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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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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尚在惊惶疑惑之中,湖心仍有薄雾遮蔽,故一时未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变化。
  只有一个人在独自支撑爬起之后,就直直地向着湖心这方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黑衣,一双铁腿,一张了无生趣的面孔——正是烈阳掌门顾寿苍。
  他的表情虽然还是像个死人,气色看来却比任何活人都更正常,邓车一见他无恙,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全错了……”聂风浑身颤抖,不期然间望向身边的云,却发现云也正面如死灰。
  ——错了!错了!一直以为他已魔性大发六亲不认,却原来……他没有杀宗梧,没有杀张况珏,除了苏箴和容罱曷他根本没有杀死任何人!
  ——自始至终,他所有的不过是一副如魔般狰狞的外貌和如魔般恐怖的力量罢了!
  “全错了!他不是什么魔,他是黑衣……他是展大哥……他还是展大哥!!”聂风蓦然高呼一声,回身扑向那块血光迷离的巨冰!
  ——神神魔魔,魔魔神神,可笑众生,神魔不分!
  ——正者非正,魔者非魔,谁救众生,谁解我心?
  可笑的是就连向来愤世嫉俗的他们,竟也被一层表象蒙蔽了眼睛,竟也会如俗世众生一般,有这以貌取人的一天!
  聂风绝对无法原谅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先把“他”从那冰牢中解救出来!所有的疑问,他要亲口问一个明白!
  聂风扑过来时,正逢邓车打开随身的铁匣,拽出那副镇魂锁来,“哗啷哗啷”抖落着道:“嗳——不足为惧!有此法宝在手,大不了遇神锁神,遇魔封魔!”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聂风的身形尚未近前,就见面前的巨冰陡生异变!
  火焰般的红气霎时自冰内窜升,眨眼包围了整块巨冰!
  ——乒!
  一声令人胆寒的脆响,巨冰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时顾寿苍恰走至邓车身边,伸手便一拍他,道:“你——去——”
  ※ ※ ※
  红气继续升腾,裂痕迅速扩大,无数冰碎不断剥落,冰层在飞快地变薄……那血色的魔影,仿佛随时会破冰而出!
  邓车早已在冰裂的瞬间呆愣如石,哪还晓得行动?倒是一旁的律南天已飞身而上,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一掌,直直击向冰内人影的后心!
  ——聂风曾说,他们与这魔神鏖战了数个昼夜之久,但场中众人却感觉不过一瞬。
  ——只怕这并非什么口误!别人未必明白,他却清楚,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无界”境界!
  ——“地狱九空,罪苦无界”!那是比“时无间,空无间,受业无间”的无间地狱,更深一层的地狱……中原江湖,代代高手中口耳相传,他虽曾读到过这样的描述,却无缘接触修习的法门,更不要说亲身达致这样的境界!
  ——如此看来,这魔神力量之可怕,已经远远超出他的估计!
  故,他这一掌,已是在恐惧驱策之下,毫无保留的重击!
  重掌轰下,巨冰立时迸散飞碎!然而那样的重掌击在那血红人影身上,竟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那人影只是闷哼一声,接着便翻身栽倒……
  冰碎纷纷落地,而同时落地的,还有一阵血雨——原本渗透在冰内的“他”的血,也一齐漫天飞溅!
  万没料到如此轻易便得手,律南天愣在原地,那血水洒了他一脸一身。
  ——啊……是了,已经流了这样多的血,便他是魔是神,也早已无力再战……
  然而……
  然而倒在血泊之内的“他”,也不知是昏是醒,只是瞪着双眼冷冷地看着他。火焰般的红气仍在他周身游走,舔噬着那些可怕的伤口,它们正在缓缓地变浅、愈合……
  那双黑沉的眸子,似乎正透发着一丝森寒杀意……
  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刹那间袭上律南天的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提起手指,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他”背后大椎、身柱、神道、至阳、脊中、曲垣、天宗大穴点下!点完仍不罢休,又接连点了另外十数道大穴,还待继续,却被一只手猛地抓住!
  “律大哥,你做什么?这样封穴他会死的!”聂风惊怒的咆哮,这时方始传入他的耳中。
