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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坐在墙头等红杏 作者:桥舒芸(晋江vip2012-11-04完结,种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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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目光悠长地看着眼前的册子。

  第二天,他应邀前往聚仙斋,韦远瑞已经在二楼雅间等着。钱谦益跟着小二进了屋,韦远瑞从外头的街景调回目光,看着他笑道:“几日不见,钱兄倒像是瘦削了一些。”

  钱谦益等小二关门出去后,才在他对面坐下,开口说道:“近来事物繁忙,不瘦也难。”

  韦远瑞闻言笑了起来,只道今日就点些好菜补一补。

  钱谦益毫不客气地应下,同他开了几句玩笑。他忽然就想,他的好友就是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坑里跳,像个傻瓜一样。

  “韦兄,那天你与我说的话还算数吗?”过了一会儿,钱谦益放下酒杯,直奔主题。

  韦远瑞挑了挑眉,反问:“哪句话?”

  钱谦益笑了,像是笑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道:“就是那句‘有机会远离京城’。”

  韦远瑞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问道:“钱兄可是想通了?只可惜,现在有些晚了。”

  “我知道韦兄定是有办法的,”钱谦益看着他,又说,“更何况不是我们三个人离开,而是只有裴家母女俩离开。”

  韦远瑞被他瞅得讪然,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你若是想一起走,也不是不可以……”

  钱谦益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已经处在漩涡边缘,而且有越陷越深的可能。再说了,我一介儒生,又怎么躲得过韩将军的报复,何必连累了她们。”

  韦远瑞自然知道“她们”是谁,又听他提到韩将军,不由讪讪一笑,“想来钱兄已经想清楚了……”

  钱谦益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最最精明的,却不想韦兄比我更胜一筹。与韦兄相比,我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傻瓜罢了。”

  韦远瑞说道:“当初科考名次刚一出来,韩将军就已经与我打过招呼。”他顿了一顿,又说,“那个册子,正是我亲手整理的。”

  钱谦益笑了笑,说道:“韦兄潜在舒丞相身边,着实辛苦了。”

  韦远瑞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除了裴家母女,钱兄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直接说出来。”

  钱谦益想了想,说道:“若我此番被舒韩之争波及,不能自保,还请韦兄代为照顾家乡老母。”

  韦远瑞一怔,只觉得嘴里发苦,默默地点了点头。

  钱谦益喝了一杯酒,忽然想起些事情,于是问他:“韦兄曾说过‘若天下人都明哲保身了,那天下怎么办’,现在你投到韩将军门下,又如何对得起当初这句豪言?”

  韦远瑞面色一僵,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钱谦益以为他心生愧疚,便也不再多言,只默默地饮酒。

  两人吃完之后,就直接下了楼,

  互相告别一番,别各自往家中而去。

  34 离别

  钱谦益约了裴光光在京郊的小树林里见面。

  这一天,裴光光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裳,头发也梳得漂漂亮亮的。钱谦益一见了她,就有些痴呆呆地失去了言语,还是裴光光很不好意思地蹭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袖子小小声道:“干嘛用这种色咪咪的眼光看我?”

  钱谦益回过神,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那你要我怎么看你?难不成让我虔诚地看着你?”

  裴光光不说话了,嘿嘿笑了两声就垂下了头。林子里树叶婆娑,钱谦益拉着她到附近的一条小溪边坐下,脚边是潺潺的流水。钱谦益看着眼前的景色,埋在心里的一些话不知从何说起。

  裴光光坐在他身边,不时地侧眸瞧他,一时见他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便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啊?”

  钱谦益扭头看她,浅笑着拉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握进自己掌心,他想了想说:“光光,以前我想做大官儿,想完成我爹的遗愿,想报答我娘的养育之恩。”

  裴光光点了点头,手指在他的掌中一弯,随即轻轻地挠了挠,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钱谦益转过身去面对着她,又摊开双手,看她两只肉呼呼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极般配的样子。

  他默了一会儿又说:“以前我一直以为做了官,得到皇上赏识,就是人生最好的事情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官场其实就是个狼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道,“当年备考时,我以为那段时光是火坑,可是现在才知道,那才是最单纯的时光。”

  裴光光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些话她并不是很懂,但是她很努力地去理解,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钱谦益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将她搂紧了一些,摸了摸她的脸蛋才又说道:“光光,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有一点事情发生。”

  裴光光越听越觉得迷糊,淡淡的眉头紧拧着,小心翼翼地问他:“什么事情,有危险吗?”

  她直觉地听出了他话中的凝重,心情也瞬间凝重起来。她思量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会出事吗?”

  钱谦益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说:“我也不清楚。”

  裴光光攥着他袖子的手一紧,在他袖口上留下一道道褶子。

  钱谦益忽然倾身过去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闷声说道:“光光,你喜欢你爹,也就是舒丞相吗?”

