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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多少爱恨生死一瞬-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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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你说的话有半分是真?”他纹丝不动,声音平静,清楚问我。 
 
那晚,那晚……此刻,他竟还记着那晚,我是要回他真还是假,他才赏我一条活路? 
 
有什么那晚,从来没有。 
 
但这痛,和这男人……都让我发疯。 
 
我终于耐不过,悲惨哽咽:“是真的。” 
 
这时候说的话,就是笨得像猪都知道是假! 
 
但眼前这个男人听完我的话,竟无比神奇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他握着它,牢牢握着,我盯着它,紧紧盯住——我的救命稻草!我的药! 
 
汗水打湿眼睛,我趴在地上,看药瓶盖子被一把旋开,雷煌并不看我,他沉沉眼里好象也只专注着这瓶药,是要赏我换我片刻残喘? 
 
他走到我身边,弯身,倒出一粒,托在手心,另一只手就要掐着我下巴好张开吞药,他把眉头慢慢簇起,是嫌我血污满面脏了他的手? 
 
我眨了下眼,掉下一粒暗红,聚集力气,我突然冷哼:“上个床你就什么都相信了,你当自己是纯情小处男吗?” 
 
雷煌松手,直身,拿着我的药,他走开,走到大厅正中的人工湖前,停下来。 
 
我实在忍不住紧盯他手上瓶子,大口喘气,蜷身如小虾米。 
 
雷煌最后看我一眼: 
 
“那你就去死吧。” 
 
他手倾,药丸瞬间挥洒,雪白如瀑,全沉水底。 
 
我的药,我的药,我鼻酸。壮士断腕的豪情我平素没有,此刻逞能,纯粹无聊无能,我不是青山,留得柴火又有何用? 
 
雷煌就走。 
 
他妈的什么男人?我昏茫茫的头脑里就想我早知道他不会救我。 
 
我第一次见秦展,就是个雪天。 
 
这么大的雪。风都刮进脖子里,像玻璃在划伤口一样,嘎吱嘎吱。 
 
我嚼着嘴里的棒棒,也是嘎吱嘎吱,甜蜜的彩虹糖果,我胡闹时最好的安抚工具,现在我心满意足地窝藏在自己的小羊毛毯里,非常暖和,雪白的软软的羔羊的脖子尖上的那簇毛织好的,藏在里面让我十分满足。 
 
“少爷,喝一口吧,就喝一口。” 
 
我的小仆人威威可怜巴巴看着我,“求求你了……”他脸憋红了,盯着我钳紧的嘴,越来越逼近,不依不饶,“就一口。” 
 
我瞄了他手上的白玉碗,蒸气在旋着绕,不依不饶。喝啊喝啊喝啊——成天就是喝啊喝啊喝啊——离了这些药我就不能活了? 
 
“我向爸爸要了新仆人。”我瞅他:“以后就用不着你喂我药了。” 
 
碗碎了,药洒了,十岁的威威瞪着九岁的欧阳念,开始嗅嗅鼻子,哆嗦两下,又使劲哽咽两声,终于跑了。 
 
暂时不用喝了。九岁,是个适合在白茫茫天地里大打雪仗的好时候,但欧阳家的大少爷得软趴趴倒在自己的小安乐窝里,哪也去不得。 
 
连雪飘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得清,不准小孩子在我面前玩闹,不准打雪仗,不准欢蹦乱跳,准是板脸成瘾的戴总管下的新令,刺激到心脏薄弱的我,果真是可怕! 
 
我好象一只怪物。 
 
出生在黑道世家的我,已经能了解自己伸手可及的毫奢与富丽,全都不是正道得来,父亲掌握下所有企业都和黑道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我们的的家族正因此才能鼎盛耀目。 
 
可见我是被保护得很好的乖孩子了,直到九岁还很安乐地欢蹦乱跳。 
 
后园里有很多花草,有高大的树木,我慢慢长高了的时候,妈妈已开始不准许我爬上越形高耸的树枝了,我长高每一寸,就能攀得更高,看得更远,我会慢慢爬到树顶上,我不心急。所以我瞒着妈妈,总有办法的,我等于是这巍峨世界的太子。 
 
我很喜欢坐在一棵榕树的枝杈上,离地不高,离天空也很远,却可以望件园子外、高墙下那些更多更绿的草地和鲜花,我们住的地方,总是只有我们,离群索居一般,四周从来没有住家,我的家族必须要持久的神秘,才会持久存在。 
 
