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文[第一卷][雨宫谅]-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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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给我的信?”
“嗯,是的。”
或许是因为不用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而感到高兴,真山积极地迎合道。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直到刚才我们都一直和已经过世的吉尔先生在一起,其实,我们看到了你今天社团活动的表现。那种叫击剑的运动,真是太帅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看得我心潮澎湃——”
真山的话忽然顿住了。文伽看了看它,示意不要继续跑题。亚里沙则在一边默不作声。
——无聊。
而相对的,她也回忆起来了。社团活动后刺向自己的无数目光中,她确实感觉到了父亲的那种令人难耐的目光。如果说那时的感觉。不是错觉的话……
亚里沙想。
是放下伞,解除警惕。
还是不客气地把她们扫地出门。
不管是采取哪种行动,这都是最后的机会了。此刻,对手就像凑那样,正神情泰然地等待着。
亚里沙顿了顿,在心中作出决定。这次的下段假动作是否能成功呢?
。……你是说,你刚才是和爸爸在一起对吧?爸爸是不是和往常一样?和往常一样对我微笑着?”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文伽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平淡的语气阐述着事实。
“——不,他注视着你的时候似乎很痛苦。”
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干笑。
身体忽然没了力气。
亚里沙放下伞,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沙发。猛地坐了下去。接着她向后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她本想闭上眼睛,但现在,她觉得仿佛一闭上眼就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所以最终放弃了。
亚里沙就像在忍着眼泪一般。
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
真山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那个……我们说的话,你愿意相信吗?”
亚里沙叹着气回答道。
“……我奶奶是个很迷信的人。以前经常讲比你们说的更离奇的事情给我听。所以,我不会生气地否定你们说的话。”
“这么说,你愿意收下这封信喽?”
“是的,就放在那里吧。”
尽管亚里沙敷衍了事地答应了下来,但文伽似乎对此并不满意。她走到沙发前,把信递了过来。
亚里沙瞟了一眼信封。信封上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贴着一张镶了白边的黑色邮票。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亚里沙收”这几个字,毫无疑问,这是没学习过日语的父亲的笔迹。
看来,不好好收下信,文伽是不会离开的,亚里沙叹了口气,按着额头从她手中接过信。
“——这样总可以了吧?”
亚里沙用指尖捏着信,晃了晃问道。文伽看来还是不满意,她仍然站在那里。
“还有什么事?”
亚里沙皱着眉头问,文伽顽皮地说道。
“收到去世的父亲写来的信,你好象一点也不高兴啊。是对父亲感到心理负担吗?你竟然会如此害怕看里面的内容。”
亚里沙的真实想法被猜中,她顿时哑口无言。
——可是,这是没办法的嘛!!
亚里沙的心中这样叫喊着。
信的内容不用读也知道。里面一定写着关于击剑的事,写着让亚里沙变得更强的,最后的指导。
不过,亚里沙也知道,父亲的指导中,有一半是自己无法吸收的。父亲也应该知道这一点,尽管知道,却仍然以父女最后的联系为名,不离不弃地对亚里沙进行机械的指导。
……这不是很滑稽吗。
只能用击剑这种方式来维持关系的父女。
只能用击剑这种方式的话,自己根本不该叫他”父亲”。
已经够了吧,亚里沙这样想道。
父亲已经去世了,自己再也不必为无法掌握的技术练习到吐血。而父亲从教练位置退下来的话,也就不必再用那种眼神看一直以来毫无进步的亚里沙了。
所以,已经够了吧。
已经够了吧,父亲。
可是,为什么呢?
这样的信,我已经不想再收了……
亚里沙自言自语般地说著。
“……这是写给我的信。不管我有什么感想,那都和你没有关第。你少管我的事。”
本以为文伽会做出反驳,可她却很出人意外地说。
“是吗。”
说完,文伽像完成了任务一样,转身走向门口。
目送着她的背影,亚里沙心中涌起了一阵落寞感。
在父亲走上不归路的那天,亚里沙也是这样坐在沙发上目送他的背影。那一天,由于击剑运动协会召开会议,父亲独自一人出门了。
——又变成孤身一人了。
这种焦躁感挤压着亚里沙的全身。父亲去世后,这里只有一个人居住,显得过于宽阔了。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亚里沙想要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她再也不想孤伶伶地一个人了,即使文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是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与厄运的邮递员也无所谓——与其孤单一人,还不如死了好。
“梆”。随着这个声音,门被关上了。亚里沙慌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等,等等!”
她大声叫道。
亚里沙急忙跑向文伽的身影消失的门边,途中,她的脚被绊住,凭借天生的反射神经才免于跌倒。她握住门把,
“作为送信给我的回礼,可以请你喝杯茶——”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可是,文伽的身影早已不在那里了。与黑暗的屋外一样,从走廊蔓延到玄关的,只有昏暗。
自己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虽然这样想着,但手中的死后文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呆然而立的亚里沙缓缓坐到地板上,从她的口中发出的,是微弱的自嘲。
“……我究竟是在干什么啊!”
