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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昨夜长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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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唯一令赛明军疑虑的是一份梦寐难求的幸福,一个从来不敢想象的完满结果,来得太突然,使她完全措手不及。    
    跟着还有很多很多个现实问题,依然是未知数。    
    譬方说,左思程要求跟自己复合,是他打算跟谢适元离婚吗?结束了翁婿关系之后,别说是赛明军,就是左思程,还可以在建煌立足?抑或他们是大人大量,公私分明,仍让思程保持现今的职位干下去呢?    
    明军当然有想过,左思程的意思是叫自己当外室,他依然得维持与谢适元的名分和关系?果如是,自己是肯呢,还是不肯?    
    再其次的问题,当然是自己的职业。关系有此突变,还是否能在建煌发展下去?辞职的话,或许不用再如前的彷徨、无所依傍、孤苦伶仃,左思程一定会维持母子俩合理的生活,这是明军愿意的吗?她辛辛苦苦营造成的职业女性地位与成绩,是否肯定如此就付诸东流,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外遇身分所取代,这值得吗?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对于自己深爱的人,可以牺牲一切。    
    赛明军整夜的审问盘问自己,左思程是不是自己终生的挚爱,矢志不渝,誓无反悔?    
    曾经有过的山盟,犹在?曾经有过的海誓尚存?于生生世世?    
    明军茫然。    
    翌晨,她跑去见徐玉圆。    
    一五一十的把经过与思虑都和盘托出。    
    徐玉圆那圆嘟嘟的脸,一直在聆听的过程中拉得老长。甚而那向来极之随和柔善的表情,都忽然之间不知所踪,在那根本不可能出现些微棱角的脸相上,绝对有寒锋出鞘的痕迹。    
    徐玉圆的声音微冷而清晰,问:    
    “你打算怎样办?”    
    “真不知该如何反应?”    
    徐玉圆冷笑一声。这令明军不安,她看不惯徐玉圆这副另有深意的嘴脸。    
    “玉圆,你恨我?”    
    “当然!”徐玉圆直言不讳。    
    “为什么?”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我并没有去求过他。”    
    “我怀疑他完全伪装。”    
    “为什么呢?”    
    “去找出原因来,证明我的推断成立,或予以推翻?”    
    “玉圆,我明白。思程过往有不可饶恕的错误……”    
    还未待明军说完她想说的一番话,玉圆就截断她,说:    
    “这是你自己心知肚明的。”    
    “人谁无过?”    
    “对杀人凶手,奸淫掳掠、卖国卖民的恶贼都可以网开一面,真是太过慈悲为怀了。”    
    “不至于如此之甚。”    
    “明军,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睁开你的眼睛,往周围环境看一看,不是你不介意当汪洋大盗,就可以得心应手的。为贼抑或为王,都要时机我予,方能成事。我辈平庸的际遇之中,有能力施舍老弱而不为,就是不仁;乘朋友之危落井下石,出言中伤,就是不义。并不需要守株待兔,去等待那些现代环境内渺茫的机会表现自己的忠贞。”    
    徐玉圆深深的叹一口气:    
    “就是本城的人,几曾会候至表现救国拯民的机会?在今时今日,肯于茶余饭后拿起张报纸,努力念一下时事政情,竭力了解中英关系,再肯填张选民登记表,挚诚地投代表你为本城做事的人一票,就已经是个心怀国族、情牵香江、以此为根、以此为本的上好表现了。    
    “明军,像左思程这种男人,把他身旁出现的每一个机会都抓紧,不择手段,为自己铺排青云大路,置自己的责任与亲情于不顾,还值得原谅?    
    “男人生下来不肯背负女人、承担女人,就是该死,就是要不得。    
    “何况眼巴巴的看着人家大了肚子,还是不顾而去!”    
