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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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名字。”黑衣仿佛忽然间来了兴致,恳切地看着聂风道,“能否借我一观?”
聂风微笑,将刀鞘一顺道:“请。”
刀是刀客的命,况是家传至宝,若非对方有足够资格,怎肯随意示人?聂风知道黑衣虽对兵刃暗器有着极厚的兴趣,却未曾在自己昏迷之际随意抽刀观看,此举无疑已是对自己极大的尊重,故黑衣开言,他便欣然应允。
黑衣喜出望外,也极郑重地伸手,握住刀柄。
“刀未出鞘,已有寒意袭人,好刀!”一握之下,黑衣不由动容,掌下略微运劲,“啪”地一声刀扣弹开,雪饮铮然出鞘!
月本已沉,但此刻的竹林间,仿佛骤然现出另一弯冷月!
黑衣只觉触手颇沉,略显惊讶。而后双手托刀细细端详:“刀长三尺七,森寒夺目。寒气自生,莫非……”随手一挥,刀光过处,空中留下一道白雾,冉冉沉降。黑衣以衣袖承接,却见袖上落的竟是一层细碎的冰晶!
“啊,竟然……这是传说中的‘白露’奇铁!……想不到今日我竟有幸得见!”黑衣面上掩不住地震惊,却又喜不自胜。
聂风的震惊实不比黑衣为少,只因雪饮沉重非常,寻常习武之人要将它举起也甚为吃力,且雪饮的寒气需要借助握刀之人的内力发挥。而黑衣不仅能随意挥舞,那轻描淡写的一挥,竟已能化气凝冰……他的武功,究竟有多么高强?
黑衣摩挲着刀身,看得直是一个忘形。看着看着,忽然皱眉:“只是……”
聂风道:“只是什么?”
黑衣抬目看着他,道:“雪饮确乃绝世神锋!只是……刀沉身轻,刀冷血热,按说此刀并不配你……”他顿了顿,忽然又一笑,道,“不过,若能辅以一套驭重若轻、招简意狂的刀法,则人刀反成绝配!”
聂风不禁惊叹:“黑衣大哥好眼力!我家传刀法正是如此,世代都需配合雪饮修习。”
黑衣也颇意外,再看向聂风的双眼中满是兴奋:“果真如此?实乃刀之大幸!不知……”他话说半句,突然打住。
聂风看着黑衣的眼神,温然一笑:“黑衣大哥,可是想看看这套刀法?”
黑衣低头笑笑:“算了……给我窥看你家传武学,只怕多有不便。”
“黑衣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看我一遍刀法何妨?”聂风微笑,身形一晃,人已化旋风一道,卷至场中同时,已取回黑衣手中的雪饮。
寒光乍放,霎时惊起林中栖鸟,四散纷飞!
雪饮幻化出的巨大刀影凌空劈下,密层层的竹林翻如海浪,急向左右一分——饶是聂风已卸去内劲仅演招式,“惊寒一瞥”的无上气势也透过刀风显露了出来!
大风起,竹涛万顷。
“我家传刀法共有六式,唤作‘傲寒六绝’。”
聂风足下拢步,着意摈去急转步法与步风足影,规规矩矩依着聂门正宗的快步,掌中刀挥,一团雪光笼住全身,接着演出傲寒六绝第二式——“冰封三尺”。
衣如风舞,发如风飞,刀如风寒,招如风烈……一人一刀,仿佛已与天地之风相融,翔千山,过万里,卷来飒飒霜寒,尽付红尘。
怎不教人惊艳!
黑衣在看。他仿佛入了定,目随风起,心随风落,似要将这每一瞬、每一动,都深深刻入脑海中。
又仿佛……要从那些森寒刀光之中,启悟些什么……
刀寒激荡,竹影翻涌,竹叶纷飞如雨。
从小就偷看父亲习练的刀法,早已烂熟于胸,聂风愈使愈快,待使到第五式时,林中已不见人影,只余刀光!
