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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张之洞评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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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强军”编制为步队八营,炮队二营,马队二营,工程队一营,官兵两干六百八十名。聘请德国军官三十五人,不仅担任训练教官,且掌营、哨两级指挥实权。士兵挑选十六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身体健壮且无劣迹者。自强军训练时间不长,但已表现出完全不同于旧式军队的崭新气象。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初,张之洞从两江返任湖广,以更大的热情,更大规模地编练湖北新军。他以从两江调回的护军营为基础,招募新兵,组建护军前营、后营及工程队一哨。又从自强军中选聘部分德国军官担任教习,但不再授于指挥实权。《辛丑条约》签订以后,张之洞又改聘日本教习,仿日本军制训练,并且扩充新军编制,计有护军左右两旗步队八营,马队一营,炮队一营,工程队一营;武建军左右两旗步队八营;武悄军步队四营;武防军步队四营;又护军铁路营步队四营。总计九千五百余人。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清廷制定新军军制,计划在全国编成新军三十六镇。湖北新军被统一编为陆军第八镇(镇统张彪)和暂编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据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的统计,第八镇有官七百另二员,兵一万另五百员;第二十一混成协有官二百八十八员,兵四千六百员。这是清末仅次于拱卫京师的北洋六镇的最强大新军。
  在张之洞亲自督练下,湖北新军兵强马壮,训练水平与北洋新军同居全国一流。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清政府令长江流域各省选派将弁赴武昌考察湖北新军的练兵之法,回省仿行。又命张之洞与袁世凯“互相讨论,参合中外,另订画一操法,名曰中国操典”。①张之洞督鄂十七年,兢兢业业,事必躬亲,“心血耗尽,夜睡仅五、六刻,午睡仅三、四刻,且甚艰难……每饭一瓯,仍不消化”②。其辛勤劳作终于在荆楚大地开创出一番颇为兴旺的“新政”事业,张之洞本人于此也踌躇满志。面对武汉三镇林立的工厂和南北贯穿的铁路,张之洞在黄鹤楼草拟一副楹联,其自得之意溢于言表:昔贤整顿乾坤,缔造先从江汉起;今日交通文轨,登临不觉欧亚遥。
  张之洞将心血倾注于湖北,正所谓”劳歌已作楚人吟”;而荆楚大地也深深铭记他的名字,抱冰堂、奥略楼、张公堤、张之洞路,便是鄂人对这位劳绩卓著者的长久纪念。
  ②《全集》,卷一百八十八,电牍六十七,电梁盐道。
  ③许编《年谱》卷二。
  ④《清朝续文献通考》兵考十八。
  ⑤《全集》,卷三十八。奏议三十八。
  ⑥《全集》,卷三十七,奏议三十七。①许编《年谱》卷八。
  ②《全集》,卷一百六十五,电牍四十四,致上海李中堂、盛京堂。

 
第六章 暂署两江
  在总督湖广的近二十年间,张之洞于光绪二十年(1894年)十月至二十二年(1896年)正月、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十月至十一月两度暂署两江总督。前次是因为江督刘一奉旨北上,指挥对日战争,朝廷调之洞代理两江,俟刘坤一返任,即回湖广。后次是因为刘坤一逝世,两江任缺,调之洞暂署,俟新任总督魏光焘履任,之洞又移篆返鄂。
