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直到钺在她的目光中吓得醒过来。”他的话音很轻，但我发觉这个男人在说话时，自己掐住了自己的手腕。
　　　　　　　　“我的房间在钺的隔壁，每次我惊醒过来时，钺都在哭，然后侯阿姨会叫我哄他睡觉，自己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那时候，钺才三岁左右，已经时常失眠，而我，除了学习一大堆催眠曲以外，别无办法。”
　　　　　　　　“怎么会有这种母亲！”我握着拳头叫起来，“她讨厌连城吗？！”
　　　　　　　　“不对！侯阿姨爱着钺，用她的方式，像爱着钺的父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儿子。”他冷冷地道：“我没有父母，所以，起先我以为侯阿姨对钺的态度是母亲很正常的。直到钺长大到六岁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错了。”
　　　　　　　　“错了……？”我喃喃地，感觉自己如坐针毡。
　　　　　　　　“六岁之前，钺算得上是个可爱而且爱笑的弟弟，我很喜欢他。那个时候，侯阿姨的一个下属，送了只白色的小兔子给钺。钺非常喜欢，他总是比较喜欢软绵绵的东西，跟每个单纯的小孩一样。但是，兔子养了不到两个月就死了，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压死的。钺哭得非常伤心，侯阿姨为此辞退了家里帮佣的老阿姨，说她没看好钺的兔子。”
　　　　　　　　“那个……兔子我也养过，的确是很容易就死掉……”我小声地道。
　　　　　　　　“不是的。”侯远亭摇摇头，淡然地道：“虽然当时家里没有其他人，但我那天正好忘记带文具盒，所以从学校跑回家里，正好看见——是侯阿姨。她踩死了那只兔子，我看得很清楚。”
　　　　　　　　“不……”我无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永远也忘不了侯阿姨踩死那只兔子时，是怎样的表情。当时我很害怕，没有告诉钺，后来，钺似乎也忘记那只兔子了。然后，我们继续长大，钺对拼图、模型这些东西产生兴趣，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他对那样的手工游戏感觉很快乐，时常关在房间里独自玩耍，然后，侯阿姨就买了条小狗回家。”
　　　　　　　　“小狗？”
　　　　　　　　“对，一只很可爱的小狗，非常活泼好动，只要钺不在，就钻到钺的房间里，把钺做好的模型、拼图糟蹋得一塌糊涂！”侯远亭淡淡地笑着，仿佛对回忆连城的童年特别有兴趣。
　　　　　　　　“那他一定很生气！”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想象中，连城就是那种爱发脾气的人。
　　　　　　　　“对，他甚至当着侯阿姨的面，狠狠地踢了那只小狗一脚，说他讨厌小狗。”侯远亭也笑了起来，但紧接着，他的脸色突然一冷，沉声道：“但那只小狗却在连城家呆到直到它病死！跟兔子的命运截然不同，侯阿姨非常疼爱那只狗！”
　　　　　　　　“为什么？”
　　　　　　　　“因为钺不喜欢它，所以侯阿姨喜欢。凡是钺喜欢的，侯阿姨就非常讨厌，恨之入骨！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小看了钺的智慧——小孩子是非常聪明的，而像钺这样的孩子，比其他的小孩不知要聪明多少倍！我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因为，我知道每次钺踢打了那只小狗之后，他都会悄悄的跑去喂那只狗吃东西。他其实很喜欢那只狗，他也懂得了该如何去喜欢他想要的东西，他只在自己母亲面前，才打那只狗！”
　　　　　　　　侯远亭的声音停顿了，而我却忘记了呼吸。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总之，我突然很想呕吐，那郁闷的感觉，堵在心头，疼得我快要哭出来！
　　　　　　　　“你……你是说……我……我就像那只小狗……”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发出哭腔！我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眼神在看侯远亭，但我知道我的眼眶瞪得很疼！
　　　　　　　　侯远亭的目光停在了桌面上，凝结着一片沉郁的网。他低沉而落寞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我知道关于钺的所有事，甚至比侯阿姨更清楚！你的痛苦，其实也是钺的痛苦，他甚至比你更疼！因为他只能从结果中去判断，在你和其他东西之间，他只能做出一个选择！而令人伤心的是，不管他选择任何一样，你都会恨他入骨！我可以帮钺做任何事，甚至是他要我调查你朋友的行踪，我都可以帮他做！但是，我不可能背叛侯阿姨。
　　　　　　　　是侯阿姨给予我的姓氏，也是侯阿姨给予了我人生，虽然，我无法把她看成一个母亲——因为，她在我面前所表现的，永远都是一个女人的样子，不管是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对待自己的儿子！她害怕钺从她的世界里消失，所以，凡是钺所喜欢的，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把它摧毁，不论是东西，还是一个人。至今为止，我的手头还有一份调查报告，你的父亲在S市的化纤厂当车间主任，你的母亲在一家私营服装厂当会计。只要发现你和钺在一起，侯阿姨就会叫我把这份报告上的人物撵得远远的——到头来，我对侯阿姨而言，也不过是替她看管钺的一条看家狗。”
　　　　　　　　侯远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默默地离开了。直到林小雨重新回来时，我依旧找不回自己的神志，只感到脸上一片冰凉，手一摸，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湿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当我发觉时，我发现自己一直都窝在沙发的缝隙里，蜷缩着自己，连呼吸都偷偷摸摸。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我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连城、连城、连城……