“哥哥,我要上去,抱我上去。“ 
 
我那漂亮的小妹妹,偶尔也会溜进我的领土,招着她雪白粉嫩的手,要我抱她一起。才五岁的她,很现在有着那么强烈的不同,在记忆里,我总能看到那张仰起的小脸里满是渴望和新鲜的模样,让我滑下树,小心地抱起她,哄着她等她到了哥哥的年纪,就会带她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因为她还小,所以担心也着紧自己会把她摔下来,那根树枝对她而言,是致命的了。 
 
我很喜欢阳光,喜欢有生命的地方,喜欢剪着俐落短发,喜欢皮肤晒成漆黑。 
 
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接近天空,接近自由。 
 
然后的某一天,我从我的树上摔下来,我不清楚发生什么,只觉得当时的太阳滚热,心口紧窒,不能呼吸。从那天起,我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终告结束。 
 
不再有蹦跳和像猴子一样穿梭活跃的自由,我得病了,遗传自母体的先天性心脏瓣膜残缺,七岁,即病发。 
 
我望着窗外,躺在我的小床上,一动不动看窗户外生机盎然。 
 
“念念。“妈妈坐在床边,轻轻握我的手,却像要把她纤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灌输给我,她的目光,很忧伤,我能感觉到,那种无能为力的困顿。 
 
“小妹长到七岁,也会像我这样?”我认真看妈妈,要她说实话,我要阻止事态的最坏发展,“我治不好,但小妹才五岁,还来得及。” 
 
我摇她手,很认真要她答应我,救我的小妹妹。 
 
妈笑了笑,像笑我的傻话,明知我已经这么认真地在问了,她柔柔的样子依旧动人,一点不像有我这么大儿子的年纪。 
 
“小妹不会有事的。她的妈妈很健康。” 
 
“翠姨很健康。”我不是很懂,但不需要追问,妈妈的话,都是对的。小妹没事,想到这儿,我满意了。 
 
“我会好的,妈,我能爬到最上头。” 
 
忧伤像弯月亮,在妈妈的眼里,我看得到,我知道,我再也不能爬树。 
 
但我的话,还是让她有些开心,弯弯的月亮里终于有淡淡的清晖。 
 
虽然再也不能爬树,但我还是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好起来。 
 
那种与药味和各种疗法并存的日子,比我想象得长。我被迫着,忍受着禁足的限制,那种安静与无奈的时候,我学会了等候,也磨平着跃动与小娃娃的激|情,两年里,我知道自己越发乖僻,除了自小伺候我的小仆人威威,能忍受我翻脸无情、随时作怪的人,越来越稀罕。 
 
天空的距离,其实一直也很远,就算能站在树枝的最顶端,还是会离天空很远。 
 
——外面的雪好大,像棉花糖,比我嘴巴里嚼的这支强。慢慢踩在雪地里,站在高处,回头看看,宛如碉堡一样的家族,人人做梦都想拥有。 
 
一个雪球砸到我,我根本连雪球是白色都来不及分出来,就恶狠狠地砸过来,像要我的命。 
 
我当然倒地了,鼻子疼,脑门疼,腥腥得疼。 
 
“哥哥!” 
 
红红的一团跑到我身边,要把我使劲拽起来,但这只让我更疼,更不想动弹。 
 
你就不能不这么调皮吗?我纳闷乖巧的小妹妹什么时候变得比我当年更过犹不及,我靠着她,闻见小不点身上还是甜甜的小孩奶味,和自己满鼻子的铁锈味。 
 
已经不恼火了。 
 
一张陌生的脸压过来,我没见过的小孩脸,刹那,有点目眩——见惯形色美人,身边来来去去都是精致不凡,却在流血不止的时候,突然被一张生气勃勃的粉雕玉砌震住——很美很美,微微上挑的眼,又野又辣,如果是个姑娘,我就娶回家。 
 
偏偏肇事者扯开了沉沉的嗓子,扯起我,冰冷的手指捂着我鼻子,喊叫我:“你是谁?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你家人在哪?”我不答,他盯紧我妹妹,“快带我去医院!”他看看我,很有些担当的沉稳,对我背过身,蹲下半个,他是要立时背我,去什么见鬼的医院。 
 
