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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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臂被反绑于身后,两腿以诡异的角度拖在地上——那双曾经奔跑如飞的腿,显然已断了!
这已全然不似人形的少年,赫然是不久前才于玉垒山上救护过白玉堂的小飞!
“这个,你也是见过的。”律南天走过去,拎起少年颈上的铁链,迫使他抬头。
少年发出模糊的呻吟——一副铁制的口辔被皮绳固定在脑后,他就连出声也不能做到。他抬起头来,慢慢看向四周,虽已神情恍惚,那双黑眸却在看见展昭后,显露出一丝不寻常的神采。
“是否奇怪他为何也出现在这留青苑内?”律南天猛扯铁链,将小飞整个拎了起来,“你看,这是眼睛——”
“这是‘你的眼睛’。”
皮圈骤然收紧,少年随即受到绞刑,那尚且略嫌稚嫩的脸孔立刻因窒息而发白,悬空的身体徒劳地挣动着,一双黑眸却越睁越大……
那苍白如纸的面孔,那酷似自己的漆黑眼眸,恍如一柄穿透了时空的刀,从曾几何时那一场天色灰蓝的幻梦中破出,狠狠扎在汉子的心头!
铁链越收越紧,律南天看见展昭那始终一片冷漠的面上,终于起了些变化。
却——并非他意料中的任何一种变化。
展昭坐在地上,他的嘴角忽然上扬,牵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十年中,律南天从未见他如此地笑过,也未曾在任何“人”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那笑容并不带着怨怒,也没什么杀气,却比怨怒和杀气更加令人不安……
那似乎是一种……绝不应出现在“展昭”脸上的笑容……
这陌生的笑容令到律南天心头一懔,而展昭亦终于打破沉默。
他那样笑着,说道:“做个交易罢。”
“交易?”
律南天道:“如今连你自己的性命也握在我手上,你还有什么可以同我交易?”
展昭还是笑着,道:“聂风在这儿,你已经拿到《梵天鉴》了,是吗?”
律南天怔住!
——不错!他怎地竟然忘了,展昭确乎仍有筹码,他仍握有一枚异常重要的筹码!
展昭继续笑着:“只不过你拿到的那本,少了最后一段,是吗?”
律南天松开了双手,小飞落在地上,喉头抽搐,不住地咳嗽。
他一把揪住展昭,紧紧地抓着他,仿佛这样便能把他心内的秘密一一榨出。他的眼睛在喷火,他不甘心地叫道:“不过是最后半页,你怎知我不能自行参透?”
“不是半页,”展昭仍然在笑,“是五页半。自行参悟,我怕你没那个天分。”
律南天的目光冷了下来,他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缓缓放开展昭,顿了顿,又伸手解开他的穴道,然后问道:“你将那些残页藏在何处?”
展昭微笑,抬起刚刚能够活动的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头。
“你!……”如果目光可以变成手臂,展昭已被律南天掐死了八十遍。
可惜目光就只是目光而已,所以展昭继续说道:“我可以将它带进棺材,也可以一字不漏地默出来给你。”
律南天道:“你有什么条件?”
“第一,不得伤害小马和小飞,”展昭活动着手脚,慢慢站了起来,“第二,要好好给他们治伤。”
律南天冷笑道:“怎么不干脆要我放了他们?”
展昭道:“你不会放。”
律南天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从未认识过的人,他缓缓道:“我从不知道,你也这样懂得算计。”
展昭却不再看他,他笑了笑道:“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 ※ ※
“我道是谁,想不到竟是白五爷大驾光临!五爷您这是……”
成都悦来客栈,乃是蜀中第一家,无论占地的大小、门面的精致,还是店内的陈设、橱中的酒菜,样样都具四方风味,丝毫不逊京华名店。
白玉堂于这店内倒是个熟脸色,步惊云扶着他甫一进门,伙计就颠颠儿地迎了上来。不过,待那伙计看清楚这位一贯潇洒整洁的“白五爷”的狼狈样,以及跟着进店的另两位人物的面孔之后,舌头便也如刷了层鳔胶,粘在嘴巴里挣动不能了。
白玉堂也不等他再吐一个字,便将手一抬道:“我不与你废话,叫你东家出来见我。”
那伙计不敢怠慢,忙入内堂唤了店东出来。店东三十外岁,穿一件褐色绸袍,生得长手长脚,瘦瘦的脸儿颔下微有些黄须,一双眼睛透着精明。
步惊云见他迈了两步,便知他下盘稳扎,手上把势不差。
掌柜的来到三人面前拱手道:“三位稀客,不知唤小的前来有什么吩咐?”
