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的失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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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牒V兄螅腹彼邓降木跋蟆
首先,他像青蛙一样滑动手脚潜入水中,不知是否错觉,虽然视线非常模糊,他却能看到最下方的海底。如果具有“像铅一般的水色”这种形容方式,那眼前的画面应该正是如此吧!他努力抗拒将自己往上拉起的浮力,直到再也无法下潜时,便试着翻身改变姿势。
他试着直立水中。
眼前展开的是比水底色彩更深更远的辽阔世界。原来所谓排山倒海而来的澎湃大水,就是浸闭在这般可怕的阴影之中吗?眼前所及之处,横亘着奇妙实体慼的色彩,而且一直绵延到遥远的彼方,然后渐渐被吞没于黑暗之中转为模糊。在深邃的对岸究竟还有什么?只觉得透明与透明持续重叠,终于完全被包容于一个不透明的世界。
如果出现鲨鱼或虎鲨,不,甚至是更凶恶、未被人类发现的生物……仓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至今仍有个印象,就是幼年时在图鉴上见过的三叶虫在未知的深海里拥有巨大无比的身躯。但他确信,那种外观思心的怪物出现时,绝对会是从那不透明、朦胧色彩膜重叠的彼方,几乎在一眨眼的瞬间现身。有了这种想法,那么先前海水色泽的骤变现象也就理所当然了。无论如何,那是一片蓝色冻结的风景。有那么一会儿,他幻想自己缓缓降落海底,走在那片无垠的风景中。
这不仅充满厂不祥的预感,而且整个景象也不得不因此而冻结了。出其不意的恐惧袭击,迫使他拚命挣扎着往水面上游,感觉只有头顶上闪亮发光的帘幔另一侧,才足光辉灿烂的安全区。他朝那个方向使劲浮上去,但这时候,擒住他往上升的浮力却毫无作用,反而意识到有无数看不见的手,企图将他扯入深不可测的晦冥之中,甚至还感到一剎那的晕眩。
睁着蓝色大眼眸的法网洋娃娃,究竟是抱着何种观点看待这个世界?在仓野出生前,应该就一直观察这个世界的洋娃娃,是否理能够解仓野这样的回忆?只见她坚持守住沉默,持续睥睨着这个“黄色房间”。
“接下来……哎?仓野,你喜欢那个洋娃娃?”
“什么?不,没有……”
其实,回答“是的”也无所谓,只因耽溺于沉思却突然被叫唤,因而升起一股莫名的羞怯,所以回覆否定的答案。
实际年龄虽然不到四十,但因白发不少,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以上,肥胖的身材与容貌,更突显为人的善良.仓野对这位甲斐良惟的哥哥良一,有一种兄长般的好感。
“这是法网朱摩公司在一八七〇年左右制造的。注意看,头是瓷制的,也就是贝头娃,这类款式是在十九世纪中叶开发出来的。在那之前,虽然也采窑烧制造,却称为中国头娃……对了,那边那个牙娃娃就是。两个相互比较怎么样?肌肤色泽看起来不像人类吧?在贝头娃出现之前,中国头娃是主流,但是在利用高温烧出肌肤色泽之后,再以低温窑烧的手法展现出自然艷色的贝头娃,却成了后来洋娃娃流行的重要关键。
而且这种贝头娃,从过去的成人风格,转为稚童取向,就成了如今的勛贝模样。我想,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个洋娃娃才能牢率抓住玩赏者的心!肌肤色泽的感觉更接近人类,非常健康,浓眉之下惊慌的大眼睛,看起来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迷失而误闯进来的少女。事实上,与其说她可爱,我想应该是让人感到有略微的恐怖吧!
