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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救救我 作者:[法]纪尧姆·米索-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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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病人吗? ”
    “我看不是。”
    萨姆穿过长长的前厅.害怕又是格雷丝·科斯特洛。
    一个女人背对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她围着一条巴宝莉披肩,穿着单排扣大衣,散开的头发从衣领处垂下。
    这身衣服,这种发式……
    “朱丽叶! ”他喊着迎过去。
    年轻女人吃惊地转过身来:她们的身材和服装一样,但这不是朱丽叶。
    “是盖洛韦医生吗? 我叫科莱恩·帕尔克,是朱丽叶的室友。”
    因为认错了人而有些窘迫的萨姆和她打了招呼,她也不加掩饰地从上到下打量萨姆。萨姆这边也更仔细地看着她,观察她那漂亮的脸庞和近乎绿色的瞳仁。科莱恩漂亮,她自己也知道这点。
    “我今天早晨看了报纸。”她解释说,“我一直感到吃惊,竟有人怀疑朱丽叶炸的飞机! 她可是一个连微波炉都不会使的人! ”
    萨姆礼貌地微笑着。年轻女人继续说:“她的律师对我讲了您的所有努力。是他把您的地址告诉我的。”
    “我想她有可能明天获释。”
    科莱恩表示同意。萨姆估计她有话要说,而年轻女人也没有陷入过多的客套。
    “您认识朱丽叶很长时间了吗? ”
    “不能算长,”他承认。
    “几个月? ”
    “几天。”
    科莱恩再一次仔细看着医生。她越是听他说话.就越清楚他身上吸引朱丽叶的东西:集于一身的果断和温柔,如此动人的目光……
    “我必须要问您一个问题。”她犹豫了一下说。
    萨姆打了个手势请她说下去。
    “什么促使您去帮助一个一周前还不认识的女人? ”
    “这是一件既十分简单又十分复杂的事。”萨姆承认。
    科莱恩停了一会儿。
    “我只知道一件既十分简单又十分复杂的事。”
    “什么? ”
    “爱情。”
    几个小时后,在哈莱姆,纽约的夜色中,一个高挑的身影溜到一幢砖石建筑旁边。正是在这个宽敞的仓库里——克林顿离开白宫后安置的办公室就在附近——存放着已下论断的刑案尸体解剖档案。
    格雷丝·科斯特洛走进行政大厅。一片寂静。她看了看表:清晨三点刚过。正如预计的那样只有一个人数有限的小队负责夜间执勤。
    “晚上好。”她说着朝在前台后面打哈欠的雇员走去。
    “你好,外边很冷吧? ”
    “是的。”她回答,把她的证件和警徽按规定留在那里。
    她知道即使是现在这个时辰,一个摄像探头也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是她接受风险。她相信永远没有人检查这些录像带.反正没有人能够认出她。
    “如果你能给我一杯咖啡.我可不会拒绝.”她搓着双手说。
    “那边有一台咖啡机……”雇员指着走廊尽头的一台自动售货机。
    格雷丝对他露出杀手锏般的微笑;可以让最稳重的男人晕头转向的微笑:她知道这是她最有效的武器。说来不算是个光明正大的武器.但有时候需要就是一切。今天晚上就是这种情况。
    “等等.”雇员又说.“我来请。”
    “太客气了。 ””我叫罗比。 ””幸会。 ”
    他离开办公桌.格雷丝借饥来到他的计算机前。她输入自己的名字.屏幕上显示出她想要的资料:
    格雷丝·洛朗·科斯特洛
    档案号:№1060一674
    她在一个便条上草草记下这些数字,然后等着“罗比”回来,以便根据号码而非受害者的姓名向他索要档案。
    “我从没见你来过。”他说。
    “我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她解释说。
