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墙头等红杏 作者:桥舒芸(晋江vip2012-11-04完结,种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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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看着她一脸后怕,将心事暂且放在了一边,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往事,想到当日她从墙头掉下来坐在他腹上就是这样掉眼泪,心里不由一柔,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再哭下去,你们家以后腌咸鱼都用不着盐了。”
裴光光吸吸鼻子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双颊一红,到底是收了泪,扁着嘴没再吭声。
钱谦益见状,看了看天色又说:“我去帮你摆摊儿吧。”他说着指了指她的篮子又道,“亏得盖得严实,不然怕是都撒了。”
裴光光这时候扭着身子觉得很矛盾,她明明要跟他绝交来着,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他帮助,牵扯不清。如今拖泥带水,又麻烦得要命。
钱谦益见她咬着牙不说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光光,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他顿了顿又道,“那天我说胡话呢,咱们还跟以前一样,我教你认字,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听他提起以前,裴光光心里一酸,梗着脑袋没有理他,嗒嗒地挎着篮子跑去了摊位,默不作声地开始摆摊儿。
钱谦益仍不放弃,大步跟在她身后转悠,一时帮她支个棚,一时又帮她把咸鱼拿出来一条一条放好。
裴光光开始还偏着身子不让他插手,最终却还是拧不过他,什么活儿都让他抢了去。因此,她只好搓着双手站在一旁,没话找话地说道:“想不到你除了会读书,还会干这种粗活呢!”
钱谦益正弯腰将篮子放在地上,听她出声,先是动作一顿,随后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一边忙着手中的事情,一边就说:“我不像韦兄他们,从小锦衣玉食。”
他把咸鱼挂好,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说,“我爹考了半辈子科举,只中了秀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郁郁而终了,是我娘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
在他拿出那方帕子的时候,裴光光两只眼睛就已经不由自主地黏在手帕上,此时又听他这么一说,眼神不觉就黯了下来。
钱谦益以为她同情他的成长经历,于是勾唇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达成我爹的遗愿,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顿了顿,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喃喃说道,“所以,我要付出很多很多努力才行。”
裴光光听他说这些话,心里也挺难受,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安慰他。于是,她想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舔了舔唇说:“手帕脏了。”
“什么?”钱谦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裴光光看着他低声说道:“你手上沾了腥,现在全蹭到帕子上去了。”她绞着手指,又道,“你把手帕给我,我回家洗干净。”
钱谦益笑了笑,低头看着帕子道:“我自个儿也能洗,还是不要麻烦你了。”
裴光光抿了抿春,拧眉瞧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可是你之前已经把这条帕子送给我了,我就是不小心弄丢了,现在又看见了,我得还回来。”
日头已经逐渐升高,街市上人也跟着多起来。钱谦益在人群熙攘中听到这么一句话,刚开始还没转过弯来,过了一会儿才面露欣喜地问道:“光光,你刚才说什么?”话毕,他有些激动地走近了两步,又低声道,“你原谅我了是不是,又乐意跟我做朋友了是不是?”
他瞬间就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的表情就跟捡了宝似的,两眼亮闪闪地盯着裴光光。
裴光光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扭身面朝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站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春天的日头竟也那么热,忍不住捧着脸蛋拍了拍。
钱谦益见她这幅模样,心中的石头便放了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光光,谢谢你。”
裴光光抠着手边的粗布,呵呵傻笑了一下说:“没关系。”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中间又卖出了几条咸鱼。在裴光光低头数铜子儿的时候,钱谦益想了想就说:“光光,过两天等殿试结果出来了,我带你去城郊玩儿吧。”
裴光光攥着一把钱,歪头看向他,说道:“可是,你不娶大官的女儿了吗?”见他一脸诧异,以为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连忙解释道,“就是你跟韦兄说的那个舒小姐啊。”
钱谦益脸上笑容一僵,干涩地舔了舔唇道:“光光,我……”
他话未说完,就被裴光光摆手打断,只听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完成你爹的遗愿,所以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她停下话,想了想又说,“上次韦公子跟我说什么牺牲什么支持的时候,我很生气,但是今天听你说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就觉得是我太不懂事啦。”
钱谦益只觉得有一团棉絮哽在喉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想说“不是这样的”,但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裴光光见他一脸纠结,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于是连忙摆着手说道:“你别想岔了,我说这些话不是要跟你绝交。”她很认真地说,“我们是好朋友啊,既然是朋友,我就该帮助你,支持你的,所以你放心好了!”
