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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最长的一天-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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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多佛尔港白峭壁上的蓝知更鸟粪。”半夜时分,海岸警备队的快艇和海军驱逐舰又干起了重新集结船队的巨大工程。
这一次再也没有掉头返航的事了。
    在法国海岸外面,微型潜艇X23 号缓慢地升上海面。时间是6 月5 日凌晨1 时。乔治。昂纳上尉迅速地打开舱口盖。
在爬进那个小小的指挥塔后,昂纳和另一个水兵把天线竖了起来。在下面,詹姆斯。霍奇斯上尉把无线电的转钮固
定在1850千周上,同时用双手罩住耳机。没等多长时间,他就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对方的呼叫讯号:“肉趾脚……肉趾脚
……肉趾脚。”在听到紧接的只有一个词的讯号之后,他抬起头来,简直无法相信。他用双手更紧地按住耳机,再一次
地倾听。没有听错。他告诉他的伙伴们。谁都没吭一声。他们阴沉地对看了看:等待在他们前面的是,还得在水底下呆
上整整的一天。

等待(十二)上
    晨光熹微中,诺曼底海滩笼罩在一片雾气里。前一天时作时歇的雨已变成下个不停的蒙蒙细雨,把万物打得精湿。
海滩再往里,便是那些古老、形状不规整的田野,在这里已经打过无数次恶仗而且还要打上无数次。四年来,诺曼底
人民和德国人生活在一起。这种奴役状态对于不同的诺曼底人有着不同的意义。在三个主要城市里——东西两头的海港
勒阿佛尔和瑟堡,以及处在二者之间(地理位置与大小规模上均是如此)的冈城,它离海岸10英里——占领是生活中一
个严峻与经常存在的因素。这里有盖世太保和党卫队的总部。这里经常发生让人想起战争的事情——半夜搜捕人质、无
休无止地袭击地下抵抗力量,还有既盼望又害怕的盟军轰炸。一出城,特别是在冈城和瑟堡之间,便是满布树篱的乡
野:一块块农田,四周是高高的土墩,土墩上密密麻麻地长着灌木和小树,从罗马人时代起它们就被入侵者与守卫者用
作天然的壁垒。乡野间点缀着一幢幢木框架的农舍,茅草屋顶或是红瓦屋顶,时不时出现一些微型城堡似的小镇和村落,
每一处几乎都有方方正正的诺曼底式教堂,四周则是一些有几百年历史的灰石房子。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听说过这些村
镇的名字——维尔维尔、柯尔维尔、拉玛德琳、圣梅尔… 艾格里斯、谢夫… 杜邦、圣玛利… 杜芒、阿洛曼契、鲁克。在
这些人口稀少的乡村里,占领的含义与大城市里有所不同。诺曼底的农民处在一种牧歌式的战争回流里,他们尽可能使
自己与这种形势相适应。千百个男男女女被从小镇、村子装上船,到外面去当劳工,留下来的也得用一部分时间给海岸
警备队无偿劳动。可是这些独立观念很强的农民也尽可能不多出力。他们一天天挨下去,以诺曼底人的倔劲恨着德国人,
像苦行僧似的等待、盼望着解放那一天的到来。一个名叫米歇。哈德莱的31岁的律师,站在他母亲房屋的起居室窗前,
这所房子坐落在俯视的维尔维尔村的一个小山上。米歇的双筒望远镜焦距对准了一个骑了匹高大的农家马的德国士兵,
他正顺着路往海边走去。在他马鞍两边都垂挂着几只铁皮水壶。这幅景象也够可笑的:巨大的马屁股、一蹦一跳的水壶,
外加大兵的那顶水桶似的钢盔。
    哈德莱眼看那个德国兵骑马穿过村子,经过那座有又高又细尖顶的教堂,一直来到隔开大路与海滩的那道水泥墙前。
这时德国兵下马,取走所有的水壶,只剩下一个。突然间,有三四个士兵神秘地从断崖绝壁间出现。他们接过水壶后又