白玉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低声道:“看你这一分店儿,俩门三窗也没少供着四方菩萨,怎的恁般不灵,要个五福肴儿也做不出么?”
那掌柜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脸上忽然又堆起了笑容,连着抄手作揖道:“做得出,做得出,是咱的伙计不灵,那可不是五样时令搭着四季菜蔬,用个三分火头两份佐料,一个香头就上桌。您且吃杯茶,我给您催着去。”
白玉堂道:“煎一只鹌子、上盘二色腰子,三脆羹不要点胡酱,四色牛羊包子,脆筋巴子来五个。”
掌柜道:“酒呢?”
白玉堂道:“五味天地水,四方江上人,三更花下酿,二载琥珀红,一滴血色入玲珑。”
掌柜的把他的说词儿唧唧哝哝复又念过一遍,神色凝重,将手比了个方向:“五爷,您三位借一步说话。”
说罢,他引着三人绕过大堂饭庄,直入内院,又从明梯上得一个小楼,到了二楼却将墙壁推开,原来里面还有一道暗梯。
掌柜道:“五爷身子不好,这梯子狭窄,只得一人过去,小的们不好搀扶。五爷可要自己小心。”
白玉堂点头道:“你在前面掌灯。”
他转过脸儿瞟了一眼简伯青,又道:“老乞丐,麻烦你头里走。”
简伯青知他到了此时仍对自己存疑,是以一脸的污泥浊水也盖不住羞惭之色。他居然并不反驳,老老实实跟在掌柜的身后下了暗道。
白玉堂扶着墙壁自己行走,却一直与身前的简伯青保持着五步的距离,步惊云则缓缓迈步,紧跟在他身后。
三人向下行了约有数十级台阶,眼前豁然一亮,来到一处宽敞的密室中。这密室壁上风灯长明,陈设十分简单,也无甚装璜,只不过围着屋子放了一圈座椅。室内一角赫然有门,却不知通向何方。
白玉堂走到当中一张椅子跟前,慢慢将身上背着的空刀囊解下,方才在椅上坐了,又示意步惊云和简伯青坐下。
步惊云默默走到他身旁,却不落座,一双眼睛冷冷望着简伯青。简伯青苦笑道:“白大侠面前,焉有我的座位……老鬼我还是站着罢!”
白玉堂也不理他,只对那垂手静立在旁的掌柜道:“我要用印。”
那掌柜肃然应了声“是”,转身进了一角的小门,从门中掇出一张小桌并一只锦盒。
他将小桌放在白玉堂身前七步,熟练地打开锦盒,取出一张白绢,一个镌着花纹的黄铜小匣。
步惊云乍见那匣子,就觉得铜色和花纹都有些眼熟,不期然低头,恰见白玉堂伸手捏住刀囊上的黄铜扣子,将它拔了下来。
那铜扣径约一寸大小,虽然精美,却也不似什么稀罕物儿。白玉堂双手捏着铜扣两端一旋,却在铜扣中抽出了一枚小小的印章来。
印章抽出,即有一丝淡香溢出,在密闭的空间中尤为明显。原来那铜扣便是印盖,盖中本已藏了带有香味的印泥。
铜铁最是隔绝气味,是以之前他们就算站在白玉堂的身旁也嗅不到这一丝淡香。
白玉堂将印章递与掌柜,掌柜的双手接了,在白绢上落下一枚圆圆的朱红色印记,远观似乎颇为精巧,细节终是看不分明。
那掌柜拿起白绢对光看了看,又凑过鼻子仔细闻了印泥,这才打开铜盒,取出一只小瓶,拔开塞子往那印记上滴了两滴什么,那图案立即褪色,慢慢地由红转绿,最后竟变作一种幽暗的墨绿色。
那掌柜点了点头,将铜印双手捧着递还给白玉堂,然后原路退回,仍在七步开外,一撩衣摆跪下,口中道:“验印无讹,请五爷吩咐!”