    “可是你看起来不错。”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递给她一个厚厚的硬皮文件匣。上帝保佑,他没注意到两个双胞胎般的名字。
    谢过之后,格雷丝坐到边上的一个小隔间里研究她的档案,清楚地知道这是他人从未有过的体验:查阅本人的尸检报告……
    尽管她努力保持平静,在打开文件时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基本信息
    格雷丝·洛朗·科斯特洛
    性别:女人种:白年龄:38
    身高:1 .79米体重:66公斤
    六十六公斤,如果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不会那么吃的,她想着,为了减弱一些悲剧性。
    她继续往下看,试图找出一个可以让她回忆起死亡现场的要素。报告写明,她的尸体是清晨五点在她自己的车里被发现的,她的车停在距曼哈顿桥不远的一条小街上。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说我到那儿去干什么。
    一个纸袋装着一套触目惊心快照照片。尽管她无动于衷,但是审视本人尸体的超现实感还是让她难以承受。她被一颗命中头部的子弹射杀。从背后袭来的子弹先炸飞了左半部的脑壳,然后钻进右上部。在照片上,她的后脑一片血肉模糊。
    她身体的其他部分只有一处伤痕——颧颊上的一块很清晰的血肿——没有被虐待、强奸或者反抗过的痕迹。她甚至没有挣扎或自卫的时间,因为那个人在她朝他转过头的时候掀掉了她的脑壳。
    她最初差一点放弃查阅最后两页报告,那是毒物检验结果,她认为那里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可浏览之后,她还是强迫自己重读了三遍,因为她刚刚发现了让她震惊不已的东西:验血结果表明她的身体里有微量的可卡因。
    格雷丝愣愣地坐在那里。这让她无法接受。事情对不上。她一辈子没沾过毒品!她有些精神恍惚地站起身把文件还给了罗比。
    她上了街,冷风抽打在脸上,可是她却没有知觉。三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一起。谁杀了她? 为什么她的血液里有毒品? 这一切与别人目前要求她完成的这项神秘任务有关系吗?
    星期二上午
    九点三十分,朱丽叶被带到昆斯第三法庭。进入法庭时,她绝望地寻找熟悉的面孔。但审理是不公开的,无论科莱思还是萨姆都不能出席。
    按照律师的建议,她承认自己犯下违抗治安部队和违反移民法的罪行。
    纽约警方不能确凿指出法国女人与空难的任何关联;法庭没有采纳对她这方面的指控,在与检察官协商后.判处她缴纳一千五百美元的罚金。
    到警察分局领回所有个人物品之后.她被带到了移民局.移民局应该启动驱逐她出境的程序。当朱丽叶等待被直接遣送回法国时,一个有些神秘的国土安全调查委员会——911 之后成立的——突然表示要于近日对她进行问询。十二时整.那些人暂时中止了对她的驱逐程序.因为命运的嘲弄,她带着延至问询次日的特别签证离开了移民局。
    科莱恩来接她.两个好朋友拥抱到一起。她们长时间地相拥而泣。这是她们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亲近。她们乘出租车回到住所。天气晴朗而干燥,朱丽叶从未感到白天的阳光如此让人焕然一新。
    她一到家就放了一盆滚烫的洗澡水,把浴室变成了桑拿房。她脱掉衣服就钻进香气扑鼻的水里,水几乎溢出浴缸。她把头扎进水里憋了一分多钟,试图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部赶出去,以便恢复活力。
    拘留和监禁成了她永生难忘的意外考验。她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经历不要给她的精神留下过多的阴影。无论怎样,她现在希望把这些抛到脑后,并感谢科莱恩没有拿成堆的问题纠缠她。
    她抬头换气。感觉焕然一新,既非常疲劳,又充满活力。她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睡上三天,也可以在中央公园跑上十公里。
    她穿上了浴衣,到客厅找科莱恩。
    “谢谢你去接我。”