漫天刀影乍然一收,只见聂风定立场中,刀犹在手,却不知要如何使下去。
“黑衣大哥,抱歉得很,这第六式‘冷刃冰心’乃是偏重于心法,并无特定招式,所以……”
当此时,恰逢黎明,红日初升,阳光如缕透过竹叶,正照在雪饮刀锋之上,熠熠生辉……
一直在旁静静观看的黑衣,眼中陡然闪出了异样的光彩!
“……我知道了!!”他蓦地高呼一声,居然转身就跑!
“黑衣……”聂风愕然,略一愣神,便即跟着追去。
※ ※ ※
黑衣一口气奔回小庐,直直冲入房中,铺纸研墨,连灯也顾不上点,便就着微茫的晨光开始作图。
一整个白天,他将自己关在房内,也不给人走近,滴水不进粒米不沾,状若痴狂。
聂风看看从早上起就摆在房门前至今原封未动的饭菜,摇了摇头。
从黑衣回来起就被从卧房内扔了出来的律南天看看紧闭的房门,无奈地笑笑:“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他不记得吃饭,可也别叫我俩陪着挨饿啊……”
聂风温然一笑:“咱们别要干等了,不如我去烧点东西来吃。小马粗人一个,煮些剩饭总还是会的。”
太阳落山的时候,律南天咀嚼着聂风煮的大碗杂菜汤饭,忽然异常地想念黑衣。
“成了,成了成了!”正此时,背后就响起黑衣欣喜的声音,“饿死我了,小马,可有什么东西吃么?”
聂风刚递过一碗饭,便被他一把捞过,狼吞虎咽,简直连碗也要嚼了下去。
律南天放下碗,看看正捧着那比猪食强不到哪去的汤饭风卷残云中的黑衣,笑道:“你这折腾了大半日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聂风也笑道:“黑衣,你莫不是想出了破解‘天下大乱’的法子?”
“那倒没有,”黑衣塞了满嘴的饭,一面含含糊糊地开口,一面亮出一张图纸,“我是在做这个。”
聂风与律南天顺手接过,只见图上画的却是两短一长的三把钢刀。
这三把刀形制奇特,尺寸、薄厚、弧度皆是前所未见。聂风细看之下,只觉这三把刀若是实物,便能长短搭配,使起来少说也有十数种变化,定能令用刀者的招式威力大增!
律南天一见,却是一怔,缓缓抬头看向黑衣道:“……你还记着那件事?你……一直都还觉得亏欠于他?”
“欠刀还刀,”黑衣淡淡一笑,“我与他因刀而断,就算他忘得了,我也绝不会忘。”
欠刀,还刀。倘若欠的是情……终此一生,又有谁能还得清、辨得明?
聂风偷瞥黑衣,看见他眼中又再泛起那层令人难过的情绪。虽不明白二人说的是什么事件,他也并不多问,只向着黑衣道:“黑衣,我能帮你做什么?”
黑衣抹抹嘴撂了饭碗,微笑道:“帮我拉风箱咯。”
律南天蓦地站起,脱口道:“……黑衣!你固是一片好意,只是玉堂性情乖张……你的苦心他若不能接受……黑衣!我……我不想你再为他伤心!”
终于说了出来!律南天说出了这句话,整个人仿似被抽空,跌坐椅上,满面凄惶……
只可惜黑衣充耳不闻——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激荡的情绪中,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心绪和美梦,都有了寄托——
“小马,准备一下,咱们这就起炉铸刀!”
三、铸刀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夜长人奈何
三、铸刀
眉州。
万里云淡,晨鸟轻啼。
“你有种!你有种敢跑出这个门试试……”
一声暴喝,自悦来客栈眉州分号炸出,顿时惊得鸟飞云散。
刹那间,狭窄的空间如遭冰封,正在盘账的掌柜,手指僵按算珠,端的是瞠目结舌;刚刚顶了大盘牛肉走进大堂的伙计,禁不住猛一哆嗦腿抽筋软,顿时硬做木桩一根也似。至于店堂中打尖儿用饭的客人,不是碎杯翻碗,便是被口中吃食塞了咽喉,生生卡在气息将断未断当口。
一屋子活人强似木鸡,呆呆瞅着一个身量雄壮的短衣汉子慢吞吞从后院进了大堂,直勾勾径往大门走去。
那短衣汉子每走一步,众人的眼珠就跟着他挪动一分。但那汉子仿佛真个把满堂的商客都看作桌椅板凳一般,旁若无人地一步一拖,活像腿灌了几百斤的生铅。
“死木头!你好狗胆——”一道如虹刀光紧随着第二声怒吼而至,恶狠狠划破凝滞的空气!
