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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十月 2006年第06期-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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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3年3月13日上午11点,她第一次走进森严壁垒的德国驻比利时的军政总督府——塞纳福城堡。 
  我去过塞纳福城堡,它距离布鲁塞尔60多公里,是一位犹太银行家所建。半个多世纪的风剥雨蚀,丝毫没有削弱城堡的恢弘气势,它仍然显得宏伟而壮观。城堡正面是二层主楼,侧面对应着两座圆顶小楼,宽阔的庭院外设有铁栅栏围墙,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视野十分开阔。城堡既幽静又安全,难怪纳粹当年把“总督府”选在这里。 
  已过花甲之年、一身戎装、眼睛深邃而冷峻的法根豪森将军,非常客气地接待了她,问她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 
  她急忙掏出几封信递给他,说:“法根豪森将军,听卓伦堂兄讲,您是一位极富正义感的将军,为人正直,心地善良,请您看在全村父老乡亲及罗杰父母的面上,看在堂兄的面上,赦免罗杰的死刑,留他一条生命。我们对您将不胜感激。” 
  说完,她紧张地注视着法根豪森,尽管堂兄在信里说他富有正义感,但他毕竟是纳粹将军,是比利时执行纳粹意志的全权代表。而她却跑来为一个反纳粹的死刑犯说情。 
  他却说了一句:“好吧,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帮助他。” 
  三天后果然传来消息,罗杰的死刑被改判成苦役,被押送到柏林集中营。而且,另一名被关押在波依隆小镇叫罗杰的死刑犯,也因重名而获救了。 
  这个消息在比利时引起了极大震动。当时,纳粹对抵抗者一律格杀勿论,国王出面说情都不行。而她却一下子救出两名被宣判死刑的反战志士。 
  于是,全国各地被捕人员的亲属都纷纷跑来找她。而她则有求必应,经常奔波在艾尔伯蒙到布鲁塞尔160公里的铁路线上,一次次走进塞纳福城堡。 
  听老人讲到这里,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她怀抱吃奶孩子,怀里揣着被营救人员名单,提心吊胆地坐在火车上,杀人不眨眼的纳粹分子一次次从她身边走过,甚至用怀疑的目光盯住她……我不知她柔弱的躯体里,蕴藏着何等勇敢的精神,又蕴藏着何等崇高的境界!要知道,被处死者不是她的同胞,更不是她的亲人——他们只是一些跟她毫不相干、毫不相识的生命。 
  我问老人:“您想没想过,一旦被德国人抓住怎么办?” 
  她笑着摇摇头:“No!No!我只想把他们救出来。” “您遇没遇到过危险?” “No!法根豪森将军多次叮嘱我,要我当心,他说在城里和乡下,到处都有比利时的卖国贼,好多事情都坏在这些人身上,要我一定把名单亲自交到他手里。” 
  我又问她:“法根豪森拒绝过您的请求吗?” 
  “No!他说他非常钦佩那些抵抗者的爱国行动。所以,我每次去,他都把纸和笔往我面前一放,让我写出营救人员的名字。有时他还帮我出主意。” 
  “您一共救了多少人?” 