  他的手臂亦满是鲜血,又给湛青长袍多添了新鲜的污迹。“你懂什么!”律南天用力一推,聂风人正伤重力虚,立时跌倒在地,一时难以起身。
  律南天喘了几口气,脸上的惊恐逐渐褪去:“我也是为了他好……”他踏前几步,一把夺过犹自怔愣如石的邓车手中那副镇魂锁,蹲下身便往那血红人影的手足上套去……
  聂风犹在寻思着他会有何种苦衷,忽听“咔嚓”一声——律南天已将镇魂锁扣在那血红人影的手腕上,锁体内传来一连串机弦合拢的声响,每响一声,聂风心头就跟着一颤……
  红气不再升腾,伤口停止了变化,冰冷的镣铐拖在血泊之内,慢慢被鲜血浸染。
  律南天长叹一声,回过头将聂风搀起,又叹了口气,道:“小马……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聂风听他唤自己“小马”,心内多少有些触动,抬头一瞥旁边的云,却见他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只仍是一贯的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律南天站起身来,缓缓向着校场走去,“始终没见白五爷起身,不知他怎么样了,我去瞧瞧他。”
  聂风瞧着逐渐走入薄雾中那满身血腥的背影,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展昭”,不知为何……心中忽然觉得一阵不妥。
  此时,律南天恰走至校场中央,聂风忽然瞥见……他在经过那块麒麟血石的残骸之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脚步。
  那儿原本还留有几块较大的碎石——而当他经过之后,却只余一地血红的粉末……
  ——他为何要悄悄毁去那些碎石?
  聂风蓦然间想起——自己曾在那些碎石之内,隐约瞥见过一些“乱”字的痕迹!
  ——不对!方才自己快将气尽之时,律南天曾以内力相助,那些内力与自己及云师兄的内力如此相合,就像是同出一脉……
  ——这个江湖内理应没有人懂得天下三绝,除非是……!!
  心头剧震之间,聂风猛然抬头,只见律南天已经走到白玉堂身处的土坑之畔,正弯下腰去,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来不及出声!来不及示警!来不及告知云!聂风一瞬间不知哪儿来的力量,竟爆发出了极限的速度——律南天只觉眼前一花,所有人便见一道狂风凭空而起,卷起了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影,“呼”地一声向着山外狂飚而去!
  ※ ※ ※
  手,以着绝对完美,绝对无害的姿势探出。
  在这个时候,无论从任何角度,决不会有人看见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气……
  然而他亦势难料到,就在他伸手的瞬间,一道狂风竟然比他的手更快,突然夺走了他的“猎物”。
  眼看白玉堂就在自己手边上蓦然消失,律南天微怔了怔。
  然后他收手直腰,微笑道:“云堂主远来做客,律某招待不周。”
  在他面前冷冷矗立的,正是云——而他身后,不知何时已集结起了云怒堂两三百名黄衫帮众,齐刷刷肃立无声。
  “你若有意,不妨坐下来大家谈谈条件,只消价钱公道,生意毕竟是生意,都是可以谈的。”律南天笑容可掬。在他身后,穆尔达一声呼喝,亦立即有五六百名黑汉武士应声云集。
  云怒堂主缓缓张口:“你,”
  “犯了两个错。”
  “一,我不姓云。”
  律南天一愣,细细想来,似乎他确实从未自称姓云,只是那些敬畏云怒堂势力的江湖人在提及他时,才会“云堂主、云堂主”地叫……他不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么,请教堂主尊号?”
  “步。”
  “惊。”
  “云。”一字一断,这毫无抑扬的三个字却像十月塞边的朔风,令听闻者无不心头一寒。
  五百年前,他是夷平巴蜀翻覆江湖的一方霸主。
  五百年后,他有个绰号,叫做“不哭死神”。
  他并非什么云垂野的私生子,他只是一颗凑巧踏错了时空,又不巧失去了一阵子记忆的惊世煞星。
  从此不再唤作“云”的云,毫无抑扬地道:“第二——”
  律南天的眼光正扫视着云怒堂众人,忽然发现——人丛之中,并没有秦岚!
  他心下一惊,悄悄对身边的穆尔达递了个眼色,示意他速去查看。
  谁料,穆尔达犹未抬脚,忽听远处杀声震天,就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冲将进来,足足有七八百号。放眼看去,竟然全都是云怒堂的黄衫刀手,个个盔明甲亮,与步惊云身后伤痕累累的帮众不同,显是尚未经过任何厮杀的生力军!
  领头的两个人格外神采飞扬,除了铁弓秦岚,还有一位佩剑的少年,正是薛畋!
  死神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步惊云缓缓逼近,魁梧的身形几乎将阳光尽遮。他瞧着律南天,继续吐出这句话的后两截:
  “没有人——”
  “可以同我谈条件。”
  
