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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玉暖生烟_派派小说-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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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旧事揭
她在跑,茉莉花圃里她穿着白色锦袍跑得极快,似是快要飞起来一般,暖儿靠在门边儿上看着她,碧绿色的翡翠目里只有她一个人,那双眼睛微微地在笑,弯弯的好似一瓣儿月牙,“阿姐,我也要。”

他穿着青色纱衣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心急地快要跌倒。眼见着暖儿快要扑到地上,她立刻就奔了过来,心口总是提不起来的那口气猛地便从丹田升起,她突然觉得自己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转眼便来到他跟前,一把接住了那瘦弱的少年,“教你不听话,教你乱跑,你看,没有阿姐你怎么办?”

他皱了皱鼻子,故意将头扭到一边,嘴里嘀咕着:“我才没有不听话呢,我只是……想跑而已……”那最后几个字越来越低,几乎飘散在风里。

她几乎想要笑起来,她知道待会儿这琉璃做的小人儿就会被她挠得笑出声来,可是……没有……那人转过头来,开始掉眼泪,一滴一滴的,流得快极了,泪水慢慢地变成粉红色,继而是朱红色,最后就成了血,蜿蜒如同蚯蚓,一刻不停地往下流淌,好像浑身都化成了血水一样。她才想到这一句,那人的身子便开始融化,真的就化成了血水,淌在她身上,到处都是……

卫布耶靠近床沿的时候见着的便是平躺在那里、不见半分人色的玉寒,那人在哭,没有任何声响,只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将枕头都染得湿透了。齐凤臾站在床头,惶惶然竟觉得心头的哪出空了一块,使得魂灵都没处着落。

四少从未哭过,卫布耶思及这人在良辰苑里勾着锦煜姑姑的脖子撒泼讨酒喝的情状,就算是那会儿这人也未曾掉出过半滴眼泪来。谁忍心教这宝贝哭?装装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兮兮地看着你一小会儿,你即便是铁石心肠也立马缴械投降,哪有真教这人哭出来的道理?

玉寒从未哭过,齐凤臾只记得这人冲着他挤眉弄眼吐舌头的模样,再不然便是各种各样的笑,大笑的、狂笑的、媚笑的、冷笑的、浅笑的……种种不同的笑,每一种皆是那般的恰到好处,仿若只这般笑才算是真正的笑。

如今这人却在哭,既不是披头散发、眼泪鼻涕皆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那种疯哭,也不是抽抽嗒嗒、不住啜泣的那种娇气哭法,只躺在那里,任眼泪从眼角缓缓地流下来,半分动弹和声响也没有,只有两线泪痕,明明只是两道湿湿的痕迹,却看得旁人心惊胆颤、心如刀绞……

“凤凰劫索魂不索命,丹朱凝碧在耳,她怎么可能昏睡不醒?”艰难地凑上前去,卫布耶只看了一眼便跌坐在床边:那人的右耳上嵌着的不是丹朱凝碧!

原本知晓了玉寒不会死,齐凤臾心头揪着的那块总算是些微地松了松,却不料卫布耶会出现这种情状,瞬间便已知不妙,他从玉暖倒下那一刻起尽全力维持的最后一点的冷静被彻底击溃,一把拉起他来,“别在这儿装死给朕看,说!怎么回事!”

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卫布耶颤抖着指向床上那个无声哭泣却又毫无人气的玉寒,道:“丹朱凝碧被换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谁能从这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嵌在这人耳朵上的东西换走呢?绝无可能的事啊!

