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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眠不觉晓-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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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学时,大家伙不免小小惊诧了一回。

毕竟,那位元夫人,也就是先前春家小姐,在黄梅城人人的印象中,除了心机,便是病弱,一个有心机又病弱的人,也能做善事,应该意外的,不是么?

可意外归意外,随着时日推移,义学当真办了起来,而且是一家可让无家可归的幼儿有地下榻有处吃饭的义学,地址即选在醒春山庄,名为“醒春书院”。

而说到此,话题又不得不挪回元庄主。这位集容貌、财势、品德于一身的男人,疼起妻子来怎能如此没边没沿?为达成妻子义学的想望,竟把醒春山庄三成的地面,加筑高墙,另凿新门,完全区隔开辟出来,归妻子随意支配。这般对娇妻近乎纵容的宠爱,由不得那些不管是嫁了人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子感叹:这样一个男人,怎不是自家相公?

“这种人,很讨厌,对不对?”一墙之隔,那边喧闹的儿童的嬉笑之声,这边立着不以为然的元家三小姐,和一位面容恭顺的丫鬟。

“以为自个儿是菩萨转世,施恩于人,并从哪些被施恩者的感恩和崇敬中获得满足,很讨厌,对不对?”

虹儿没有立刻回三小姐的话,沉了半晌,问:“三小姐,您是真的讨厌大夫人?”

“我说过讨厌大夫人么?”元芳菲挑起一边黛眉,“大夫人是我的大嫂,是我最敬爱的大哥的妻子,我为何要讨厌她?”

虹儿垂首,“奴婢失言了。”

“”本小姐不讨厌大嫂,只不过,不太喜欢这个家里有比我这个三小姐更像大家小姐的人,如有可能我真希望自己的大嫂不是那样一个人。奇怪了,二嫂也算是大家门里出来的,对着她,我怎就不觉得那般不舒服?回头我要好好想想原因了。

三小姐貌似苦恼的自言自语,虹儿美婢一脸恭顺未收。

“对了,虹儿,爹和娘有意让大哥纳你为妾,你有何想法?”

“奴婢只是一个奴婢,能有什么想法?”

“你的意思说,不管我爹和娘把你许配给谁,你都会听命,你对我大哥,没有男女之情?”

“三小姐。。。。。”虹儿赧颜,“奴婢不配喜欢大爷。”

“配不配的先莫提。”元芳菲挥手,彷佛深怕触不到别人痛处般地,“你该知道我大哥宁肯抗父母之命也不肯纳你罢?”

虹儿黯然,“在大爷心里,没有人比夫人更重要。”

元芳菲冷笑,“这话倒是真的,为了他那个宝贝夫人,大哥还想把我扔出庄里去呢,如今连爹和娘都不及大嫂了,这个元家,不如改成春家。。。。。”

虹儿无人窥测的瞳底,隐有微光闪过。

“今日还要出门么?清晨晨起,元慕阳为妻子穿上翠色短袄,系了鹅黄百褶裙,问。”

“嗯,城北那间破庙里还有一些沿街乞讨的幼年娃儿,我要过去看看。”

“一定要用了药再出去,身上也要备着清心丸,累了就找地方歇着。。。。。”

“是,父亲大人。”可怜的小日儿,又年轻又英俊,对她却像个爹般的唠叨,难怪说一点不想要孩儿,敢情是把她当成女儿来养?

元慕阳打了调皮的小妻子的小臀一巴掌,“给我重复一遍,不然不准你出门!”

春眠软声,“小日儿。。。。”

没得商量。男人眼中很坚定地传递着这四字。

“好罢。”春眠鼓了鼓颊,无奈屈服,“眠儿一定会用了药再出门,把清心丸揣在身上,还要。。。。。”

春眠嘴里复述着相公叮咛,却越看越想越觉得,这小日儿不像她的相公,像爹爹。

但一个时辰过去,她办完了出门要办的事,说服了那十几个已准备做乞丐讨生的小小少年进书院或读书或学习一技之长后,欣欣然到茶楼歇脚时,听到了街间人言,与她家那位有从夫升格为父倾向的相公密切相关——

“真的假的,你说元庄主和蝶仙姑娘在水沁园的客房内幽会?还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不是很疼家里那个病娘子的么?”

