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作者:[法]纪尧姆·米索-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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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不可思议,谢克已经接替了哈撒韦神父。谢克曾因为哥哥在监狱里自杀而颓丧,或许在信仰里他找到了安慰。
他们就像在很久以前一样,热情拥抱之前先按照一个复杂的规则握手。
高大的黑人仍旧壮如兰开夏式摔跤运动员。他穿着一条褪色的牛仔裤,一件难以包住那一身肌肉的厚运动衣。修剪得很短并去了色的胡子凸显了略带茶色的黑皮肤。谢克是个大力士,是力量的浓缩体,萨姆数不清他的朋友曾多少次在小城的暴力中保护过他。
“你怎么样? ”
“比上次好。”
两个人十年没见了,尽管他们时不时联系一下。正像谢克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后向他建议的,萨姆与这个区断绝了一切联系,即使要付出不能与惟一密友见面的沉重代价。
“我感觉就像昨天一样,”萨姆为了抑制激动说道。
“我呢,我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上次见面我们还都是孩子,可是如今你穿上了这身老板装,在一家大医院干活。”
“这差不多全亏了你。”
“别胡说了! ”
他们一言不发地呆了好一会后,谢克下了决心:“我得知了费德丽卡的事,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
“我知道,我有你的留言,这些话让我好受一些,即使我没有给你回话。”
然后,谢克在某种第六感的引导下问:“你有麻烦了吗,伙计? ”
“谁没麻烦呢? ”
“来吧,喝咖啡的时候给我讲讲,这里或许是主的住房,但是冷得像冰窖! ”
谢克住在教堂后头一套干净、整齐的小公寓里。他请萨姆落坐客厅后,就到一个台子后面准备煮两杯蒸馏咖啡,用的炉子是意大利老酒吧里专用的铬钢古典咖啡炉。搁板上堆放着许多谢克在拳击赛上获得的奖品。但是为了不让人家认为这是在颂扬暴力,神父为莎士比亚的名言镶上了镜框:“我们不以血洗血,而用清水。”
“先尝尝这个,然后和我说说。”他把一只奶白色的杯子放在医生面前。
“是哥伦比亚咖啡吗? ”
“牙买加咖啡,蓝山的。大名鼎鼎,是不是? ”
萨姆点头表示同意。
“看,”谢克指着钉在房梁上的一角报纸对萨姆说,“我把《纽约时报》上有关你的文章剪下来了。”
“文章主要说的是我们的医院,不光是我。”萨姆说。
“依我看,还是那么谦虚……”
萨姆耸耸肩。
“我也收到了你的善款,”谢克又说,“每年圣诞节五千美元用于堂区的慈善事业……”
“我信任你,我知道这笔钱已经用在了合适的地方。”
“哦,但你不必寄这么多。”
“这是我还债的一种方式,”萨姆解释说,“当年我和费德丽卡离开这儿的时候,哈撒韦神父借给我们一笔钱。”
“我知道这件事.他有一次对我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一笔投资。”
“但是那笔钱是用于穷人……”
谢克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就不觉得当初我们就是穷人吗? ”
萨姆对这个事实沉思了一下,然后转向他的朋友。
“谢克,我这儿出了一件让人完全不能相信的事……”
萨姆给他讲述了这几天扰乱他生活的种种怪事。他首先提到与朱丽叶的偶遇;他体会到幸福和满足感让他渴望找回爱情并建立家庭;他的恐惧还有他做的那些蠢事阻碍他留住朱丽叶还促成空难后的这场法律闹剧。萨姆随后怀着少许的不安讲述了他与那个女警察的难以置信的交锋。她确信自己是一个密使,下到人间来完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任务。
谢克·鲍威尔是一位脚踏实地的神父,他决心毕生帮助弱势家庭和有困难的年轻人。玄学不是他的强项,他也不操心神学问题。他同样也不太喜欢超自然的东西。然而他非常严肃地听朋友讲述这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知道萨姆既非宗教狂人也不是轻信之徒。在从事神职的经历中,鲍威尔自己也遇到过一两次解释不了的事情。当发生这样的情况时,他就谦恭地对高他一头的这个什么事物称臣。也许有时必须接受费解的现实。他希望过后能有完整的答案。
可是,随着萨姆的叙述的展开,他也禁不住要感到不安了,当医生详述了密使提出的可怕交易时,更加重了。
两人长久无语,还是谢克打破沉默,提出了一个他不得不问的问题,即使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你依然不信教,是不是? ”
“不信。”萨姆承认。“我。
“你知道.有的时候上帝……”
萨姆利落地打断了! “你还是别提上帝吧。”
然后.他从凳子上起身坐到了窗台上。透过玻璃,他认出了他曾常去的那个篮球场。他对此保留着各种回忆。有些时候,他的确很开心。而另一些时候,他被更大、更壮、更粗暴的人痛打一顿。好在他从没有让那些人见他流泪。这已算是一种胜利了。
“依你看,我该怎么办? ”萨姆转向他的朋友问道。