但是,她们未能长时间持续风靡,最主要的原因是,制造贝头娃非常耗费时间。后来风行的玻璃纤维娃娃或橡胶娃娃,不但漂亮又可迅速量产,自此,贝头娃的身影就从娃娃的历史上销声匿迹,而且非常彻底,所以这或许也是最适合她们的宿命。”
这位“黄色房间”的主人叨着海泡石菸斗,演讲一段有关洋娃娃的历史之后,面向仔细聆听的仓野,再度露出温馨的笑容。“喔,对了,真沼好像也喜欢那个娃娃,每次来这儿,总是一直看着她……”
这时,门开了,羽仁与布濑到访,紧接而来的是奈尔玆与霍南德。过了几分钟,根户与真沼也带着年轻的雏子抵达。这时,所有成员齐聚在这家店内洋娃娃摆放特别多的房间。
老板再次向众人报告,最主要的角色,也就是老板的弟弟甲斐良惟,因为返回金泽参加曳间的葬礼所以缺席,说完便走出房间。
——曳间死后,老板会说出那番话,或许是将我们比喻成洋娃娃吧!
仓野还来不及确定这样的想法,所有人便都带着几分亢奋的眼神,一起将目光投向仓野。
这是个名实相符的房间,从墙壁、天花板到地板铺设的地毯,完完全全都是黄色。有那么一瞬间,仓野陷入了自己面对洋娃娃陪审团、是个正要接受审判的被告错觉。
仓野重述昨天在羽仁的房间里说过的内容,同时一一观察每个人的神情。
他坐在长方形桌子的正中央,右侧坐着羽仁,左侧坐着根户,桌子对面从右侧起是真沼、布濑、奈尔玆、雏子,而最左侧的房间最里边,和桌子有点距离的椅子上坐的是霍南德。其他人则坐在沙发上。
分坐两侧的羽仁与根户显得有几分无聊,但因为昨天已听过仓野说明,也难怪会这样。真沼一向苍白的脸更白皙了,眼眸闪动光芒地在一旁聆听。布濑仍旧不改一贯的嘲讽态度,但似乎也无法抑压好奇心般,频频抚摸自傲的胡髭。奈尔玆与雏子像是登对的情侣双双将手肘撑在桌上,专注听取仓野的说明。与真沼恰恰相反,这两人脸颊红润。至于最后的霍南德,则把上半身靠在椅子上,像平常一样打盹,只是位于昏黄灯光难以照到的地方,所以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仓野终于完成说明时,所有人都深深叹了一口气。直到稍后根户开口前,彷彿只有房间里的洋娃娃用不成语调的声音窃窃交谈,不禁让人以为人类和洋娃娃的立场互换。
“我昨天漏听了,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问清楚。”
“关于什么?”
“有关掉在曳间头旁那本《数字之谜》的事。虽然我主修数学,却不知道有那种书。当睛翻开的页面上是什么样的内容?”
“思,这本书我正好带在身上。”仓野从一旁的牛仔背包取出那本黄色封面的书,翻开夹着书签的页面,该页以装饰性文字印有(5之页)字样。
“这本书的内容是分析从0到9的数字性质,再违及与其有关的质数、平方数、立方数、完全数等等问题。在这一页里,则是说明5这个数字的开始部份。”
“但应该与这本书没有直接关系吧?”布濑打岔。
“你的意思是……?”
“曳间应该是心脏被刺中一刀当场死亡,遇害前会留下暗示凶手的讯息并不合理。如果在书页空白处写写字还有可能,问题是,在翻开的书页上有写什么吗?”
面对抚摸胡髭说话的布濑,这次由根户回答..“那应该是稍后各自的推理吧!今天主要的目的是请各位提示不在场证明,所以必须从这个部分开始解决。”
奈尔玆也故意似地声援,大声嗤笑。
布濑嘴角略微扭曲。
“还有其他问题吗?”仓野再次环视所有人,确认自己已经完全叙述清楚。
只有霍南德一个人,脸上表情虽然因昏暗看不清楚,却似乎有意开口表达意见。“奈尔玆的杀人预告,前天聚会时应该都听到了,所以才会有人……”
话语未毕,雏子尖声大叫:“啊?我怎么不知道?什么预告?我最讨厌被当成外人了!”
“喔,对了,雏子当时不在场。但那与事件的本质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但本格侦探小说是以公平游戏为首要条件吧!如果一开始视为无关,结果后来却成了具有重大意义的关键,这可是会被当成笑柄的!”