消失不见了。那个德国兵拎着剩下的水壶爬过墙头,来到一幢挺大的黄褐色的消夏别墅,这别墅四周围都是树,它与海
滩边上那片散步场地一般长。到了那里,德国兵跪下来,把那只水壶递给一双从建筑物底下齐地面处伸出来的手。每
天早晨都是如此。这个德国兵从不迟到,他总在这个时候把早上的咖啡送到维尔维尔的村口。对于呆在峭壁哨所和海滩
这头伪装地堡里的炮手来说,这就是一天的开始。也正是这片一派和平景象、微微弯曲的海滩,第二天将以“奥马哈海
滩”的名称为全世界所知晓。米歇。哈德莱知道,现在是早上6 点15分整。这套仪式他已经观察了好多次了。他总
觉得有点滑稽,一方面是因为那个德国兵的形象,另一方面使他觉得可笑的是,给野外人员供应早晨咖啡这样简单的一
件事,就把吹嘘得上了天的德国人技术上如何精明的神话给粉碎了。可是哈德莱的高兴是有点苦涩味儿的。像所有的诺
曼底人一样,他长时期以来就恨德国人,特别是现在,他更加憎恨了。好几个月以来,哈德莱一直看着德国军队与强
制劳动营,沿着海滩后的岩和河滩两端的峭壁在不断地挖掘、打地洞以及挖隧道。他看见他们在沙滩上设置障碍物并且
埋设了成千枚有杀伤力的、邪恶的地雷。而且还不仅如此,他们以一丝不苟的彻底性,拆去了岩下面海边那一排漂亮的
粉红、白色和红色的消夏村舍与别墅。如今,90幢房子只剩下了七幢。把它们拆掉不仅是因为要给炮手以更大的火力角
度,而且还因为德国人需要木料给他们的掩体做护墙板。仍然矗立在地面上的七幢房子里最大的一幢——那是石块砌的
全年住人的房子——属于哈德莱。几天前,当地的司令部正式通知,他的房子也要拆掉,德国人说他们需要砖和石头。
    哈德莱不知道是否在某处有某个人会再把这个决定取消。德国人在有些事情上是常常让人难以逆料的。不过在24个
小时里就可以明确知道了:他得到过通知,这所房屋明天就要拆除——也就是说,6 月6 日,星期二。
    6 点30分,哈德莱打开收音机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新闻。这是不容许的,可是和千百万法国人一样,他蔑视这道命
令。这是反抗的又一种形式。不过,他还是把声音扭到耳语那样轻。
    和往常一样,在新闻结束时“不列颠上校”——也就是道格拉斯。里奇,他通常被认为是盟军远征军总司令部的代
言人——读了一条重要通知。他说:今天,亦即6 月5 日星期一,最高统帅授命我宣读以下通知:目前,本台已成为最
高司令部与被占领区人民之间一个直接联系的渠道……在适当的时候,总司令部将发布极重要的指令,但是,不可能每
次都预先宣告发布的时间;因此,希望你们或以个人为单位或是和朋友们组织起来,能在每一个小时里都收听。这样做
其实并不特别困难……
    哈德莱猜想这样的“指令”肯定与反攻登陆有关。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即将来到。他认为盟军肯定会在英吉利海
峡最狭窄处发动进攻——总在敦刻尔克或加来附近,那里有港口,反正绝对不会在这儿。
    住在维尔维尔的杜布瓦和达沃两家人没有听广播,他们今天早上睡懒觉了。昨天晚上他们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庆祝会,
活动一直持续到凌晨。诺曼底各处都举行了这样的家庭集会,因为教会方面规定,6 月4 日星期天是初次圣餐受拜日。
人们一向把这个节日看得很重,家人、亲戚总以此为由一年一度在一起聚聚。
    杜布瓦和达沃家的孩子们穿上最好的衣服,在维尔维尔小教堂里骄傲的家长和亲戚的注视下举行了他们的初次受拜
仪式。有些亲戚还是远道从巴黎来的,他们揣着花了好几个月才申请到的德军当局特批的证件。这次旅行让人生气而且
还很危险——眼下火车严重超员而且从不准点,让人没法不生气,说它危险,是因为所有的机车都成了盟军战斗机和轰
炸机的袭击目标。
    可是走这么一趟还是值得的,上诺曼底去总是不虚此行的。这里物产仍旧很丰富,有许多东西巴黎人如今简直难得
见到——新鲜的黄油、干酪、鸡蛋、肉,而且当然,还有卡尔瓦多,这是诺曼底人酿造的容易醉人的苹果白兰地酒。除
