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完)-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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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得瞪着眼睛望着林先生,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姑娘不要这么看着老朽。夫人说,府里连年不太平,该有件喜事冲冲府里的恶鬼。既然姑娘已是少爷房里的人了,倒不如兴个礼,冲一冲吧。”
这话太突然了,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夫人说,如姑娘愿意,以后便是君家人,夫人按君家儿媳来看待姑娘。即便少爷将来没了,夫人绝不刻薄姑娘,孩童也由姑娘领养,叫姑娘为娘。老朽以为,夫人之诚,姑娘可放心。”
给君闻书冲喜?让我嫁给君闻书!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我不愿意!
“姑娘的意思如何?夫人那边等着回话。”
我勉强笑笑,“承府里看得起,更有劳先生了。司杏只是一个丫鬟,少爷既然定了亲,还是直接娶过来吧。”
林先生看着我良久,“姑娘,老朽有一事不明白,想请教姑娘,望你恕老朽多嘴。”
“先生客气了。”
“老朽以为,姑娘对少爷这般尽心尽力,心中必也有敬爱的意思。不想姑娘却并不愿冲喜,是因为少爷现在……”
我摇摇头,“司杏不敢。”因为什么,我也说不清。
“先生,”我勉强说,“司杏觉得这事不必着急,眼前少爷躺着,一切等他好了再说。”
“姑娘若不是担心少爷熬不过去,老朽确实不明白了。”
我绞着双手,“先生,尽心服侍少爷是司杏的本分,不管有没有名分,司杏都会尽力做的。冲喜本为荒诞之谈,司杏觉得若是信这个,倒不必费周章了。”
林先生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听少爷说姑娘喜欢读《易》?”我莫名其妙地点点头,“那姑娘想必读过《系辞》了。《系辞》第一章有言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姑娘以为是何意?”
“乾阳坤阴,先生说这个是……”
“乾非纯阳,坤非纯阴,皆随卦变而有阴有阳。这个道理,想必姑娘也懂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这句话让道家衍化出来的说法,姑娘可曾听说?”
我想了一想,答道:“男子为纯阴而一点真阳,女子为纯阳而一点真阴。”
林先生又点点头,“大体是这样的。少爷总夸姑娘聪慧,果然如此,老朽佩服!冲喜之事虽然似荒诞之说,但从《易》的这句话来看,也未尝无道理。”我不解地看着他,“请姑娘思考老朽的话。”
我仔细一想,懂了。他说的和“采阴补阳”的道理差不多,我有些尴尬。“这个……只是一说,未必可信,况且少爷现在……”我说不下去了。
“姑娘为救少爷而施的鱼死网破的办法,当时就觉得有把握?”
“先生,不一样。”
“都是为了少爷,都是逼仄之策。前者姑娘豁得出去,老朽也着实佩服姑娘的勇气和智慧。现在姑娘怎么就不能再赌一把,且不说胜负难料,即便负了,也不会比前次的悬赏更糟糕。”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他能说得动夫人放弃变卖家产,而同意我的“鱼死网破”之策了,林先生的口舌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瞒先生说,我是想出府的。”
林先生吃了一惊,“姑娘原有出府的打算!”
“是。”逼到这份儿上,我才知道自己出府的心并没有死。为什么?真的只因为荸荠?“少爷既然有定过亲的正妻,司杏还是觉得娶她进来于情于理显然更合适,先生就不要再为难司杏了。”
林先生叹了口气,“那我也不瞒姑娘了,请想一想,少爷是谁救回来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若非有真感情,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来冲喜!姑娘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张嘴要说话,他接着说:“我再不瞒姑娘说,少爷这桩婚事是老朽牵下的,老朽知是作孽,委屈了少爷,也委屈了那家姑娘,这里头的苦衷没法子和姑娘讲。姑娘是少爷的贴心人,今儿夫人说,见着姑娘为少爷想得细,再来个人恐怕也不如姑娘。少爷好时惦记着娶你,她不允许,如今也算是为娘的圆了儿子的心愿。姑娘有所不知,夫人也执著了一辈子,刚解开心魔,都是为了少爷。君府上下的这些主子都不好过,姑娘总得让让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热心,应了那句很通俗的话,真善美永远都是人们追求的对象。谢谢大家,替书书谢谢大家。这一章,估计小杏子又要挨说了,但生活是复杂的,要考虑的事情也是复杂的。
居然没有人质疑我前两章的情节?不大可思议哟。赎金变赏金不是那么容易就成功滴,杏子能成功,赎金的震慑是一方面,要立过继儿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杏子里的告示中有一句话,确实刺痛了绑匪,只能说,绑匪还是人,慈性仍在,良心未泯。
第六十一章 假喜(二)
我沉默了,林先生也不说话,只坐着喝茶。看看沙漏,一个时辰到了,我站起身,“请先生先坐,我给少爷喂口汤就来。”
我把该做的事情又做了一遍,林先生就坐在旁边看着。待我重新坐下,他开了口:“老朽不知姑娘这是为何。明明执心执意,就是不肯嫁。我想姑娘顾忌的不是名声。我就问问姑娘,为少爷冲喜这事儿是肯定要做的,换一个人来伺候,姑娘放心?姑娘就眼看着少爷……”
我张了张嘴,却答不出来。不放心,换了谁我也不放心!