    科莱恩指着放在地毯上的一个旧旅行包。
    “我给你找了换洗的衣服。你把它们丢在柜子最里面了。”
    朱丽叶开始在旅行包里寻找,仿佛这是一个百宝箱。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她上大学时穿的,有些还是她少女时代穿的。
    “你知道……他非常担心你。”科莱恩若无其事地说。
    “谁啊? ”
    “你说谁啊? ”
    “我不知道……是我们那位九十岁的邻居安德鲁先生吗? ”
    “听好了,”科莱恩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已经动了心……怎么说呢? 说帅气并不贴切……招人疼也不合适……总之是条真正的汉子。”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谁。”
    “那好,随你吧,不说了。”
    朱丽叶继续翻弄着年轻时的衣服,想在里面找出几件“可穿”的。她找出一件装饰着珠子和假宝石的大网眼套头衫,一件仍引人注目的绣花衬衫和一条有许多兜和窟窿的褪了色的裤子,她还记得这是通过中学毕业会考后在巴黎中央市场买的。
    她一边假装为面前的财宝惊讶,一边不断思考科莱恩刚才说的那番话。
    她已经后悔中断了刚才的谈话,一个问题到了她的嘴边:她的室友是怎么知道萨姆·盖洛韦的? “告诉我……”
    “什么? ”
    “刚在你说他非常担心你是什么意思? ”
    科莱恩装作不明白:“没什么意思,亲爱的。你想保守你的秘密这很正常。”
    “别跟我兜圈子啦! ”
    科莱恩满意地从计算机屏幕移开视线。
    “好吧,我和萨姆·盖洛韦小叙了一次,我确信他是适合你的男人。”
    “这很复杂,你知道吗:他是医生,已婚……我也不认为他会爱上真实的我。”
    “可是,我的想法却相反。”科莱恩反驳说,同时递给她一个小录音机。
    朱丽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是她的室友却让她自己去揭开谜底。
    “好啦,我得走了。现在我对你的状况放心了,我可以去逛商场了。我在萨克斯看到了一条小裙子,我可真被迷住了……”
    科莱恩体贴地悄然离去,朱丽叶按下播放钮,萨姆的嗓音,那么冷漠,那么亲近,在房间里回荡。
    亲爱的朱丽叶……
                                   20
    就我所知,这归纳为三、四个词:某人爱你的日子,天清气爽,我无法更贴切地表达,天清气爽。
    ——让.迦本
    亲爱的朱丽叶……
    请花点时间听我说,即使你在生我的气……
    我知道这几天非常艰难,但相信我,我无时不想念着你。
    我也知道,如果在机场时我有勇气请你留下来与我一起生活,而不是任你登上了那架该死的飞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缺少的不是渴望,也许只是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并且害怕我们的故事只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朱丽叶坐在长沙发上,屈着的双腿顶在胸部,没有料到萨姆即将对她泄漏的这些事情。
    因为我对你说了谎:我已不再是有妇之夫。我结过婚,但是我的妻子一年前去世了。
    她叫费德丽卡。我们青梅竹马,在布鲁克林的同一个街区长大。这是所有大都市都有的那种问题街区。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我的祖母倾全力照顾我。而费德丽卡家里只有从早到晚吸毒的母亲。这就是我们的童年。这么说吧,我们看从前班级的老照片时,就是要确认过去的大部分同学已经死了或者进了监狱。
    但是,我们还好好地活着。我是医生,她是画家;我们生活在舒适的公寓里;我们摆脱了过去。
    至少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那个可怕的夜晚……
    我记得那是十二月中旬,我沉醉在节前的惬意中。下午,我们在医院欢庆圣诞。孩子们用他们的折纸装点了一棵大圣诞树。半个月来,我没有失掉过一个患者。费德丽卡在等候孩子的出生,我非常幸福。