  “No!No!不记得了。” 
从我查到的资料看,从1943年3月到1944年5月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有的记载她救了25人,有的记载是50多人。但最后一批被营救的人质却是96人。 
  那天是1944年6月9日,诺曼底登陆后的第三天午夜,三个风尘仆仆的男子突然闯进钱秀玲家里,他们说是从100多公里外的艾克兴市赶来求救的…… 
  我陪着钱秀玲老人去过艾克兴市,余美和参赞派使馆文化处的刘忠泽先生开车送我们去的。市长杜特里约先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一位历史学者向我详细讲述了营救人质事件的经过。 
  艾克兴距离布鲁塞尔60多公里,小城不大,像欧洲的许多小城一样,给人一种古朴而典雅的宁静,但这里却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在二战纪念馆里,我看到许多烈士的遗物及游击队使用的枪支、电台、发报机等物品。纪念馆门外还停着一辆锈迹斑斑、成为一堆废铁的雪铁龙轿车,它却向人们昭示着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 
  在市长办公室里,我见到两幅珍贵的照片,一幅是90多名人质从集中营出来后的合影,另一幅是钱秀玲老人与市长父亲的合影。市长对我讲,他父亲就是96名人质之一。所以后来在电视剧《盖世太保枪口下的女人》新闻发布会上,他讲道:“我有两位母亲,一位是比利时母亲,一位是中国母亲。没有钱秀玲女士,就没有我的今天……”《盖》剧就是在艾克兴市拍摄的。 
  1944年6月2日这天,盖世太保逮捕了一名地下游击队领袖及其两个女儿,对他们进行严刑拷打,可他们就是不肯交代电台及地下游击队的秘密住所。6月8日,以布鲁塞尔盖世太保头子米哈耶上校为首的三名盖世太保头目,押着游击队领袖回到艾克兴市,被埋伏在此的游击队员当场击毙,只有一名司机侥幸逃命。第二天清晨5点,德军包围了艾克兴市,抓走96名男青年作为人质,并宣布:“36小时之内,必须交出枪杀盖世太保官员的游击队员,否则每次枪毙15人,直到交出袭击者为止!” 
  在这紧急关头,有人又想起钱秀玲。可是,艾克兴市距离艾尔伯蒙160多公里,没有汽车36小时根本赶不回来。德国入侵以后,没收了所有人的汽车和收音机。但郊区有人藏着一辆汽车。于是,三个年轻人从尘封四年的地下草垛里,翻出一辆老掉牙的雪铁龙轿车,简单修理一下,从德军汽油库里偷来点汽油,驾着这辆没有车牌、没有通行证的雪铁龙,匆匆上路了,不敢走大路,只能摸着黑,在崎岖的小路上颠簸。 
  面对三个陌生人的到来,一贯支持她的白兰芝医生却坚决不同意她再去冒险。此刻,外面炮火连天不说,她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前不久,为了营救一名医生,她去找法根豪森,却没有被接见。法根豪森让秘书出来转达,说他遇到了麻烦,让她不要再来找他了,他已经无法再帮助她了。 
  可是,三个年轻人却一再恳求她:“钱女士,请您看在96条生命、96个家庭的面上,请您无论如何再跑一趟,即使没有希望,也求您做最后一次努力吧!” 
  她对丈夫说:“亲爱的,我必须去跑一趟,即使没有希望我也要做最后的努力。否则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无奈,她丈夫只好对三个陌生人下达命令:“你们必须把我妻子安全地送回来!” 
  听老人讲到这里,我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天夜里的情景:漆黑的夜幕下,一辆破旧的甲壳虫般的雪铁龙轿车,装豆包似的挤满了“五个”不同种族的人——一名中国妇女、三个人高马大的比利时人,还有一个未出世的中俄混血儿——冒着不断传来的轰炸声,颠簸在坑洼不平的野地里…… 
  我问老人:“当时您不觉得害怕吗?” 
  老人微笑道:“顾不过来害怕了,只想着救出那96名人质。” 
  这句朴素而坦诚的话语,道出了老人的境界。 
  第二天早晨,他们才赶到艾克兴市。 
  由于所有的道路全部被封锁,晚间10点钟,三个青年才把她送到塞纳福城堡。这时,距离处决第一批人质只剩两个小时了。她让警卫通报紧急求见法根豪森,11点30分,法根豪森派秘书出来见她,她急忙说明了来意,请求法根豪森将军立刻下令停止处决人质!此刻,距离处决第一批人质只剩30分钟了。秘书让她明天上午11点30分来见法根豪森。 
  第二天上午11点30分,她最后一次走进法根豪森的办公室,看到法根豪森情绪十分低落,显得既憔悴又沮丧。 
  她说:“法根豪森将军,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再来给您添麻烦,可是,96名人质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平民百姓,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妻儿老小。三名盖世太保官员并不是他们打死的,请您无论如何要救救他们!” 
