心中一阵异样之感，一股怜惜之情由然而生。
他好像真的很寂寞啊！
皇甫秀轻轻的推门而入，床上的小人儿听到动静后猛的转过头来，眼中一片警戒之色。可当他发现到来是是皇甫秀时，却立时的放松了下来，眉眼都笑开了，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连眼中的神彩也刹时变得灵动起来，没有了自己刚才在窗外所见的空洞暗淡。
“你还没死啊，命可真大！”皇甫秀慢慢的走到了床边坐下。
“贼哥哥，是你来了啊！”听了自己搡揶的话语，柳叶反常的没有吵闹，只是一个劲开心的笑着。皇甫秀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他。
“你真是活该，这就是你喜欢捉弄人的报应。老天爷是公平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皇甫秀一边继续说着负气话，一边伸过手去拉过柳叶到自己怀里，然后刷的一把扯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皇甫秀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小鬼的伤口上已经上了宫中御用的伤药，并用了一层轻薄的白纱包着，但还是可以隐约窥见心口那道狭长狰狞的伤疤，就像一条丑陋的大虫一样爬在小鬼那光洁白嫩的肌肤上。
皇甫秀的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痛！
“疼吗？”轻轻的抚上了那道狭长的伤口，皇甫秀语带哽咽的柔声问道。
“疼，当然疼！”柳叶趴在皇甫秀的怀中喃喃的说，渐渐的眼睛有些红了起来，“刺进去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那人把剑拔出来的时候，有好多好多的血喷了出来，那之后就很疼很疼……”
“是谁？”心中一紧，皇甫秀将怀里的小人儿抱得更紧了。谁？究竟是谁这么狠的心，对个孩子下这么生的手。如果不是剑锋稍稍的偏了一些，如果不是柳家请出了神医莫慈，自己怀中的这个孩子恐怕就……“到底是谁？”
怀里的小鬼没有出声，保持着沉默，但皇甫秀却也因此明白了一件事。小鬼越是沉默，就越是说明这次的刺杀事件背后的主谋，一定就是这柳家的某一个人！
皇甫秀从小就在皇宫中长大，宫中的黑暗与顷扎他是从小看到大的，他摆脱不了那些，并对此深有体会。而在这与皇家并列为三大世家的柳家，恐怕其复杂黑暗的程度与皇室相比也不差多少。小鬼没有了母亲，独自一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独自面对着家族中的权利争夺，其中的艰辛，比自己更甚。
“贼哥哥，好久都没有看到你来，给你准备的梨和苹果都被我一个人吃完了。”从怀里的小人儿嘴里忽然的蹦出了一句与此时的气氛完全不相衬的话来。
“这段时间我不在京城，出了远门。”皇甫秀随意的答道。一边把小鬼的身子扶正，一边将床头的那个靠枕摆放好。
“是吗？你去了那么久，外面好玩吗？”柳叶仰着头看着皇甫秀，眼晴里闪动着好奇光芒。
皇甫秀把柳叶揽进自己的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说话，自己靠上了软枕。“嗯，好玩。”
“真的吗？好羡慕哦！”小鬼露出一脸垂涎的表情，看得皇甫秀直想笑。
“为什么要羡慕？难道你就没有偷偷的溜出过家跑去外面玩？”皇甫秀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以这小鬼的调皮好动，不像是能被关在家里的样子。
“是没有啊！”小鬼丧气的答道，一脸哀怨的样子，“以前在外公家的时候，外公都不许我随便出门的，去哪都会有人跟着，根本没机会溜出门，每次都只能羡慕的听表哥们和涟给我说些外面的好玩事情。来到这里以后也是同样的，想要出门就必须得到爹或是大娘的准许。”
皇甫秀从柳叶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的寂寞，心里一时不忍，脱口而出道，“那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吧！”
“咦？！”柳叶讶异的抬头望向皇甫秀，一双漂亮的圆眼睛眨呀眨的，“贼哥哥，你真的要带我出去玩？”
“真的。不过只能是偷偷的溜出去哦。”看着怀里小鬼的可爱模样，皇甫秀忍不住掐了掐他的小脸蛋，引来小鬼的一声哀号。他可不想暴露身份，特别是这小鬼对着自己一口一个“贼哥哥”的叫个不停。
“那我们说好了，不许耍赖哦！”得到皇甫秀的承诺，柳叶一头扑进了皇甫秀的怀里，咯咯的笑个不停。
夜渐渐的深了。
皇甫秀抱着靠在自己身上呼呼睡着的柳叶平躺在床上，一手温柔的替他和自己拉上了被子。这小鬼在与自己聊天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而且还把自己的衣服紧紧的抓在手了心里，害自己没办法离开。
半夜的时候，柳叶忽然又发起了高烧，皇甫秀照顾着他直到烧退了些才离去。
第06章
番外*长恨歌（6）
几日后，皇甫秀终于经不住柳家那个小鬼的苦苦哀求，在他伤势还没全好的情况下，同意七夕那天带着他偷偷的溜出府去玩。
等到了七夕那天傍晚，皇甫秀按约定的时辰来到柳府后院外的墙根处等着那个小鬼出来。还没等上多久，他就听到墙内有唏唏唆唆的声音。接着，高高的墙上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柳叶骑在墙头朝皇甫秀打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然后利落的翻身跳下。