一时间,钱谦益只觉心中一空,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裴光光这时候转过头去,偷偷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呼吸又强笑道:“以后你讨了舒小姐做媳妇儿,我就嫁给王婆她侄子。我娘说了,王婆她侄子个子又高,身板又结实。”
说到这里,她侧眸看了钱谦益一眼,续道:“他比你高比你壮,嫁给他,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地笑,所以,她咧开了嘴。
钱谦益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喑哑道:“别笑了,比刚才哭的都难看。”
裴光光一揉眼睛,直把两眼揉得像兔眼一样,这才咧着嘴说道:“你看错了,是沙子进了眼睛。”
钱谦益道:“你说是沙子,那就是沙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现在开始复习专八了,每天都练听力做试卷,一下子对码字有点力不从心了。不过,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为了之前的断更说声对不起【鞠躬~16、状元
殿试放榜的那天,裴光光正好跟裴秀敏在街上摆摊。一整个早上,裴光光都显得心不在焉,还是裴秀敏看不下去了,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光光啊,娘已经跟王婆商量得差不多了。”
裴光光这时正伸长了脖子往城门那边瞧,一听娘亲这么说,便有些失落地缩回脖子,揪着衣角低声道:“娘,我知道的,知道的。”
裴秀敏见女儿一脸失意,一时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有娘看着,你先回去吧。”
裴光光眼睛一亮,脸上立即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说道:“娘,那我走了。”话未说完,人已经一溜烟地跑开了几步。裴秀敏见状,连忙疾走几步拉住她,语重心长道:“光光,别忘了娘之前跟你说的话。”
“不会忘不会忘,”经她一提,裴光光虽然心中咯噔了一下,笑容一滞却又很快松开,说道,“娘,你放心好了。”
裴秀敏心道她们娘俩在京城也呆不了多久了,剩下这段日子就随她去了,于是点了点头道:“你自个儿小心点,别跟上回一样,又让人逮了。”
裴光光脸一红,只当娘亲的态度开始松动,愿意让她与书生交朋友了,不禁笑得开怀,说道:“我这次会很小心很小心的,娘,你就放心看着摊子好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开去。
裴秀敏看着她的背影,拧眉叹了一口气,随后才回到摊前继续做生意。
只说裴光光到了皇榜底下,前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耳边也是惊喜哀嚎,声声不绝。
她这次汲取了上回的经验,没梗着脑袋往前冲,而是踮着脚尖伸着脖子站在最外面,等着前面有人退出来了,再跟着人群一点点往前挪。
就这样挪了好一会儿,裴光光心急之际,忍不住随处张望了两眼,忽然见到人群里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下子就笑开了花,扯着嗓子跟那人招手,“韦公子——韦公子——”
那边韦远瑞听到声音,不由地看了过来,一见到挤在人群里的裴光光,笑容就忍不住爬上了嘴角,快步走过来站在她跟前说道:“你也来看榜?”
只说裴光光在喊了他之后就开始后悔,她还没有忘记那天在巷子里,自己一身硬气地要跟他桥归桥路归路,现在又贴上去叫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然而,看到韦远瑞一脸春风得意地站在她面前,裴光光又觉得是自己小气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低声说道:“是啊,我就是来凑凑热闹。”
她声音轻得像是从喉咙底飘出来的,韦远瑞眉头一皱,将耳朵凑到她跟前又说:“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裴光光脸上一烫,因为他突然的靠近,连忙倒退了几步,摆着手说:“没什么没什么。”
韦远瑞看她的反应,一下子便愣过神来,心道自个儿真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于是有些尴尬地直起身子,握拳在唇边轻嗽了两声道:“怪我逾矩了,”想了想又扬了声音说,“光光,我们去边上说话吧,这儿人太多,听不清楚。”
裴光光绞着手指跟个小媳妇似的皱了眉,一脸不情愿地说:“我还想再看看呢,刚才都没看到。”
韦远瑞反应过来,一时之间笑容有些僵硬,想了想才又开口:“光光啊,我刚才已经把名次都看清楚了,咱们到边上说去,我告诉你。”
他话音一落,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沉了下去,看向裴光光时,眼神颇有些凝重。
裴光光也察觉到他前后态度的不同,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望着他抿唇不说话。两人在人群中站着,裴光光看了看遮蔽在人海中那张金灿灿的皇榜,又看向一脸凝重的韦远瑞,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那我们就到边上说去吧……”
说罢,她便僵直着走出人群。
韦远瑞带着她在附近的一个茶棚里坐下,又叫了一壶茶斟满两杯,这才开口说道:“光光,我中了探花。”
裴光光一愣,随即便欣喜地露出笑容,真心实意地说道:“太好了,恭喜你!”说完,又转念想道,他既中了探花,又怎么会摆出那种神色,看来他是故意蒙我呢。
如此一想,她心里便轻松许多,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又笑着问他:“那他呢?他考得怎么样?”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颊低下头去。
韦远瑞饮茶的动作一僵,顿了一会儿又轻轻地将茶杯放回桌上,然后才说:“光光,钱兄列二甲第一名。”
“第一名!”裴光光眼睛一亮,差点就激动地拍着桌子跳起来,“那他是状元了吗?”她捧着脸笑弯了双眼。
韦远瑞心中一滞,强笑着跟她解释道:“钱兄是二甲第一,不是一甲,”他看着裴光光疑惑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忍心,“所以他不是状元,只是传胪。”
“不是状元……”裴光光呆呆地瞧着他,韦远瑞又道,“今早钱兄独自过来看榜……”他顿了顿,又语带凝重地说道,“光光,如今我不方便出面见他,所以只能靠你了。”
裴光光尚未从钱谦益没中状元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猛然间又听到这么一句,脑中更是转不过弯,只是凭着本能呆呆问道:“我……?”
