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不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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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车水马龙,各色人等分组兴高采烈地合影留念。进门有右首是售票处,也同样挤满了人,不用说也知道今天的莫扎特故居的方寸之地一定达到了某种程度的饱和。想到这些就真的鼓不起进去看的勇气。
街上到处是“莫扎特”牌印有这位音乐家头像的纪念品巧克力,我想身为莫扎特的话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一定也很迷惘吧。
从地图上看市区占地相当之大,绿地就超过总面积的二分之一——这才是奥地利应引以为傲之处。在德国和奥地利境内旅行,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对环境的重视和关注。
涂成橙黄色的游览区被Salzach河分成左右两岸,看起来并不是多大的地方,但实际走起来非常之累人。我从莫扎特故居所处的右岸过河,瞄着多姆大教堂的尖顶走,穿越了拥挤不堪的商业街——为什么到处都有所谓的商业街呢?多姆(Dom)教堂广场由于市政部门正在对教堂进行部分修缮工程而变得非常脏乱嘈杂,活像工业革命时期欧洲新兴城市的光景。一脸“不情愿为了生计也得干”神情的马拉着永远带有喜剧色彩的游客的马车;卖煮红酒的摊子(在德、澳境内随处可见的热饮);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到处乱跑乱撞的胖孩子……那时我还以为世界开始毁灭了一样。
但登上了山顶的城堡(Fortress),鸟瞰整个萨尔斯堡的时刻,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这真是,相当美丽的一个城市。
自助旅行的确很累,有时候因为劳累的关系对于看到的东西产生抱怨以辩证的角度看是不公平的。其实又何止在旅行途中呢?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处处存在这种形式的不公平,于是人们在小心翼翼地应对这种不公平的过程中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悲哀。
神哪,给我们每人一个可以眺望如许美景的高台吧。
下午四点三十分,我坐在开往维也纳(Wien)的东行列车中。
维也纳,宿命中逃不开的一站……
晚上七点钟到达维也纳西站(westbahnhof)。
维也纳曾是欧洲最大的首都。
这里有欧洲最古老的动物园(Sch?nbrunn,1752)。
克利姆特?古斯塔夫的名作《吻》(Klimt ,G)收藏在此地。
小约翰?斯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Donau)在此淌过。
新年音乐会的金色大厅世人皆知……
有人在描述维也纳时说:“这是个无聊的地方。”
在维也纳的元旦之夜险些沦为SDF
SDF是法语 sans domicile fixe的缩写,意为无家可归之人,即盲流。
何苦一个眼看三十岁的男人要巴巴地赶到元旦夜的维也纳去当什么SDF呢?
徐志摩说得好:“偶然……”
第一次和悠子搭话的时候,我也是说的这句话:“偶然(ぐうぜん) ! ”
可以用来解释一切因果的词语,对宿命无奈而执著的诠释……
——心中的短诗暂时告一段落。
场景重新回到维也纳,分镜头第三百六十五组,“开始!”