　　　　　　　　我的呆滞直到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才宣告结束，我恍惚地爬起来，僵硬的手足让我被麻木的酸痛折磨得眼泪都落了下来，接起电话，我疲倦地发出声音：“谁？”
　　　　　　　　“夏夏——”
　　　　　　　　电话那边，传来我熟悉的声音，熟悉得让我激动不已！我找回自己的声音：“予晴——！”
　　　　　　　　是予晴！她来电话了！
　　　　　　　　“夏夏，对不起！”予晴的声音听来单薄，不知道是因为电话传音的关系，还是因为心情的关系。
　　　　　　　　“予晴，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你快点回来！”我发疯地大声吼叫着，手指都握出汗来。
　　　　　　　　“我暂时不会回来。”予晴道。
　　　　　　　　“为什么？你不上学吗？还有小光，他呢？！你们的父母问起怎么办？你太混帐了！”我破口大骂，天知道我这几天顶受了多少压力。
　　　　　　　　“所以我说对不起。夏夏，小光是真的喜欢你，可是我把你和连城的事告诉他后，他就放弃了。他说，他出现得不是时候，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所以，他说他需要时间来平静，我也只好和他一起离开。”
　　　　　　　　“什么只好？！你们是白痴！你们能跑到哪里去！学校的人都把你们说成什么了你知道吗？！”
　　　　　　　　“我们很快乐！海南的天气很热，但阳光很美丽！小光在这几天都很开心，所以我也很开心……”予晴的声音听起来太遥远了，单薄得令我想哭！
　　　　　　　　“你是笨蛋！予晴……”我哽咽着，泪流满面。予晴比我勇敢，所有人都比我勇敢！
　　　　　　　　“夏夏，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是自己真心想要的，不到最后都不要放弃！这是这段时间里我的感悟，拿给你当参考吧。至于学校那边，明天我和小光会寄出书面的请假，你放心。”予晴似乎想结束通话了，我连忙大喊：“胡予晴，你别挂！你没有话和我说了吗？！”
　　　　　　　　予晴的声音顿了顿，淡然地道：“还有，我告诉你一件事——找到我们，第一个打电话给我的人，是连城。他在电话里把我臭骂了一顿，要我必须把失踪的事情向学校和家里解释清楚，他说否则你会发疯了。老实说，我以为他是个很阴险又很聪明的人，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幸福……但是现在我认为，夏夏，至少你一直在连城的心里，从不曾离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有句老话——真正的爱，就是从伤害开始。不要把自己的机会放掉，你知道你忘不了他的，索性就把他拴在身边吧。”
　　　　　　　　予晴的声音，最终消失在电话听筒里，那空洞的‘嘟——嘟——’声，伴随着我猛然抽气的声音，听筒掉到地上，我没有发觉！
　　　　　　　　我只知道自己冲到玄关，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把鞋子套到脚上，扭开门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这一冲出去，就不再准备回头！

　　　　　　　　第　21　章

　　　　　　　　清晨很美丽，金色的光彩总是让人感觉到希望的力量；黄昏很醉人，那眩晕的色彩总让人在迷朦之间忘记残酷的真实，陷入幻境的香气里……只有黑夜，惟有黑夜，冰冷又孤寂，除了冷漠，空气里再也寻不到一丝丝活着的气息——所以我讨厌着夜晚，夜色总是让我联想到不美好的东西，例如分别、例如伤心、例如寂寞、例如死亡……
　　　　　　　　我总是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躲避着夜晚。
　　　　　　　　夜晚很可怕，我畏惧着孤单一人——然而，我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在这样的夜晚里，不顾一切地飞奔着，朝着那遥不可及的终点，用尽全力地奔跑着！那个终点，是我发誓过永远不再回头的地方，那里有我想要却永远也到达不了的梦境，为了那个梦境，我已经把自己弄得支离破碎！但此刻，我还是朝那里冲去了，心里没有任何声音，我只知道——我要去！我要找到他！——连城！连城！连城……
　　　　　　　　我感谢我的记忆力，让我毫不犹豫地冲到那扇门前，手在门铃上方僵持着，我的义无返顾突然变得举棋不定，我的喘息声在耳边震颤着，拨开汗湿的头发，我强迫着自己深呼吸——
　　　　　　　　也许，他不在家……
　　　　　　　　也许，他根本没有任何话要对我说……
　　　　　　　　也许他跟从前一样，会冷冷笑着，把自己的装甲保护得密不透风，用虚假的安稳来安慰我和他自己……
　　　　　　　　也许……我们已经没有也许……
　　　　　　　　适才的果敢，到了此时此刻全数化为了茫然与焦虑，我盯着那冰冷的门扉不知所措，直到门的后面突兀地响起了门锁扭动的声音，我才慌张地转过身去面对墙壁，企图临时充当迷路的路人甲！
　　　　　　　　“滚出去——！”低气压的怒吼从那房间里传出来，我感到自己的后背阵阵发麻。身后传来一阵破碎的高跟鞋踩踏声，那凌乱的步调惊惶地从我背后擦身而过，我下意识地想看看到底是谁这般可怜，能惹得连城以如此这般的粗暴态度下逐客令！
　　　　　　　　我转过头，不期然的，视线撞到的，竟然是今天才见过面的女孩！
　　　　　　　　陈思语！那个高傲的女孩子？！
　　　　　　　　她的矜持与高傲，在此时已经全不复见，滚滚的泪珠，在眼眶里拥挤着，洁白的面颊涨得一片通红，委屈与不甘尽数写在了她的脸上！看到我的一瞬间，我在她的眼底读出了愤怒——
　　　　　　　　“是你……？！”她咬牙切齿，修理得光洁纤细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中的皮包。
