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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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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逢雾堂执事来见——按云怒堂惯例,由分舵搜集上来的各种讯息,都会在每日正午时分汇总报知堂主。自云接手堂主之位后,更特别设立了“雾堂”,专司刺探。云怒堂获取讯息的数量和速度从此激增,蜀中江湖广布耳目,如今各大帮会若论消息灵通,只怕除了丐帮便是云怒堂了。
  雾堂执事见罢堂主与总舵总管,便开始将堂主下令搜集的情报有条不紊地报来。
  “第一件:经过弟兄们多方打听,对堂主要找的丝带主人始终得不着什么有用线索。”
  秦岚点点头,代替云答道:“这个本来也不易找寻,只得多叮嘱弟兄们,叫大家多想些办法,找不着就一直找下去。”
  “是。”雾堂执事应了一声,继续说道,“第二件:锦毛鼠白玉堂仍旧刀不离身,每日买醉、宴乐不断,行踪无定,结交人等三教九流不拘。只是近日都与一个自称叫穆尔达的黑汗商人结伴同游,赌博作乐,状似莫逆。人仍旧居住悦来客栈中,从不在外宿夜。每逢卯末必归,戌半必睡,辰初必起,而后打坐至巳半,练刀练飞石直至午初,方才出门交游,靡靡半日。”
  “做得很好。”秦岚赞许地点点头。这几日云怒堂上下已无人不知白玉堂曾是堂主昔日的“主人”,猜想这或许就是堂主如此关注他的原因,于是对于有关白玉堂的消息总是份外留心,事无巨细全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云听罢却只是沉默,若有所思。
  “请问堂主尚有何差遣?”雾堂执事显然早已明白堂主没有反应便是满意的表现,便直接作最后的请示。
  “查一下——”
  “白玉堂来眉州前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云抬起头,缓缓说道。
  要调查这类事情并不容易,但此刻堂主关心的人便是大家关心的人,雾堂的弟兄们仍会尽最大努力。
  
  雾堂执事领命而去,秦岚与云论了几句堂内事务之后亦告辞退下,却在走廊上遇见了薛安。
  “每次出手便要一个帮会的命,堂主的手太重了。”将要擦肩走过时,那干瘦的老人忽然这样说道。
  秦岚偏过头看着他,问:“薛执事,你在担心什么?”
  薛安目露忧戚:“这样四处征讨,可不是老堂主会做的事情……”
  秦岚笑笑道:“堂主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再者,你看咱们云怒堂的势力,不是比老堂主在日更加强盛了么?”
  薛安摇摇头:“江湖上哪有常青不倒的树?便是势力大到一统江湖又如何,江湖上也总会有人不甘一统……我只担心堂主他继续下去,云怒堂一天比一天更大,杀孽一天比一天更重,树敌一日比一日更多,总有一天会招致大祸!”
  “但如今这个江湖,像他这样的人已不多见,所以我决定撑他。”秦岚一笑,远远望向云的房间,眉目间充满敬意,“薛执事,我看咱们堂主天生是霸王之才,注定要成就一番功业。”
  薛安苦笑:“但他可能会是江湖上一片殃云。”
  “祥云也好,殃云也罢,没有他云怒堂可能早已垮了。”
  “没有他,也没有我和涟漪的今天。”秦岚看着薛安,坚定地道,“只要他能让老堂主留下的旗号震动中原武林,便值得我秦岚尊敬追随。”
  
                  四、折翼(下)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独自莫凭栏
  四、折翼(下)
  
  酒在烧。
  关外最好的烧刀子,辣得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刮过咽喉,灌进肺里,溶进心中的血。
  血,亦在烧。
  滚烫的血翻腾、灼烧在每一条血管中,膨胀叫嚣在每一根毛孔内,染红了面颊,朦胧了双眼。
  
  白玉堂微笑如初,又抓起一只酒埕,拍开泥封。
  他双颊酡红,甚至连眼白也开始泛红。
  ——一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多、这么烈的酒。
  可是他仍然坐得笔直,笑得惬意。
  “白兄弟……好……酒量!”穆尔达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帘幕。
  ——这是……第几壶?
  ——不知道……
  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也在帘幕的那端:“这酒够劲,忒对我胃口!今天我陪穆老兄喝到饱!”
  声音虽然遥远,却平稳得听不出半分醉意。
  ——不能输!
  ——无论为着什么,即使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他也……决不服输!
  