    徐玉圆说得力竭声嘶,不期然伸手拿了杯清水,骨碌骨碌地喝个清光。    
    赛明军微垂着头,仍作无可无不可的挣扎,说:    
    “人会变吗?既能变坏,也能变好,是不是?”    
    “变?怎么变?三岁定八十。你认识他那年,已经二十多岁了吧!不要硬是以为人家会变,百变尚且不离其宗,品性是天生的。倒不如直认当年自己眼光的失策,到如今又感情用事好得多!”    
    “玉圆,你且别生气,我没理由不听你的。”    
    徐玉圆紧握着明军的手,道:    
    “明军,你看我,有什么呢?不外是光棍一条,母亲百年归老之后,就只我自己一个了。活得好与不好,分别都不大。想你不会嫌弃我,容我说句真心真意的话,连我的指望也在你和小晖晖身上了,我哪有不希望你幸福之理?只是,明军,对于左思程,我绝不放心。”    
    明军叹一口气:    
    “是死结了。”    
    “不是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且跟他再二口六面的开一次清清楚楚的谈判。    
    “把你心目中的问题全部抖出来,看他作何答复?有何预算?    
    “最简单的表现真心诚意的方法,就是他跟谢适元离婚,放弃谢氏家族为他带来的一切荣华富贵,从头再起,带着你和嘉晖另起炉灶、另建家园、另寻天地。那么,我祝福你,恕我看走了眼。明军,其实我但愿我错!”    
    赛明军幽幽地问:    
    “如果他的要求并非如此呢?”    
    “你也有这个恐惧?”    
    明军没有作声。    
    “我赌他叫你当外室,然后离开建煌,由他负担你们母子俩的一切衣食住行。”    
    明军蓦然抬起头,震惊地望住徐玉圆,颤巍巍地说:    
    “果如是呢?”    
    “他只不过是利用你的痴心,换个法子,去确保自己的安全而已。”    
    赛明军如坠冷窟,遍体生寒,不能自已。    
    回到建煌去,小图急急说:    
    “很多人找你。”    
    “谁?”    
    “由上至下。上至谢适文先生、左思程先生,下至分店的几个经理。”    
    “有留口讯吗?”    
    “谢先生说,他希望你能在这些日子重新安排一下现有工作,把起码一半时间腾出来,跟他一同处理沙田广场东翼兴建巨型百货商场的计划,很多会议需要回谢氏企业的地产部开的。就在今午,就有一个建筑蓝图拟定的会议,往后又有一个有关晚宴,谢先生都希望你出席。    
    然后小图又作了补充说:    
    “我已经告诉谢先生,在你的日记簿上,今天晚上没有约。”    
    “我要陪伴嘉晖,已经有两天晚上没有好好的跟他在一起。”    
    “慈母多败儿,你也得为为自己?”小图说这话时明的提高声浪,变调讲出来。    
    “有这么严重?”    
    “世事难以逆料,屡有意外惊喜。”    
    “左先生呢?他可有留言?”    
    “没有。他请你回来后,给他一个电话。”    
    明军点点头。    
    


第三部分昨夜长风(21)

    当小图走出了她的办公室之后,明军执起电话筒宋,摇给左思程。    
    “你回来了?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对方的语调是温柔的,一如往昔。    
    “差不多。”    
    “今天晚上能跟我再相见吗?”    
    “思程,我需要好好的静静的细想,情况似乎有点难以适应。”    
    “为什么?”左思程的语调是猴急的:“是不是因为你已不再爱我?”    
    “并不是这么严重的问题。”赛明军立即否认。    
    “那么,明军,见我。”    
    如许的痴缠,令人回忆初恋,记起曾有过的花前月下、细语喁喁、卿卿我我。    
    “今天晚上我已有约。”赛明军尝试狠一狠心,只这么一句回绝的说话,竟意外地令明军心头有微微的惊喜,骇异于自己原来有回绝左思程的勇气。    
    “约了谁?”    
