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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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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年后尚未了结的恩怨,时空的逆流,数月以来的分离、失忆、各自为政……今日的风云,能否再造一次当日危难中武功互融心意归一的奇迹?
  或许连他们自己亦无十分把握。
  但至少……姑且一试。
  
  此刻场中尚能支持着站立的,仅剩不到百人。
  这数十个人忽然看见——聂风陡然身形急转,人化旋风,直扑远处那条血红人影而去!
  而云怒堂主身上亦在散发袅袅霞气,亦如一朵流云般向着场中飙去!
  “奇……奇怪啊……烈阳派那独眼的小子,怎地和云怒堂主联手起来?”
  ——时空无极,个中种种颠倒错乱的情由,任凭肉眼凡夫想破头壳,又怎可能会猜到?
  他们只是看见——那道旋风和那朵流云,一先一后地扑入那团如血如火的红光之内!
  然后……
  然后时间仿佛静止……
  那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在那个方向上,突然便爆发出一道——
  白炽夺目的豪光!
  ——那一天,所有人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止。
  ※ ※ ※
  风,本无形无相,无一刻静止。
  云,亦聚散无常,飘渺不定。
  无影无形,不辨色声味触法,脱离众生一切相,是为“无相”。
  朝聚夕涌,往来莫测,永不会停留在某一境地,是为诸行“无常”!
  释武尊【注】说:“风无相,云无常。”
  无相、无常,乃是世间一切“变化”的极致,是两股永恒存在的力量,若其能够互相配合,互补不足,就会达至——
  摩河无量!
  “摩诃”本为梵语,意即无限大;“无量”则是无法衡量之意,无限大而无法衡量的力量,是为“摩河无量”!
  这本是那长生不死的“神”,在仰望天上风云变幻之时偶然悟得的力量。
  这力量生于天地,蕴于天地,却可以在天毁天——
  在地灭地!
  ※ ※ ※
  一刹那的时间有多长?
  一刹那的时间可以发生多少事?
  
  梵书有云: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三十须臾为一日一夜。
  三十日夜为一月,十二月为一年,三千年为一由迦,一万二千年为一大由迦,两千大由迦为一劫波。
  将一沙为一劫波,沙尽而劫波不尽;又将一尘为一劫波,尘尽而劫波无尽。尘沙有限,劫波无穷,相续至今,不能止之灭之。
  佛却说:一刹那,八万四千劫外。
  八万四千劫外,有多少个世界毁灭?又有多少个世界重生?
  
  ——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何事,没有人能确切得知。
  ——只因在那夺目豪光暴放的刹那,校场上最后强撑不倒的数十人,也无一例外地被那强烈的冲击震晕了过去……
  ——或许,那一刹那间发生的事,已逾肉眼所窥,凡心所鉴。
  
  漆黑的冥夜,骤然划过两道火红的弧光!
  其中一道直直落向校场之畔,湖心的泥床上。
  另一道则落向校场对面的一排屋舍中。
  仿佛流星坠地,两道弧光都发出轰然巨响,声震百里。
  那一排屋舍瞬即被震塌,化为一堆熊熊燃烧的废墟,那断壁残垣中间,却形成了径阔三丈,一个浑圆的大坑!
  瞧真一点,在那大坑正中,却有两条半跪着的人影。
  那正是方才豁尽全力力拼那血色魔神的聂风,和云。
  
  云开,雾散。
  天穹的颜色慢慢地淡去……渐由浓黑的大冥转为墨蓝的夜空,星辰开始闪烁。继而那蓝色渐渐发白,天际集聚起袅袅的云气,慢慢联结成片。
  风开始吹,风吹动云气聚散,轻拂着劫后余生的一草一木。
  一瞬间,仿佛整个人世都刚从噩梦中醒来。阳光终于重现,静静地照耀着每一片碎落的尘埃,凝望着一地已成定数的死死生生。
  
  偌大的校场上,此刻一片寂静,唯余下风声、火声,以及两个伤重的武者沉沉的喘息之声。
  只见——聂风和云身上已平添无数的狰狞伤口,伤处多有火灼痕迹,身上衣衫亦早已破败不堪。云的左半个身子却赫然被坚冰封锁,此刻非但动弹不得,且更似已神智昏失。
  聂风的双臂显然伤上加伤,鲜血已将重新包裹上去的布条浸透,还在不住向下流淌。他的神情恍惚疲惫到了极点,直似一条鬼门关前徘徊的亡魂,眼里只余怔忡。
  然而他仍旧一手紧搀着云不放,他那双失却焦点的眼睛,也只望在他的身上。
  ——云……他伤得实在太重,必须立刻贯气续命!
  可是聂风自己亦快将气尽,又哪有余力救他?放眼全场,尽是倒卧于地的伤者死者,哪还有人可以相帮?
  然而就在此时,却真的有一只及时得不能再及时的手掌,稳然贴上了聂风的背门,一股深湛无比的内劲急涌而来,源源不绝地注入少年的体内。
  心神依旧茫然,但聂风几乎是无意识地顺从那股内劲的驱策凝神纳气。
  ——管他是谁!我要……力量!我要……救人!
  真气输入丹田,顿时五内调和,全身回暖……而聂风才缓过一口气,便立即一掌抵着云的背门,将刚刚吸纳而来的真气毫无保留地贯入云体内。
  他是这样努力不懈,而身后那人亦任由他吸纳自己的力量去为二人疗伤。约有一炷香的工夫,云亦终于发出一声低吟,微微动弹了一下。
  “多谢……”聂风舒了口气,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瞪向那及时救命的恩人。
  “好些了么?”微笑着立于聂风身后的,是一条湛青的人影——他,赫然正是这凤麟山庄之主,方才一直不见踪影的律南天!
  