  裴光光愣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想了想之后才嘟嘟囔囔地说:“我也不清楚诶,好像可有可无的样子……”

  钱谦益歪了歪头,嘴唇贴到她的脖子。裴光光被他滚烫的鼻息灼到,瑟瑟地缩了缩脖子,上回称心寺小树林里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心中虽有些害怕,但想着他今日心情低落,便也没有躲,而是试探着搂住了他的腰。

  “光光,我想娶你的。”钱谦益又说,声音愈发沉闷。裴光光又羞又甜,低低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我也想跟你成亲来着。”

  钱谦益突然觉得喉头哽塞,吸了吸鼻子才又开口,“光光,我想跟你成亲,还想跟你生好多好多孩子,然后我就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裴光光脸上红红的,偷偷一摸脸蛋,烫得吓人,心道:一定是太阳太烈了。

  这般想着,她又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刚一转眼,便瞧见水中倒映着他俩相拥的模样,不由羞答答地闭上了双眼。

  钱谦益继续说:“我们可以盖一间房子,院子里种上桃树,你这么厉害,这么会爬树,以后摘桃子都不用竿子了。”

  裴光光羞恼地捶他,又说:“那以后我上树摘桃子,你就在树下接着。”说着,大约是想到了那个情景,自己先笑了出来,又道,“可是你是读书人,接果子这种事一定做不好的。万一没接好,桃子就直接摔烂了。”

  钱谦益也笑了,说:“你慢点摘不久行了吗?”

  “也对。”裴光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钱谦益叹了一口气,说道:“光光,我真想和你成亲。”

  裴光光脸上都要烧起来了,直接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闷声闷气地说道:“哎呀,你都已经说过了,怎么还说?羞死人了!”

  钱谦益抚着她的背,揉着她的后颈,说道:“光光,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和你在一块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有些沉重,裴光光察觉出来了,抬眸看着他,拉住他的手道:“不要就不要吧,我会卖咸鱼,我可以赚钱的。我们还可以种菜,不会饿死的。”

  钱谦益突然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涩涩地转开了眼,说道:“光光,你是好姑娘。”

  这句话让裴光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讷讷地看着他。钱谦益从她手中抽出手,固执地扭过身去,背对着她,又说:“你是好姑娘,所以我不能耽误你了。”

  裴光光愣住了,傻呆呆地看着他的后脑勺。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脸上湿湿的,抬手一抹,才发现眼泪掉下来了。

  她擦了擦脸,问他:“你不是说了要跟我成亲么?你之前还说过我是你的人了!”

  钱谦益听着她的哭腔,也觉得眼底撞涩,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说道:“光光,我不知道再过几天,我还能不能平安地活下去。认识你之后,我做了好多错事,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可是现在,我不想再害你了。”

  裴光光在他身后哽咽不止,钱谦益狠了狠心说:“光光,再过几天,舒丞相可能就不是舒丞相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不再是当官儿的了。”

  说着话,他的眼泪也掉下来了,索性也不再去擦,只哑着嗓子继续说道:“你跟你娘本来就应该平平静静地生活着,我已经跟韦兄商量好了,他会帮你们安排好去路的。”

  裴光光暂时停止了抽噎,伸手出去拉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道:“那韦兄为什么不帮你也安排好去路呢,我们一块儿走好不好?”

  钱谦益心里跟刀戳似的,他很想回过身去看看她,可是又怕看了她之后就心软了,于是咬了咬牙说道:“我走不了,也不能走,我跟你们在一块儿会害死你们的。”

  裴光光像小孩一样地哭着,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怕你害我还不成吗?为什么不肯跟我们一起走?”

  钱谦益眼泪淌了满脸,任由她在身后扯着他的衣角哭。过了一会儿,她哭累了,就趴在他的背上。

  钱谦益用指尖搓着脚边的小石子,搓了一会儿,又捡了两颗攥在手心,然后才开口说道:“光光,你早些离开京城吧。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其实前几天皇上跟我说了,他要把十公主许配给我。”

  裴光光一直默默地流眼泪,一时听到这句话,恍然地直起身子,懵懵地说道:“什么?”

  钱谦益双手藏在袖中,攥紧了拳头,又说,“你明明都已经听清楚了,我跟你说的那件大事,就是我要娶十公主了,我不再是官儿了是因为我要做驸马了。”

  “你是说,你又喜欢上公主了吗?”

