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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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疾光硬生生折转方向,往黑暗中回旋飞去,转眼消失,方知是一柄弯刀。
此刻那黑衣人早已踪影不见,众人齐齐回头,发觉场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人——正是那不见多时以致众人皆道他失踪的南侠展昭!
大伙才意识到是他于危急间出了一记烈阳掌,为乐况杰挡去灭顶之灾。
展昭衣袂犹在飘动,右掌内仍有红光隐隐,他扫了一眼负伤倒地的几个六剑盟弟子,然后步至乐况杰面前。
他站得很近,几乎可以触到乐况杰的鼻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就这样直视着他,说道:“乐师弟,江湖险恶,刀子多从身后来,眼睛多往身后看。”
乐况杰本就不服他,此刻只当他借着帮护自己又来显摆身手,只从鼻子里轻轻一哼,也不答话,回身径去。
旁边众人也都佯装未见,招呼的招呼抬伤者的抬伤者,自顾自忙碌。唯独张况珏看着不过意,上前抱拳道:“展师兄,小杰年轻不懂事,师兄莫与他一般见识。”展昭也只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往内院走去。
小屋内,聂风仍在椅上打坐,听见屋门响动,强压了一压内息道:“展大哥,你回来了。”
展昭身上所负天下三绝气劲极为沉厚,此刻也未运使天下大乱的法门,聂风得他在侧,紊乱的内息转瞬便已平复。他睁开眼来,看见展昭正在收拾东西。
他们来时所携的包袱皮就摊在床上,展昭正将随身的衣物及散碎银两归置入内,聂风并不多问,径直走过去,帮着他一起收拾。
“张师弟他们来过?”展昭瞥了一眼窗台,问道。
“嗯,”聂风点了点头,“他们想请我出去避祸。”
展昭微微一笑:“我看小马兄弟在收拾行李,莫非正要跟师叔师弟们出去避祸?”
聂风报以狡黠地一笑:“我看黑衣大叔也在收拾行李,莫非也……”
两人同时顿了顿,而后相视大笑,展昭目带激赏,微笑道:“你做得对。”
“在这儿等我片刻,我不来叫你,别出门。”他说罢,拎起一只包袱,转身离开。
※ ※ ※
爕云无定——狠狠轰中律南天的胸口!
云怒堂主这一掌显然志在必得,下手极重,律南天足足飞出五丈开外方才落地!
云缓缓抬起右手遥指律南天——掌中所握的,正是律南天的银龙剑。
剑手失去佩剑本是奇耻大辱,律南天脸上却未见任何难堪神色,他只是忽然间双手齐挥,高声道:“大家快上!”
他结结实实吃下云一记杀招,居然面不改色,还能喊得出声!
冷定如云,眼中亦不免露出震惊之色,丐帮众人更是齐刷刷地惊望向他。
律南天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晃,神色一紧,仿佛运力将什么强压了下去……
大家却无暇细看——只因此时,刘家庄园四周暗角、墙头屋上,甚至丐帮的队伍之内,已经接连蹿出来十几二十条黑影!
每条黑影都有自己独特的身法,每条黑影都施展着截然不同的招式,他们各自从四面八方攻来——而袭击的目标却是同一个!
就是正站在场中剑指律南天的云怒堂主!
这十几二十人的身手个个不弱,又似是预先埋伏好了位置专等此刻一扑,彼此配合十分默契!他们觑准了云双手双腿各大关节要穴,一上来缠手的缠手抱腿的抱腿,从鹰爪力到小金丝盘样样出齐,更有一人双腿一绞锁住云的脖颈,两拳贯风便向他左右太阳穴砸去!
这陡然现身的诸多高手,正是头先在瞻月楼摆酒为南侠接风的蜀中门帮二十一派首脑!
变生肘腋!丐帮众人甚至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眨眼间云头颈四肢所有关节皆已受制!
与此同时,律南天大喝一声,挺掌冲上!