    为了买礼物,那天晚上我从医院出来后在商店的豪华橱窗前留连了好一会:一本有关拉斐尔的书给费德丽卡,木偶和毛绒玩具大象装饰婴儿房……
    我从未如此确信未来将是宁静而晴朗的,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家。门开着。我在楼梯上叫费德丽卡,但是她没有回答。我有些担心地推开了浴室的门,发现了语言无法表达的号象。墙壁和地砖上溅满了血。费德丽卡的尸体横陈在一浴缸的血水里,她的手腕和脚腕被深深地割开了。我妻子在怀孕的时候自杀了。
    震惊的朱丽叶擦去流淌在面颊上的眼泪。她把录音机贴在耳朵上走到平台上透一透风。萨姆继续着:无论将来遇到什么,我确信再也不会有与我妻子的死同样可怕的事情了。
    朱丽叶,你一定要明白:身为医生,我的工作就建立在痛苦不是命定的这一信念上。每天出诊的时候,我接待那些被暴力、亲人的死亡或者疾病摧毁的儿童。我的工作就是使他们相信他们能够从创伤中振作起来。而且在大部分情况下我都做到了。我成为医生的部分原因就在于此:因为我知道经历恐怖之后生活仍是可能的。治疗病人并不仅仅是寻找他们的病因,还要给他们明天会更好的希望。
    但是,我一直没有能说服费德丽卡。我所爱的女人经历着一种悲惨的境遇,而我却没有能力让她摆脱痛苦。我们肩并肩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我们仅仅是“1 十1 ”,从来没有成功地融为一体。
    我认为只有对方接受你的帮助你才可能救助什么人。但是费德丽卡越来越封闭。她从来没有真正摆脱她的过去。她已经放弃了斗争,绝望到我想象不到的程度。在怀孕期间自杀的人该是多么绝望啊……
    在随后的那些日子里,对我来说一切都无所谓了。没有什么东西触动我,无论是喜悦还是痛苦。我自己的死亡也不再令我害怕。有些时候.我甚至把这看作是解脱而盼着它的来临。
    只有我的工作仍引起我的兴趣,但是我在工作的时候少了自信。我再没有什么期待,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活着。
    直到你……
    你认为我们相遇的几率是多少? 我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过,每天在时代广场擦身而过的人超过一百五十万。一百五十万,你算算吧! 差多少我们就错过了? 半秒钟?顶多一秒钟……
    如果你早一秒钟过街,我们就错过了。如果我晚一秒钟并线。我们就错过了。
    我们的全部故事都装在这一秒钟里。
    短短一秒钟我可能永远不会发现你的脸。
    短短一秒钟你可能意识不到我的存在。
    短短一秒钟你可能没有下飞机……
    一秒钟我甚至已经死了……朱丽叶在平台上想。
    这一秒钟难道不是我们的一秒钟吗? 我们意外的火花,我们的运气。
    这一秒钟可以永远改变我们的生活。
    想想它吧! 我知道我骗了你,请相信我对此很后悔。
    我也知道你不是律师。但是不要以为这对我有所妨碍,完全相反。服务员还是演员有什么关系! 我既不求富.也不求贵。金钱从来不是我做决定的第一要素。 我没有任何财产.我一无所有,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公寓。我的全部生活就只是这份工作。
    一个期望,我留给你猜……
    眼含泪水的朱丽叶关上了录音机。她脱掉了浴衣,甚至未及梳妆一番就飞快地穿上刚才挑选出来的衣服。她用一条色彩鲜艳的长披肩和一件裘皮镶边条绒外衣配齐了她的行头。
    两秒钟后,她已离开了卧室。
    然而,没多久她就不得不回来了。她匆忙中赤着脚就出去了。她在旅行袋里搜寻,碰巧找到了常穿的那双基克尔斯胶底双色翻毛皮鞋。
    她在电梯里的镜子前“整理”了一番。她的样子总算还不错。一身旧衣服让她看起来像是波希米亚人。当然这算不上光彩照人,但至少就是她的本色。
    她在医院找到了萨姆,两个人都渴望在这个下午逃离城市。正好,伦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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