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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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南天听了这话依旧笑吟吟的无甚反应,宗梧却浑身剧震连连。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按剑大步出门。
李闰琦本已想好了一通模棱两可的客气话,眼见一盟师叔都发了狠走了,那些虚话当然也不好再出口。他匆匆拱了把手,忙追着宗梧去了。
张况珏静静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也不动弹,及李闰琦迈步出门,他才转脸向着律南天点了点头,既没说客套话,也没出言要挟,摇摇晃晃自出门去了。
律南天一派泰然,显露着宠辱不惊的风度。眼见着一个个人都走得远了,方才踱出小厅去,望着灵堂方向。
此时青城弟子朱明毅捧了顾寿苍的骨殖自灵堂里出来,几个青城师兄弟前后左右护着,大家脸上都缓了悲恸颜色,更添肃穆。
这一回人人走得匆忙,实在比来时还要狼狈。惟有青城派这群少年庄庄重重请了师兄的遗骨,紧随着师尊向庄子山门走去,脚步悄寂严整,透出一股子哀兵壮气。
律南天不知是不忍再看,还是不敢再看,只在人后倚着门廊,慢慢地低下头来。他还未待吁一口气,又听见一旁传来一声洪厚的“阿弥陀佛”。
趁着众人道好告别的空儿,玄业师徒皆已换上了来时的行脚装扮,此刻脚踏芒鞋大步走近。
律南天一瞧他们的打扮,就知也是要走的,正要开口说仪程的事,不防玄业抢道:“和尚只需化缘不要收礼,那些个金子银子揣着沉重,佛祖也不欢喜。”
律南天一揖道:“大师慢走,今次蜀中之事……”
玄业打断他道:“蜀中之事他奶奶的根本就没完,律大庄主心里比老和尚明白,还要废话多少诳语才住?都收了吧!”
说罢大手一招,四个徒弟跟住他就往外走,眼瞅着过了几重门,渐绝了踪影。
律南天那一口长气,到这会儿才算吐了出来。他扶着门廊又站了一会儿,脸上方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微笑。
他微笑着转身,向厅后朗声道:“邓堡主,事情都办妥了,你可以出来了。”
武十封一直垂手在旁不敢吱声,这时才隐约有点回过味儿来。他小心翼翼踏出厅堂,向着律南天放声处偷眼,只见一个半脸缠着纱布的锦衣大汉,在重兵护卫之下,隐隐露了几分真容。
这人武十封却认得,不是那“邓彬”还能有谁!
武十封一时转不过弯,喃喃道:“邓……邓先生?你何时来的?”
律南天微笑道:“武掌门,你还叫他什么‘邓先生’?他就是邓家堡的当家,人称‘神手大圣’,乃是襄阳王爷手下第一爱将!”
武十封脑中金星乱转,讷讷行了一礼,退在一边。
他到此时方才明白——整件事好似一个藏着无数水眼的万丈深潭,他只得在小溪里扑腾的水性,本就不该一脚踏进来。如今踏也踏了,咕嘟嘟一沉到底,无论进退都有杀身之祸。他真的怕极,站着站着浑身莫名地抖将起来。
那邓车由一众标下环卫而入,虽瞧得出受伤不轻,毕竟锦衣华服,衬托出一方舵首的雍容气度。
邓车走近,便执了律南天手,咧嘴笑道:“律大庄主好手段。此举了断首尾,只怕再无人敢提这蜀中之事。”
律南天摇一摇头道:“邓堡主谬赞,还得多谢邓堡主出借的黄金。”
武十封心道他一世豪富如何眼前这点黄金还需要借?他犹不知律南天目下买卖遭人挤兑举步维艰,也不知律南天此时心中又做的什么打算。
邓车指着地上黄金,望着武十封又一笑,道:“武掌门才是好朋友哇,吃得这些天的辛苦。剩下的便都送给你,可好?只怕金子虽多,你却没命使唤。”
武十封颤巍巍作揖道:“邓堡主客气,在下办事不力,受之有愧……”
邓车面色一沉,道:“你是办的好事!展昭怎么就被放跑了?若不是律庄主手头子利索,又将人拿住,这事绝非你小小一颗脑袋能扛得下的!”