谢克叹了一口气。
“你所说的话让人困惑,但你不该屈从这个‘密使’的要挟。”
“可是她对我们,朱丽叶和我,构成了威胁。”
“那你只能面对它,别让朱丽叶掺和进去。保护你所爱的女人,萨姆。”
“我不敢保证我能够做到。”
“总是低估你自己的……”
“不是,我说的是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让我跟她谈谈,谢克提议,同时把拳头砸在手心上。只是让我吓唬一下她……”
“不,谢克,这次行不通。那个女人给人的印象是无所畏惧的。”
“萨姆,相信我的话,没有人无所畏惧。”
神父陪着萨姆回到汽车上。街区慢慢苏醒了:韩国人的食品店开门了;一辆校车缓缓驶近;弗里斯科家开始忙乱起来。
“你知道,我没有一天不回想十年前那个闻名的夜晚,当时我……”
“喔,我知道,”谢克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这可以让你得到安慰,我也会每天回想。”
“你确信我们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
某种隐约的伤感在神父眼中闪烁。
“我们永远不知道是不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这才让上帝留给我们的自由更有滋味。”
萨姆发动汽车后放下车窗:“再见,谢克。”
“告诉我事情的进展,需要我的话千万别犹豫。别再等十年之后才回来! 现在这里的事情都恢复了正常,你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萨姆可不完全相信。
他再次挥挥手,然后开动了汽车。
他经常问这个问题:如果他不是兜里揣着一支枪去找达斯特菲斯,那会是什么结果? 他在这个闻名的夜晚到底是彻底解救了费德丽卡呢,还是仅仅延缓了不可避免的结果? 总之.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了人被分为两类:杀过人的人和其他人。
他属于第一类。
22
看哪.我差遣使者在你前面.在路上保护你。领你到我所预备的地方去。
《出埃及记》23—20
格雷丝背着双肩包在东村的街道上闲逛。在她刚当警察的时候,人家常派她在这个区巡逻。在她的记忆中这儿是一个敏感地区,东欧的老移民和朋克、牙买加音乐、哥特式建筑混在一起。像曼哈顿的所有地区一样,这里如今正经历着资产阶级化的进程,尽管字母城的低租金住房附近还有一些贫困街区在负隅顽抗。
天气寒冷,但清晨的阳光已经预示了一个美好冬日。格雷丝在街角的一家糕点店前停下,买了一杯咖啡和一块黑森林蛋糕。显然.人类的生活充满难以抵抗的欲望! 乔迪·科斯特洛重新踏上第一大道,朝着汤普金斯广场公园方向走去。
许多旧货摊呈人字形地排列在街道两侧。乔迪藏在货摊后面确认附近一个警察也没有。当她抢包的时候,她更喜欢瞄准那些度假的人,因为找到现金的可能性更大。然而.她今天不得已选择了一个旅游者不多的地区,那里布控的警察比较少。她的状态不好:打哆嗦.腹部痉挛,勉强能站起来,她不能攻击太难的目标。例如希望扮演英雄.在后面追赶她的男人。
她发现一位背对着她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皮夹克.身体强壮.看起来依然年轻。这有风险。但是她的两只手都占着,一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拿着糕点。特别是,她的抛光皮包看起来质量很好.让人觉得里面似乎有些值钱的东西。
乔迪权衡着干还是不干:我干.我不干.我干,我不干……主啊.她讨厌这样做。她感觉虚弱并且害怕。我干,我不干……她必须弄到钱。她的毒瘾又上来了,感觉到汗珠顺着脊椎流淌。我干,我不干……突然,她下了决心并开始有了冲动:我干。
格雷丝感到她的左臂猛扯到了前头,就像有人把她的肩关节弄脱臼了。
她的杯子在空中滑过打翻在沥青地面上。她自己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她刹那间看见了攻击者:一个女人,还是一位年轻姑娘,穿着一件军大衣。她注意到了对方猩红色的头发和涂黑的指甲。她们的目光转瞬交织在一起。
在乔迪无神的目光中突然闪现出什么东西:是希望与恐惧的混合。这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可这一刻就像慢镜头一样被延长了,像炸开的一块水晶被永远凝固在两人的记忆深处。
然后一切都将加快速度。乔迪已经把刚抢到的包抱在胸前重新跑起来。她的周围响起愤怒的叫喊声。格雷丝闪电般地站起身去追赶……那姑娘身上的什么东西打动了她,可是她不知道是什么。乔迪横穿过街道,差点被车撞倒。她飞快地向后看了一眼,生气地看到她的受害者在后面追赶她。
她企图进一步加快速度,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在一片鸣笛声中,格雷丝也从汽车之间穿过,来到另一侧的人行道上。她跑得飞快,每一步都追上一“一阵反胃:如果她胃里有什么东西的话,她肯定会呕吐出来,在吐。格雷丝毫不留情地追上来,可是距离越近,她就越慌乱,且上她激动的原因。乔迪精疲力竭。还差几步就要被捉住了。在她向左拐。不远处有一个地铁车站。她必须再坚持跑几米。
她在那儿! ”一个男人的声音。