“先生,”我沉默很久才开了口,“若少爷好了,我想出府;若少爷不好,我也想出府。”林先生没有插话,我低低地说,“要我为少爷冲喜可以,但我希望不要把我留在府里。”
林先生诧异地看着我,“姑娘的想法老朽确实不懂了。也罢,这是姑娘的心事,老朽就照样传话过去吧。”
他起身对我行了个礼,我还了一礼,他便走了。
我坐在君闻书床前发呆,我要嫁给他吗?他……我把目光移过去,他还在睡着,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
我不知自己对君闻书是什么感情,不想看他出事,不想看他受苦。但是,让我嫁给他?林先生说,君夫人执著了一辈子才解开心魔,我是不是也是执著于心魔?不愿嫁给君闻书,为什么?他若好了,终要娶妻的,那或者是他的任务。他好了就好,我就还了心愿,其他事情再说吧。或者我是执著于心魔,但有些事我实在做不到。
林先生一会儿过来说,对于我的归宿,如果君闻书醒了,一切由他再定。如果君闻书就此没了,夫人也不会难为我。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冲喜,就是给阎王爷做戏看。
外面开始准备我和君闻书的婚礼,房间也挂上大红幔子,进来的人都向我道喜。我表情木然,仍足不出户地照顾着君闻书,像是在尽什么责任——家人的责任,自然而然的,没有理由的,潜意识中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再三问过郎中,用温水给君闻书擦擦身上要不要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君闻书干净舒服的念头占了上风。我把他的全身擦了一遍,也是,我都嫁给君闻书了,唉!
人心惶惶,一切从简。第三天,婚礼。
早上我喂他吃了饭,给他换上新郎的衣服。突然间我哭了,打了他一下——君闻书,都是你,你倒是快醒来呀,然后抱着他大哭。
由于新郎起不来,婚礼是在卧房举行的。我原来的屋子被临时改成我的“娘家”,在那儿上了妆,穿了红嫁衣,盖上头巾,由两个丫鬟扶了过来。
在琅声苑里走还用人扶吗,这么熟悉的地方。我觉得一切都很荒唐,我和君闻书像两个做戏的玩偶。冲喜,我在心里笑了笑。
原来没人说夫人要来,我模糊记得只有娶正妻时才要拜父母。当林先生喊“拜高堂”时我有点儿愣,不知旁边谁推了我一把,我才跪下去。我向君夫人跪了很多次,这次是拜高堂?!我心里空空的,觉得像是在演戏。
红绸花的一头缠在君闻书手上,也算他和我行礼了。一切完毕,他们对我说了几句恭喜便都走了。我掀开盖头,君闻书静静地躺着,手上缠着红绸。他闭着眼,看不见我身上的红嫁衣。我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我和君闻书是夫妻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还是这间屋子,不过就是红色多了点儿,他和我都穿着红衣服。有变化吗?我怎么就没感觉呢。
或许在他们心里,我就是君闻书的侧室了吧。
君闻书的床上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栗子,我一颗颗地捡起来,别硌着他。我摸摸那块印,还在他枕头下,这是我昨晚就放下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切仪式都不如这块印,哪怕将来我真离开君府,这块印也烙在我心里。
两杯合卺酒静静地摆在桌上,我端详了一会儿,端起一杯尝了尝——很淡,我喝光了,另一杯倒进君闻书的饭里,喂着他喝了。
就这样,我和他是夫妻了。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觉得自己做完了该做的事。
红烛燃烧着,拉长了我的影子,随着我侍候君闻书的动作不断地晃动。这一夜,我俩身上的嫁衣都没脱。
天亮了,君夫人又来了,我行了礼,口中仍称她夫人。她没答话,看了我俩身上的衣服,淡淡地说:“既然都行了礼了,就该歇在一处,否则不是穿着衣服走样子么!”我不敢说话,也不敢回绝她。不是怕她,而是看她实在可怜,就剩这点儿希望了,我能帮她的,也仅仅就是这些事了。她再没说话,看了会儿君闻书便走了。
我想了一天,不忍心骗她。既然是做样子,就做得像一点儿吧,反正以前也在一张床上躺过——只是躺着而已,我受得了。当天晚上,我便穿着中衣躺在君闻书旁边。奇怪的是我睡得十分香,不像以前那样忐忑不安。他的身上是暖的,我感受得到——他还活着!天亮醒来,我发现自己依偎在他身边,抱着他。
也许在我心里,可以嫁给君闻书,也可以不嫁君闻书。人,就是这么奇怪。
我慢慢地不哭了,也没什么好哭的,逐渐接受了现在的状况。原来也没想过有多好的结果,能这样已经不错了。有哭的力气,还不如好好照顾他,那是我能做到的。刚开始,我还在暗自数日子,后来发现越数越觉得日子难熬,索性不数了。我在屋里点上香,每天虔诚地祈祷。对于无力改变的事,也只能请菩萨来帮忙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对于君闻书,我没有爱慕,没有心跳加速,却愿让他好好的。他不是我的爱人,但我也不敢想象他死了。他不能死,他是我的,不能死!