出站,就朝灯火辉煌处走,是我个人旅行的风格。我于是沿着玛丽娅?希勒夫大街(maria hilfer strabe)走,仅尽可能果断地找到一家闹中取静的小旅馆,说白了,就是地处繁华地带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之中。房间相当之小,走廊九曲十八弯,真怀疑第二天是否能顺利找到餐厅;大门也相当够意思,先要按电钮,然后两扇木制黄漆大门“嘎嘎”地宝相庄严地朝两边缓缓分开,活像罗伯特?德尼洛电影中的监狱大门的光景。
但老板娘热情。
当我朝她请教金色大厅的走法时,她就惊奇地问我:“您有票吗?”然后一副“是不是北朝鲜陆军元帅小儿子微服光临”的表情看着我。穿着借来的天蓝色防寒服的我连忙说没有票,只是久仰新年音乐会的大名想到现场看看而已,她才如释重负地笑了。我也笑了。然后我又一次走出罗伯特?德尼洛大门,花五分钟走回闹市中心。
“卡”,分镜头第三百六十五组完,中途无“N机”。
可什么叫“N机”呢?我纳闷地想着。这都是九十年代香港无线留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可笑又可悲的暗伤而已。类似还有“塞车”、“罢吃”、“搞定”、“正点”什么的,一切都粗俗不堪,但深刻脑海——当时除了这个就什么都没有了,就是这些东西陪我们度过了似乎永远无尽头的漫长又无聊的青春。
回忆。
当晚在“Subway”吃了特大号的牛肉什锦三明治。一点都不夸张地说,事后真的怀疑这么大一根是怎么吃下去的,当时的肠胃功能究竟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临界状态呢?换作我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孩恐怕可以吃一天,个别可能吃两天。三明治夹了牛肉、番茄、青椒、洋葱、高丽菜、玉米粒、起司和大量的酱汁,吃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猪八戒——就是那种狂野的吃法,酱汁无可挽回地不停地淌下来,周围的人也是这种吃法,程度稍有不同。
说到“Subway”,九八年在北京电力专科学院上托福班的时候,那附近好像也有一家叫相同名称的店。从来没去过,据说相当不好吃。九八年,好像相隔很久很久的样子;托福班,闭目就想起乱哄哄的阶梯教室,那帮口才极好又极其自恋的家伙。
那天,夏天最后一堂课,我听着台上的人讲着非洲草原狮子和羚羊的故事,一边用眼瞄几排之外那个漂亮的高个子女孩。
最后一堂大课,最后的搭话机会,感人的狮子和羚羊的故事……
回忆的汹涌澎湃……
维也纳的夜晚真是冷。冷得有点出乎意料,走出Subway,街道两旁的店大多已经打烊,只有摆地摊的阿拉伯人和像我一样愣头愣脑的游客。说来奇怪,当人潮散去后,纸屑,各种纸屑就仿佛一下子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于是,满目凄凉破败的景象。好在,没有午夜后香榭丽舍大街上喝多了酒哇哇乱叫的家伙。
幸好没有。
空想中的摄像机再次在我眼前架起,分镜头第三百六十六组:
“各位观众,现在我们是在维也纳为大家实况转播。这里是叫玛丽娅?希勒夫大街,这是匹萨饼店,这是唱片店,这是服装专卖店,这是……性用品店……哈哈,这个,这是香烟自动贩卖机,下面,我们的问题来了:观众朋友们,我们刚刚接到来自澜天幼儿园大班全体小朋友的一封信,信上祝全国的电视观众,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姐姐姐夫、哥哥哥们儿、运动员、指战员、炊事员、森林防火员……身体健康,新年快乐,打击盗版,反偷税漏税、公款吃喝、大学生三陪和地下狗市……好,现在,我们的问题终于来了,请大家猜一猜,维也纳的“万宝路”多少钱一包!”