武十封听他说出放走展昭这件事来,猛地一个哆嗦,双膝发软跪倒尘埃。他一伏头磕了下去,脑门子安在双手上不敢抬起来,口中连连道:“在下无能!在下无能!在下无能……”
律南天叹了口气双手将他搀起,笑道:“武兄受惊。这事原也不怎么要紧,我又不是拘着展昭,他想走便走的。你可担不上这个‘放’字。”
他忽然换了称谓,把武十封叫做“武兄”,摆明有抬举的意思,恰与邓车一唱一答,一个威吓一个奉承,总要把武十封最后一点心气儿掐熄,教他糊里糊涂跟着行事。
武十封埋着头不敢瞧他脸孔,满额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显是已然服了。
律南天又道:“咱们是知己朋友,不说两家话。我这里还有一桩非你不可的事情,不知武兄……”
武十封忙道:“但请律兄吩咐!”
律南天仿佛早料到他会爽快应承,目稍撩过邓车,两人相视一笑。
五、离梦(4)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五、离梦(4)
“黄金,我不需律庄主还了。”邓车饮了口茶,眯眼笑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正坐在一间小厅内,与律南天隔桌相对。
轩窗雕栏,掩映着厅内华贵的陈设,天青石壁上嵌着宝珠美玉,幽幽照人。
这不是凤麟山庄,这是“神宫”。
这其实亦是凤麟山庄——只因“青之可汗”的“神宫”,根本就在凤麟山庄的地下!
谁又能知晓?
——这北方草原的一代霸主,自诩青天的男人,并未把自己的行宫建在高高苍穹上,而是避了世人耳目,掩藏在半隅废墟之下……
未步青云,已入黄泉。
玄业、宗梧、甄铭、李闰琦、独孤缊……可叹这些豪英之士一个也未想到,他们心心念念的一些人,根本一直就在他们的脚下数丈!
这才是凤麟山庄最大的秘密。
“什么条件?”
律南天端坐主位,一肘支于梨木圈椅的扶手上,微微笑道:“邓堡主尽管提,只要律某办得到的,绝不推诿。”
邓车把身倚在圈椅一侧,尽力避着右肩的伤口,他搁了瓷杯咧嘴一笑:“我拿这两千两黄金,换你手上一个人。”
律南天一勾唇角:“展昭我不会交给你。”
邓车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要的不是他。展御猫如今七分不像人三分倒像鬼的,祭给开封府看,包老黑都未必认账,带回去还有什么用处?”
律南天啜了一口清茶,道:“那么邓堡主想要谁?莫非是小飞那莽鹰崽子?”
邓车笑道:“是聂风。”
这三个字出口,只听“乒”的一声,却是律南天把手中茶杯敦在了一旁的几案上。
邓车瞧着他:“律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买卖人,总晓得做买卖不能一头倒。我帮了你不少,也须拿些薄利回本才是。我看展昭这个师弟乃是可造之材,很想提携于他。你囚着他也无用处,不如交给我调教一番,再引荐给王爷,或许前途不可限量。你若不想成全可以直说,咱们重新论个价。”
他说得头头是道,俨然成了再世伯乐。律南天却知道他是因顾寿苍身死云怒堂主难以收伏,想要展昭的人头又忌惮着他律南天不敢妄动,此番损兵折将还劳而无功,回去在王爷面前难以交代,便想着要另辟一方台阶来下。
律南天早看穿他的心思,便平了平气,微笑道:“律某倒是愿意做这桩买卖,只是邓堡主怎不问问那聂少侠自己是否情愿?”