这一刀并非虚晃,乃是扎扎实实冲着短衣汉子的背脊劈来!
“嘭——哗哗哗哗!!!”电光火石连串擦燃!这一连串的电光火石,连同着一连串的骇异响动……倏忽来去。接着,是一声惨叫——
“啊——!!”一个三十外岁的壮年客商连人带椅栽倒,面色已然楞青,仿佛嫩竹竿儿一般绿得鲜润……
众人这才挨次回神,定睛看去,只见那客商原本坐得好好的桌子已被从中劈开!桌底青砖亦被震得大块粉碎,掀落在两边。那应该挨刀的人,却仍旧一步一拖地往外走着,步履的节奏和跨度丝毫不变,背脊的弧度也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头也没见歪上半分。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闪避开的,但他偏偏闪避得干干净净。他就在众目睽睽下大剌剌拖步踱出那门去了。
而出刀那人,亦定了身形。却是一个华衣美服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外岁,身着一领暗花绮罗的白衣,长刀在手,怒在眉间,恁是凶神附体形状。
刀光又一闪,在场所有人都倒竖起寒毛向后让了让,结果那白衣青年不过是提刀指地,一阵风追出客栈去了。
此时,众人方才认出这白衣青年乃是本店的宿客,江湖人有刀神之称的锦毛鼠白五爷——白玉堂。而那短衣汉子……则是他的仆从,据说叫做“木头”。
这满屋人因看木头的主人追杀木头而统统化身木头的诡谲气氛,一直持续到倒在地上的客人发出第一声呻吟为止——
“呃……”
伙计终于从定身法中解脱,丢开牛肉盘,上前扶人:“孙爷,撑住哎!大家搭个手,帮忙,快帮忙!先掐人中……”
掌柜的第二个返魂,却一手错推了算盘落地,好一声惊响,险些又放倒几个胆小的客官。
掌柜的一面狼狈弯腰捡着算盘,一面嘶哑着嗓子吩咐伙计:“六千,数好了损掉的板砖、桌椅、盖碗碟子,还有这个这个……孙爷的药钱,记账,都记账……”
悦来客栈外,好一片湛蓝的天空,浮云沉默变幻着飘过,便了无旧时痕迹。
短衣招扎的木头蓦地抬头,仰望无常的浮云,他心底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他喃喃地,吐出了一个字:“云……”
“云你奶奶的熊!”白玉堂在他的身后愤怒地吼道。
刀神的怒,当然要用刀来书写——怒吼的同时,他已出刀!
怒意所指,刀气所向!
这一刀,竟是自下而上斜挑,速度和力度犹胜客栈中那一劈!
这一刀刀锋未至,刀气已将木头的鬓发飚起,清泠泠的刀光炫目,扑面生寒!
“锵——!!”金铁碰撞发出一声破空长鸣!
过路的贩夫走卒胆气弱,纷纷被这一声吓得跌坐在地。
白玉堂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本来他已猜到,以木头的身手,徒手躲这一刀,避固无忧,伤却难免。但,他万料不到,木头竟是以一把刀,架住了他刀神的刀!
以刀抗刀,这本不足令白五爷惊诧。令他惊诧的是,木头用来架他这一刀的,居然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柴刀!
原来这一刀自身后劈来时,木头的身前恰好是一车生柴,这把通体黝黑的柴刀,正是他随手自柴堆上抄来!
“喀、喀、喀……”细碎的脆响自相碰的两把刀身发出!
突然“啪”地一声,白玉堂的长刀断成寸碎,在阳光下闪着光的碎片四溅飞出。
几乎是同时,又闻得一声“啪”!