  “白爷,别再喝了!”阿娜儿一把按住酒杯,大声道,“你已经醉了,醉了!这么赌会要命的!”
  白玉堂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她,笑得开心,甚至笑得露出了虎牙:“阿娜儿,你莫小看我,我这才刚喝出点味儿来呢!”
  ——你不知道你的眼睛都喝红了么?
  ——你醉得连你的刀在不在怀里都不知道了!
  鹿皮刀囊,早已经抱在阿娜儿的怀里。碧眼美人儿蹙起新月似的眉,眼睁睁看着那白衣的青年推开自己的手,倒酒,把杯子再度凑近嘴边。
  
  “白兄弟,若是比酒量……那云怒堂主有十个怕也要被你放倒了!”穆尔达的笑声忽远忽近,似乎就要抓不住。
  “云怒……堂主?”好熟悉的称谓,可惜脑子里一片空白。
  ——哦,是了。是……他……
  他不是不屑与他共饮么?
  于是张狂大笑:“云怒堂主?哈哈哈哈!云怒堂主算得什么?我们继续喝!”
  坐在他身旁的穆尔达放下手中酒坛,玩味一笑道:“白兄弟,我听说那云怒堂主本不过是你的一个仆人……”
  却被白玉堂大笑着打断:“哈哈哈哈!江湖传言半是虚假,想不到连这等荒谬的言语也传得出来!姓白的要名头自己挣,用不着踩着旁人的脑袋竖自个儿的大旗!”
  他兀自笑个不停,边笑边又灌了一口酒,却再也吞不进去,硬往下咽时,压得胸肺咽喉一阵剧痛,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咳了一会儿,手也咳得发软,忽然一松,杯子与酒壶一同落了地,摔得粉碎。
  他却全然不觉似地,刚刚缓过一口气,又伸手去拿下一个酒壶。
  阿娜儿的眉蹙得更紧,却只是站着,再没有吐过半个字。她用那双碧玉似的眸子,哀哀地一瞥穆尔达。
  穆尔达遭她这一瞥,居然就倒了下去,伏案呻吟道:“白……兄弟……我……我认输啦……我不行了……”
  他原本连一分的醉态也没有,这一倒下去,呻吟了一阵,竟打起鼾来,似乎已然陷入昏睡。
  白玉堂原本一直强打精神,此刻听见穆尔达认输,紧绷的心弦亦慢慢放松,他又低低咳嗽了两声,撑着墙壁似乎是打算慢慢站起,却突然脱力,跌坐椅上。
  “白爷!”阿娜儿放下刀囊,上前相扶。
  白玉堂微微抬头,手指抓住她的手臂,道:“阿娜儿……我的刀……刀呢?”
  “白爷,刀在这里。”阿娜儿递过刀囊。
  白玉堂伸手去接,张开的手掌却在空气中挥过,他勉强又笑了一笑道:“我赢了!阿娜儿……你快去……把那鸟儿……放……了吧……”
  “它……孤零零一个……已很可怜……”那青年未说完这句,已然靠在椅上,沉入了无边睡境。
  ※ ※ ※
  白玉堂的头垂落瞬间,另一个人的头却抬了起来。
  只是白玉堂已无法看见。
  
