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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玉暖生烟_派派小说-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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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又有何妨?

不愧是四少,真真是算无遗策!“呵呵,四少果然了得。”齐博臾万万也没有想到当时他引以为傲的一支箭却是教他走投无路的最后一击,他本以为用硬弩可教众人皆不知是何人所为,或者说就算是知道是他所为也必苦于毫无把柄,谁能料到这反倒教玉寒窥得他的真意?

“那侯爷这是答应了?”玉寒明知故问。

“本侯这回亏大了啊!”齐博臾也不恼,反而笑了,所谓的怒极反笑大约就是若此了吧。

“那……请吧。”玉寒松了手,来到他身侧摆出一个请的姿态,面容含笑,眼眸忽闪宛若星光。齐博臾看了这人一眼,问道:“你就不怕我反悔?”一个女子以男子之身行如此大胆之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玉寒摇了摇头,笑道:“侯爷不会。以侯爷的心性恐怕是宁愿使阴招杀了我,也必然不会在我活着的时候出尔反尔。”举凡自命不凡者皆不屑行此举,更何况是景荣侯?

得此一句,齐博臾眯了眯眼,与玉寒一道出了良辰苑,朝城郊无相寺去了。

一路走着,夜色很好,与前几日相比明月更圆了几分,清辉也更是明亮,这二人一边走着一边各想各的心思,却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影子重叠在一处,宛若一人。

夜风徐来,道旁树桠摇曳,婆娑出声,一片静谧中透着几分生气,正是早春夜景所该有的样子,玉寒觉得如此景致难得一见,于是微微侧过身子,张口便是:“良宵难得。”

“良宵难得。”齐博臾仰头看着那轮明月,说出的也是这四个字,一字未差。二人具是一惊,旋即,玉寒转过了身,齐博臾低下了头,二人皆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玉寒的脸皮够厚,不一会儿又开了口,道:“我也不是有意为难侯爷,只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望侯爷见谅。”

“是本侯起杀意在先,四少如此说话未免有含沙射影之嫌,还是莫要再提的好。”齐博臾的心思比玉寒的要复杂上许多,一入无相寺便是他做主的时候了,身边这女子聪慧如斯,必然不会不知道这点,如此……又何必非得只身犯险呢?

而玉寒则是一副无所察觉的模样,笑道:“也对,如此良宵尽说些打打杀杀之事,未免太煞风景。”玉寒有些难受,她是打定了主意来的,偏生她有些不舍眼前的景致,若是死在无相寺里她便没什么机会再回来寻如此良夜美景了。

“那依四少看……说些什么好呢?”齐博臾从前便觉得眼前这人甚妙,如今更是觉得妙极。四少,人人都道是风流才子,却不知这是个清秀佳人。忽然脑中便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得此人者得天下。可不是?才气纵横若此,用以指点江山毫不过分。

“侯爷蛰伏如许年岁,想必也是游历过许多地方吧?”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问,齐博臾被她问住了,随后便点了点头,道:“早年去过大漠,在敦煌处待着的时候还想着带个飞天回来,可惜仙家之物,还是莫要玷污的好。”

玉寒低低笑了笑,再抬起头时便是一脸戏谑,“能被侯爷这样的绝色美人玷污也该是她的福气了。”齐博臾摇了摇头,无奈道:“当时没那个胆子,怕遭天谴。”而玉寒听得此言却道:“原来侯爷也知道有天谴这一说啊。”

她说话虽不见脏字,却是句句见讽,齐博臾此刻不知怎的就是不欲与她争辩,便转了话锋,继续说那游历之事:“后来便去了苏杭,鱼米之乡,如水女子,也是别有意趣的。还有扬州,千里运河,沿岸琼花,风过篮倾香袭人,景致也是大好的。”

听他这么说着,玉寒的情绪是莫名的就低落了下来,喃喃道:“人道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可惜我连蟾都都未曾远离,更惶若那千里之外的扬州?还听说有诗云: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只可惜从未得见……”这一世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白练如洗,是清辉漫洒在这人肩头,周身的落寞寂寥教人心生不忍,齐博臾就这么想起了琼林宴上这人红衣凄切的身影。刚想开口,便见玉寒停下了脚步,原来……无相寺已在眼前。