    “是谢适文要我跟他一起出席一个业务上的聚会。”    
    对方沉默。    
    “我们改天商讨,成不成?”明军这样建议。    
    左思程闷声不响,就挂断了线。    
    明军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左思程似乎是不高兴了。然,另一个思想在蠢动着。由得他发脾气去,经过与徐玉圆的一席话,凡事要小心考虑,不能重蹈覆辙,双方能有一个冷静时间,也许是好的。    
    黄昏在谢氏地产部开的会议,非常冗长。谢氏的作风稳健而又讲求效率。那新建商场的图则已经完成,即将要把这最后定稿,呈交政府有关部门批准之后,就可以开工建设,预计一年半后就可完成。    
    在本城,一定要以果断明快的步伐,生意才会成功地踏上成功之途。    
    要韦子义及赛明军出席这个会议,是相当赏他们俩的面光,尊重他们本行专业知识的。让他们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配合及修改,好在这个阶段提出来。    
    二人分别作了一些建议,都是与会中人赞成且赞好的。    
    故而会议之后,各人都似打了一场仗,相当疲累,只为全神投入之故,精神是绝对紧张的。然,可以看得出来,人人都喜气洋溢、满怀希望。    
    谢适文尤其兴奋,他对赛明军说:    
    “你实在细心,很多营运百货商场的实务需要,若不由你补充,将来建筑完成后才发觉要东补西凑的,一定费时失事、劳民伤财。明军,谢谢你!”    
    “你太客气了!”明军笑着问:“紧接下来的是个什么样聚会,跟什么人吃晚饭去?”    
    此语一出,谢适文脸上重现绯红。    
    “啊,是这样的。”看得出来,他有一点点的故作镇静:“只不过我想邀请你吃顿便饭,秘书传递的口讯或有些微误解。”    
    “啊!”明军应着。    
    “你有这个空吗?”    
    似乎不能这就推掉,只答应公事应酬,而不作私下交往,是太没有礼貌了。    
    明军之所以稍为愣然,只为她从来都未试过跟集团内的男同事在晚上单独吃饭,何况对方的身分有异?    
    有时,明军想,自己是过分地拘谨执着了。    
    于是,大大方方地答:    
    “很好,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吃晚饭了?”    
    “喜欢吃什么菜?”    
    “你拿主意,好不好?”    
    谢适文因此遣走了司机,自己开车,把赛明军带到太盛广场附近那一系列的六星级大酒店去,选了其中的一间法国餐厅,共晋晚餐。    
    赛明军并不喝酒,她说:    
    “是不是很扫你的兴了?”    
    “怎么会?我也不是酒客。”谢适文说:“很多时,吃西菜叫酒的作用,只为增加情调而已,我们并无此需要吧?”    
    赛明军不语,她突然觉得眼前情景,有一种梦幻似的熟悉感。    
    是吗?有时人面对一些分明是新鲜的环境与人物,好像似曾相识。    
    追溯到很多很多年以前吧?    
    明军不敢再思索下去,怕生尴尬。    
    她微微蠕动身体,重新坐正了,开始跟谢适文款款而谈,都环绕着公司的业务,彼此沟通得如此顺理成章,津津有味。    
    谢适文说:    
    “能跟谈得来的朋友一道吃饭,那种好感觉犹胜于山珍海味。就在你送嘉晖赴施明训生日会的那个晚上,我被完全不投契的人纠缠不休,闷得头晕脑涨。”    
    “你们谈些什么呢?”明军问。    
    “我给对方建议,谈叶利钦与戈尔巴乔夫的政治关系。”    
    “你有心得?依你看,叶利钦的得民望?是否真能辅助戈尔巴乔夫进一步促使保守派让步,加促他们改革的步伐呢?”    