  之洞署理两江,时间不长,但亦留下政绩口碑。尤其是第一次暂署两江,正值甲午战起,之洞“自筹防迄于善后,其间无一日休息。始至之日,未受篆即奏陈军事,筹购军械,及奉旨仍回本任,于两江吏治民生,力谋整饬裨补。”①他在与友人的信函中自称:“乙未(光绪二十一年)除夕三鼓,犹在幕府治事,丙申(光绪二十二年)元旦,亦在署竞日”②,从此正可见其勉力从公之一斑。
  ①②许编《年谱》卷五。

 
第一节 甲午主战
  光绪二十年(1894年)春,朝鲜南部爆发大规模的东学党农民起义。朝鲜政府请求清政府助兵镇压。日本内阁认为这是发动侵略战争的绝好时机。当清军进驻朝鲜牙山后,日军也以保护侨民为由占领汉城,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六月二十三日,日军不宣而战,于牙山口外丰岛海面击沉中国运兵船。七月一日,两国正式宣战。1894年为旧历甲午年,这一场战争因而又被称为甲午战争。八月十五日,日军攻占平壤。两天后,中日海军于黄海大东沟海面激战,北洋水师遭受重创。九月下旬,日军分两路进攻辽东半岛,清军一触即溃,九连城、安东相继失守。
  水、陆两方面作战的接连失利,使李鸿章惟系军事集团的腐朽无能暴露无遗。清政府临阵换马,于十月初调湘系军事集团的首领人物、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刘坤一任钦差大臣,驻山海关,指挥对日战争。同时调张之洞接替刘坤一,署理两江总督,驻节江宁(南京)。
  对于中日争端,之洞持坚定的主战立场。这既是他个人昔日清流党人“卫社稷”、“御外侮”宗旨的合理延续,又与他此时倾向于湘系军事集团,亟欲通过对日作战,在军事上取淮系而代之的派系目的密切相关。还在赴江宁之前,张之洞就调遣湖北提督吴风柱率襄阳马队七营、熊铁生马步十营、副将吴元凯炮队四营,共计一万余人,北上参战。对于取道湖北北上的其他部队,也予以饷、械援助。他给过境刘树元部银两万两,魏光焘部银两万两,余虎恩部银六万两,以助军资。又耗资四十二万两,向德、奥等国购置步枪近万枝,子弹七百万发;大炮三十尊,炮弹一万四千发以加强北上诸军人力。抵两江任后,张之洞更是不遗余力,支援前线抗敌作战。他于扬州、清江、宿迁至山海关、锦州沿线设“江南转运局”十二处,各雇大车三百辆,又购、租大量船舶,分水陆两路输送辎重。山东威海吃紧时,他主动送去自己在上海购得的快枪一千枝,子弹一百万发。
  战争期间,张之洞切实加强长江沿线防务,严阵以待,准备迎击溯江而上的日军。光绪二十年(1894年)七月,他还在湖广总督任内,即令湖北按察使陈宝箴赴江宁,与刘坤一会商长江联防,同时下令湖北水陆防营进入临战状态,充实编制,加紧操练。特别加强扼江防要冲的广济田家镇炮台,参考西法,与南北两岸及中路要冲吴王庙地段分建明、暗炮台十四座①。署理两江总督后,之洞见防军精锐皆随刘一坤北上,长江下游防务空虚,急调粤军名将、中法战中威名赫赫的冯子材驻守镇江。又多方筹措巨额军费,奏加盐引米厘以应急需,劝令淮商捐助饷银一百万两,同时息借广东、江苏商款二百余万两,借洋款两百万英磅。他巡视沿江各炮台,见火炮陈旧,防务松懈,炮位、弹药库建筑多不合实战要求,立即下令改造炮台,添置新式火炮。至光绪二十一年(1859年)底,象山、焦山、狮子林、盘龙山、圌山关、幕府山、钟山、金山卫、龚家墟、清江浦等地炮台全部峻工,防务力量大为增强。