***
“大家,快来集合了!”
凑拍着巴掌大声呼唤。站在她身后的。是临时教练兼顾问服部老师。
利用休息时间擦汗的亚里沙突然意识到,离大赛只有一周的时间了,前教练又突然去世,团体赛的选手名单至今依然没有公布,现在应该是宣布成员名单的时候了吧。
社团成员都停止了练习,集合到一起,但并不是集中在服部老师面前,而是聚集到凑的身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服部老师只是个临时的顾问、应急的教练。社团的一年级学生中,甚至传出看到他去书店买击剑的入门教材这样的话。尽管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却给人不太可靠的感觉。这次的人员选拔,也一定在很大程度上参考了对各个成员的实力都很了解的凑的意见吧。
服部老师大声对成员们宣布着,仿佛这是他唯一的工作一样。
“现在公布下周大赛的团体赛参赛人员名单。由于是目前认定的最佳人选,希望人选者全力以赴,为帝兰争光。未被选中者也请全力为我们的代表加油。那么下面公布参赛名单。”
接着,老师装模做样地对全体成员扫视了一遍,开始大声宣布。
“浜口凑、岩崎美树、小和田理香、森由纪子。以上四人为团体赛参赛成员。”
拼命鼓掌的。只有宣布者服部老师一人。成员们都吃惊地面面相觑。例外的,只有满脸平静、一动不动地站着的凑,以及对意外的结果感到震惊、一动不动的亚里沙。
正在鼓掌的服部老师也觉察到这异样的气氛,他急忙停了下来。不过,他似乎仍然没有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只是疑惑地张望着。
这种行动只说明一个问题,作为帝兰击剑部的顾问,服部老师明显修行不够。
由于大赛的规定,参加团体赛的每一支队伍都要编人四至五名选手,其中三名将与对方三名选手进行九场比赛,以这种接力赛的方式决出胜负。
这样的团体赛规则中,帝兰击剑社在去年夏天未尝一败。
说到去年夏天,那正是帝兰击剑社招募到法国籍新教练的时候,该教练的女儿也在同时成为社团成员,参加了比赛活动。
在高中击剑界无人不晓。
保持不败记录的凑。
以及最强的帮手亚里沙。
正是由于有了这两根顶梁柱.帝兰在团体赛中所向披摩。
可是。
(……我竟然落选了?)
简直不敢相信。
听起来就象是恶劣的玩笑。
凑、美树以及理香三人入选,这还能够接受。凑是公认的帝兰王牌选手;美树被称为不动的得分王,是一名实力极强的选手;很有希望成为美树接班人的理香,也是让其他学校垂涎的高水准选手。
可是,由纪子不同。
由纪子是因为崇拜“成风凛凛的学姐”凑才加入社团的,是个很容易受气氛感染的一年级学生。本来不起眼的人物意外地显示出强烈的存在感,大概是因为她对练习惊人地热衷。这一点亚里沙也承认。虽然她是个很有资质的好苗子,但亚里沙绝对不认为她具备把自己踢下来的实力。比赛五场,她能否胜自己一场都是问题,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就是这么悬殊。
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想法逐渐变成屈辱的颜色。
挂名的顾问根本不用放在眼里。亚里沙推开前排的社员,向推举了参赛人员的凑逼近。
“我说,凑!这算怎么回事?为什么参赛人员中没有我的名字?”