这时,布濑藉机回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没错,雏子说的很重要。奈尔玆,你平日以家族感情为重的态度到哪儿去了?偶而也该听听格尔达(格尔速,安徒生故事集里(白雪皇后) 一篇中小女孩格尔达,为了寻找眼睛被魔法玻璃刺中,而且遭雪詹囚禁的小男孩加伊,历经了各种危险,终于用爱融化了被冰冻的小男孩。)说的,否则很容易成了雪后的俘虏。没问题,由我来告诉大家吧!”说完,瞄了眉头微皱的奈尔玆,开始叙述当时的情况。
这时候,仓野已经出神思考其他的事了。
那些洋娃娃仍旧持续沉默,她们的语言绝非我们所能理解。
——没错,每一个用默不作声的眼眸俯视我们的洋娃娃,应该都一直抱持她们各自的想法!
仓野想挥去被“黄色房间”里无数洋娃娃环绕,彷彿踏入怪异世界的感觉,却怎么挥也挥不去。其实,他进入这家店也不是只有两、三次!问题在于,对曾在自己房间窥见异形世界的仓野而言,从那之后就一直甩不掉自我世界似乎已扭曲成陌生时空的一股预感。
他想听听洋娃娃之间的交谈,觉得这样应该就可打开通往异世界的大门。事实上,房间里重叠排列了无数个洋娃娃,西式娃首推法国娃、荷兰娃、德国娃等各国风俗娃,以及蜡制的时装娃娃。其他还有应该是弹簧式的陶器娃、玻璃娃、木雕娃、布袋戏偶、傀儡戏偶、木人偶、天使、小恶魔,以及夹杂其中的歌唱娃。但是,此刻却见到黑弥撒中经常使用的地狱恶魔脸孔泥偶,凶恶的眼神正盯着仓野。属于日系的有雏人偶、御所人偶、嵯峨人偶、贺茂人偶、博多人偶……等等非常齐全,但其中还是以市松人偶与文乐人偶数量最多,另外还有陶偶、和纸人偶与土偶,墙壁最高处以黄色发亮的五寸钉,钉着“丑时参拜”所使用的稻草人,由此亦可得知这家店老板,也就是甲斐的哥哥一直以来的嗜好了。
在鲜黄色房间里,那些娃娃静静接受昏黄灯光照射的画面,并非只是让人见到如先前所回忆的那种从海底朦胧不透明彼方,清楚出现的忧烦轮廓,但也不是再次消失无踪,而彷彿是在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之间未建立桥头堡,只是垂挂在那儿。
仓野怀疑,如果置身在那个世界里,眼前这些人包括自己在内,或许才真的是洋娃娃,也或许显得很自然。真沼、布濑、奈尔玆他们的身影,在来回相望之间,似乎逐渐变模糊了,这不禁让仓野用力撑开眼皮。
——因为曳间的死亡而突然开启了通往异度空间的大门,虽然不清楚这扇门究竟会通往什么地方,但现在的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踏入其中,绝不可将曳间的死弃置于这个现实的角落。若真的这么做的话,将是不可原谅的行为。没错,曳间的死不该这么没有意义,凶手绝非发作性、冲动性或出了什么意外而杀人,更遑论会被来路不明的路过歹徒杀害。没错,必须有个被挑选出来的凶手,而且也需要有个计画,同时是必须让曳间的生命在廿一年岁月里走过的足迹持续抱持的观念,一切完全合理消失的深刻动机与绵密周详的计划。如果无法符合这一切,甚至连曳间的死都令人难以相信!
哦!这样的想法是否太异常?会不会只是因为曳间的死,却扭曲了映入眼帘的现实影像,为了维持平衡,于是决心在天秤的另一端追捕极尽狡诈智慧之能事的杀人凶手,所以引起些许的感伤和强烈的邪念,进而产生了妄想?
但仓野心中又起了念头。
——看来只能面对这条路,像动作固定的机械玩偶,找出最适合曳间死亡的杀人手法!也就是最理想的杀人!
——就是这样!