那只揪着卫布耶衣襟的右手突然便脱力了,齐凤臾犹如被判了绞刑一般,半点气都透不过来。而卫布耶却是在说出发现之后立刻恢复了原先疏离清雅的模样,身着紫色官袍的卫公子理了理衣衫,仿佛方才的失态已将他全部的恐惧都发泄掉了,“绝对不是别人干的,一定是她自己把丹朱凝碧摘下来的,至于为了什么……似乎就不很清楚了……”

他说得甚是缓慢,齐凤臾一个字一个字全部都听了进去,笑话!那人的功力,就算是他也不一定有把握全胜,谁有那么大能耐从她身上弄走东西!电光石火间他脑中似乎闪过些什么,却只停留了一瞬间便消失了。

连一直与这人往来甚密的卫布耶都不知道,那谁才知道呢?这人除了兵部、凤鸣轩、合鸾殿、龙眠殿之外几乎没去过别处。他紧锁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便又平静了下来,恢复到和在龙眠殿问话时那般的冷淡脸色,“把洛慈带过来。”那女子还在宫里,若是连她也不知道,那便真是没有人晓得其中曲折了。

等洛慈那会儿,齐凤臾也没有闲着,他出了内室,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没人能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年轻的睿帝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了,站在他身侧的卫布耶甚至觉得方才那人揪住自己的那个动作是个错觉。

“若是寻不着丹朱凝碧,她是不是就永远醒不过来了?”齐凤臾有些困惑地问出了口,死不了就可以慢慢等,但……究竟要等多久呢?不过他没有得到答案,因为,洛慈进来了。

“属下叩见陛下。”红衣的洛慈俨然一副暗卫的模样,齐凤臾见了很是不满,“不是把你给了四少吗?见着朕应当自称奴婢,这点规矩还要朕教吗?”

洛慈敛了敛神色,“是,陛下。”她心下有些糊涂了,睿帝不是前些日子还让自己一出凤鸣轩便给他传消息的吗?没等她细想,齐凤臾又发话了:“你可曾见四少将耳朵上的那颗珠子拿下来过?”

摇了摇头,洛慈觉得今日的睿帝有些焦躁,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卫公子在大婚之夜出现在合鸾殿也甚是奇怪,而玉暖玉寒二人又不见踪迹,如今这是个什么情状?她正琢磨着,梁公公却扑通一声跪下了,众人皆是一愣。

“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罪该万死!”梁公公一个劲儿地叩头请罪,看得齐凤臾心下又乱了起来,原先已是冷淡的面容如今已变作了冷冽,“梁公公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梁琦伏在地上,“不知陛下可曾记得琼林宴那夜,四少跌跌撞撞走出龙眠殿的时候,老奴未曾仔细照看,今日回想起来,四少从老奴跟前走过去的时候,右耳上正滴着血呢!”他那时满心满意都是房里身中奇毒的睿帝,如今回想起来,真真是悔不该当初啊!

“她用丹朱凝碧干了什么?”卫布耶早已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齐凤臾,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

“她替朕解毒,哈哈哈……她给朕解毒,解墨迦乱之毒。”梁公公没来得及开口,齐凤臾极其压抑的嗓音伴着疯癫的笑声传了出过来来。侧过头去便可见方才还正襟危坐的睿帝身子前探着,十指插入发中,指节泛白,痛苦不堪。他当时还疑她瞒着他什么别的事,却不想,这人是拿舍利子在救他!他怎么能如此之可笑,可笑到……可悲!

“朕没有料到,朕没有料到!”他不曾料到墨迦乱是用这种办法解的,他不曾料到玉寒为了他竟舍得那一颗丹朱凝碧,他不曾料到玉暖会死在他的面前,他更不曾料到:当初玉寒的一个舍得,会变成她的劫数!洛慈跪在地上,没有抬头的她看到地面上落了几滴水珠,那是铁血强硬的睿帝流下的泪。

“朕怎么会那么糊涂?朕怎么会拿玉暖来要挟她呢?朕怎么会拿玉暖要挟她呢!”眼前的男子低着头,一边又一遍地自言自语,卫布耶脑海中想到一个词:脆弱。他记得司天台第一次见这人便觉得眉宇间杀伐气甚重,朝堂上这人说一不二近乎专断独行,方才龙眠殿内这人冷酷暴虐,而此刻,这人不堪一击,如同一只被囚禁的困兽,绝望着呜咽,却寻不着逃脱的出口。

“不不不,朕一定有办法救她,朕不能坐以待毙,朕不能让她就这样睡过去,她还说要为朕平定邳州兵乱的,她还没有为朕谋一个四海升平,她怎么可以醒不过来,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慌乱地摆着手,齐凤臾腾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不停地踱步,不停地自言自语。

他一开始竟以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那时他还尚可自持,可如今他却是再也克制不住了,难以想象,若是那人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该如何自处?他是凶手,玉暖为诅咒他而死,玉寒因玉暖而受劫,而……为了解墨迦乱之毒,那颗绝世无双的舍利子早已是没了!是他,是他间接杀死了他最爱的人!