出手,推门,迈步,前行,玉寒不带半分犹疑,甚至……堪称熟门熟路,不一会儿便来到那间屋子,进去,乌炼琴依然在案,书架依旧在侧,玉寒回首,看向门外那迟迟不肯入内的人,道:“要死的人是我,你又何苦犹豫不决?”是了,弓弩既然藏在此处,这又岂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禅房?她敢进来必然是有死的准备。

然……齐博臾犹豫了,他是真的犹豫了:有一个人可教他顷刻毙命,但……她没有;有一个人明知必死无疑,而……她依然故我。这个身着浅绯色官袍的人,不是四少,不是五品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只是一个女子,才情绝代,剔透无瑕。“一命换一弩,值得吗?”他站在门外,问得很轻。

玉寒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迈步朝前,关好门窗,如往日般靠近书架,齐博臾的手……在抖,他按上位置如旧的暗格,屋中格局大变,有小门显现而出,与往常一般无二,他却觉得这一次与其他时候皆是不同的。而玉寒二话不说,径直入内,丝毫不管齐博臾的动作。齐博臾看着那飞闪而入的身形,挥了挥手,内里一片堂皇,玉寒便瞧见那满室的各色弓弩,唇角浅勾,袖子一抖,一个纸包从袖中落下,正在掌中。

那人离她有五尺远,时间应该够了。扬手,只一瞬间,齐博臾便惊呆了:“不要——!”

那人洒出了一包粉末,分量不算太多,但洒的地方恰到好处,一圈环绕,携着掌风正是落在了那一盏盏燃着的灯火上。而那包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硫磺与硝石!暗室与外隔绝开来,为防地底湿气,四壁皆是封着油纸,加之四周灯火通明,这人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不!这人不是要与他同归于尽,他离她五尺,进退得宜则可保全性命,虽免不了一伤,但死是必然可免。她……只是要毁掉这一室的弓弩,断他后路,却……不愿绝他性命!

光阴在刹那停滞了,玉寒就在那不远处,身形消瘦,却姿态挺拔,看上去有种长身玉立的错觉,那一袭浅绯色长袍坠地,锦缎丝滑,隐约可见其上绣工精致、瑞兽奔腾,而那人的手上有一枚扳指,她正缓缓摩挲着,碧玉翠绿,鲜艳欲滴,映得肤如白雪,再向上是那人右耳上的赤色小珠,成色上好的石榴石,一点朱红如血,真真叫流光溢彩。

她堪堪站在那里,冲着他笑,就着火光,灿若春花。

第五十四章 火烧云
景荣侯与四少在无相寺,当朝睿帝却不在龙眠殿。不仅如此,梁琦不在内侍监,傅阅谨不在春锦阁,就连京兆尹也不在自家宅邸。缘何?自然是洛慈在凤鸣轩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四少归家,心神不宁之际璃纱传来消息:四少随景荣侯去了无相寺,于是一只信鸽飞传入宫,睿帝便再也按捺不住。不仅如此,那信鸽的腿上绑着一张纸,一张甚是好看的玉版纸,其上写着:“景荣侯死,邳州兵乱,玉霄可平,勿念。”

齐凤臾拿着这张薄如蝉翼的纸笺,一道寒意自指尖传到心里:那人去了无相寺。而待他与京兆尹所率的一千禁军包围了无相寺时,他的那颗心……彻底凉了:无相寺内一片火光,映着西天,竟似一片红透半边天的火烧云!里头僧侣奔走,独不见那人身影,她是死是活全然没有半点消息,连景荣侯也一并不见了踪影。