  黑汗人那双棕黄色的眼睛里闪出凶猛的光,穆尔达抬起头,向着阿娜儿一笑道:“想不到名扬江湖的锦毛鼠一点戒心也无,得来全不费功夫,主公真是高看了他!阿娜儿,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阿娜儿像被雷击中了一般跳起来。
  红裙飞旋,她挡在白玉堂与穆尔达之间:“你要把他怎样?”
  穆尔达站了起来,冷笑:“你应该问主公要把他怎样。”
  “主公要把他怎样?”阿娜儿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穆尔达推开她,径自走到昏睡的青年面前:“这是主公的密令,与你无关!你只需将宝刀送交主公,其余不要多问——主公最讨厌多嘴的人,你跟了他多年,应当比我还清楚!”
  他伸手推了推白玉堂,青年微动了动,喃喃着不知说了句什么,靠在他的手臂上继续沉眠。穆尔达击了两下手掌,门外走入六名身负钢刀的黑衣人。
  “抬回去。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是。”黑衫刀手们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布袋,架起白玉堂便往布袋中套。
  阿娜儿一把扯住穆尔达的袖子:“穆尔达哥哥!你告诉我,主公为什么突然要对付他?主公到底要把他怎样?”
  穆尔达抓住她的手,慢慢扯离:“都是主公的意思。阿娜儿妹妹,你知道我可以死,但不会违逆他。”
  “穆尔达哥哥!”阿娜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忽然慢慢地跪了下去。
  “穆尔达哥哥,你看着我长大,妹妹从来没求过你!白爷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们的手段……太可怕了!求求你别害他!主公那边,你可以说制他不住……”
  穆尔达一把扯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主公在等你送刀过去。”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推门便去。
  留下阿娜儿一个人怔怔跪坐在雕花窗棂投下来的光影中。
  她忽然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声轻叹,仰面躺倒在地上,呆望着描绘着似锦繁花的屋梁。
  两行清泪无声地自她眼角滑落下来。
  
  未醺的东风,从半掩的门外吹入。
  吹散一屋的薰香和酒气,吹皱一地铺开的红裙。
  裙裾起伏如浪,不得平静。
  窗棂的光影辗转变幻,映照着少女美艳的脸。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阿娜儿自地上跳起,一把抓起白玉堂的刀囊,跃出屋门。
  她只轻轻一纵就上了房顶,就像一只火红的蝴蝶,几个起落,便飞出了潋滟晴澜。
  ※ ※ ※
  白玉堂睡得很沉。
  白玉堂睡得很安静。
  如果谁只是见过醒着的那个白玉堂,如果谁只是熟知那个喧闹灿烂得仿佛午后阳光的少年,大概便很难想象他熟睡着的时候,是如此沉静。
  那俊俏的面容静得就像一幅画,薄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头舒展,呼吸安稳绵长。
  睡熟的他,亦如光——是静静照在积雪上的月光。
  
  穆尔达坐在床边,背脊挺得很直。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躺在床上沉睡的白玉堂,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白玉堂看起来确实睡得沉了。但不知怎的,穆尔达反而忐忑。他坐着不动,却连呼吸也乱了节奏。
  ——锦毛鼠叱咤江湖多年,岂会如此容易翻船?
  ——主公说过,凡事太易得手,必定有诈!
  白玉堂的眼睫忽然轻颤,穆尔达心中一惊,当即站起。不料他只是低低地呢喃了一声,不改沉睡。
  他在做梦?
  他这样的人,会梦见什么呢?
  穆尔达冷酷地一笑——他对这个人的梦境并无兴趣。这海东青一样犀利的男人……他只要知道怎么毁掉他就行了!
  ——折断他的翅膀,束缚他的利爪,把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这是主公的意思,只要是他的意思……他都绝不反驳。
  “大人!”一名黑衫刀手敲门入内,手里捧着一只锦盒,“您要的东西。”
  穆尔达一瞥桌子:“放下,出去吧。”
  那黑衫刀手放下锦盒,偷眼瞟了瞟睡在床上的白玉堂,一边埋头偷笑,一边倒退出去,形容十分淫猥。
  穆尔达看了他一眼,道:“这药不会致命吧?”
  那黑衫刀手道:“这玩意儿没毒,不过只要往身上抹个一丁点儿……嘿嘿,神仙也难熬过,自个儿就会凑上来。”
  说话间,他不自觉地停了脚,张眼直勾勾地盯着白玉堂。
  青年静静地躺着,微末的天光照在他的脸上,随着胸腹缓慢的起伏,偏移出柔和的光晕。
  黑衫刀手生吞了一口唾沫,脱口道:“大人,主公怎么偏让您办这事儿呢……也好生难为您了。其实只要把这姓白的打发给小的们,小的们有的是力气玩死他……”
  “混帐!”穆尔达面色一冷,黄眼珠子当即瞪了起来。
  黑衫刀手自知失言,吓得一个哆嗦。
  “还不给我滚出去!”斗大的拳头一下砸在桌上,桌子四分五裂。
  黑衫刀手慌忙敛了目光,诺诺而退。
  同时,识趣地带上了门。
  