相较于齐凤臾的猝然失态,卫布耶却是蹙眉呆站在原地,双手紧紧交握,他闭了眼眸,似是极力思索着什么。《异方奇谭》、《灵峰残简》、《乾谷遗录》……一本一本、一册一册、一页一页地在脑海中翻过,终是停在了四个字上:绛珠墨莲。

第六十七章 绛珠仙
齐凤臾在合鸾殿的大堂内已是走了十来圈了,梁公公看在眼里深深地质疑着:这哪是他那个镇定到冷酷甚至是冷血的主子啊。洛慈也早在看到那地上的泪水时就懵了,这充满了大红色的、喜庆到快烧起来的大殿内只有一个人勉强算得上神志清醒。

卫布耶在联想到那四个字之后立刻便松下了脑中的弦:没事了,玉寒有救,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他刚想对睿帝禀告这一事宜,却发现那人还在焦躁地来回走着。

身姿挺拔修长的睿帝步伐混乱,甚至有些暴跳如雷的观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作困兽之斗。卫布耶此刻才认识到: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二十四岁的男子,如此的年轻,和他并没有什么差别,而这个男子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陛下,不用如此焦急,四少有救了。”

本已走过去好几步的齐凤臾猛然回头,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几乎将脖颈扭断,卫布耶甚至可以察觉到那双子夜般的黑眸里一闪而过的光,“你说什么?”那几个字是如此的充满不可置信,以致于卫布耶都怀疑自己方才有没有说话。

“微臣知道如何救四少,微臣记得江家二公子江立琮好搜罗奇花异石,曾在三年前于天山之巅觅得一株绛珠墨莲,若是可将此物植入筋脉,必可令四少重获脉息。”他原以为睿帝听得此言必将欣喜若狂,却不料那人眸中眼色越发的狠厉起来,“她不是四少,这儿没有四少!她是朕的皇后!”

许是自己也发现了此刻的举止有些不妥,齐凤臾终是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冷声问道:“植入筋脉?怎么植?”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能随随便便就弄到人身子里去吗?“你凭什么料定江立琮会把那东西给你?”

“微臣愿尽力一试。”卫布耶并未多说什么。

良久,齐凤臾都没有说话,合鸾殿内半点声响都没有,如同被闷在了水里,诸人连各自的心跳声皆可听得清清楚楚,那头暴躁的困兽不见了,换作一副与平日一般无二的冷峻面孔,就那么神色不明的坐在那里,直到梁公公的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齐凤臾才换了个动作。

卫布耶以为睿帝必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谁知过了这么久依旧是那副思索样貌,玉寒那里虽说是等得,可自然是越快越好,他究竟在犹豫些什么?如此想着交握的双手越发的紧了,连青筋都隐约可见。

齐凤臾看着他那双交握的手,端起一边的茶盏,竟开始喝起茶来,依旧是不言不语。又过了约摸半刻中的功夫才将茶盏放下,“那就麻烦卫大人走一趟江府,梁公公,带卫大人出宫。洛慈就去春锦阁照看玉家老爷子吧。”天知道他刚才那两柱香的功夫里脑海中都闪过了多少晦涩念头,却在最后一刻止住,将一干人等打发出了合鸾殿,他便痴痴地坐到玉寒的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苍白的面孔,悔恨不已。

你怎舍得?你不是最爱把酒玩笑,戏耍他人吗?你怎舍得这花花世界、这大好河山?二人的额头靠在一处,齐凤臾喃喃道:“你若醒来,朕再也不逼你,你愿怎样便怎样,不做皇后没关系,朕封你怀化将军,让你领兵去平邳州,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他眼角那淡淡的飞白因了面容的苦涩越发的显得情深,只可惜躺着的那人唯剩二字:不寿。