  律南天搀住聂风,问道:“我才去催请些人手过来,这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聂少侠的手臂,如何伤成了这样?”
  聂风懵然答道:“展大哥他……不,是‘他’……‘他’……‘他’杀了好多人……我们……只是想要阻止‘他’……”
  “但‘他’实在太快……太强!我们苦战了数个……数个昼夜,也敌不过‘他’……后来……是云……他拼死用手臂扼住‘他’的咽喉,我便出尽全力,用……用‘冰封三尺’劈中了‘他’……”
  律南天忍不住奇道:“方才我离开不过须臾之间,焉能有数个昼夜?聂少侠你……”
  聂风目光呆滞,自顾自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但是那时候,我们也同中了‘他’一掌……啊……‘他’最后那一掌,与之前的招数全不相同……”
  律南天听他语无伦次,知道他尚未从大战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便打断他问道:“展贤弟他现在何处?”
  经他一问,聂风混乱的叙述骤止。他兀自又怔忡了片时,方才缓缓抬起一只手,遥遥指向校场之畔的湖泊。
  
  原是一湖碧水,如今只余泥床,干燥开裂的泥土上,巨大的“乱”字深壑犹然。这鬼斧神工的字迹,仍似一个躁动的陷阱,悄无声息地向风中渗透着一丝丝狂邪招意。
  此刻满池浓雾已渐淡薄,深壑正中,有一物如奇峰兀立,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却又恐怖至极——
  那赫然是一块高逾两丈的巨大冰柱!
  冰块本身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那巨冰之内,竟还封冻着……
  一条血红色的人影!
  一头赤发腾如烈焰,额间裂开一线血渊,似是第三只眼眸——这被层层禁锢在坚冰之内的人影,正是那不久前借了“展昭”的身躯降临人世宰割众生的魔神!
  如今他□的胸膛和背脊之上布满刀痕剑伤,虽隔着厚厚的冰层,仍能看清许多伤处深可见骨。鲜血沿着肌肉的纹理流遍他全身,更渗透在冰内,如同殷红的烟雾缭绕在四周,将这块水晶般的巨冰染得血光迷离,更加诡谲可怖!
  一个人便是只空皮囊,又能盛多少血?
  ——照这样看来,“他”的血已快将流干。
  而那始终束缚在这具血肉的身躯中的,“他”的心魂——是否也将随着这具封印冰中的身躯一起……
  死去?
  
  乍见巨冰,律南天的双眸中光影迭错,一时间转过了数种暧昧不明的神色。
  跟随着他同来的还有大约三百名黑汉武士,此刻也分散围在巨冰四周,各自闪烁着或惊或疑或畏或惧的目光,却是鸦雀无声。
  聂风搀扶着已能勉强行走的云,也缓缓向着这边挪步过来。
  黑汉武士们无声地闪开两边,让出一条通道。聂风猛一抬头,便望见了那条人影。
  玄冰透彻。冰中鲜血纵横,宛如一座扭曲的地狱,囚困着那个如魔如神的——
  “他”。
  再见到“他”,之前苦战的种种险状不由涌上心头,连坚强一如风、云二人,亦忍不住浑身一颤。
  
  ——摩诃无量一出,即将眼前一切撕裂……他们在绝对的力量催动下,陷入一个“无界”的境地……
  在那里,时间与空间皆不可计算!
  对于生命的感觉只剩下豁尽全力劈出的每一刀,每一剑……
  还有,随之收获的剧痛……
  以及……因力量在流逝,而越燃越灼的——焦虑!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刀光剑鸣仍似就在咫尺,战斗的极度疲倦感将身体紧紧包裹,有如无限无形的牢。经此一战,真是累得只想要睡去,什么也不管……
  ——也不知……我们,究竟为何要……
  ……战?
  