　　　　　　　　我还来不及解释自己的出现，她已经撕下了最后的理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告诉你，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伯母不会看上你，能够和他结婚的人只有我！”
　　　　　　　　她还是那么一如既往，表面的尊严包裹的不过是她那脆弱的自尊心。那孩子气的话语，对此刻的我而言，已经毫无杀伤力，我平静地看着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露出笑容：“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不是他的妈妈，而是他本人。在你没有弄清楚这个原则之前，我永远保留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我想，我的话可能是刺伤她了。她看着我，眼睛里一片血红。而我，则越过了她的肩头，看向那洞开的大门，一身黑色的连城，就像染着夜晚的颜色，整个人包裹在无尽的黑暗里，垂着双手，笔直地站在玄关，沉默地注视着我。
　　　　　　　　这一次，我不会逃避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永远那么明亮，而我，则爱着这样的眼神，所以，我再也没有理由让自己逃避他的眼神！不管他用怎样的目光看着我，我都会勇敢地回应他的视线！
　　　　　　　　“我没有输——”陈思雨深深地呼吸了一阵，仿佛在凝聚着勇气，她高傲地抬起头，仰起她那洁白的脖子，似乎这样的动作，可以让她的眼泪流回眼眶：“我没有输给你！”她大声地对我说着，声音里充满了她的骄傲。只是她的嗓音嘶哑，尊严在颤抖着，泣不成声：“我只是……只是输给了时间！”
　　　　　　　　她的声音消失在她那纤细的背影后，尊严无法过度支撑她的狼狈，所以，她离开了，奔跑的速度甚至比刚才我冲上来时还快！在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就像林小雨说的，陈思雨还只是个孩子，她的价值观和自尊心伪装了她那稚嫩的灵魂，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和我们每一个女孩一样，对自己追求的目标奋不顾身罢了！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脸来，连城的身影映在我的视野里，我的眼瞳中满是沉郁的黑色。
　　　　　　　　“你走吧，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和你说。”他的声音是清澈的，就像在静静的夜里静静流淌的泉水。只是那声音听来特别疲惫，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疲惫从何而来。
　　　　　　　　一直是这样，我总是在关键时刻被他排除在外。过去，我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以他对我的疏离、冷漠作为自己存活的动力。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连城，这个了不起的“大男人”，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傻瓜，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无法区分东西和人的区别，把我和那只兔子混为一谈的白痴！
　　　　　　　　“侯远亭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握紧拳头，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视线，平静有力地与他对峙。
　　　　　　　　“我知道。”他垂下了眼帘，当那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的那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寂寞。他愿意把自己包裹起来，以为这样就能保留爱我的权利。
　　　　　　　　“不让我进去吗？我的脚已经很疼了！我需要坐下来休息！”我瞪着他，努力把话说清楚，以免眼泪过早就流下来。
　　　　　　　　“太晚了，我可以送你回去。”他似乎在让步，退而求其次。
　　　　　　　　“我偏要进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一直站着！”我刻意地与他作对，试探着他的忍耐，到底是何处才是极限。
　　　　　　　　“哐当——！！”他果然生气了，一拳锤到门上，厚实的铁制防盗门猛地弹到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挟带着沉默的阴郁，他转身朝房里走去，把我晾在门口，不闻不问。
　　　　　　　　果然是小孩子！稍有不如意就大发脾气，过去为何会觉得他深沉难懂？翻开‘连城钺’这本书，其实一切内容都写在扉页上，简单明了！那厚重的书皮外壳，不过是为了包裹内里单纯洁白的简单本质！
　　　　　　　　我苦笑，和他相识得太早了，当我还没有能力看清他时，我们就莽撞地闯进了彼此的世界，以至于如今想要了解时，任何举动都显得别扭不堪！
　　　　　　　　我径自闯进去，把门悄悄带上。看着他窝在沙发里，沉默地闭着嘴唇，低压的眉头下是一双暗沉沉的眼睛。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局促地坐下，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穿着居家的破牛仔裤，脚上套着拖鞋！
　　　　　　　　他没有出声，目光胶着在地板上的某一点上，仿佛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缺乏。这样的沉默格外令人绝望，我甚至感到自己所呼吸到的空气，都凝结了起来，顺着他那僵持的淡漠，我的信心逐渐崩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