  屋内一下子暗了许多,静得仿佛能够听到最轻微的呼吸。
  粗糙的手,拾起了落在地上的锦盒。
  这是一双握弓执刀的手——这个自称黑汗行商的男人曾经踏平广袤的草场,毁灭了若干的邑落,称霸一方。
  衣袍散开,穆尔达□出自己引以为傲的肉体——粗壮,敦实,这□的男人仿佛一头强壮的熊,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侵略。
  就是这具身躯,当年驰骋在草原所向披靡,被誉为草原第一猛士。战场上被他亲手斩落的人头,数以百计,其中甚至有同他的一起长大的安达及其妻女。
  那时,安达十三岁的儿子倒在血泊中,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如果仇恨可以变成刀子刺向仇人,那时候他便已被杀死。
  可惜,他至今还活着。
  
  这些事情,白玉堂是不会知道的了。
  来自草原的烧酒超乎寻常地浓烈。他喝得太多,醉得太死,连被褪尽了衣衫也浑然不觉,任凭陌生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身体。
  特制的药膏飘着暧昧幽香,悄悄渗入光洁的肌肤……手掌的温热顺过颈项,探上胸膛,一直往下……
  他只是本能地翻了翻身,以为这样便可驱走梦魇。
  可是那梦魇依然如蛆附骨般紧紧黏在他的身上,粘湿,而且慢慢更热起来,变成无数蚂蚁噬咬着他的肌肤,唤起他的知觉,不许他再流连于安祥的梦境。
  渐渐连那噬咬的感觉也从无数细密的小点连成了片,燥热铺天盖地袭来,吞噬了他。身体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呼吸被挤压在胸腹中,闷闷地疼痛。他终于难过地移动着身躯,呻吟出声,渐渐醒转。
  
  ——终于醒了么?
  手顿住,穆尔达贴近了身下那张流露出痛苦的脸,静静地观察。
  缘着药物的驱使,青年的脸颊再度烫热起来,呈现一片绯红。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吃力地喘息着,扭动挣扎,两手发力想要脱出束缚……
  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却在碰触到对方肌肤的时候,不自觉地蜷曲,握紧。
  ——发作了吗?这样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穆尔达闭上眼睛,吻了下去。
  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吻,落在了燃烧的颈侧。
  ——本来,管他姓白姓王还是姓李,吹了灯后还不都是一块肉?
  不过活物而已……不过是同样的血脉搏动,同样的心跳喘息,同样激起人内心的残酷。
  于是,用牙齿慢慢地磨蹭、舔噬。
  ——这很简单,就像挥刀斩杀敌人一样……占有他,控制他,践踏他!
  天生嗜血的灵魂骤然苏醒,顿时自己也烧了起来……似乎这痛苦的任务,也变得不再难熬……
  白玉堂的双眼,就在这刹那——蓦然睁开!
  他发出一声嘶吼,一把抓住了穆尔达的肩膀!
  
  手指深深地陷入皮肉,青年双目圆睁,视线摇晃了一下,落在贴近面前的这张脸上,恶狠狠地喘着粗气,仿佛草原上发了疯的狼。
  白玉堂的嘴里,慢慢地,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穆——尔——达?”
  浓烈的杀气袭来!穆尔达立刻捏紧了拳头,肌肉瞬间紧绷……
  然而白玉堂运力比他更快,发力亦比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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