“疼归疼,谁说家中有妻,就不可以家外寻芳了?”

“元庄主这么做无可厚非啦,这恶疾也算是七出之一,没有休弃就是天大的厚道。尤其像元庄主那样风流俊俏又有钱有势的男人,本就该有蝶仙姑娘那样美丽的女子做红颜知己。。。。。”


四十四  婢说

春眠想,她一定不够爱小日儿。否则,此刻不该出现在水沁园。

夫妻之爱,不只有爱,还有新人和坦诚。她却因听了街间的三言五语,就跑到这水沁园来,真的很坏,很该打。想至此,她当真拍了自己脸颊一记,算是惩罚。

“小姐,咱们回去罢,何必理会那些市井闲话?就连襄菊,也觉她们来此之举,有些莫名所以。”

“好,回去。”

“真是的,就是有一些人,闲着没事就爱放人闲话,有那功夫,不如奋发图强,想想如何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不更好?”襄菊嘟嘟喃喃,急着扶自家小姐离开这本就不该来的地方。

“襄菊,这事回府后不要让小日儿知道,我怕他会打我。”春眠道。

“。。。。。是。”襄菊窃笑。

“只不过,那个蝶仙真的很美是不是?”

“再美也不就是一个皮囊。”

“皮囊也分上中下等啊,人都有向上之心,所以大家都喜欢美人。你看,就拿走在前面的那位美人说话,每行一步都步生莲花,让我这个做女人的也忍不住心动。。。。。襄菊,你有没有觉得那位美人很眼熟?”

“眼熟?”襄菊引颈向小姐手指的方向翘望,果然在枝叶掩映中,看见一个正沿廊行走的妙影,“元三小姐?”

“真的是芳菲?”春眠微讶,“她一个姑娘家跑出来做什么?”

“说得就是啊,身边儿好像连个丫头也没有。”

“你很纳闷?”

“难道您没有?”

“那。。。。。。”

“去看看?”

“。。。。。。好。”

好奇心杀死“马”。

她与旁人不同,她的好奇心杀死的不是猫,是“马”。记得有一回,小日儿为她买了一个翡翠制成的小马,造型活泼,可爱得紧,她好喜欢,连睡觉也要抱着。只是,自打得到小马的那时起,她便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一经摇晃小马就会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她问过小日儿,小日儿也答不出。然后她镇日拿着小马研究,确定那声响来自小马肚子,终于有一日,她实在太想知道马肚里藏着什么玄机,遂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小马四分五裂,一枚极普通的响铃躺在小马尸体里。那当下,失望到极点,懊悔又已不及,只能引以为戒,以求下不再犯。

但是,有时,人走着走着,总免不得重蹈覆辙,再让自己失望和懊悔。

春眠看着眼前的人,细致的眉心蹙着,有点生气,“你在玩什么?”

“慢慢看,小心别被刺激得上火就好。”扔下一句告诫,对方潇洒走了。

“到底想做什么?这人怎比我还无聊?”春眠小嘴发着抱怨,犹豫着是马上离开还是如人所愿留下被人刺激。

半个时辰后。

春眠在蔽荫的凉亭内等得昏昏欲睡,冷不丁就听到了襄菊那丫头的大呼小叫,“小姐,小姐,您快看,快看!”

“又怎么了?她睁开惺忪美眸。”

“姑爷,居然真有姑爷!”

“你家小姐既然嫁人了,你当然有个姑爷。。。。。在哪里?”她蓦地来了精神,星眸睁得亮亮晶晶,其内怨念重重。“。。。。。还真是呢,站在咱们这个方位,看得既清楚又模糊。”

“那您要不要靠前瞅瞅?”

“瞅就瞅,难道小日儿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水沁园是一座观赏园林,自然也设有客人游累小憩的客房。能进这等园子一游者非富即贵,而这边的客房也为迎合贵人的隐幽需要,皆各成一局,独立成院。眼前这座夏阁三面环水,碧荷连天,当真是个好来处。

“小姐,需要奴婢上前叩门么?”