他不待邓车回话,便已吩咐道:“去将聂风带来。”
约有一刻光景,聂风才被两个契丹武士架着,死尸一样拖进小厅来。
他仍是一副神志不清模样,皆因律南天知他腿上功夫了得,怕他清醒后难以对付,遂命人每天给他灌三次“醉轻尘”的迷药,教他终日混混沌沌,保着命不死就好。
纵是如此,守卫中有见过他身手的还是少不得忌惮,又用儿臂粗的重镣锁了他的手脚。是以两人合力架住他仍觉沉重,也顾不上他双脚离没离地,就一路锵锒锵锒地拖了过来。
邓车上回见他还是凤麟山庄大乱之后,印象中这少年英气勃发,如今瞧去跟个死人无二,心中发急,暗想这不会已经教律南天给整痴傻了吧?
他脱口便问:“律庄主,他……他怎么痴痴呆呆的?”
律南天道:“他中了迷药,这些天都是这副模样。”
邓车愈发着急,道:“这怎么好,你快给他解药,须赶紧救回来才是。哎呀,这怎么好!”
律南天瞥过邓车一眼,冷冷一笑。
——救醒他?若他发难,凭你可拿他不住!
——也罢,就算聂风醒来作怪,也不是没法子再治他一回。最好让邓车晓得他的厉害,才好绝了他的心思!
律南天胸有成竹,冷笑道:“救他不难,我这就叫人给他灌下解药去,一炷香的工夫准醒。我们就在这儿坐等。”
邓车点头道:“也快叫人把他身上这些链子镣子除净了,这哪里是待贤之道呢……唉!”
※ ※ ※
“醉轻尘”药性极烈,且能随受药者内力发作,内修愈高者中毒愈深。聂风修为不俗,故而中毒后终日浑浑噩噩,人事不省。
他已昏了这些时日,虽然服下解药便即苏醒,却仍然躺倒在地,木讷讷半睁眼眸,可见一时间心神未复。
邓车等不及,干脆撇了茶杯,三两步迈上前去,双手将聂风扶起,亲抚其背,口中更憋出了十来年不曾现世的温柔声调,连连唤道:“聂少侠醒来!聂少侠醒来!”
他是练家子,也会些推拿穴位的手法,一阵揉弄之后,聂风“唔”了一声,完好的那只眼珠这才微微转动起来。
隔了数日的昏迷,他的目光甫一清明,接触到的就是邓车这偌大的一张长脸。
聂风一震,本能地对准此人抬脚便踹,无奈手足俱软,此时还运不得力。在邓车看来,他倒像是承恩有愧无限惶恐地微微挣扎了一下。
邓车面露欢喜道:“聂少侠你可醒了,都怨我来得太晚!我等礼数有偏,此番真真儿委屈聂少侠了!”
律南天坐在一旁听见,捏着茶杯的手指就是一紧。邓车大言不惭把他跟自个儿归在一处,已经令他恼火,何况这番话分明是把好人自己做了,恶人全推给他律南天。
聂风完好的右目又是一动,慢慢伸过一双手,撑在地上。邓车正自编排着辞令,想着接下来可要怎么才能几句话就把这少年说到感恩戴德涕零效忠,根本没在意聂风的动作。
他想了又想,方才开口道:“聂少侠既然醒了,邓某有一些话便不能不对你表明了……”
律南天又瞥他一眼,面上一派的冷笑。
邓车哪有心思看他,兀自言道:“在下姓邓无错,却并非江湖无名之辈。实话对聂少侠说了吧,我就是邓家堡的堡主,单名一个‘车’字,朋友们送得雅号‘神手大圣’,不知聂少侠可曾闻名?”
聂风只是望着他,仍旧默默无声。
邓车不知聂风来自五百年后,根本不知什么‘邓家堡’、什么‘神手大圣’,就连他的主子襄阳王爷,这少年也从未听说。他见聂风不吭声,只道他心中正在揣测权衡,不禁暗想他莫不是嫌自己来头不够大?