了这些,在这艰难的时日,诺曼底算是个好去处。既安静又安全,离开英国太远不致选作登陆的地点。
    两个家庭的聚会非常成功。而且节还没有过完呢。今天晚上所有人还要坐在一起享受一顿美餐,喝主人家想方设法
攒下来的白兰地和别的好酒。到那时庆祝活动才算达到高潮。亲戚们准备星期二一早乘火车回巴黎。
    可是他们诺曼底的三天度假得大大地延长了:往后的四个月里,他们得被迫困在维尔维尔。
    更靠近海滩,离柯尔维尔村口不远处。40岁的弗尔西德。布罗克赫在干他每天早上6 点半必定要做的常课:坐在他
那间湿淋淋的牲口棚里,眼镜歪到一边,脑袋挤在母牛乳房底下,让一道细细的乳汁流到一只桶里。他的农场躺在一条
狭狭的土路旁,位于离海还不到半英里的一个小高地的顶部。他已有好久没有顺着那条土路远走或是到海滩上去了——
德国人把它封闭后就再没有去过。他在诺曼底务农已有五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这个名叫布罗克赫的比利时人曾眼
见他的家园毁于一旦。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件事。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爆发,他马上辞去办公室的工作,和妻子、女
儿一起搬到诺曼底来,他想在这儿总可以太太平平地过他的日子。在10英里以外的教堂小镇拜依厄,他19岁的长得挺
俊的女儿安妮。玛丽正准备去学校,她在那里教幼儿园。她期待这一天快点结束,因为暑期明天开始。她打算在农场上
度假。第二天她要骑自行车回家。
    也是在第二天,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来自罗得岛的又高又瘦的美国小伙子,将在几乎正对着她父亲的农场的海滩上登
陆。安妮。玛丽将成为他的妻子。
    整个诺曼底海边,人们在干他们每天都要干的工作。农民在田野里耕作,侍弄他们的苹果园,照顾他们的白褐色花
母牛。在村庄和小镇上,店铺在开始营业。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仅仅是又一个普普通通的被占领的日子。
    在即将以犹他海滩闻名于世的那片沙丘与广阔的沙滩后面,在那个叫拉玛德琳的小村子里,保尔。盖曾格尔和平时
一样打开了他那家小铺兼咖啡馆的门,虽然是不会有什么买卖的。有一段时间,盖曾格尔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不能说
富裕,但也够他自己、妻子玛莎和12岁的女儿珍妮开销的。可是现在,整个海岸地区都被封锁了。住在最靠近海岸的人
家——基本上从维尔河口(这条河就在附近入海)一直到瑟堡半岛整个这半边的人家——都被赶走了。只有在这里拥有
农场的才允许留下。如今,咖啡馆老板的生计全部仰仗留在拉玛德琳村的七户人家以及驻在附近的少数德国军人——这
些大兵他哪敢不伺候。
    盖曾格尔其实也想搬走。当他坐在他的咖啡馆里等候第一个顾客上门时,他怎么也想不到,24小时之内他就要出外
旅行了。他和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将被驱赶集中,送到伦敦去接受询问。
    这个早晨,盖曾格尔好友之一,面包师傅比埃尔。卡尔德隆的心事要重一些。在离海岸10英里的卡伦丹镇让纳大夫
的诊所里,他坐在他五岁的儿子小比埃尔的床边,小比埃尔刚动过手术摘除了扁桃体。中午,让纳大夫又给小孩检查了
一遍。“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告诉那个焦急不安的父亲,“他的情况蛮好。你明天就可以把他带走。”可是卡尔
德隆却有不同的想法。“不,”他说,“我想要是我今天就把小比埃尔带回家去他母亲会更高兴的。”半小时后,卡尔