白玉堂将铜印放回盖中,又将铜扣归位,这才抬眼道:“我有三件事。”
他将空刀囊安放膝上,道:“第一件,展昭被律南天擒去,下落不明,故今日起由我代他‘掌印’。”
掌柜跪地应道:“属下即刻报知众兄弟。‘老头子’但请吩咐!”
他骤然间转了称呼,简伯青站在一旁已是面无人色!
——武林皆知的“老头子”,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谁又知道“老头子”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枚印!
这印为谁所掌握,谁就是“老头子”!
简伯青深知丐帮多年来皆靠“老头子”扶持。自展昭“掌印”之日起,他早已得到甄铭传书,要求处处帮衬,听命行事。
孰料云怒堂事变,勾起他深藏的野心,本想为丐帮夺得蜀中大权,也不顾违背前盟。
所以才一步一步落入律南天的局中……终于凤麟大乱,不可收拾。
这只刀囊,他简伯青在眉州时就曾见白玉堂背着来去,哪里想到其中别有玄机!
——这一枚印,能够调动天下财富,驭鬼通神!
——他展昭,却能把它变成刀囊上的一颗铜扣,轻易赠人……
众人皆道宝刀非凡,谁会注意这刀囊?
众人皆叹权财夺人,谁会轻易假手他人?
白玉堂瞥过简伯青阵青阵白的脸色,冷冷一笑,又道:“第二件,凤麟山庄之内尚有诸多武林中人,你须召集人手,配合云怒堂将他们接出来。”
他说到这里,转向步惊云道:“云……我从不曾求你。此事是展昭所托,万请你帮这一个忙。”
步惊云脸上冰冷如故,也看不出这一系列出人意表之事,是否在他莫测的心底激起过点滴涟漪。
但见从不肯为人左右的他,居然微微颔首。
简伯青触及他的脸色,暗想这人居然还是一副死气沉沉模样,连一丝波澜也不现,莫非他与白玉堂亲厚,早已知晓这内里种种?可听那白玉堂的口气,似乎又并非如此。
——倘若……能遇到如此异事也不惊不怪,这人的城府……才真正可怕!
简伯青想到这里,忆起自己也曾处处与此人为敌,不禁心头懔然,上下牙齿也听不得使唤,就是咯咯咯地一阵碰响。
白玉堂只作不闻不见,继续道:“这第三件事,却要你亲身去办。”
掌柜道:“‘老头子’要属下去办什么事?”
白玉堂笑道:“我要你去安抚衙门走一趟,带上当初展昭留下的那卷东西,去会一会成都府路安抚使纪从德纪大人。”
五、离梦(3)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五、离梦(3)
墙,由千余方砖砌就,高约两丈,宽有百步。
两面高墙相对,中间仅余半尺来宽的空隙。
悦来客栈掌柜用枯瘦的手掌过一盏灯,引着白玉堂穿过密室小门,便来到这根本无法过人的甬道前。
“有一事——”掌柜的闭了通往宽敞密室的小门,把灯盘儿稳在墙角凸起的方砖上,方才向锦毛鼠一揖道,“是南侠走前交待,务必先问过五爷的意思。”
白玉堂轻轻颔首道:“还请先生道来。”
掌柜的打个满躬,道:“五爷是主子,可别恁般客气了。小的姓黄,贱名不足挂齿,五爷称呼一声‘老黄’便了。五爷只消看了南侠留下的东西,自然就晓得他的意思。”
“东西在哪里?”