  ※※※※※※※※※※※※※※※※※※※※※※※※※※※※※※※※※※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风中雨中,何处传来的哀歌?
  多少鲜活的生命被一段江湖雨打风吹去,又需要多少夜雨中的歌吟来悼亡?
  
  心思成灰魂已碎,亡人已矣生者哀。
  百炼逐尘,怎教放下手中的剑?
  天下无数的豪雄在一片尘世内纵酒佯狂,却也需无数次血泪里的挣扎来顿悟!
  
  展昭身死,湛卢失落,究竟谁将成为神剑的下一个主人?
  苍天不周,魔天有情,又是谁将为这不完美的世间,豁尽一切,牺牲到底?
  
  ——情路多折,终有拨云见日时。
  
  《惊情》最强音,尽在“此情须问天”!
                  
第八章、此情须问天
一、渡劫(1)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一、渡劫(1)
  
  大暑之末,老天竟似破了个窟窿一般,倾盆大雨连连的就下了七八日。也不知这川蜀之上的一脉苍穹,究竟是为着怎样的悲事纠结不了,日日夜夜都有流不完的泪。
  因着连日阴雨,成都府城内外地势低洼的所在皆已积水,或深或浅,深处有二三尺之多,极难排淤。百姓家若逢着屋漏积水,就连一床干褥也不剩,端是困苦难言。
  话说这成都号称天府,却非古来便如此丰沃——皆因岷江水急河窄,每当春夏之际便泛滥成灾,江东的湔山又阻住水流,造成东旱西涝,往往水来时千里泽国,水退后又是乱石千里。直到秦昭襄王五十一年,秦蜀郡守李冰携其子二郎邀集当地氐羌住民,度石量水,凿山开江,垒石为堋,修建起一道“湔堋”,这才造就出一个水旱从人,物阜民丰的天府之国。
  千多年过去,蜀地至今旱涝无忧,只是“湔堋”早已换过几度名姓,如今,它叫“都江堰”。
  朝代更迭中,神州帝王早不知几多变换,川蜀百姓却始终记得“湔堋”带来的恩泽。南北朝中,湔山上建起一座崇德祠,每岁插秧毕,蜀人奉香烛祀李冰,络绎不绝。
  “李冰”这个名字,一如神州古来流传的那些英雄名姓,从此在庙祠内享受着帝王亦不能及的香火供奉。然而李冰本人的种种,却早已同那些开山济世的困苦往事一起,于无声的岁月中逝去,唯留下石像三尊,石马一匹,默默矗立江中,测度着千百年的潮涨潮落。
  