齐凤臾从未觉得“生死未卜”这个词竟比“阴阳相隔”这四个字还要教人坐立难安,可眼下却的确是如此的,半点头绪也没有,无计可施之下他也只得令一干亲信立刻搜寻。

而那二人此刻皆是身在那暗室里,一个都没有逃:玉寒是不想逃,齐博臾则是不能逃,他被玉寒用墙上的一把弩射中了胸口,正倒在地上。“很好,很好……”这就是他唯一想要说出口的话,恨不能咬牙切齿吐出来,可他显然是做不到的,因了气力不足,加之怒极攻心,他……实在是禁不起什么别的折腾。

那人果然是半点便宜都不肯教人占了去,她方才笑得那样璀璨,灼灼的似是要晃花了人眼,却在刹那间飞身而起,摘下了墙上所挂的一把小弩,搭箭,瞄准,射出,不过须臾光景,待他要躲已然是来不及,所幸他身子侧过少许,未能教那一箭射中心尖。

暗室已然塌方,四周皆是火焰,木头烧着的哔哔叭叭声就在耳侧,那人穿过耀眼的火海,走到他身侧,撩起官袍蹲下身,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依旧是在笑,依旧是那灿若春花的模样,看在人眼里却比数九严冬的千尺寒潭还要冷,“怎样?服不服?”

齐博臾不得不服,直至此刻,这人还笑得出来,不仅笑得出来,她还气定神闲地在追究一个胜负输赢。“谁……也走……不了,就是……服了……你……又如何?”那一箭太狠,劲气极大,几乎将他的心脉全全震断。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出去,不过……眼下这等情状没道理让她出去,自己却在这儿等死,更何况……看这人气定神闲的模样,指不定还留有后招。

“不怎么样。”玉寒收起食指,素手翩飞封了他的血脉,以免这人血尽而亡,“你若是服了,我能想法子救你出去也说不定啊。”她的脑袋微微侧着,一脸的天真烂漫,话语之间竟不是在说生与死,倒好似玩笑一般。

齐博臾白了她一眼,左右都是要死的人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露一回真性情吧。他此刻真是半分力气都没有,不然必将跳起身来将这人的脑袋拧下来,不仅如此,若是他眼下还有几分气力可与这人说话,他必然也不会客气,反正先撒了心头的这口恶气再说,免得去阎王那里报到之时依旧携着一身的怨气。

玉寒见他这模样也不在乎身后的火光更盛了,只给这人渡了一丝真气,便又兴味盎然地调戏起他来:“美人儿的这个媚眼抛得可不怎么样啊,啧啧啧,到底是没有气力,不然定是如丝入扣,动人心弦。”

得了那丝真气的齐博臾眯了眯那双煞是好看的凤眼,恶毒道:“你倒是不嫌自己死的早,要有法子出去,你何苦还留在此处!”

玉寒也不恼,干脆盘腿坐下来,顺便将齐博臾摆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道:“若是能与你死在一道,我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又有什么可嫌弃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卷金针,取了一根小心地给齐博臾扎上了,“你这一室弓弩尽毁,我却是求仁得仁,,死也没什么不好。”自此暖儿可借玉郎中火海重伤、双目失明的由头现于人前,玉家三小姐病重而亡,自然也没了什么准皇后之说,而齐凤臾看在自己为他而死的份上必保玉家万全,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你原就没打算杀我,怎的……到最后还是不舍得吗?”齐博臾这回是真真抛了个媚眼给玉寒,颇有些色授魂与的感官,玉寒见他那唇色青紫、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由得觉得甚是好笑,“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原本就是要杀你的,只不过……现在反悔了……”

“轰”的一声,面前不远处的一道横梁断了,恰巧砸在了齐博臾的脚边,玉寒将他往里面拖了拖,“你若死在我前头,我一个人在这里头等死岂不孤单?如今说说话也好啊。”她鼻头上如今已是布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过也没空去理会了。

“你真逃不出去?”齐博臾有些错愕,这人是疯了吗?真真是想要死!