  “是!”钱谦益点头,“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娶了她,我就不用怕舒丞相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把舒丞相掀下来。但是我不想因为舒丞相害得你也受苦,所以我要让你远远地离开京城。毕竟我也喜欢过你。”

  钱谦益一直都知道他有撒谎的天赋,但是想不到这次撒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艰难。手心里的石子儿戳得他钻心似的疼,但是他却不想把手松开,他怕一松手,他又忍不住去抱她。

  毕竟我也喜欢过你……

  这句话让裴光光一下子如遭雷劈,她错愕地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颗心荡啊荡,终于荡到了谷底。

  钱谦益又开口了,“你洗把脸就回去吧,要是让公主知道我跟你在一块儿就不好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能早点,那就早点走吧,省得你到时候看着我跟公主成亲就伤心。”

  裴光光像是没听到一样,抱着膝盖埋头坐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一滴眼泪也没了。

  她拍拍裙子站起身,俯视着蜷坐着的钱谦益道:“混蛋!我才不会伤心呢!你死了我都不会伤心的!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她说完,提着裙角跑了开去,跑到堤岸上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颗石头,照着钱谦益就砸了过去,喊道:“你给我记住,我再也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了!”

  钱谦益没有躲,石子正中他的背心。突来的疼痛让他不由松开了双拳,抬手一看,只见掌心都是深深浅浅的破皮印子……

  35 寻妻

  裴家母女俩走了。

  钱谦益从韦远瑞处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她们离开几天之后,他还听说,裴秀敏临走前当了好些首饰花瓶。

  他心中虽有些苦涩,但还是很快收拾了心情,次日一早,将自己收拾妥帖之后,揣着小册子进了宫。

  不日,官员贪污案爆发,舒丞相首当其冲。

  原本舒丞相为官多年,年轻时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升迁,底子必定不干净,再加上此时有韩将军推波助澜,而且皇上也早有心思除掉舒丞相,一切计划就显得顺利无比。最终,舒丞相被收缴一切财产,贬往江州任知府。

  舒丞相走的那天,钱谦益偷偷去看了。他站在相府旁边的街口,远远看着舒夫人带着舒静仪和舒卓坐上马车,又见到舒丞相站在府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前往江州的马车。

  钱谦益躲在暗处见他们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这才从街口出来。他走到相府门前,此时天色已经渐黑,但是他知道屋檐下的两盏大红灯笼再也不会亮起来了。相比舒静仪生日那天的热闹,如今的相府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钱谦益站了一会儿,又转身眺向舒丞相一家离去的方向。他曾想过,如果他能娶裴光光为妻,不但是娶到了心爱的人,同时也能前途无忧。但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仕途跌宕不定,倒不如与光光解甲归田来得自在。

  过了一段时间,朝中又传出消息,说是韩将军涉嫌私造兵器。钱谦益知道这是皇上意欲一举端掉朝中两大势力,心里不是不恐慌的。一来,他已经归入韩将军一派,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他自然明白;二来,若韩将军逃过此劫,却也难免伤及羽翼,而他刚在舒丞相一案中出了头,自然首当其冲。

  钱谦益提心吊胆地在家中等了几天,却不想韩将军私造兵器一事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了。原是边境安稳了十几年的蛮夷突然来犯,而朝中这几年来重文轻武,只能由韩将军亲自上阵。而几乎同时地,韩将军走后,皇上突然以除掉舒丞相有功为由,封赏韦远瑞,并尚十公主于他。

  钱谦益到这时终于知道为何韩将军能够毫无顾忌地除掉舒丞相,也终于知道为何蛮夷会这样瞅准时机来犯,更知道为何与韦远瑞相处时,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古怪。他终于意识到,他的那些小聪明与朝中这些人精相比,实在是入不了眼的雕虫小技。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扑面而来,他几乎是难以抑制地想念起裴光光,想念着与她一起度过的简单却快乐的时光。他第一次有了无比强烈的愿望,想要与裴光光一起离开。

  韩将军带兵出征后,朝中一切波澜逐渐平息下来。钱谦益知道皇上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韩将军,君臣之间的恶战随时都能爆发。但是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了,因为韩将军出征的那天,他就已经上交了辞呈。

  吏部批复下达得很快,钱谦益走的那天,韦远瑞前来送他。

  韦远瑞在京郊长亭摆了酒,钱谦益此时只带着一个包袱,与他对桌而坐。

  韦远瑞一身青衫,看着他,举杯敬道:“钱兄毅然辞官,我在朝中便少了一个照应的兄弟。”

  钱谦益目光悠长地看着他,饮下一杯酒道:“韦兄多虑了。”他忽然轻笑了一声,转眼看向亭外仳离衰草,又说道,“韦兄为皇上尽忠,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斡旋于舒丞相和韩将军之间,皇上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又何须在下照应?”

  韦远瑞脸色一僵,随即又浅笑开来。迎面吹来一阵凉风,他眯了眯眼,放下酒杯说道:“钱兄可曾记得当日我初入翰林院时与你说过的话?”

  钱谦益调回目光,瞥了他一眼。韦远瑞却也不看他,起身面对着亭外迎风而动的野草,悠悠说道:“我说过,若是天下人都明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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