仓野脸上掠过一丝随即消逝的微笑。
——若是为了达成目的,就算要我加入这些洋娃娃的阵容也无所谓!就算加入了这些异形陪审团,只能凝视汪洋大海、内心充满不祥预感、生活在水底般的世界,我也愿意!
5.白日梦的目击者
融化的柏油路面冒起的涡状热气虽然环绕在布濑四周,但他还是维持规则的步调继续走着。
远方是上坡路面,再过去应该是下坡吧!因为可以见到平缓的坡顶。每次车辆经过该处,车子下方的地面就会映出镜子般的倒影,布濑忽然一想,难道有人在那地方洒水?
边用衬衫衣袖擦拭额头冒出的汗珠边朝那个方向走,却发现那儿并无水滩。布濑舔舔汗干之后咸辣的嘴唇:心想,哈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海市蟹楼”吧!
看着手表,十一点十分。现在就这么热了,到了下午二、三点,不就热死人了;布濑不耐地轻啧出声。七月十四日的高温,是今年以来首次出现的酷暑。因为有人说今年会是凉夏,而且昨天气温并不高,所以今天骤升的酷热,更让人无法忍受。灼灼不断照射的艳阳,像一颗燃烧的大火球。烈日下,布濑继续前进,为的是前往仓野的公寓住处。
虽然同样是从国铁目白车站出发,但布濑走的路线与仓野平常往返的路线在途中岔开,是另一条不同的路线。
有一则可显示布濑个性的小故事。稍具神经质的他有个罕见习惯,那就是在前往朋友家时,不喜欢走最短的距离,对于步行所需时间他有精密的计算,因此尽量只走另一条路线。
从目白车站到仓野住处的路线,根据布濑测定,与仓野习惯的路线比较,两者仅相差卅秒左右,而且这条小路错综复杂的路线,正好从相反方向在仓野住处前接上仓野惯走的道路。
接近仓野住处时,布濑挺着汗水淋漓的颈子,仰望仓野房间的窗户。窗户紧闭,连褪色的黄色窗帘都像在拒绝他到访似地拉上了。瞄了几眼,又再度不耐烦地啧啧昨舌。
为了惯重起见,他绕至侧面,确定大门是上锁的。就算使尽蛮力想要扯开,大门仍是牢牢紧
扣着。布濑在门前呆立良久。
——可恶,为了报上次的仇,我还特别研究几手诈棋……
他是为下棋而来的。四、五天前围棋惨败,被赢走二千圆,这次是前来复仇的。所谓的诈棋乃是围棋的战术之一,若说这是走捷径,虽不中亦不远矣!此战术特徽是,若对方正确应对,对自己相当不利,可一旦对方错失一手,我方则立即可获大利。他是从许许多多诈棋手法之中,特别针对最难解的大斜(大斜,围棋棋术的一种斜行类型,可以有各种变化组合。)百变,挑选出其中一种棋法,然后再从中研究包括变化在内的数百手顺序,直到今天方才熟练,立刻顾不得酷热专程赶来。
但对奕者不在,让他既感困惑又全身虚脱,实在是气愤非常,也难怪会杵在那儿发楞了。
然而,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发呆。大热天里温度直线上升,他可不想待在闷热的屋里等着不知
何时才会返家的仓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必须找个凉快的地方浦消署!布濑选择了面向郑目白街的咖啡店,这是与仓野他们常去的一家店。
这是店名叫“鲁登斯”的小咖啡店,老板会玩任何使用棋盘的游戏,店里备有围棋、将棋、西洋棋、将军棋、西洋将棋、中国象棋等等。当然,也可以玩麻将。但根据老板提出的游戏学理论,“靠运气的游戏属于低级游戏。”事实上,这也是仓野一向的主张。
布濑冲入这家店,先是好好享受一阵凉爽的冷气,然后抓起棋石,“要来一盘吗?”
“十一点半?正巧是早上服务结束后的空档,下盘棋也好。你应该就是布濑吧!仓野今天不在吗?不,没事,只是他实力舆的很强,我自负有五段的棋力,却惨败在他手下。看来学生果然等级不同,我只是个乡下五段,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