——这也难怪,他原本是展昭身边的人。展昭一代南魁雄踞江湖,还曾授过四品御带,乃是天子近臣,听着怎么都比他邓车这绿林里作为的小小堡主来头要大。
邓车想到这里,额角隐隐竟有些冒汗。他用眼角扫了扫律南天,律南天又是冷笑一下,全神贯注地喝他的茶,分明是不打算开口帮衬。
邓车遂硬起头皮继续道:“我邓车虽身在绿林,却也是为王侯办差。我主襄阳王爷,乃当今圣上的亲叔,绝非一般的人物。聂少侠只要稍在江湖上走动,都该知道这南北武林多少山头,都已落在王爷的麾下作了一盟。”
聂风还是沉默望着他,忽然一使力自己支撑着坐直了身躯。
邓车见过他与步惊云联手“封魔”,实是有些忌惮他的武功,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身子。律南天一一看在眼里,突然冷不丁开口道:“聂少侠,你还不明白么?邓堡主这是打算替襄阳王爷招揽你呢!”
聂风缓缓转过头,复又默默望着律南天。
律南天冷笑道:“聂少侠,如今你若情愿降了王爷,便算与我律南天结盟,我就放你随邓堡主离去。邓堡主绕来绕去,只怕还要绕上八百句,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他怕你见怪不肯明说,我就替他直说了吧。”
邓车狠狠刮了他一眼,黄脸皮涨得发紫。他自觉尴尬,不好继续赖在聂风旁边蹲着,只得回到几案边坐下。
律南天望定聂风,一字一字道:“聂少侠,你的意思呢?”
聂风双手撑着身子又默坐片时,终于慢慢从地上站起。
邓车看他挺身站直,随手整了整身上的蓝衣,整个人顿如拔高数寸,周身的傲气都舒展了开,一静一动间,霍然流露出掩藏不住的贵介公子风范来。
他与律南天对视了一眼,两人俱怀的是一般心思,都暗自想着这少年的来头恐怕有疑,他绝不可能只是个乡野村夫!
聂风整罢衣衫,长发轻轻一摆,半遮住伤残的左眼。发丝摇曳间,俊秀的容颜瞬间生动起来。他轻挑唇角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向二人抱了抱拳道:“邓堡主、律庄主,聂风给二位见礼。”
律南天大大地一愣!
——这哪里还是当初刀庐里淳朴温柔的乡间少年!这分明是哪个名门的公子大派的高徒,非得要自幼受教,有幸指点一方江山,才能养出这等矜贵温雅的绝妙气度!
律南天大愣之后,顿有种高山失足的感觉——他被骗了!他竟然被骗得如此之惨!
——亏他律南天阅人无数,居然没看出这少年身上的贵气、傲气、萧杀凉薄之气,亏他年纪轻轻,竟能藏得如此之深!
律南天乱了!
——他不能不乱!纵然城府深筑如展昭、步惊云,至少也能令他瞧出非凡之处,让他能多留三分心思对付。而这个聂风,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装得如此天衣无缝?!
律南天心绪大乱,脱口便道:“你……到底是谁?”
聂风一笑,笑得甚是温柔可亲:“我就是聂风,律庄主也可叫我小马,你叫过的。”
“你绝非展昭的师弟!”律南天道,“我早已查过,烈阳派没有姓聂的弟子,也没有姓马的弟子!”
聂风笑道:“那是自然,我本非烈阳弟子。烈阳派使的是剑,我用的是刀,律庄主不是早就知道?”
他说到这里,仿佛不再给律南天说话的机会般,直接转向邓车道:“邓堡主少见,我记得咱们在凤麟山庄见过一面,是也不是?这里不像凤麟山庄,堡主可否告知聂风而今身在何处?”
邓车既存了“礼贤下士”的心思,又没有律南天此刻的震撼,少不得实话实说:“此乃律庄主的另处盘口。你昏迷了数日,是我让律庄主把你救醒。”
聂风点头道:“原来如此,多谢邓堡主相救。”
邓车这会儿看他举止优雅言辞得体,加之他本就生得俊美,简直顾盼生辉,宛如天人下凡一般,不由大叹自己眼光独到,怎么就从一堆凡夫俗子中挑出了这么个光灿灿的神仙人物,心中喜不自禁。欢喜之余又不禁担忧,心道如此俊杰,他肯乖乖跟着自己投效王爷么?
便真的投了,怎知他日顾寿苍那番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