“叩了门,见了小日儿,你要怎么说?”

“。。。。。。奴婢拜见姑爷?”

春眠两只脚跟磨蹭间,起了退意,迟迟艾艾地道:“罢了,咱们走罢,平白耽误了恁多工夫,让小日儿晓得了,一定会骂我。”

“姑爷他不会骂小姐。”

“他也许不会,但他一旦生气起来,我怕得紧。再说,我也不想徒惹这些麻烦,交给别人费心费神就好了。”

“那。。。。。”

主仆两个还在拿不定主意是进是退的当儿,夏阁的绮门忽开,有人急步而出,迎面见了二人,惊愣失色,“大夫人?”

“虹儿?”襄菊惑然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虹儿紧着垂首敛眉,收整失态形容,“奴婢见过夫人,奴婢是。。。。”

“你是和芳菲同来这园子的么?”

“。。。。。。对,对,对!奴婢是陪三小姐游园的!”

“三小姐人呢?”春眠稍作左顾右盼,“我方才看见了她,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跟到这边就不见人了。”向前迈进了一步,“是在室内么?”

虹儿则紧退一步,恭着一张笑颜道:“三小姐她不在其内,许是逛到别处去了。夫人若想找三小姐,奴婢陪您去。”

“那,这屋子里又是什么人?”襄菊柳眉皱起,“你陪着三小姐逛园子,不在三小姐身边伺候,跑到那里边作甚?”

“奴婢和三小姐走散了,不小心闯进了这客房里。。。。。三小姐当真不在里边儿,当真。。。。。”

“咱们也没有怀疑什么啊,看你眼神飘飘移移,满面慌里慌张,让人不起疑都不行,你。。。。。”襄菊狐疑地眯细了两只眸儿,倏然逼近,“不会在里边偷会男人罢?”

“襄菊姐说哪里话,虹儿怎有那个胆子?虹儿当真是误闯进里边儿的,却没想到会撞到大爷和。。。。奴婢这就陪夫人去找三小姐!”

“你方才说,你撞上了谁?。。。。。大爷?大爷在室内?春眠再上前一步。”

“夫人,奴婢劝您还是不要看得好,奴婢怕您身体受不住。。。。。”

“把她拉开,本夫人要看一眼如何景象就让我受不住。”襄菊将挡在门前的美婢带开,视线无碍的春眠透过一道彩色珠子串成的垂帘,影绰之间,藏青长袍的小日儿揽着一位如花美人饮酒谈笑,好是惬意自在。

“夫人,不是说过不要您看的么?你有心疾,是禁不得刺激的,让您亲眼见着大爷和一位美人在一起,您一定是受不住的,是不是?您一直以为大爷的软语低笑只归您所有,没想到,他对着另外一个女人时也能如此开怀,您一定是受不住的,是不是?您一直想独占大爷,若得知大爷的身体和心都不再归您一个人,您一定是受不住的,是不是?”

四十五  家审

看虹儿,此时哪还有一点恭顺之状?

春眠的眸线由室内转回,放到了虹儿脸上。她瞬了瞬眸,问:“你很希望我此时气急攻心而死罢?”

虹儿盯着她一脸平和之色,“你——”

“我没事,我很好,抱歉,未能如你所愿。”春眠嫣然一笑,“本夫人打一开始,便知道你爱慕我家相公,却没有想到,你对我家相公的用心会如此执着。”

“你。。。。。”虹儿一再审视眼前女子神容,面色微紧。

“你想让我死?你既然想让我死,那一回为何会救我?”春眠颦眉思忖,忽又作恍悟状,“我明白了,那个时候,你还想借着我让你得以如愿。你救了我,让我感激,也让我家相公看到你,然后,再由我公婆出面,纳你为我相公的妾室。而现在,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好感恩,没有接纳你的准备,而我家相公也明言拒绝了纳妾的提议,于是,你迫不及待地要让我消失了,对么?”

虹儿扫一眼夏阁房内,“你从哪里看出破绽?”

“这个,稍后再说。”谜底太早揭开,便无趣了不是?你先来告诉我,你适才说话,用得那口吻,很有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我敢说,如果里面那个人真是我相公,而又有你在旁边如此推波助澜,我当真会心疾猝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江湖把式?