  尽管刘坤一、张之洞等主战派竭力支撑,清军爱国官兵浴血奋战,仍然挽回不了战争失败的结局。清政府被迫通过英、美等国,向日本乞降。光绪二十年(1894年)底,派出驻美国大使张荫桓(1837—1900)与湖南巡抚邵友濂(?—1901)为全权大臣,赴日谈判。张之洞对此极表反对。他说:“倭寇无故开衅,妄肆要求,传闻所索数条,贪狠狂悖,实堪发指,若许之则中国不能立国矣。目前和议,断不能成。张、邵此行,恐亦无益。”①果然,此时侵略气焰正盛的日本政府急于扩大战果,对谈判根本不感兴趣,以张、邵二人资格不够,且无全权为由,拒绝与之谈判。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元月,山东刘公岛失陷,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日本政府在取得更大的筹码以后,始应允谈判,但态度更为骄横,指名李鸿章为中方全权代表。谈判地点,前定旅顺,后又改日本马关,清廷一一屈从。三月二十三日,双方签订《马关新约》。根据条约,中国承认朝鲜独立(实沦为日本殖民地),割让台湾、澎湖列岛及辽东半岛给日本,赔偿军费库平银两亿两,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通商口岸,日军继续占领威海、刘公岛要塞。消息传回,朝野震惊,拒约呼声,响彻全国。张之洞屡电总理衙门,逐条剖析了条约的严重危害。他说:“旅顺、威海及北洋门户,若不退还,则北洋咽喉,从此梗塞。以后虽有水师,何处停泊修理?……彼日肆要挟,稍不满欲,朝发夕至。……彼时战不及战,和不及和,守不及守,即欲暂避,亦不及避。①通商条目、赔款限期,尤堪骇异。各省口岸、城邑、商业、工艺、轮船,处处任意往来,任意制造,一网打尽,工商生路尽矣。……(赔款)分期摊还,每年亦须还本息一千数百万两,各海关洋税空矣。……民贫极则生乱,厘税去则无饷,陆师海军永不能练,中国外无自强之望,内无剿匪之力矣。②割地一事,尤不可行。自有中国未闻以重地要地割予岛国之事。……岂有卧榻之旁,供人鼾睡?”③在电奏中,张之洞怒斥李鸿章“敢于犯天下之大不韪”。“恐宋臣秦桧明臣仇鸾之奸尚未至此也”,同时也对慈禧太后的妥协态度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坐视赤县神州,自我而沦为异域,皇太后、皇上将如后世史书何?”当然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四月十四日,中日两国于烟台互换条约定本。此后张之洞所能做的,只是继续支援台湾军民抗击日军,延迟割让台湾成为既成事实。
  张之洞一向重视台湾的重要战略地位,还在中日正式谈判之前,他就致电李鸿章,“窃谓台湾万不可弃,从此为倭傅翼,北自辽,南至粤,永无安枕;且中国水师运船终年受其挟制,何以再图自强?”①在致总理衙门的电奏中,他说:”查台湾极关紧要,逼近闽浙,若为敌踞,南洋永远事事掣肘,且虽在海外,实力精华,地广物著,公家进款每年二百余万,商民所人数十倍于此,未开之利更不待言。”②战争期间,台湾巡抚唐景崧、守将刘永福均为之洞旧部,但二人不合,深存芥蒂。之洞原想将刘调离,但因战局紧张未成。之洞多次调解二人关系,劝以抗战大局为重,和衷共济。为增强台湾军民抗日力量,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二月,张之洞拨枪一千六百余支,子弹一百万发及军饷若干,一并运往台湾。
  《马关条约》签订后,张之洞认为,“台民果能坚守,自有办法。台自能守,倭岂能责我?”③仍然支持唐景崧、刘永福坚守台湾,捍卫领土主权。他致电唐景崧:“此时惟战守为急,三战后尚能相持,方有办法。”④他派人迎唐母来宁,赡养备至,并电告唐景崧:”君为国尽忠,吾为若尽孝,勿以老母为虑。”⑤台湾军民更不愿沦为亡国奴,拥戴唐景崧为台湾民主国大总统,刘永福为大将军,自负抗敌之责。唐本无抗敌之志,但怯于民心,不敢径自离台。刘永福则布告民众,“合众志成城,执挺胜战”,“万死不辞!”①张之洞不顾清廷禁令,又拨银三十万两,经英国汇丰银行汇往台湾,鼓励唐景崧坚持抗战。他电示唐:
  “全台地广,待倭深入,然后以兵截其归路,断其军火,彼军人不继,终必败窜也。……敝处仍可随时接济。船不便派,此外虽不易办,当相机为之。基隆早知不可守,勿以此为恨。总之,台地广,倭兵少,但存一府一县,即有生发;相持三月,各国必有出头者。仆当力筹。台北府即为倭占,仍可自存,何遽云事不可为耶?”②但是唐景崧仍以“事不可为”,几日后只身乘商轮离台。刘永福苦撑危局,致电之洞:“天下仰我公一人,乞为大局计,痛哭流血,乞速设法救授,守走死生,望公一言为定。”③张之洞继续通过种种途径接济台湾军民饷械。