鱼迅速地回了一下头,看见了紧随其后的两名穿制服的警察。
当格雷丝第二次与小偷的目光相对时.一股寒气让她从头凉到脚。她已经明白这个姑娘身上让她慌乱的是什么了,可这是那么让人难以置信以至于她的大脑拒绝承认。
完全惊慌失措的乔迪猛地冲进地铁站,跑下主楼梯。她使出全身的力气跳过自动栏杆;格雷丝,还有那两个警察也同时跳了过去。格雷丝不想放弃。她推开多名旅客从反向的楼梯跑到站台上。她又一次看见了那个姑娘。她的心灵取代理智说话了。
“是乔迪吗? ”她喊着,“乔迪! ”
跑着的年轻姑娘就像触了电,一下子停住了。她慢慢转过身,放开手里的包,感觉心噼噼啪啪地裂开了,就像一颗手榴弹把它炸成无数碎片。这说话的声音,这张面孔……
两个女人面对面,相隔几米,目瞪口呆地僵住了。
“妈……? ”乔迪开了口,可是她的声音哽咽。
她再次开口,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抑制不住的抽泣蔓延到了全身。
时间再一次延长了,但这次是她俩共同的一刻。彼此相认的一刻;超越了时间和任何合理性的一刻。
一趟列车鸣笛进站,就像一股旋风打破了气氛。
当吸引力的规则重新取得权利的时候,乔迪为了走近格雷丝还往前迈了一步。但是两名警察已经到位,最壮的那个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少女身上。
“我抓住她了! ”他一边喊,一边死死地把乔迪往地上按。
他毫无困难地就按住了她,把她脸朝下转过去,把她的一只胳膊拧到背后准备带手铐。
就在肋骨上挨的重重一脚让他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已经铐上乔迪的只手。当他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朝格雷丝转过身时,格雷丝的第二P 到他的脸上,最终把他踢倒在地。
“上车! ”格雷丝命令她的女儿.此时第二名警察抽出警棍来保同事。
激动中的乔迪呆住了.仍旧原地站着.并未真正弄明白眼前,“上车里去! ”格雷丝重复说.此时.关门的铃声已经响起:警棍第一下打在她的脖颈上.然后是第二下。就在失去知觉之前.她隐约看到她的女儿跳上了车:乔迪在列车开动的时候.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见警察在楼梯上拽着她的母亲。
谢克·鲍威尔心中忐忑不安。他不愿意在萨姆面前表露出来,但是这个密使的故事让他慌乱,脑子里不断想着一个问题。
他查了圣·马太医院的电话。打通后,他通报了姓名,要求与盖洛韦大夫通话。
“谢克吗? ”
“告诉我,老朋友,刚才你说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
“格雷丝·科斯特洛,”萨姆回答,“这让你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
“没有。”神父撒了谎,“抱歉,打扰你了。”
他急忙挂上电话,怕他的朋友再提其他问题。
格雷丝·科斯特洛,他反复唠叨着。这是他害怕听到的名字。谢克感到血液一下子涌上太阳穴。他需要透透气。他几乎是踉跄地走下住所的台阶,一直走到篮球场上。
格雷丝·科斯特洛! 也许应该告诉萨姆? 他斟酌了好一阵子,但是下不了决心。他几乎是信步走进教堂,划了十字。这些年来,为了成功地保持信仰,他曾不断地把希望寄托在存在着一位善解仁厚的上帝。但他在内心深处对上天的本质又知道些什么呢? 当然,与他进行心灵沟通的那位上帝是和蔼可亲且宽宏大量的。
但是.这位上帝除了在他的心灵中之外.在别处也真的存在吗?
朱丽叶舒舒服服地醒来.这与她在狱中度过的最后三个夜晚截然不同:她在莫列顿起皱呢一样柔软暖和的被子下面伸厂最后一个懒腰.偷偷看了一眼挂钟后不由慌了神。已经八点三十分了,而移民局与她约好在十点钟进行签证延期所必须的体检。没有如期接种疫苗的一件麻烦事。
她一下子跳起来.给出租汽车公司打电话订车.然后查看了列车时刻表。她还来得及,但是动作要快。
她正要跑去淋浴时看见了萨姆留在枕头上的字条。她津津有味地读着字条。一遍、两遍、三遍。
她裹上一床毯子来到海滩上,以便接受天空、海洋和风的欢迎。她像被催眠的人一样品味了一会儿新的幸福,舒心地回想着他们最后的时刻。
海风刺骨,但是并没有阻止她在沙滩打上几个滚。
她感觉自己美丽而轻松。生活真美好。
当格雷丝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被铐在一辆警车的后门上。
“嘿,冷静点! 我是自己人! ”她喊着。
前排的一个警察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他的鼻子塞着一块血迹斑斑的手帕……
“哥们儿,你们正在干一件大蠢事。我是三十六区的侦探。”
“是啊,我妈还是小甜甜呢! ”开车的那位说。
“查查我衣服的内兜……”
脸上挂花的警察为了问心无愧.在格雷丝的夹克警察局的警徽。
“真见鬼! ”“警棍手”骂着.踩了刹车:他把车停在列克星敦的超车道上:“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他半信半疑地问:“是我的一个线人! ”格雷丝解释说。
“她可是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