德隆把小男孩抱在怀里出发回家了,那是在犹他海滩后面的圣玛利… 杜芒村——在D 日,伞兵部队将在这里和第四师的
战士会合。
    对于德国人来说,这也是安安静静、平淡无奇的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没指望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天气太
坏了。事实上,天气如此恶劣,使得在巴黎卢森堡宫的空军司令部的首席气象专家华尔特。斯托培上校教授在例会上告
诉军官们,今天不妨放松放松。他甚至怀疑盟军的飞机今天会不会出动。立刻,防空部队的战士们接到命令可以免除值
勤。
    紧接着,斯托培打电话给离巴黎仅仅12英里的郊区圣热尔曼… 恩… 赖尔,打到维克多。雨果大街20号。那是一幢很
大的三层楼碉堡式的建筑,有100 码长,60英尺深,隐藏在一所女子中学下面的一个斜坡里——这就是西线总部,冯。
伦德施泰特的司令部。斯托培与他的联络军官赫尔曼。缪勒少校说话,此人是负责气象的,缪勒老老实实地记下天气预
报,接着便把它送交参谋长布鲁门特里特少将。西线司令部一向很重视气象报告,布鲁门特里特尤其急于想见到今天的
这一份。他正要为西线总司令想进行的一次巡视的日程计划作最后的定稿。气象报告使他更加相信巡视可以按原定计划
进行。冯。伦德施泰特计划星期二在他儿子、一个年轻的中尉的陪同下,去视察诺曼底的海岸防御情况。
    在圣热尔曼… 恩… 赖尔,没有多少人知道有这么一幢碉堡式的建筑物,更没有几个人知道,德军西线最有实力的陆
军元帅就住在中学后面亚力山大。仲马路28号一所小小的不起眼的别墅里。它由高墙围圈着,铁门永远是关闭的。要进
入别墅得通过一条穿越学校院墙特别建造的通道,或是走靠亚历山大。仲马路的围墙上的一扇很不显眼的小门。
    冯。伦德施泰特和平时一样很晚才睡(上了年纪的陆军元帅如今难得在10点半之前起床),快到中午他才坐到别墅
一层楼书房的办公桌前面去。在那里,他与他的参谋长商量了军机要事并签署了西线总部对“盟军意图的估计”,以便
在当天稍迟时可以呈交希特勒的最高统帅部。
    这个估计是又一个典型的错误揣度。报告是这样写的:空袭的系统化与明显增多说明敌人已进入高度准备阶段。可
能入侵的战线仍然是从〔荷兰的〕斯海尔德一直到诺曼底……但包括布列塔尼北部前沿在内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然而〕这整片区域内敌人将在何处进攻仍然不明朗。对敦刻尔克到迪耶普海岸防御工事的密集空袭可能说明盟军入侵的
主攻方向将在这里……〔但是〕尚不能明显看出有立即发动攻击的迹象……
    在作出这样的含混与别出心裁的估计之后——这一估计把可能登陆的地点挪到了800 英里之外——冯。伦德施泰特
便和他的公子一起上陆军元帅心爱的餐馆去了,那是在附近波吉瓦尔的“勇敢的公鸡”。现在是1 点钟刚过不久;再有
12小时那就是D 日了。
    对于德军指挥体系的每个环节,持续的恶劣天气起了一服镇定剂的作用。大大小小的司令部都深信,进攻不会在最
近的将来发生。他们的判断是根据促成盟军在北非、意大利和西西里登陆时对气象的精密估计作出的。这几次行动情况
各不相同,但是像斯托培和他在柏林的上级卡尔。桑塔格博士这样的气象专家注意到,没有十分之九把握的有利天气条
件,特别是没有有利的空中掩护条件,盟军就贸然登陆,这种事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对于一板一眼的日耳曼头脑来说,
违反这条规律是不可思议的:气候非得十分理想才行,否则盟军就不会进攻。而现在天气并不理想。
    在拉罗什吉荣B 集团军群司令部,一切如常,就像隆美尔在时一样,参谋长斯派达尔少将觉得形势蛮正常,不妨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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