妹妹不及开口。 
 
我捂着自己的血流不止,阴沉看这漂亮小男娃的个子比我还高,背比我还宽,我提脚,踹上他踝骨,用了我那点破三脚猫功夫,但劲是使足了才踹过去,他真是一点防备没生,就挨上了,扑腾跪在地上,半天不出声。 
 
喳喳乎乎,其他小孩都奔过来了,佣人小孩,或亲戚小孩,今天是家族大会吗?来这许多小不点。 
 
“欧阳——” 
 
“大少爷——” 
 
全都大惊失色,全都像恶狼一样扑上来,撕衣角的衣角,叫人的叫人,就要给我塞住汩汩出血的鼻子。 
 
我微微皱眉,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小孩,什么都不用说了,黑道的晚辈自有一套教训不轨异端的定律。 
 
殴打开始。 
 
妹妹脸白了白,我扫她,她犹犹豫豫,要叫停不叫。 
 
那边,却是十多个围拢一个,那一个却一声不吭,好象死人。 
 
——“哥——”还是开口,向着人群一步。 
 
“走吧,萃。” 
 
我却在此时挽她手,她看我模样,立刻扶好我,赶紧跟我走,但一直一直勾头往后看啊看。 
 
鼻血早已不流,我是心脏先天不足,鼻子完好无损,但我既然是别人戳一下就会死掉的怪物,当然值得关心。 
 
我和秦展的开始,肯定十分不美好。 
 
他要是个女娃,结局就会完全不同。我的恼火在于我的心胸狭窄,乖僻冷漠,也在于我既变不成一个普通小孩的生动活泼,也没有能力得到一个粉雕玉砌的美丽新娘。 
 
当晚,妹妹得到一个新的玩拌,这个鼻青脸肿的小子看上去不比洋娃娃还差,翠姨同意了,于是生就一张漂亮脸蛋的小子开始他为主卖命的生涯。 
 
我是主子,他是仆。 
 
 
 
教我功夫的是个女人,很老的女人,皱巴巴,还胖乎乎的,不用说,没人冀望我学得了任何功夫,如同没人担心我会因为习武而命丧练功场。 
 
拜兰师傅所赐,我基本上脸上是从没带过伤,我漂漂亮亮地进去练功,又整整齐齐地出来念书,反正多的是人替我卖命,反正我的身体是孱弱的,反正欧阳家多一个翩翩佳公子,世上少一个恶形恶状莽夫也没什么不好。 
 
父亲是个比狐狸还狡猾的霸主。 
 
我们藏龙卧虎的欧阳世家,一不缺佳人,二不缺高手。 
 
兰师傅像是个小丑,闯进宫殿,而非马戏团,我又何尝不是? 
 
“累吗?” 
 
我咬牙,不说话,让一个十岁少年站在底下遍布尖刀竹刺的梅花桩上,不给他喝水,不让他吃饭,足足三个小时,我不累我就是疯子。 
 
我眨眼,汗渗进去了,会让我眼花,看不清脚下。 
 
“累了就下来吧。”兰师傅已经喝腻了她的头道茶,开始赏起小瀑布下的零碎花草来,她弯下腰,拨拨里面水,很慈祥数落我:“算了,不要总逞强。我都忘了你身体不好。” 
 
我站着,心里肯定我没疯,是她疯。 
 
老实说,我小腿在打颤,我估摸我再逞强也撑不了一时半刻,但还没到时候,我只要比昨日多挨十分钟,那就算我赢了。 
 
“师傅,茶凉了就不好喝了。”我笑笑,又浪费我不少宝贵体力,殷勤招呼恩师,“威威,快沏壶新的。” 
 
威威哆哆嗦嗦蹲在那煮什么老太婆要的清冽山泉,熏得一脸漆黑,但精神还行,利索地跑过去沏了新茶,果然茶香扑鼻,是十年才一摘的桂廷龙井。 
 
兰师傅最爱喝茶,一壶茶,她能磨蹭品上个把钟头,还好老天有眼,要把她生得有容颜些,定是个磨死男人的罗刹女。 
 
她果然慢慢汲了口,眼一亮,又一口。 
 
好极。 
 
威威沉不住气,眼盯紧青瓷杯,闪闪发光,好在被柴火熏得一脸黑,逃过老妖婆毒眼。 
 
“师傅,我累了,今天就练到这吧。” 
 