这一掌看似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的花巧,在场所有人却无不同时感觉心头窒闷,体内真气狂窜,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一般!
同一刹那,原本晴朗的夜空狂风骤起,卷起无数黑云!
天色变得毫无征兆,几乎就在弹指之间,狂风扑灭了所有火炬,怒云如浪翻涌,亦将漫天星光尽灭——浓墨般的黑暗,顷刻降临大地!
——就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气”,都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驱策!
——这是谁的力量?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人们根本来不及去分辨,人们所能看见的只是律南天大喝一声,一掌——向着云怒堂主当胸击下!
几乎也就在这同时,手足受制的云蓦然发出一声沉吼,左臂上暴绽一道红光!这红光瞬间遍走全身,如沉雷爆发!
所有掣肘他的蜀中掌门帮主皆被这一击狠狠震开!而云亦即时振腕出剑!
银龙剑幻化出一片纵横交错的剑影,铺天而下!那剑网错综复杂,绵延不绝,恰如沉沦于黑暗之中的汉子心,充满了纠结的怨愤、入骨的痛恨……与及,不知何时得见天日的悲怆!
这是——“悲痛莫名”!
这本是他于不复记忆的童年,偷学自天剑无名的一式剑招。惟这剑招的招意仿佛始终与他气运相连,纵使如今他误入五百年前的时空尽忘前尘,亦未能忘掉这已深刻骨髓的剑招剑意!
悲痛来如地裂山崩,谁可遮挽?谁可阻挡?!剑网所及,一切人、物尽遭剖割!血肉刺裂,庭院中惨号撕天……而首当其冲的律南天,浑身已不知被划中多少剑,衣衫破裂鲜血横飞!
纵然他已拼尽身法极力飞退,退避之间仍在不断中剑……眼看他整个人就要被剑网吞没碎尸而亡,忽然一道月白的人影扑入剑网,一把抓着他的手臂,猛力一拉,闪电将他捞出战圈!
来人身背一只包袱,脸犹带笑——不是展昭却又是谁!
剑网经此一扰,蓦然止息,遮天剑影一时尽散——云怒堂主浓眉紧锁,冷如玄冰的目光直直刺向这个最棘手的对手。
“展贤弟,多谢……”律南天浑身披血,与展昭相携落地,堪堪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不料就在此时……
在场所有人等——连丐帮带云怒堂众人在内——忽然间全都瞪大了眼睛惊望律南天,整座庄园之中,骤然万籁俱寂!
有什么东西,能让这许多来自不同阵营,见过不少风浪的江湖人士惊怖若此?!
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六、狼纛(下)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陈迹怅人非
六、狼纛(下)
晴朗夜空风云骤变,刹那间众星退位,只余浓云泼墨,狂风怒嚎。
并不开阔的庭院经过一场剧斗,此刻站的倒的,两百来人散布四方,却在同一时间全数噤声!
人——皆无声注目律南天,脸上不约而同地闪现着惊怖!
惟云与展昭二人面色镇定,但四道目光,也都静静凝望同一个方向——
律南天的胸前!
律南天精明过人,最擅观色,当即便知不妥……
他连忙低头看向自己胸前,一看之下,整个人顿时如堕冰狱……不但脸色煞白,连周身的血液也似在瞬间冻结!
他的胸前——
方才在云的“悲痛莫名”之下,他周身已遭乱剑割伤,衣襟上伤痕相叠,几层的衫子都被划透,再加上展昭猛力一扯,他上身的衣衫都成了碎布条,一缕一缕挂在肩背上,露出满身的血肉模糊……
但众人惊的根本不是他的伤势!而是……
简伯青第一个惊呼起来:
“刺青!狼头刺青!”
虽然火光俱灭,虽然天光昏暗,但——此时此地,这两三百人,只要不是瞎子,两三百双眼,无论如何都已清清楚楚地看见……
江南名商巨贾、万樱山庄的堂堂世家子律南天的胸膛肌肤之上,赫然纹着一枚——
眦目咆哮的狼头!