    “你对政治原来有兴趣?”谢适文奇怪地问。    
    “不,我不懂。唯其不懂,而又是国际间的大事,我就更觉得要花一点时间精神去了解,是客观的需要多于主观的趣味。但,不要紧,在学习吸收知识上头,是殊途同归的。”    
    谢适文很同意这种态度,且由衷的敬佩。    
    这以后下来,他以显浅简明甚而有趣的方式,向赛明军解释了苏联当今的内患与影响外头世界的可能性。说的人娓娓道来、头头是道,听的人心悦诚服,甚觉悦耳动听。    
    想不到在这么枯燥无味、艰辛难懂的事物上,两个人配合都是一样顺遂畅快,就更遑论其他的话题了。    
    一顿饭在异常开心融洽、意犹未尽之下用毕。    
    谢适文没有征求赛明军的意见,他管自对侍役说:    
    “请结账,并替我包起一个苹果批。”    
    然后他对赛明军说:    
    “跟你谈话实在太愉快,舍不得走;但,嘉晖一定在等待你回家去,跟妈妈道了晚安,才安心睡觉,不要令他久候。这儿的苹果批,很好吃,拿一个回去给嘉晖,算是我霸占了他妈妈一个晚上的补偿。”    
    听了这番话,赛明军甚至不晓得道谢,她只微垂下头去,竭力的眨动眼睛,因为她觉得双眼湿热,有泪水似乎要趁势夺眶而出。    
    果如是,当然是失礼的。明军怎可以在谢适文跟前失礼。    
    之所以如此,只为有莫可言的深深感动。    
    处在眼内没有他人、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头一大段日子之后,对人类可能存在着的温情、关怀、将心比己、明白事理,是太过陌生了。    
    原以为已经遗失了的宝贵东西,突然间明晃晃、光闪闪地出现在自己跟前,一刻惊骇之后,心上就只有感动。    
    谢适文把赛明军送回家去,他下车,给明军拉开车门,再把那盒苹果批递到她的手里,说:    
    “多谢。这是个赏心的晚上。”    
    “你这么客气,道谢的话应该由我来说。”    
    “我们是真太客气了。”谢适文笑。    
    “晚安!”    
    “明天见!”    
    谢适文没有走,示意他要目送赛明军走进大厦去,他才安心。    
    明军正按动了大厦启门的密码,要走进去时,谢适文又匆匆地趋前,叫住了她。    
    “什么事?”    
    “这个周末,你可有空?”    
    明军只望住了对方,传递一个温和友善的眼光,鼓励他把话说下去。    
    “我并不喜欢出席餐舞会,有时为了一半公事,一半人情,而勉为其难。当然,如果结伴同去的人,能借机畅谈,才不可同日而语。我可以邀请你去舞会吗?”    
    不知何解,一向拘谨的赛明军,但觉心头澄明宽敞,很愿意落落大方地表达自己的一份心肯意愿。她说:    
    “我其实也怕应酬,但有人一齐共赴难关,就不成难关了。”    
    谢适文喜出望外,约好赛明军说:    
    “这个周末,准七时半,我来接你。”    
    明军点点头。    
    适文以极轻快的脚步,走上他的座驾。    
    谁知明军又回转头来,叫住了他,问:    
    “很隆重的一个场合吗?我要穿什么衣服才合规矩?”    
    谢适文朗声答:    
    “有什么穿什么,不必紧张。”    
    这以后的几天,赛明军的生活非常忙碌,她一直要跟那负责新百货商场建筑图则的谢氏地产高级职员,清楚她交代会议上提出了、又彼此都同意要研究的建议,留在建煌集团的时间比较少。    
    黄昏,她一定拨电话给小图,看有没有特别的口讯和要签批的文件。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了左思程的消息,他根本连口讯都没有留给赛明军。    
    当疲累的一天过去,赛明军将日中发生的事遂一记起来分析时,明军不禁对左思程的这种忽冷忽热、忽晴忽雨的脾气叹气。    
    真有三岁定八十这回事吧?    
    从前跟左思程相处时,每一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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