“卡”地一声,我被定格,右手执话筒,左手一个“请看”的姿势。
北京节目现场穿得花花绿绿的观众在导播的编排下,奋力鼓掌……
我喟然长叹一声,如此胡思乱想,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
回到旅馆,我洗澡,然后喝了一听Gosser啤酒,吃薯片,看电视。新闻正回顾2002年世界大事,有中国的一组镜头:一群穿戴整齐的男女正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翻墙。我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于是睡觉了事。后来得知是朝鲜人寻求政治避难。
夜间暖气非常强劲,床垫又太软,最后我滚下床,铺开自己的睡袋睡到地上——活像卡扎菲一样,野人。
维也纳的十二月三十日。
三十一日白天的节目是浏览名胜,拍照。
中午在国家歌剧院(staatsoper)边的小餐馆吃了非常像糖醋里脊的菜,酸酸的,配马铃薯。这是当天最温馨的记忆之一。
白天气温应该超不过二度。
接下来,我参观了联合国城(Uno…city),一个落日隆冬之下萧索空旷的地方。仅有几栋半新不旧的巨大建筑。也对,工作人员都回家过年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往返联合国城成全我乘一号地铁穿越了著名的蓝色多瑙河,可能是太冷了,没觉出它的美艳和飘散在蓝色流动之上的音符,我更倾心于在落雨的夏日傍晚独自一人欣赏施特劳斯的名曲。
接下来的一首歌……
没有接下来的一首歌。
接下来,我开始找旅馆。
一百欧元以下的全满。我有点震惊。
看来找旅馆就像找女朋友一样。
附:《旅馆——女友论》
旅行中找旅馆就像在人海茫茫之中找女朋友一样。
旅馆到处都有,五星的、三星的、没星的;女朋友也比比皆是,走在商业街上每秒钟都有十个女孩擦肩而过。有的装潢豪华,地段也好,还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各国国旗。有的施资力量不足,偏僻,连出租车司机都搞不清出准确位置;有的顾盼生辉,言谈举止都让人舒服到心里去,有的见过十五次面还记不清长相,性格也木讷。
说千道万,找旅馆就像找女朋友一样。人们怀着不同的目的,衡量着自己的标准,也带有相当大的运气的成分在内。打开米其林导游手册,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了一百多家。于是先把五星、四星的勾掉,因为不属于自己的经济承受范畴;再把招待所也勾掉,翻翻白眼把一星的也圈掉。接下来给三星的打电话,回答全部客满,只好给二星的打,也几乎客满,只剩下标准是二星,但价格是三星的。带着审视的心态到接待台咨询一下,接待人员热情敬业,大厅也整洁敞亮(还摆放着大型的盆栽呢)。于是决定住下。但住下了又觉得美中不足:房间小里小气,走廊窄,拐弯多,暖气太足,床垫太软……大多数人想忍忍算了,害怕麻烦,害怕寻找的过程,害怕面对“客满”的局促;有些人刚烈,不中意,不中意就是不行,于是决定换一家。
退了房,再次走在大街上,心想诺大一个城市,百余家旅馆,几千间客房,难道就找不到一间自己中意的?
还真的找不到。
比你有钱的,提前预订的,比你运气好的,比你意志坚的,又是旅游旺季——再怎么说也是维也纳的新年哪!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又冷,没有住处。
这时候,我想到了SDF。可在维也纳是不会有什么SDF的,在这个时令,太冷,非冻毙不可。等到我醒悟到事态的严重性,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皇家广场(imperial palace),因为远远看过去灯火通明,可能出于这个原因我才走到这里来。
因为太无助了所以突然想到了中央电视台。
为什么中央电视台呢?因为每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是由中央电视台独家转播的。我想总会有转播车、转播组什么的,会提前到位进行准备工作吧!
脑中浮现出白色的转播车,印有醒目的CCTV字样。大伙儿边搬着器材边开几句玩笑。赵忠祥老师穿着羽绒服,喝着煮热的红酒……不行,不是煮红酒,是用雀巢咖啡罐泡的花茶,对,就是花茶。
接下来又怎么样呢?可能我会欢奔过去,说:“赵忠祥老师,您好!我是法国的留学生,能在这儿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然后我就受到很好的礼遇,被让到有空调的转播车里区(因为冻得实在太惨了哈哈),一边喝花茶,一边和赵老师聊这一路的见闻……
接下来,
“观众朋友们,现在插播一段现场采访,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小伙子是来自蒙彼利耶的小S,他一个人旅行到维也纳,为的就是感受一下新年音乐会的气氛。现在维也纳的夜间气温降到零下,他这份对音乐的热忱让我们摄制组全体人员都很感动。下面,我们请小S和全国的电视观众说几句话……小S”
镜头摄入站在旁边的我——身穿借来的天蓝色羽绒服,脸色冻得泛青,背后是灯火辉煌的金色大厅(Silvester Hall)。
“大家好,我是孔雀小明,目前在法国的蒙彼利耶市读书。利用圣诞节假期作自助旅行。没想到能在维也纳遇到中央电视台的新年音乐会摄制组,心情真是非——常的兴奋(看一下赵忠祥,两人相视一笑),利用这个机会向全国的电视观众,电视机前的家人,以及在这里工作的CCTV工作人员(侧一下身,闪出搬器材的场面,美工师向我打个手势)和赵老师说一声新年快乐!”(微笑,稍稍鞠躬致敬)
“我们谢谢小S,也祝他新年快乐,学业进步。观众朋友们,今年的新年音乐会是由尼古拉斯?哈农库特(Nikolaus Harnoncourt)指挥的维也纳爱乐乐团(Wiener Philharmoniker),其中有我国观众朋友熟悉并喜爱的《蓝色多瑙河》和《拉德斯基进行曲》。中央电视台将从维也纳当地时间一月一日上午十一点开始转播这次新年音乐会的盛况。咱们北京时间明天十七点见。晚安!”