韦远瑞淡淡一笑,忽然轻哼了一声说:“论起才华,我与谦益远在状元之上。”见裴光光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便适时地截住她,续道,“只不过,那状元郎是翰林院大学士的亲外甥。”
裴光光一下子说不出话,想了想才道:“就跟我们抢摊位一样,上头有人的就可以抢到好位置!”她说着,就有些气愤起来,鼓着脸又说,“可是你们这是考试啊,这也太不公平了!”
韦远瑞讽笑一下,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又觉得心中一暖,于是说道:“殿试考的不只是实力,还有后台。”
“那钱公子怎么办?”
“二甲进士还有一次参试机会,若是合格,便可做翰林院庶吉士。”韦远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光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钱兄参加接下来的考试。”
裴光光一下子便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不由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去考试的!”她说着,又忍不住握拳挥了挥,“绝对不能让那些坏人得意!”
韦远瑞见状,心里一松,轻轻地笑了起来。
只说裴光光回了狗尾巴大院,也顾不得被人见到了传闲话,家也不回,直接就去了钱谦益的小屋。
她走到门前,发现大门没有关严,轻轻一推便进了门去,先是在天井转了一圈,没见到半个人影,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里屋门前,伸手拍了拍喊道:“你在里面吗?”
说完,又觉得整句话连个称呼都没有,实在奇怪,于是就又重新喊了一次,“谦益,你在里面吗?”
她静静地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回话,心下一急,正要转身去外面找人,忽然就听到里头“砰”的一下,像是椅子翻倒在地的声音。
裴光光心里一紧,再也顾不了许多,抬脚一踹就开了门。刚一进去,就是一股酒气迎面扑来,熏得她忍不住抬手扇了扇。
屋里窗子都关着,外头的阳光自窗缝里飘进来,落在地上形成细细长长的光斑。
裴光光之前从未进过这里,所以先是站在门口四处打量了一番,终于在书桌后面找到了钱谦益——抱着酒罐歪歪扭扭倒在地上的钱谦益。
“谦益……”她讷讷地开口,一时间脚下就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一步都迈不开。她见过他意气风发,见过他伤心失落,却从没见过他如此潦倒的模样,忍不住便是心中酸疼,过了一会儿才一步一步趋过去蹲在他身边看着他。
钱谦益此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恍然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便突然惨笑起来,挥着手嚷道:“你们都来笑话我,都来笑话我了是不是!”
裴光光离他很近,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推倒在地。她也顾不上自己,连忙挪到他身边,凑到他跟前就说:“谦益……是我啊,我是光光,我不会笑话你的。”
她说着话,鼻子不由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钱谦益听着她吸鼻子的声音,脑子便有一丝清明,努力将目光聚在她的脸上,喃喃地说了一句:“光光……?”
“嗯,是我,”裴光光抬手就抹了一把眼泪,又忙不迭地去扶他,“你别在墙角坐着了,当心着凉。”
钱谦益有些呆愣,竟也没有反抗,任她搀着自己的胳膊怒劲儿往上托。然而,裴光光那点力气哪里能搀得动他一个大男人,刚起来一点,又立即被他带回地上,两人滚在一起。
裴光光又气又急,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照着他的肩膀就拍了一记,嚷道:“你别这样了,你快起来呀,我都扶不动你……”
酒罐子被钱谦益扔在了旁边,他听着耳边裴光光的哭声,慢慢地收紧了双臂,抱着她低喃道:“光光啊……”
17、劝说
只说裴光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钱谦益拢在怀里,脑中顿时就空白了一阵,只双手下意识地去推他的胸膛。
钱谦益此时却像是跟她卯劲儿,她越是推拒,他便抱得越紧,还不时用可怜巴巴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