  张之洞一再违抗朝廷旨意援台,妥协派十分恼怒,李鸿章竟奏称“台民叛”系之洞“主使”④。清政府更唯恐开罪日本,也再三严令禁绝济台。在这种情况下,之洞万不得已,致电刘永福:“公或去或留,仍请阁下自酌,鄙人不敢与闻,至协济饷械,奏谕旨严禁,万不敢违,愧歉万分,务祈原谅。”⑤刘永福坚持至九月,弹尽粮绝,被迫撤回厦门,台湾终于完全沦陷。
  ①《全集》,卷三十五,奏议三十五,《筹备江防折》。
  ①《全集》,卷二百四十一,电牍二十,致伦敦龚钦差。
  ①②③《全集》,卷七十七,电奏五,致总署。
  ①《全集》,眷一百三十九,电牍十八,致天津李中堂。
  ②《全集》,卷七十七,电奏五,致总署。
  ③中国史学会编:《中日战争》(五)第133页,新知识出版社1956年版。
  ④中国史学会编:《中日战争》(五)第133页,新知识出版社1956年版。
  ⑤许编《年谱》卷五。
  ①王芸生:《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第3卷,天津大公报社1932年版。
  ②《中日战争》(五)第140页。
  ③《全集》,卷一百四十七,电牍二十六。
  ④《中日战争》(五)第133页。
  ⑤《全集》,卷一百四十八,电牍二十七。

 
第二节 练军备武
  甲午之战以中国方面的惨败告终。马关签约,举国震惊。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闰五月二十七日,张之洞上《吁请修备储才折》,痛陈条约之害:
  “此次和约,其割地驻兵之害,如猛虎在门,动思吞噬;赔款之害,如人受重伤,气血大捐;通商之害,如鸩酒止渴,毒在脏腑。”①作为“力求补救”之策,之洞提出九条应急措施,头两条便是“宜亟练陆军”、”宜亟练海军”。这反映出当时朝野上下检讨战争失利原因而得出的基本共识。
  对日作战,陆、海两线全面失利,充分暴露了清朝的腐败,尤其是军制的极端落后。李鸿章的淮军从朝鲜到奉天,一溃千里。继淮军之后北上抗敌的湘军,同样不堪一战。刘坤一、吴大澂所率十余万众,几乎未与日军认真交锋,即全线崩溃。清廷的“精锐之师”淮军、湘军相继惨败于“东瀛岛夷”之手,深深刺激了包括张之洞在内的朝廷要员,“修明武备”的呼声日高。出使英俄大臣许景澄在一份奏折中说:“自辽海军兴。战守不利,中外论者,审溯兵事得失,无不以仿用西法,创练新兵为今日当务之急。”①正如一位美国学者日后评论:“日本军队给中国上了痛苦的一课,告诉它一支东方的军队,能够在组织、训练、纪律和运用上做得多么好。”②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清廷颁布诏旨:“一代有一代之兵制,一时又有一时之兵制,未可泥古剂以疗新病,居夏日而御冬裘也。”③表明了采用西法,编练新军的决心。在这一决心付诸实行的过程中,暂署两江总督张之洞创建的“江南自强军”与广西按察使胡燏芬(?—1906)刨建的“定武军”(即袁世凯“新建陆军”之前身),同开时代风气之先。
  光绪二十年(1894年)冬,清政府令胡燏芬于马厂地方编练新军,后又移至天津以南七十里的小站,以淮军周盛传部营地旧址为练兵场。胡燏芬招募壮丁,编成十营”定武军”,“一切操练章程,均按西法办理”④。稍晚于胡燏芬,张之洞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下半年,开始着手筹建新军。原计划万人规模,后因经费短缺,压缩编制,从卫队、护军营中选拔精壮士兵二千六百余人,编成步队八营、炮队二营、马队二营、工程队一营,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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