木头手中的柴刀,从中断成了两截。
刀是利器,碎片锋利亦可伤人。白五爷忙一把揪住木头抛身蹿出数丈,躲过碎片的袭击。
此时的木头仍旧是一脸木然,他的右手中仍旧木愣愣地紧握着那半把残破的柴刀。
接着,白玉堂笑了。
白玉堂白五爷教训自个儿下人不成,竟不怒反笑——而且他,笑得何其畅快!
“哈哈哈哈……好刀!好刀!!”白玉堂掰开木头手掌,拿过那破柴刀,凑在明亮处细细打量,笑不拢口。
他微挑眉梢,睃了默不作声立在身旁的木头一眼:“今次且饶过你……下次爷爷我白日里补眠,你若再敢顺手将我反锁在房内,小心着你的脑袋!”
木头冷冷道:“要我带上门的——”
“是你自己。”
白玉堂哈哈笑道:“回得好,答得妙,爷爷我心里高兴,没空跟你啰嗦。”说着他便大步走向那柴车,从车底拖出瑟瑟发抖的车主人来。
“老师傅,这柴刀哪里买的?”白五爷的笑容何止和颜悦色,简直是春暖花开了。
可惜那车主依旧身在数九寒冬,抖得筛糠一般,勉强答道:“东……东门李家,杂、杂货铺子……”
白五爷满意地丢下他,招手道:“木头,咱们上东门觅好刀去!”
木头没吭声,倒是一步一拖默然跟上了他。
“哎——我说这位爷!”柴车主人三魂忽然回了二魂,忙忙唤道,“我知道,这刀子不是咱眉州本地匠人打的——”
白玉堂步子一顿,回头道:“那又是何人打制?”
车主人道:“听说是乐山一带哪个镇上,有个黑衣铁匠,专打柴刀锄头,很有名的……”
※ ※ ※
“啪!”
一刀斩落,木材齐齐整整自刀锋边缘滑落,断口如豆腐一般光滑。
律南天第一次发现,斩柴这种粗活儿居然都可以是一种享受。
关键就是一把好刀。
律南天执刀细看——刀是普通的柴刀,除了刃口部分较为白亮之外,根本平平无奇。
他取过四段木柴摞在一处,抬手一刀——不过微微加了些力,轻易便一破到底,劈柴之上连个碎渣儿也无。
“黑衣,这把柴刀也是你打的吧……黑衣?”律南天一抬头,黑衣正就着他烤的兔肉大口扒饭,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膝头上摊着那张图纸,这些天来他只要闲下手就瞪着眼睛不住地瞧,已经很久没看过别的东西。
“这些也很快会变成锄头柴刀的了。”聂风抱起一堆废刀坯子扔进炉中,走过来坐倒在篝火边,顾不得面上手上的灰尘,先灌了一大碗热水,然后抓过小刀割肉。
律南天看看二人,道:“黑衣,铸刀是颇耗气力的活计,你不当这么拼命……这日以继夜的,你觉也不睡饭也不吃……可别为了这几把刀把身子给拖挎了。”
聂风只顾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肉和饭,不但没有说话的功夫,也没了说话的力气。
“小马你来看,我想这里不当这么着……”黑衣咀嚼着饭粒,拿筷子指点着图纸,聂风凑上去,两人便唧咕起来——律南天的话,仿佛随风就变了空气。
他不禁一阵气结……但就在这工夫,黑衣忽然转过脸冲他一笑:“不过在做饭这一点上,律大哥你的确比小马有天分。”
律南天惊喜,连连地道:“你觉着可口……就好!”
“好吃,谢了!”黑衣撂下碗筷,便即站起身,又向着炉台走去。
他的背影有些晃荡,一面用手背蹭了蹭嘴,又撩起腰间的皮围裙抹脸。正午的烈日晒着他的脊梁,汗水顺着背肌流成一条条小河……
骄阳似火。
虽然黑衣早在炉台周围搭起凉棚,可这炼铁的洪炉,本就比骄阳更热更毒。
黑衣早甩掉了黑袍,精赤着上身,却露出了油光闪亮好一身黑皮。
在此烈日与烈火交煎之下,那肌肤早炼成了古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