两手一摊,玉寒耸了耸肩道:“是啊,我确是逃不出去的。这暗室是你造的,你都出不去,我怎么出得去?”她抬头看了看纷纷扬扬落下的火星子,忽而就觉着眼前这景致看似一场莫名的烟火,火树银花不夜天,只是……有今夜无明日,那最后一丝戏谑和着那眸色中的熊熊火焰,看得齐博臾一阵心惊。

“齐凤臾有什么好?你竟宁愿为了他死,也不愿随我一道?”齐博臾不解,在此当口怕是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不如问个清楚明白。

“你有什么好?要我背信弃义跟着叛国造反?”玉寒不答反问,火苗已是快要烧上了对面男子的头发,她伸手握住那一把青丝,火光下有些红,不过还是不及那一夜就着五色琉璃灯看上去的漂亮。

齐博臾原本已是明了,可看向那人的神色却又是越发的不懂了,这人……看着自己的头发竟发起了呆,不待他问,玉寒扯了扯嘴角,“凤臾从未散发过,我所见的他皆是金冠束发的模样,原想着总有一天教他着了广袖长袍、散了三千青丝给我瞧上一瞧,不过……”她望向那火光深处,“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你究竟是谁?”这个女子究竟是谁?齐博臾此刻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不知道此人是谁,他死不瞑目!

“玉寒!——玉寒!——”遥遥地传来几声呼喊,唤得甚是焦急,正是齐凤臾!齐博臾看向那名为玉寒的女子,不禁呆住了:那双杏眼忽的就如点燃了的火折子,亮了。“这回你想死也死不了!”眸色依旧轻浅的凤眸里闪过一道光,只玉寒毫无察觉。

“你就真的舍得外面那正唤着你的人?”他看向玉寒,眼角斜斜地上挑着,与往日的景荣侯一般样貌,仿佛重又戴上了一副面具,不若方才那般自在真心。玉寒被他问了个正着,头也垂下了:怎么会舍得?且不说外面那人,就是单论生死,又有谁愿意就这么早早离世、抛却人间繁华呢?她此刻不过是故作潇洒罢了。

见她那般模样,齐博臾自然明了,“带本侯出去!”此刻他顾盼间皆是倨傲之色,这一声令下得也是又快又准,“你且寻到左手边三尺二寸处向上一尺八分的一方暗格,用力按下石门便可打开。”

玉寒被眼前这人惊住了,“你就不怕我把你留在此处自己跑了?”齐博臾撇头看向他处,冷笑道:“你一人若是走得出去,那大可一个人跑了去。”

“好!算你狠!”总算逼得他肯说出后路了,不然真得死在此处了。将这人搭上肩,二人就这么入了石门后的暗道,身后是烧得正旺的火,玉寒回首时看了看,莫名地想起凤凰涅槃这一说,可也未曾多想,迅速关了石门便走了下去。

外面齐凤臾已是快疯了,京兆尹、梁琦眼见着主子在一片烧焦了的废墟上乱走,硬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地面是塌陷的,玉寒洒火药的地方正在书架下面,底下是石壁围成的暗室,只有穹顶和墙上的弓弩架子是木头的,故而烧起来也算是是缓慢,可上面的整个禅房早已是烧了个透,齐凤臾见着的便是那坍塌的一片焦黑,喉头能吐出的两个字也就只有“玉寒”了。

“给朕挖!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挖出来!”他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把这无相山翻过来,他也得见到那人的尸骨。然……此刻,梁琦的下巴掉了,京兆尹的眼珠子突了,一身脏兮兮浅绯色官袍的四少就在寺门口站着,“凤臾!”

齐凤臾转过身来的时候见着的是雀跃不已的玉寒,一颗心刹那被填满了似的,可也只是一瞬间的欢喜,顷刻便冷下脸来,皱着眉头,他大力扯住玉寒,一把拎着她就上了马,一边恶狠狠地骂道:“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你就不能不惹是生非吗!你怎就不真的死在里头!……”一边策马扬鞭回宫去了!

而玉寒听得背后此人一句句口是心非的恶言恶语,方才的欢喜更添几分。你若不解,那大可想想:谁教四少脸皮厚呢!

第五十五章 金蝉蜕
兵部武库清吏司的众人已有多日不见四少身影,据说是那夜为了剿灭景荣侯余党身受重伤,如今正在家中休养身体。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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