  成都周遭多山,原也有一些猎户进出,近日大雨,山路险滑,自然少有人去。
  这天终于放晴,田间有十几个农人正在使竹筒排去积水,忽然看见深山小道上远远走来一条人影,肩上扛着一头硕大的野猪,一手还提了两只捆扎在一起的山鸡,那两只鸡兀在挣扎不休。
  “哎呀,今儿山路里都是湿泥,那位哥儿还能有收成,本领硬是要得!”
  农人们很是诧异,有的少年人耐不住好奇,干脆奔过去近看,见那猎户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戴一顶湿漉漉的旧斗笠,蹬着一双草鞋,身上满是泥沙,倒像方才从泥沟里滚过来的。
  庄稼少年们围着那猎户指指点点:“好大个山猪!哇,獠牙众(这么)长!”
  那猎户也不气恼,等他们看了一圈,才提起手中的山鸡道:“哪个有安逸点的草鞋,我拿山鸡来换。”
  大伙儿这才发现他的草鞋早已烂了,绊儿散了一圈,只是胡乱地捆在脚上。
  “我有!我有!”一个农家少年忙从脚上脱下熟麻打的新鞋,捧到猎户眼前,“昨儿刚上脚的,你瞅瞅!”
  那猎户并不多话,解了一只活鸡递与他换了鞋,便即穿上,一声不吭背起野猪便去。
  那少年农人得了偌大便宜,欣喜若狂,将山鸡高高举起:“今晚打牙祭,众位哥们儿都上我家,一道喝两杯哇!”
  ※ ※ ※
  成都府城中烈阳当空,长街上一扫多日的阴霾,濡湿的地面渐渐干燥。
  一双着靴的脚,踏上干燥的地面。靴面上一滴泥星儿也无。
  这双脚的主人,亦在刹那间吸引了一街的目光——那是一个身着朴素布衫的颀长少年,瘦瘦的脸庞稚气未脱,看去不过十八九岁。
  这样的年轻人在这条长街一天也能来来去去个好几十,惟不同寻常的是,这少年的腰间,正悬着一柄形制古拙的长剑。
  那剑柄上还挂着一条明黄色的流苏,随着少年迈步的节奏飘飘荡荡,分外夺目。
  
  长街热闹如常。街头的铁匠铺里,两个大汉叮叮当当敲打着一根红通通的铁条,伴随着一声声的吆喝,另有两个汗流浃背的伙计卖力地拉着风箱。
  街心是一家二层楼的小酒馆,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胖一瘦,各自搭着手巾敞着怀,坐在酒馆门边下棋,正杀得两眼泛红,四只老手掰着一枚棋子争个不休。
  有卖果子的少女,脸颊黝黑红活,头上扎着粉红的绒花,臂挽着篮子在酒馆附近高声叫卖。也有喝得醉醺醺的闲人,在酒馆门前搂做一团称兄道弟嘻嘻哈哈。
  一个年轻的猎户满身泥泞,扛着一头大猪进酒馆去了。
  那佩剑少年步入街头,缓缓向街尾行去,走过热火朝天的铁匠铺,走过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对弈老人,走过叫卖的少女,又走过嘻嘻哈哈的醉汉。他年轻的右手始终搭在长剑的剑柄上,一双眼睛暗含着警惕,不时一扫左右。
  然而打铁的依旧打铁,争棋的还在争棋。叫卖的少女擦过他的身旁,递过篮子企盼地看了看,见他摇头,便失望走开了。
  年轻的猎户很久都没有出来。两个醉汉互相揽着肩,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摇摇晃晃走去。
  至于那些匆匆来去的路人,总是匆匆,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行去远了。
  一切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寻常。
  而那少年的右手仍停留在剑柄上,分寸不移。
  
  “老娘打死你这小王八蛋!”
  街尾忽然传来一声大叫,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一条黑狗从一户民宅中冲出,后面追着个满身肥肉的妇人,手里抓着一柄笤帚,边追边骂:“龟儿子的,给你吃肉,你给狗吃!老娘一年才开几顿荤,都教你糟践了!满地爬爬啃干屎,活像你的王八老汉!”
  一时间街上许多人都驻足向这对母子看了过去。
  那妇人越骂越狠,道:“龟儿子的,眼窝窝子只有狗,去做狗儿子算了!狗娘养的!仔细老娘捉倒,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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