郎中不断地来,每次都说情况还好,但谁也说不出他什么时候能醒。倒是林先生来看过几次,说少爷的命差不多不要紧了,醒来就看什么时候了。
于是我抱着这个目标坚定地等,继续努力。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君闻书,早上好”,然后拍拍他,再大吼一声,“你快醒过来,我把你从绑匪手里救出来,不是看你当活死人的!”再往他身边靠一靠,抱着他的胳膊静静地躺一会儿。
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不需要适应,也并不生涩,像是很早以前就这样了。
第六十二章 缘生(一)
君闻书的身体暖暖的,尽管天气冷了,我还是觉得他很温暖。
我梦见春花灿烂,我小跑着,鸟儿在头顶鸣叫,我停下来逗着它,它在我头顶盘旋,我高兴得跳了起来,仰头看着它笑,以为它和我很友好。结果,我的鼻尖上一凉,一泡鸟屎!我气愤地追着它打,却被绊倒了,我醒了。
嗯,谁的手指在钩我的手?
我往上看,君闻书正眨巴眨巴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着无限的情意。
我腾地爬了起来,“你醒了?!”
他不说话,眨了眨眼睛。
我扑上去抱住他,“你醒了,你醒了,你这个坏蛋!你吓死我了,你醒了!”我抱着他又哭又笑。
他不动,眼睛里流淌着喜悦和甜蜜。我跳下床,光着脚跑到房门口大喊:“侍槐,你们快来,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我赤脚在原地蹦跳着,觉得天都亮了,天都亮了啊!
侍槐第一个冲进来,我拥抱着他跳了起来,他却推开我,“司杏,别,不好。”我回头一看,君闻书静静地看着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便对他甜甜一笑,跑了回去。
呼啦啦,转眼便是一屋子人,君闻书虽然不能动,眼睛却能说话,人人都站在那儿抹着喜庆的泪。我见他一直看我的脚,低头一看,还光着呢!我对他笑一笑,赶紧挪到旁边穿袜子。
刚穿好袜子,就听见外面君夫人的声音叫道:“三儿,三儿,娘来了。”君闻书的身子明显动了一下,看着我。我点点头,跑出去搀了她。
君夫人的眼里闪着光,扑到床上,抱着君闻书就哭。我让大家都躲出去,让他们母子俩好好哭哭吧。终于熬到头了,君闻书终于醒了!
郎中来看了,说了一番恭喜的话,强调注意调养,又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我详细地问了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要注意什么。我搜肠刮肚地问着,多少天洗一次澡都问到了。郎中笑了,“姑娘问得这么仔细,却是少遇到。”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有时候我确实很认真,到了死心眼儿的程度,别人可能无法理解我。君闻书的命,一家人的命,就这么活过来了!
我的眉毛都扬起来了,整个君府喜气洋洋的,今天!
送走了郎中,我让栽桐去街上买些鞭炮回来庆祝一下,栽桐一溜儿小跑出去了。我又跑到书房,倒了点儿水,对着镜子仔细地梳了梳头,左看右看,别上君闻书送的钗。我抿了抿唇,看看镜中的人,这些日子气色不大好,可一向也不用粉,算了吧,他和我又不是认识一两天,十年了!出门见萱草开了,欢欢喜喜地掐了一把跑回卧房,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进不进去?可还是决定在外面等,规矩还是要守的,君闻书醒了,夫人在里面,不该我进去。不想里面传来声音:“来人。”
是夫人,我应声走进去,手中拿着花。
君夫人的目光落到我手上,“你过来。”我走过去,她却转向君闻书,“三儿,人我娶进来了,你也是她照顾的,娘也不说什么了,以后,好坏看你们自己吧。”
我的脸腾地热了,盯着脚尖不敢抬头,我感觉到君闻书的目光,心里怦怦乱跳。
夫人又说了几句便起身要走,我赶忙行了个礼要送她,她拦住我,“不用,回去照顾三儿吧,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君夫人头一次对我这么和颜悦色,我有些发愣,急忙行了个礼,看她带待蕉出了门,脚步轻了许多。
屋里又只剩我俩了,我想我的脸一定通红通红的,慢慢地走过去,不敢看他,伸出手来,“花给你。”
没动静,突然想起他身体还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