这是——宋国宿敌契丹人的图腾!
传说突厥先祖与野狼交合,狼生十男,其一阿史那氏自立一族,牙门建狼头纛,召聚族人。他的后人宿世征伐,称雄一方,后分治为若干部族,兄弟间相约子子孙孙皆在胸前纹此狼头为记,示不忘本。
岁月荏苒,百代飞逝。阿史那的子孙多已湮灭无踪,惟数百年后,混同江(即今松花江)流域兴起遥辇氏八大部,自称阿史那之后,结盟缔约荣辱共存,并复以“狼纛”为记——
他们,正是契丹的先人,辽国的宗祖!
律南天世居江南,他的胸前,怎会纹有辽人的图腾?
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
“是……就是这狼头!当年我随老帮主杀过契丹狗……他们胸前纹的……就是……就是这个狼头!”简伯青之后,又一个老丐哆嗦着嘴唇嘶吼起来。
静默的人群顿时炸了锅,爆出无数灼人的火星:
“什么?!难道他……他是契丹狗!”
“律南天,你竟然……”
“契丹狗!这契丹狗骗了我们!”
“契丹狗挑唆咱们内斗!”
“大伙儿一起上,先剁了他再说——”
辽宋为仇多年,虽自澶渊之盟后再无大战,北方边境上的劫掠冲突却始终未曾停息。尤其近年宋夏交战,辽以夏之父国自居,不仅援夏以兵马粮草,更在兵危战凶之际屯重兵于幽蓟边界,砺刀秣马,觊觎中原国土,欲收渔翁之利。
中原好武男儿,三代内难有与契丹无仇之人。大家乍见狼头刺青,个个热血冲头,谁还理会什么南北武林蜀中方寸,一时间都嚷嚷起国恨家仇来,刀剑齐举叫骂连篇,场面顿时大乱。
“收声!”混乱中传来一声沉喝,乃以内力迫发,响若雷霆。正在激愤中的人群齐齐一懔,循声望去,只见展昭面沉似水,双目带煞,冷冷压过全场。
简伯青见状,亦高高抬起两手,大声道:“大家先静一静——”
二人毕竟一是中原南魁,一是丐帮长老,众人纵然情绪一时无法平复,却也有不少看在展昭与简伯青的面上安静了下来,各自稳定心神。
狂风呼啸中,展昭缓缓调转目光,直视律南天的双眼,静静问道:
“律大哥,你是契丹人?”
他说得很慢,他的声调异常平静,他的目光仿佛冰冷剑锋,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印象中的他,从未有过这般的冷……
这一股冷意,直透心髓……
律南天微微低头,避开展昭的目光,沉默无言。
圈子外便有人嚷道:“律南天,你胸口这狼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你务必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从纹身暴露的一刻起,他已知今日必逃不过这一问。
律南天沉默半晌,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道:“律某确系阿史那子孙、遥辇氏八部之后……”
在场诸人多为武夫,识得成筐大字的已是凤毛麟角,何况这阿史那与遥辇氏的典故着实荒僻,是故大家你望我我望你,没有几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又有人嚷了起来:“我们管你什么那什么遥的,你先说清楚,这狼头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契丹狗?”
此问入耳,一贯温文处世的律南天亦面色陡变。他剑眉一蹙,双拳蓦地握起,转脸冲着问话传来的方向怒吼道:“不错!律某正是契丹种!那又如何?连年征战烽烟燎原,难免死生胜败!汉人亦杀了多少契丹儿女,莫非只为在口舌上争这一点便宜么?!”
说罢,他将拳头捏得更紧,一咬牙不再多言,立即转身,迈开大步欲往庄园大门走去。
这“正是契丹种”五个大字,众人总算是一个一个入耳嘣脆,听得分明。至于前情后理,根本无人在意。刹那间混乱再起,喊杀之声振聋发聩。
简伯青面色阴鸷,缓缓逼上两步,问道:“敢问律大庄主,你万樱庄世代的家业皆在江南、中原,何以年前突然来到蜀中?”