“你怎么就这样跳下来了，我说过会上去接你的。”将柳叶稳稳的接在怀中，皇甫秀微皱眉头，担心的数落着这个不懂事的小家伙。
“呵呵呵……”自知理亏，柳叶只能傻笑着。从皇甫秀身上下来，他张着脑袋往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拉起皇甫秀的手就往街上走。“贼哥哥，我们快些走吧！”
“急什么，灯市还没开始，天也还没全黑呢！”嘴上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皇甫秀还是任由小鬼拉着自己离开。
“你偷偷溜出来的事，不会有人发现吧？”走在热闹的街市上，皇甫秀低头问着一脸兴奋不已的柳叶。和小鬼一路走来，他一直又说又笑的，一脸开心的样子，还时不时的跑到小摊前去看看、摸摸，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嗯，没问题的。我有吩咐说今天很累想要早些休息，不许人进来打扰。我还把窗户都关严实了，门也都闩好了。”柳叶只顾看街市边的那些新奇玩意儿，答话的时候竟头也舍不得回。
“那就好。可别让人发现了，否则以后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放下心来，皇甫秀在最后还是又多叮嘱了一句。
“以后？”柳叶忽然转过头来，一脸欣喜的看着皇甫秀，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贼哥哥，以后你还会带我溜出来玩吗？”
“会的。怎么，你不想吗？”
“想啊，当然想！”开心的一把抱住皇甫秀，柳叶大声的欢呼。“贼哥哥太好了！”
“喂，你不许喊我贼哥哥！”拉开激动得紧紧粘在自己身上的小鬼，皇甫秀一脸郑重的重申。
“不要，我就爱这么喊！嘿嘿……”柳叶从皇甫秀身边跑远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向皇甫秀调皮的扮了个鬼脸。
七夕的灯市人特别的多，许多年轻男女相携着一起来赏花灯，猜灯迷，放河灯。皇甫秀一路牵住了柳叶的小手，紧紧的撰在手心里不敢松开，就怕自己一松开，身边的小鬼就要走丢了。
“贼哥哥，人家想要吃那个。”指着路边叫卖糖葫芦的小贩，柳叶一脸的企求。
“那是什么？”皇甫秀自小生长在宫中，虽然也常自己偷偷和随从出宫玩耍，但从来不会去尝这种街边的小吃。一来是随从们怕那东西不干净，二来也是怕有心人会借机陷害自己。所以当小鬼指着糖葫芦告诉他想要吃的时候，皇甫秀才会这么问。
“啊，贼哥哥，你不知道吗？那是糖葫芦呀！”柳叶一脸惊讶的看着皇甫秀，然后又了然般的摇了摇头，用一种同情的眼神说道：“贼哥哥，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成为喜欢呆在梁上的君子了。原来如此，真是可怜！”
“……”
“大叔，给我两串！”不理会皇甫秀气恼的表情，柳叶一边笑着一边跑到小贩那儿去买糖葫芦。
“小哥儿拿好，两串，一共四文钱。”小贩眉开眼笑的拿下了两串糖葫芦递给柳叶。
“给！”从怀里掏出四枚铜钱，柳叶一枚一枚的仔细数给小贩。
开心的拿拿着买回来的糖葫芦回到了皇甫秀的身边，柳叶拿起一串就要往嘴里放，可是却在半途又停了下来。歪着头看了看就站身边看着自己的皇甫秀，又看了看手上的两串糖葫芦，柳叶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后，挑了果子看起来较小的那一串递给皇甫秀，“那，我请你吃的，我们一人一串。以后可别跟人说你没吃过哦，人家会笑话你的。”
“……”皇甫秀哭笑不得的接过了那串糖葫芦。
“走啦，我们去看花灯，都已经开始了！”从前方隐约传来了“开始了，开始了”的呼喊声，柳叶急忙拉着皇甫秀跑了起来。很快的，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便溶入了人潮中。
“吁——”皇甫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带着小鬼看完了花灯，猜完了迷语，又装模作样的放了一盏河灯后，夜色已深了，原先热闹的街市也开始寂静了下来，而身边的小鬼也开始露出了疲态。
“我送你回去吧。”看着渐渐冷清的街道，皇甫秀觉得是时候送小鬼回家了。
“喂，小……”等了半晌没听到回答，皇甫秀低头往旁边一看，却发现那个小鬼不见了。
“小鬼？小鬼……叶儿——”就在皇甫秀惊慌失措四下去寻找的时候，却发现柳叶就一动不动的站在一个画摊子前面。
“叶儿！”飞快的跑到柳叶的身边，皇甫秀一把抓过他怒斥道，“小鬼，你乱走什么！”
“我……我只是看这画儿漂亮。”第一次看到皇甫秀这么的生气，柳叶有点怯懦的回道。
“画儿？”视线扫过画摊子上的摆着的字画，那都是一些劣等品，根本上不了什么大场面。皇甫秀有些轻蔑的说道，“怎么，你喜欢？”
听到皇甫秀这么问，柳叶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只不过眼睛仍是盯着那些画。“我只是想画一幅娘的画像。”
“你娘？”听到柳叶这么说，皇甫秀终于反应过来。
小鬼的身世是个天大的秘密，自己还是在无意之中听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