亚里沙的语气比想像中凶狠。这时,她感到周围那充满了疑惑的气息变得锋利无比。可是,事到如今,她不能够退缩,也不能认命。亚里沙用无情的眼神盯着凑。
不过,和想像中一样。凑对亚里沙的抗议根本不以为然。她平静地说道。
“在之前的练习中我也说过。最近亚里沙的表现完全不像从前,以她现在的状态来看,还是从名单中替换下来比较好。我给服部老师的建议就是这样。”
“别胡说八道!你以为自己是谁?我又不是昨天或者今天才开始练习击剑的新手,在大赛之前绝对会恢复状态的。”
尽管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根本没有自信。在父亲去世后,自己完全不清楚坚持击剑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帝兰击剑杜的社长,是不可能愚钝到连亚里沙的这种心情和不安情绪都看不出来的。
凑直截了当地说道。
“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吧?亚里沙无法参赛,说实话我也觉得可惜,但社团活动并不是四个人的事。谁的状态不佳,或者受伤了,就必须找人代替她出战,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正确的道理,有时会残酷地刺激人的神经。
不满和焦躁正逐渐转化为愤怒,这一点自己也很清楚。加上最近精神状态不稳定,怒火不仅没有渐渐平息,反而越烧越烈。尽管思维模糊。愤恨的情绪却逐渐变得清晰。
被众人无视的服部老师像要显示自己的存在似的,插话说道。
“虽然为了参考,听取了社长浜口的意见,但做出最终决定的是老师。有意见的话直接对老师说好了。大赛将近,我不希望社员之间起内讧。”
听到这句话,亚里沙咬紧了嘴唇。
(——对击剑一无所知的人给我闭嘴啊。)
亚里沙强咽下这句即将说出口的话。已经临近爆发状态了,她不希望再有人用白痴言论刺激自己。就算对方是老师,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忍下去。
这时。
“那个……”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到了耳中,社员中的一人走到亚里沙身边。不知是不是在模仿凑,她留着俏皮的短发。杏仁型的瞳孔如小动物一般,显得十分可爱。这个人正是人选团体赛的森由纪子。
由纪子不时看看亚里沙,对凑说道。
“虽然入选团体赛成员我很高兴……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安远远大于期待。最近帝兰在团体赛中未有败绩。但那都是因为有凑学姐、亚里沙学姐、以及美树学姐和理香……”
说到这,由纪子停顿了一下,把脸转向亚里沙。随后,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接着说道。
“——所以,我没关系的,亚里沙学姐,请您参加团体赛吧。”
亚里沙恢复了一些理智,她在心中拒绝了由纪子,暗自想道。
(……这可不行。由纪子。)
亚里沙想。
这句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的。
因为,自己并不是出于任性才说出那些话的。虽然不在状态,但自己并不比由纪子差,正是由于有这样的自负,才会像那样说。
可是——
那样不是变成学妹把参赛者的位置让给自己了吗。难道还要自己对你说声谢谢?你连是否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这样最低限度的判断力都没有吗?
凑的小跟班,只要考虑凑的事就可以了。
我的事——
(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
亚里沙长长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向站在身边的由纪子扫了一眼,平静地说道。
“……我改主意了。团体赛还是由纪子你去参加吧。”
“啊。可是……”
由纪子的心情是疑惑和喜悦掺半,而亚里沙毫不留情地说道。
“真好啊,恭喜你——向凑献媚的工夫没有白费。”
由纪子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
(——真解气。)
正当亚里沙这样想着,得意地翘起嘴角的刹那,她的眼神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飘向身边。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在嘲笑由纪子,为什么要朝别的方向看呢?正思考着,她感到左脸上火辣辣的,并伴随着阵阵剌痛。
发现自己的脸肿起来,并不是因为疼痛感,而是由于站在面前的凑那恶狠狠的表情。和亚里沙相对而视的凑,眼中闪现出一丝后悔的光芒,但她立刻正色说道。
“亚里沙,有的话是不该说的。由纪子是凭自己的实力入选的。就算不服气,但这一点,我想亚里沙你也是明白的。”
尽管思维混乱,完全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但亚里沙还是想反驳。而凑抢先一步,严厉地说道。
“我明白,教练去世后你很难过。不过,请你不要借着这种不幸撒娇。这只会给大家添麻烦!”
感到疼痛是由于肿起的脸,还是由于这句话。
答案不言而喻。
目瞪口呆的服部老师终于回过神来,他慌忙介入两人之间。
以此为契机,亚里沙的心结解开了。
她低下头,紧咬双唇,转身跑开。
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亚里沙没有回头.也无法抬起头——
***
回到家的亚里沙情绪低落地打开房门,走进屋内。她想回到自己在二楼的房间。
可是,把自己关在狭窄郁闷的房中的话,会让她更加消沉,甚至会有寻死的念头。无可奈何之下,亚里沙经过走廊,走进客厅。
客厅还是老样子。那个不可思议的少女并没有出现。亚里沙为此感到遗憾,也为产生如此想法的自己感到生气,她躺倒在沙发上,努力去回忆一些快乐的事来转换心情。可是,思绪却总是在社团活动的场景中循环。
“……借着自己的不幸撒娇。”
自己确实无法反驳。自己对由纪子说了那样过分的话。自己没有精神上的余力,这仅仅是自我保护,自己其实是个爱撒娇的人吧。
自己是爱撒娇的人。
以父亲的死为挡箭牌,向周围的人撒娇。
对凑也是这样,虽然平时总想着绝对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软弱,实际上自己也是在向她撒娇。无论说多过分的话,她都决不会对自己举起拳头。亚里沙的头脑中是这样想的,心底里也是这样坚信不疑的。
可是。
那一巴掌,告诉了她那不过是甜蜜而天真的幻影。
从噩梦中醒来,现实却比噩梦更加阴沉而忧郁。坐在沙发上的亚里沙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声”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