良辰苑,临湖小轩下,暗室。

齐博臾有些心烦意乱,今夜齐凤臾大婚,此刻那二人怕是已在合鸾殿耳鬓厮磨、床翻红浪了吧。“他凭什么?”他想不透,缘何那人就是不愿助他,他哪里输给了齐凤臾?长吁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胸口隐隐的有些痛意,怎么也消磨不掉,尽管心脉已几近恢复,然那种痛意却是日日深刻了起来,到今日……再也按捺不住。

他抚摸着跟前那株种在汝窑瓷盘里、比巴掌还小的墨黑色的细茎长叶花,神情有些迷醉,伸出那细细长长、纤美如玉的食指,齐博臾将它凑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顺着指尖滴到深红色的土壤里,他一边看着一边吃吃地笑起来:“本侯今日心情太好,赏你几滴帝王血,你日后可要记着本侯的好哦。”

那娇气墨黑色的花骨朵好似抖了抖,连鲜红如血的长叶也开始飘摇了起来,如同点头一般,而齐博臾白玉般的面孔一半隐在阴影里,勾起的唇角越发的意味深长了些。

“侯爷,卯时了。”锦煜的嗓音从外头传来进来,惊得齐博臾手臂猛然一缩,“在外头说吧,别进来了。”

“是,侯爷。卫公子昨夜进宫了……”许久,锦煜都不曾听得内里的人回应,原以为那人没吩咐了正准备退下,却不料那人又开了口:“给本侯弄个漂亮点儿的小倌儿来,老样子,干净的。”

“是。”锦煜才退下,那暗室里便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宝贝儿,今天本侯一定把你喂得饱饱的,你可得让本侯好好看看花骨朵开了的娇艳模样,呵呵……”

一大早,江府的总管便进了屋子禀告,说是司天台监卫大人有事求见二公子,江立琮一听此言披上外衣立马便从房里奔了出来,急急忙忙将卫布耶迎进书房,极是热切地寒暄起来:“卫大哥怎么有空来小弟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外人熟知的江二公子俊朗大气,殊不知这人实在是个吝啬鬼,平日里装得极是具备大家风范,内里却是一毛不拔,当然,对卫布耶,江二公子是绝对不会有半点舍不得的。一切只因:三年前他二人一道游历,于天山之巅觅得一株仙草,他那是迷了心窍径直前去采摘,险些坠崖而死,多亏了卫布耶冒险相救。

回到蟾都后,二人往来也不很密切,再加上他常年奔走于四处,外人却是不知他二人的交情,卫布耶也正是因了这一份交情,才稍稍放下心头的忧思从容出宫。

犹豫了好一会儿,卫布耶斟酌着开了口:“立琮,愚兄今日来是想向你讨一样东西,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然此物干系重大,还请贤弟割爱。”他边说着边十分慎重地站起身来,朝江立琮深深一揖,神情肃穆。

江立琮哪里见过这等模样的卫公子,这人素来都是那般淡淡含笑、清雅脱俗、处变不惊的样貌,何时如此郑重其事过?当场便是慌了手脚,扶起对面之人,“卫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弟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要什么,你直说,小弟只要有,立刻双手奉上。”

卫布耶满眼希冀,深深看了江立琮一眼,道:“愚兄想讨的正是三年前我二人一同觅得的那株绛珠墨莲。”

此话一出,江立琮愣在当场,颜色霎时闪烁起来,“这……这……”他吞吞吐吐了半日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与人前那副精明狡诈的印象截然不同,卫布耶心下顿时一凉:“贤弟舍不得?”

“不不不,不是舍不得。”江立琮连连摆手,叹了一口气后,如同下了狠心一般,“实不相瞒,两年前那株绛珠墨莲就不在小弟府中了……”

“什么!”卫布耶顷刻变了脸色,立时紧紧抓住他的小臂,扬声问道:“那它现在何处?”言语神色之间慌乱乍露。

“在……在……在景荣侯手中……”江立琮也有些心惊,他从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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