黄掌柜双手按住一侧高墙上两块墙砖,那墙便向后移开数步。两墙之间霎时多出一道窄巷,宽可容人。
“左横七九,纵十七,右横五一,纵卅五。南侠曾有严令,此物除五爷外谁也不能碰,五爷可自敲一敲这两块砖。”
那黄掌柜伸手上下左右比了比,白玉堂算准了数,觑准方位,即拔身扑入窄巷。至纵深处横过身子,左手右足各在两砖上轻轻一叩——右侧墙壁中便“咯楞咯楞”响了几声,豁出一处暗格来,内里依稀搁着两卷黄绫。
他便伸手抄了黄绫,黄绫一失,壁上的暗格立即关闭,两扇石墙也轰响着合了起来。白玉堂使脚尖在左边墙上一蹭,轻巧巧飘身,恰在两墙合拢前闪出窄巷。
这一闪却不免震动肋间伤处,白玉堂抚胸顿了顿,却又一回头,脱口赞道:“好机关!这是哪个的手笔?佩服佩服。”
黄掌柜道:“是烈阳派顾掌门,南侠的师兄,前几日将将亡故了的。”
白玉堂轻吐一口气,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神色微微一动:“怎么有两卷?他曾说……”
“原本就是两卷。”黄掌柜低声道,“圣上赐下大权,南侠自然万般谨慎,他那时便讨下原样的两道圣旨。这一道写的是他的名姓,而这一道上,写的却是五爷名姓。这也多亏了包大人一力保举,不然白衣拔擢,圣眷优容,亦属万难。”
白玉堂怔住。
黄掌柜却自说下去:“现在想想,南侠他……或许早已料到此行会有闪失……唉,但他亦知五爷不爱这名缰利锁的羁绊,若要时,五年前便已要了,故而特别吩咐,一定要当面问过五爷的意思。”
白玉堂沉默了片刻,却将嘴角一勾,牵起一个冷笑道:“这死猫……自个儿趟这趟浑水不说,倒将爷爷也一早算计了进去。若来日教我拿着他的猫尾巴,我非捋他一茬须子才解气!”
黄掌柜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试探道:“那五爷而今的打算……”
白玉堂托高了手里两卷黄绫,凑着微弱的火光晃了两晃,淡淡说道:“既然都是他的安排,你照办就是——这事到如今,大江大河都行不动船了,捞条把鱼也须得自个儿背纤,谁都不着轻省,我还有什么好推诿的!少不得凑根干柴,再将这盆子邪火拨旺一层儿罢!”
“好,好!”黄掌柜逮了这句,深怕这白毛小耗子起心翻悔,忙不迭地应承下来铁板钉钉,一个劲儿地吐着“好”字,直吹得稀拉拉的山羊胡子也一飘一飘的。
他躬身道:“属下即刻去办!”
※ ※ ※
好一番风雨淫淫。
湿彻了离人粉面,洗老了闲池碧树,淹没了乡野残年,浇熄了英雄热血。那雨时驻时续,像一首大醉方醒的歌,从午夜唱到天明。纵然嘶哑了喉咙,忘尽了词句,只得片言碎语,也要时不时地咿呀出声,一直唱下去。
不知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格老子的雨,滴猫尿一样!下到哪时候才是个头哟!”丹山派掌门谢承谋口里骂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窗外檐上淋淋滴滴落下的雨水,直躁得不停搓手。
这凤麟山庄一隅的小厅恰挨着当日废墟,此时仍聚下了十余条好汉。但望窗外,却是英雄虎眼对着些断壁残垣,谈不上伤春悲秋,也占个相觑茫然。
松木柱子泡在雨水里,和着泥浆缓缓腐烂,散出独特的霉湿气味,丝丝晕染开去。
谢承谋吸了吸鼻子,掉转头苦下一张脸儿,瞅着无双城主独孤缊道:“独孤城主,这算啥子事罗?律大庄主把我们请了来,现下哈憋在此地。每天恁般吃吃喝喝,他主人家也不出来打个照面,外面的事情都不晓得,活像是幽囚了我们一帮子哟!我这才接手门头,屋里还有好多的事情,这样整天等倒回都回不去,才真误事!”
独孤缊将两手一摊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