  法根豪森说:“我现在的处境很糟,盖世太保在秘密监视我。我很快就要被解职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会利用手中最后的权力,全力拯救那些无辜的生命!” 
  不久获悉,96名人质全部被押送到德国集中营。二战结束后,除5人死于轰炸和疾病外,其余91人全部被释放。 
  十几天后,法根豪森却被希特勒派人秘密逮捕了。 
  1945年7月21日,艾克兴市举行缅怀英灵、表彰英雄大会,钱秀玲被授予比利时国家英雄勋章,市长赠给她一尊中国古代铜质龙塔香炉,并将抓走人质的街道命名为“钱秀玲之路”,让艾克兴市人民永远记住她对艾克兴市的再造之恩。 
  1948年春,法根豪森以比利时头号战犯的身份,被押回布鲁塞尔接受审判。 
  钱秀玲去监狱探望他,看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德国将军,如今瘦骨嶙峋,蓬头垢面地住在潮湿、阴暗的单人囚室里,不禁百感交集,感到世事沧桑、人生无常。 
  法根豪森说:“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他妻子在他被捕不久就去世了。“我没有家庭,没有财产,只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命,怎么处置都无所谓了。” 
  她觉得他虽然是纳粹将军,却是一个讲人道、讲友谊、富有正义感的人。所以,她全力为他奔走呼号,找被营救人员联合签名,答记者问,发表文章,向社会大胆陈述自己的观点。 
  我在1948年比利时的报纸上,找到了这篇文章: 
  她说:“如果说我在二战期间为比利时人民做了一点事情,因此而得到政府授予的国家勋章,受到比国人民的爱戴。但我要告诉大家,这虽然是我个人努力的结果,但这个结果恰恰是法根豪森将军给的!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做出极大努力才获得的!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将一无所成!也正因为法根豪森将军对他所管辖区域做了最大限度的保护,所以,比利时才没有发生像荷兰、挪威、波兰等国家那样的惨剧!我希望他能知道,我将永远对他怀着十分的感激和尊敬!即使在审判他的法庭上,我也要说出这一切!” 
  她的文章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赞扬者有之,谴责者也有之,有的甚至骂她是亲纳粹分子,骂她是假英雄…… 
  但是,她的文章却引出一段旷世奇缘。 
  一天,一个中年女人找到钱秀玲,说她叫西西拉温特,在二战中曾荣获比利时国家英雄勋章,本来对纳粹恨之入骨,可是看到她的文章之后,却被法根豪森超越国家与民族的正义感深深地打动了,疯狂地爱上了他,多次跑到监狱去探望他,却不让进。她请钱秀玲给法根豪森带去一封求爱信…… 
  法根豪森看完信却说:“我是一个生死未卜的战犯,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女子的求爱?请代我谢谢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1951年3月,在监狱里度过了七个春秋的法根豪森,终于等来了生死未卜的大审判。当钱秀玲出现在证人席上时,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她向法庭列举出一次次找法根豪森救人的时间、地点、人证;向法官出示了被法根豪森营救人员的联名信;请出数名被营救人质当庭作证;最后,她呼吁法官要正视法根豪森对比利时人民所做出的巨大努力,公正地对待这位德国将军…… 
  她的证词震撼了整个法庭,震撼了包括法官及陪审团在内的所有审判官员。 
  听老人讲到这里,我激动地说道:“钱妈妈,我真为您感到骄傲!您不仅在为一名纳粹将军呼吁,而是在向全人类、全世界发出了公正的呐喊!” 