我慢慢挨着梅花桩,掩饰我发抖的双腿,滑下来。 
 
一如以往,她没有半分反对,她一切随我,随心所欲,我高兴就好。 
 
从她见我还不到一刻,她就已制住我软肋,掐了我七寸,无非就是我的头脑不一定比她正常多少,无非我就也是个不要命的小疯子。 
 
“少爷——”威威跟着我,小跑出广阔偏僻的练功场,嘴角上扬,笑得前仰后合。“她喝了她喝了。” 
 
我拍拍他头。赞他做得不错。 
 
无非也就在茶壶里下了点泻药,加了点秘方,算不上求生不得,欲死不能,无非就是折腾个把天,帮她掉几斤肥肉罢。 
 
正拐了拐角,威威还想说什么—— 
 
“欧阳少爷。”从那头迎面撞上的小孩,见到我先一惊,然后规规矩矩后退,对我鞠躬。 
 
我看看他,没留神。 
 
走了几步,才想起原来是妹妹的宠物。 
 
“他不会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吧,少爷?”威威像小密探,过了热头劲就开始后怕,他回头张望,怕有人跟着我们。他也是怕兰师傅,自从那天她让他在潭里从天白泡到天黑,就为了抓条斑斓锦鲤,就是为了这个,我才不能不整整她,动我就算了,喊她一声师傅也就忍过,但怎么敢动我身边人?这就是明摆着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个小宠物,敢吗?我想他向天借了胆也不敢。 
 
鞭子,不粗的竹鞭子,有点微微地晃眼睛。 
 
威威离吓昏不远,他一向被我折腾得紧,不习惯受外人欺负。 
 
戴总管很沉着,从他脸上一向看不出除了忠心以外的多余表情,他手肘仅抖了一抖,我闭了闭眼,“啪”地响过,威威低低叫唤了声—— 
 
威威的背上,多了条红印子。 
 
我继续坐在高位,拨手,茶杯摔在地上。 
 
“啪”地——全裂开。 
 
仆人们低头不敢动,戴总管黑着脸不看我,刚还在看热闹的小孩闷住声响,我往里面看,眯着眼睛,研究那个小告密者的无辜面目。 
 
堂皇大厅,站个百八十人不成问题。 
 
是都在看戴威,和我欧阳念。 
 
我站起来,慢慢走到戴总管面前,十岁的我,还不到他的腰,我把头抬起来,看他;戴总管回我一眼,好似对我的威胁不屑一顾,却微微低头,我原就是主子。 
 
威威果然抽抽噎噎,半点带不来忠仆宁死不屈的义胆忠心——这就对,已经什么时代?杀身成仁、前仆后继不是我欧阳念的黑帮帝国。 
 
人群外面停着一胖墩墩、和善善的身影,我就纳闷她怎么还能有力气爬出茅坑?怎么还能牢牢盯着我笑得一脸大度从容? 
 
谁说罗刹女就得貌美如花?我即刻的认知就是并不只是越漂亮的女人越恶毒。 
 
“少爷,请回避。” 
 
威威哽着声音哭。 
 
我瞧那鞭子尖梢一点红红的血,心里头有一蔟火。 
 
抬手,就狠狠扯了那鞭子过来——戴总管看我面容却如以往平静,已经微微惊悸了几乎——我左手顺着竹鞭子“呲啦”捋过,一下就刮出斑痕,手心破口淌血。 
 
所有人盯着静静发疯的大少爷。 
 
——一下、两下,举起来,抽下去。 
 
威威不哭了,吓昏就好。 
 
用不着看其他人,我的仆人我自己教训。其他人看了也傻了,哆嗦看我挥鞭比戴总管还呼呼生风,顿时对心脏残缺,貌似无害的我有了新认识。 
 
我确是狰狞,攥紧着一手血,不容滴下;另一手就把自己的贴身仆人抽得奄奄一息,面无表情,眼神晦涩,好一派黑帮少主风范。 
 
到最后,我连是谁扯我手都分辨不情,挣脱的时候,是妈妈叫我:“念念——” 
 
心脏微微疼痛,好象真的缺了一个口子,不是疼,而是缺憾。想要做的事,无能为力,只有转而求其次,做自己不想做的,貌似平静。 
 
我扔了手中的东西,拽领口,拽松,这么多人让我喘气都不顺溜;那个小孩,微微吊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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