“自云怒堂易主之后,无论水旱的买卖你都急于插上一只脚,不知其故安在?”
“南侠入蜀,你处处伸手事事张罗,这份儿热心前所未有,这又是何故?”
“莫非你律家本是辽人胡种,潜入咱中原多年,就为候着这般江湖大乱,好让你们契丹兵马趁机南下?!”
简伯青声色俱厉,这一番追问咄咄逼人,但律南天一概置若罔闻,兀自迈步……
只是他这拒绝回答的举动,看在此刻众人眼内便无异于默认!
“弟兄们!莫让这辽狗跑了!”
随着一声大吼,突然有十数支钢镖从人群中急射而来,直奔律南天的后心!
镖至半途,突被一道炽烈掌风截断,尽数打落在地。
“哪个暗箭伤人,丢尽大宋颜面!”展昭掌心红光殷然,戟指怒喝。
“展南侠,与这契丹狗还讲什么道义!”圈外吼声又起,另一方又有二十多枚暗器飞来!
“小心!”展昭掌风一带,又将暗器扫落大半,仅剩四支飞镖距离稍远鞭长莫及,只得扬声示警。
他见那四支镖力道准头都不佳,心知律南天只消稍一偏身便能避过。谁知镖已到了跟前,律南天一等的高手,上半身竟动也不动!
噗!噗!噗!噗!
四声闷响!那四支钢镖居然无一例外狠狠钉入了律南天的脊背,霎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众人见他中镖,人人雀跃,场中顿时欢呼连声。
展昭显然大为意外,镇定如他亦不禁目露震惊。
目下至少有一两百人恨不得直冲上前将律南天生吞活剥,他,难道还不打算一避?
律南天满襟剑痕,肩背上犹钉着四支钢镖,热血汩汩而下。他背向着庭院,加之天光晦暗,人们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见他放缓脚步,笑了一声,道:“贤弟,有心了……”
这句话分明便是对着展昭而说,展昭闻言缓缓道:“你这又何苦?”
在场众人多数听不清二人对话,只道他俩将要交手,纷纷沉了心气等看热闹,一时叫骂之声反倒小了许多。
之前一直带头起哄的那个声音却又嚷了起来:“展大侠还与他废话啥子,契丹狗杀我大宋几多百姓,不如早早结果了他,为我们宋人报仇!”
展昭循声一瞥,只见后来帮着律南天擒云的一班掌门中,有一颗光秃秃的脑壳往下缩了一缩——此人正是月前被云怒堂掀翻下马的蜀中人杰之一,白沙帮主林沓石。
他虽丢了香堂,折了权势,其实还有几铺买卖在手,并非无家可归之人。律南天入蜀后经手的生意门类极广,这林沓石的买卖也少不得与万樱庄有所冲撞,碍着律南天有钱有势,他却因得罪了云怒堂正走背字,也只得明服暗恨。现在捞着了把柄,自然要趁机去了这买卖上的对头。
顺风顺水时锦上添花,青云跌足便落井下石——这样的人,何时何地都少不了那么几个。
律南天并没看林沓石,只轻轻冷笑了一声——他固然听出这蓄意挑拨的乃是何人,可是以他此刻的处境,又能如何?
林沓石这一催促,等看南武林两大高手对决的众人亦跟着起哄,不少人敲打着兵器叮当作响,庭院中喊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直比搭台唱戏之时的喝彩还要热闹。
——不过人生如戏,试问世间,谁又不是戏子?
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为生存,为目的,哪个不是施展浑身解数,七情上面倾力出演,但求获得一个自己满意的结局才落幕而去?
只不知,在这人世的舞榭歌台,每个人所担当的角色是否能由自己挑选?
每个人的结局,又是否真能如自己所愿?
喊杀声中,更有不少人拥挤上来,将庄园大门挡个严实,明摆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