  法根豪森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他在监狱里仅关了一年就被提前释放,跟西西拉温特回到德国波恩,直到1966年去世,享年88岁。 
  老人的故事讲完了,我望着这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老人,穷尽想象,极力想在她身上找到那个勇敢、机智的影子。可我找不到,甚至连一句高声的激越之词都没有听到,只有平静的微笑。这时,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临危不惧者,并非仅属于那些动则激昂咆哮、强悍健硕之士。 
  一连数天,我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她和法根豪森,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伟大壮举?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这么干的? 
  钱秀玲出生在文化底蕴丰厚、善良、正直的家庭。她从事过化学研究,开过中国餐馆,与中国同仁共同捐款,创建了比利时第一所中文小学。她一生以善为本,慈悲为怀,为比利时慈善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为此,比利时国王夫妇曾将夫妻合影赠给她以示感激。这样一位天性善良的优秀女性,做出此举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那位德国将军呢?他是纳粹德国派驻比利时的全权代表,他为什么要冒着被革职、杀头的危险,一次次地想法赦免敌人?他的行为根基又在哪里?他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是人情,人性,还是…… 
  从资料中了解到,亚利山大·冯·法根豪森1878年出生于德国西雷西市,职业军人,妻子维德考帕是一位摄影师的女儿。1912年,他被派驻日本任大使馆武官。1914年,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1934年,他被派到中国任蒋介石的高级军事顾问。1938年应召回国后,戎马一生的他,本想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但是,1939年3月二战爆发,1940年5月,希特勒任命他为德国派驻比利时、法国(北部)两个国家的军政总督。 
  我在《第三帝国的兴亡》一书中,查到有着他的一段重要记载。他很早就认识到希特勒给德国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毁灭,不除掉希特勒,德国不可能有希望。所以,他加入了以后备军参谋长冯·斯陶芬伯格为核心的暗杀希特勒的秘密组织,并担任该组织西部地区的军事首领,而且还劝说隆美尔也加入了该组织。 
  他在日记中写到:“我收到很大数量要求赦免的求救信,这好像成了比利时的一种习惯。只要是由我所认识的人交给我的,我都认真对待,当然是指那些我所尊敬的人。有时,成捆的要求赦免的信,都是通过意大利大使馆露丝波丽女士转来的,所有的请求信我都看了,并且给了答复,尽管有些答复是否定的,但我已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露丝波丽是意大利驻比利时使馆的外交官夫人。她与法根豪森的私交甚笃,经她手营救了许多反战人士。 
  暗杀希特勒的“7·20”事件失败后,5000多名反希特勒志士被处死。法根豪森也被列入审判之列,但因战争形势越来越紧张,1945年2月,盟军飞机炸毁了军事法庭,炸死了主审“7·20”案件的大法官,这使一些纳粹军官侥幸存活下来。 
  从这些史料中,我发现这位德国将军的人性并没有泯灭,所以,我在《盖世太保枪口下的中国女人》作品中,用主人公的嘴说出这样的话:“一个人虽然无法选择国家与时代,但却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 
   
  (本文摘自作者自传《生死遗言,拯救自我——一位女作家的传奇人生》) 
  责任编辑 陈东捷 
在台湾的后街与陈映真相遇
       李 娜 
    那天被出租车拉错了地方,找到社会主义学院时,已经迟到了颇久,但夏潮的几位朋友站在楼门口,和煦地笑着,说:快进来快进来。 
  社会主义学院,矮矮的招牌,和招牌同高的小门,在这无人的午后的巷道里,在商品时代的北京城,被找错,或许不算很偶然的尴尬;夏潮联合会,这个在台湾被归为“左统”、相当边缘的民间组织,平和的笑容却不是对迟到者的客气,左翼的理想原本就是温暖的,即便总是要与现实剑拔弩张。 
  来北京交流学习的夏潮同仁们,刚刚去看望了正在此养病的陈映真。 
  “比老干部还老干部”的玩笑据说已经传到陈映真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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