我边构想着这样的邂逅,一边在维也纳宽阔寒冷的街道上踽踽独行,穿过海尔顿广场(Heldenplatz)经皇宫(Hofburg),国家剧院(Burgtheater),从金色大厅(Rathaus)前通过,再到议会大厦(Parlament),随后从自然历史博物馆(Naturhistorisches Museum)到国家歌剧院(Staatoper),在希勒广场(Schiller Platz)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暖身之后继续走到圣?夏勒尔教堂(Karlskirche),沿舒伯特灵大街(Schubertring)一支踱到多瑙河畔,在Schwedenpl。乘一号地铁到Stephanspl。换乘三号线回到西站(Westbahnhof)。仍在马里亚?希勒夫大街吃了必胜客,点了黄金套餐:包括奶油浓汤、50cl Gosser、馅饼和甜点,吃完不够,又点了烤排骨,味道简直没话说。吃完就坚定地迈向西站候车大厅,决定在那里度过我的2003年元旦之夜。
烟花已经开始染红了天际。在这个城市之中,这闪烁的万家灯火之中,人们背负着过去一年破灭的梦幻,憧憬着新的希望,喝下成吨的煮红酒,在维也纳经典华尔兹和轻歌剧曲的音乐声中迎来2003年。
2002年,几个小时后将成为历史,时间以冰河消融般的那种不露声色却汹涌澎湃的速度流逝着。2002年,带给我的是些什么呢?我又把自己身上的什么留在2002年呢?记忆和思绪在12月31日晚九点钟的维也纳彻骨的寒意中变得迟钝,睫毛上结了霜,维也纳在眼中变得金光闪闪。
我在候车大厅北侧的候车室找个位子坐下,卸下我的橘红色大旅行袋。烤排骨在胃中拒绝消化。候车室里除了我,只有一个人,三十岁上下金发、高大,已经醉到相当程度的帅哥。
以下对话在三十分钟内发生。
“新年快乐”帅哥首先冲我完全下意识地晃一下手中的威士忌——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新年快乐。”我还以冻僵的笑容。说实话,一点都不快乐。
沉默。
“你在……旅行么?”帅哥又呷了一口威士忌。
“对……”
“维也纳,是个美丽的城市……”
“是呀,就是饭店全满了。”我忍不住抱怨,虽然这样没风度,但还是忍不住,“一个房间要一百四十五欧元 ! ”
“呦呦呦,一百四十五……”帅哥摇摇头,苦笑着又呷了一口。
沉默。
“你从哪里来?”
“我是中国人,在法国留学。”
“法国……”帅哥像在找寻什么记忆的余韵一样,陷入短暂的沉思,气氛变得怪怪的。
“法国,我喜欢法国。它的……生活方式,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我连忙点头。
“法国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
话头逐渐滑向似乎有痛苦往事的一头。我连忙岔开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