  ——为何要战!?
  聂风凝视巨冰的独目中,涣散的神色忽然一滞!
  ——“他”?
  啊,冰中的是……
  聂风脱口道:“这……是他?这……是……”
  “……展大哥?”
  冰中,那生死未卜的躯壳有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孔,然而那脸上流露的“最后的”神情,却是全无半分狰狞……
  甚至,没有愤怒,没有嚣狂,没有痛苦……
  ——事实上,那反倒是,一张异常平静的脸孔。
  
                  四、封魔(7)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问谁领风骚
  四、封魔(7)
  
  “他”,很安静。
  只是静静地眯着双眼,神情甚至还有一丝悠然。
  那半睁半闭的眼眸,令聂风忽然想起那个夜晚——白玉堂离去之后的那个夜晚,“他”与他对饮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不叫“展昭”,他还叫做“黑衣”。
  坐在刀庐内小桌对面,自斟自饮的黑衣……总是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慢慢喝酒的黑衣……静静听小马讲着自己琐碎往事的黑衣……明明醉了却仍然坐得很直,只是眼眸微微眯起的黑衣……
  做回了“展昭”却仍然习惯唤他“小马”的黑衣……
  为他安排好一切,微笑着把绝世好剑交到他手上,微笑着说“有缘再见”的黑衣……
  
  “他”,很安详。
  也许只是这样睡去,对于世间曾经淹没自己的种种,以及将要淹没自己的殷红鲜血,都毫不在意。
  对于眼前一切,他想要的本来就很少。
  ——“我自求我所求,爱我所爱。”
  只是这么简单……
  却远如天堑,不能达成。
  ※ ※ ※
  聂风只觉一颗心像是忽然被人揉了一把!
  是谁……是谁强要把隐居深山的黑衣变成“展昭”?是谁硬把一个好好的展大哥逼成了灭世魔头?
  又是谁……用了承载他祝福的刀剑,亲手将他封印在这寒冷刺骨的冰雪之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聂风喃喃自语,忽然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被封在冰内的并非“展昭”,而是他自己……他的身形晃了晃,然后便感到一只手,悄悄从后一扶。
  仍是云。
  蓦然回首,但见云一张脸孔仍旧冷如冰雕。
  每每在此时此景,他总是这样一片不辨真意的森冷与沉默。
  “至少‘他’——”
  “不会再做任何将来后悔的事。”
  死神忽然打破了坚冰般的沉默,冷冷吐字道。
  ——这句话本身,是否已可算作一种安慰?
  ——是的,或许至少……他不必再杀清醒的自己决不想杀的人,也不必醒过来面对这一地的尸体……
  ——冰冷的死神,也会如此为人设想?是否在他心内,即使仍将展昭看作对手,亦早已将他当作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森寒的双眼仍然拒绝透露主人任何的心思。那双眼睛,只是微微朝着一个方向一瞥。
  ——那里,正有几条人影飞掠而来。
  
  在数名黑汉武士护拥之下奔来的,正是那一度化名邓彬的邓家堡主堡主,神手大圣邓车。
  “展昭已死,此间事了。”邓车乍见巨冰便是哈哈一笑,“如今在下自当归去覆命。”
  原本他邓某人亲临此地,便是肩负着襄阳王爷布下的两大任务。
  ——其一是铲除展昭!
  ——其二是收伏云怒堂主!
  如今第一件已经有人代劳,这第二件么……
  ——先前见到展、云二人的武功,只觉异常棘手,没想到事情得来如此容易!有此两件大功,的确今后前途无量。但姓云的武功智谋皆不容小觑,把他收了回去,也确会给自己的地位带来巨大威胁……
  邓车脸上堆笑,忽而转向聂风道:“这位小兄弟竟能手刃此魔,可见身手非凡!不知你……”
  ——这姓聂的小子论武功不比姓云的逊色,他是烈阳门人,有逾矩处自得他家掌门出面收拾,却要好驾驭得多了!
  聂风仍旧注目巨冰,兀自出神,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说话。
  反倒是律南天忽然插言道:“邓先生莫要言之过早!展……这魔头虽被冰封,未必就已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他投射过来。
  “魔……头……魔头!还我师兄命来——”嘶哑的狂吼,就在这时突兀地撞入众人的耳鼓。
  那声音……居然是来自校场中央!
  那里……哪里还会有能发出叫喊的人?
  霎时所有目光便又齐齐转向了校场,赫见——那一面狂吼一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正是本应早就被那血色魔头格杀当场的……
  青城派掌门宗梧!
  聂风乍见宗梧,整个身躯再度剧烈地一震!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他的声音也开始发颤:“……错了……”
  “明毅……明光……”宗梧甫站起身来,似乎也对面前的情形不知所措,只是本能地呼唤着几名徒儿,“明毅……明光……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他的呼唤,场中又传来微弱的呻吟之声,有几名蓝衣少年开始挪动身体,慢慢挣扎着爬起。
  “错了……错了……错了……”聂风愣愣地睁大了眼睛,脸色一片煞白……
  “师父,张师兄受伤昏过去了!”远远地,传来青城派弟子的呼喊声,有人从地上抱起了张况珏。
  整个校场又开始喧闹起来,陆续有人从地上爬起,呼唤着寻找自己的同伴。
  “啊呀——”远处,丐帮帮主甄铭惊叫一声,从地上一下坐了起来。他张了一眼周遭,发现自家帮众连简伯青在内皆还昏迷不醒,不由得诧异道:“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我只记得眼前一白……”
  大家尚在惊惶疑惑之中,湖心仍有薄雾遮蔽,故一时未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变化。
  只有一个人在独自支撑爬起之后,就直直地向着湖心这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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