“我为何要回答你?你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么?”既然已然识破,便无须伪装卑顺。

你当真如此喜欢我家相公?喜欢到不惜为了他杀人?

虹儿眉目间遍是讥讽,“我是喜欢大爷,喜欢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让我死,也是你为他做的事?”

“不错。你以一残破身子拖累着大爷,连夫妻间的床第之欢都不能让他尽兴,你从哪里配做一个女人?”

床第之欢?春眠妙目一闪,“想不到你的触角已经如此之深,连本夫人的闺闱里都安排了你的人。”

虹儿微顿,随即冷笑,“那又如何?”

“你为得到我家相公,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呢。你以为我死了,我家相公就会看到你?”

“。。。。。。我会努力让他看到我!就算他看不到,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也不该是你,你不配。”

“那么,在你看来,什么人才配得上他呢?”

“至少不该是你。大爷的身边,怎能是一个不配做女人的女人?”

“你给我闭嘴!”发出这声怒吼的,是襄菊。

“我有说错么?虹儿转脸对上她,手指指向春眠,“她能为大爷做什么?一个不能为丈夫生儿育女的女人,还叫女人么?你去问问你家小姐,有着那样的缺陷,为什么不去死?我若是她,一头就栽进旁边湖水之内。。。。。啊!”

惨叫声,是因襄菊出手薅住了她的头发,并向一边的墙上撞去。

“襄菊,悠着点力气,别处人命啊。”襄菊这丫头犹天赋一项异禀——力大无比,若是一点也不惜力的话,四五个男人也挡不住她。不然,小日儿也不必在自己才一醒来就把她找回来伺候。只是,这件事,不是每个人都晓得,要不然虹儿美婢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罢?

“敢咒我家小姐?看我怎么弄死你!”襄菊两个耳光下去,被打者的两腮即发面般的肿胀起来,彻底没了美艳模样。

虹儿挣扎不出,只得哀声呼叫:“救命,杀人了,杀人了。。。。。。救命。。。。。”

“这是在做什么?住手,住手!”

春眠讶异回眸,忽尔明白,这位虹儿美婢安排得还是连环局,一环套一环,好高呢。

“。。。。。奴婢。。。。。陪三小姐游园。。。。。为了避人耳目,三小姐以男装示人。。。。。三小姐偶遇一位闺交颇好的好友,吟诗作对之间,派奴婢去叫一桌酒菜来,奴婢。。。。。刚一出门,硬头便碰上了大夫人和襄菊。。。。。。大夫人问起老爷和老夫人要将奴婢给大爷做妾之事。。。。奴婢一时嘴拙,解释得不清楚,让大夫人误会奴婢有意勾引大爷。。。。。。然后,襄菊姐。。。。。就出手。。。。。打奴婢。。。。。”

啪!虹儿边抽噎边哭诉方告止,坐于主位者即恚然拍案,“怎会有这等事?”

元慕阳蹙眉道,“爹,您只听了一面之词,何必如此急于定论?”

“今日之事,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为父不是醒春山庄的当家,但还是元家的当家,是你的父亲!元庆朗颜容威怒,俨然不容反斥,“老大媳妇儿,你好歹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且虹儿还是你的救命恩人,莫说她没有做任何对你不起之事,纵算有,救命之恩也大于天。你没有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命人殴打于她,这与市井泼妇有何不同?”

侍立于春眠身后的襄菊不平道:“元家老爷,姑爷说得对,您只听了一面之词,便急着给我家小姐定罪,纵算是官府,也没有这样问案的。。。。。”

“放肆!”元庆朗再度拍案,“跪下!”

襄菊一愣。

元庆朗眦目冷视她:“说得就是你这个行凶的奴婢!谁准你站着和主子说话?如此没大不小,还不跪下!”

襄菊未置一声,出列跪倒在地。

“你这个泼奴。。。。。你。。。。。”元庆朗瞪着跪于襄菊之侧的长媳,“你这是何意?”

春眠莞尔道:“公公,襄菊对儿媳来说,从来就不是奴婢,而是姐妹,是亲人。既然我的姐妹罚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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