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愁后传 你不会有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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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只笑不说话。
无脸儿喝道:“吵什么!没见我干正事吗?”叹口气,换了低沉而极有磁性的男中音对着顾惜朝声情并茂地吟唱:“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顾惜朝再也受不了:“盈盈,把痰盂端来!”
无脸儿终于住口。
顾惜朝拿出一叠银票,递给无脸儿:“这是五万两,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
无脸儿不接,而且愤然:“我是自愿帮你的,你给我钱,可是把我当外人看?”
顾惜朝不理他,径把银票递给他身后的美女。美女接了,哼道:“五万两只是四分之一,休想少一个子。”一把拉开无脸儿,指着顾惜朝鼻子道:“警告你!离我师父远点!”
顾惜朝笑道:“好!你过来!让我打断你一条腿,我就再加十万两!”
美女哼一声,收起银票,不再说话。
无脸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瞪起眼问:“顾惜朝!你会不会利用完就把我一脚蹬开?到时候我又找不到你!”
顾惜朝笑起来:“怎么会?我怎么少得了你的帮忙,你看,一有事我还是第一个找你嘛。”
无脸儿大喜:“你不骗我?!”
顾惜朝笑道:“我不骗人的。”
盈盈看顾惜朝一眼:通常顾惜朝的话,只有没说的那一半才可信。
无脸儿已经惊喜过望,欢呼一声,一把抱住顾惜朝。
顾惜朝撇撇嘴道:“你还不去办事?你办不好事,我以后可想不起来你。”
无脸儿愕然:“办事?办什么事?!”
顾惜朝沉吟一下,慢慢道:“找人!找一个和戚少商身材相貌都接近的人。”
无脸儿出去为顾惜朝办事,把徒弟留下,介绍道:“我徒弟,很聪明,易容术也好,留下会有用的。”
顾惜朝眯起眼:“我还不想要只咬人的猫。”
“我叫千面儿!”美女大声宣布。在师父离去之后依旧恶猫一般瞪着顾惜朝。
千面儿很想冲过去一口咬死顾惜朝。她一直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喜欢男人,或者说:为什么喜欢这个男人。难道…我不够漂亮?不够妩媚?千面儿经常揽镜自问。她无疑是美丽出众的,所以;千面儿愈发愤恨:这该是一个何等狐媚,何等风骚的男人,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计,使了多少手段来勾引师父。千面儿暗下决心: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狐媚子。
在千面儿眼中,师父是世间最聪明,最有才,最能干的男人。所以,一定是顾惜朝勾引师父!
然而……
顾惜朝全不象她想象中那样。千面儿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他非但没有半点想象中那种妖惑,媚艳,反而高雅、温和如秋日荒野中的黄菊。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磁场围绕在他周围,使他具有不可思议的吸引力。最平凡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在于他都能春风醉酒般动人。
他还很年轻,但眼中却是和年龄全不相称的成熟、沧桑。他令人惊异的清俊面容有淡淡忧伤流露,足以打动任何一个怀春少女。
‘这样的人……该不会去勾引师父吧?’千面儿想,依旧瞪着眼和顾惜朝对峙:事实归事实,立场归立场,决不能因为事实改变立场!
顾惜朝懒得理她,喝过药,坐在轮椅上,一只手支着头,闭目养神,纤长的睫羽在脸颊上投下一段阴影,安静温宛有若处子。
这样的人,江湖上居然称作“玉面修罗”!千面儿不禁嗤笑。
顾惜朝休息够了,抬起眼,推着轮椅来到门外。宣阳宫的大门被关上,所有的宫人跪了一地,忐忑不安地等着顾惜朝下令。
顾惜朝慢慢喝着茶,伸手指一指:“一号,二号,过来!”众人楞住,不知所以。
顾惜朝又指一指,被指二人愕然走上前来,
“跪下!“
二人互看一眼,跪下。
顾惜朝道:“以后再有人被派来就是三号,四号……一直排下去,知道吗?”
二人回道:“奴才不知。”
“不知?!”顾惜朝笑起来:“你们不知,那昨日是谁把我的行踪告与皇上的。”在场之人皆怔住:无论无何,这都该是秘密,不适应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
顾惜朝又笑道:“我如今行动不便,二位劳累了好些日子,也可以休息一下了。”二人望着顾惜朝迷人的笑,心中突突直跳。
果然,顾惜朝道:“我这些日子用不着这两条腿,二位既是我的跟班该也用不着的。”一挥手:“每人赏五十扳子,打腿就好。”
立马有人出来按倒二人,顾惜朝坐轮椅中,脸上的笑愈发醉酒般迷人。只悠悠品着茶。
二人虽皆是高手,这种场合下,如何反抗得,结结实实一人挨了五十板。
顾惜朝漫不经心把茶杯递给宫人,回身:“二位是高手,五十板该还受得了,若走的动就进来。”进了屋。
二人无法,跟进来,跪在地上。盈盈关上屋门,伺立于顾惜朝身侧,另一个宫女站在一边。
顾惜朝坐在轮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柄竹把小刀,刀柄极粗糙,刀锋却秋水般清冷,寒气逼人。刀锋上的寒光映着顾惜朝难以捉摸的眸,更让人忐忑不安。
“玉面修罗”的名号二人皆听说过,当年顾惜朝挑联云寨,毁霹雳堂,破碎云渊,灭神威镖局,大闹皇宫,至今想来令人心悸。
顾惜朝并不看二人,一把竹刀饶有兴致地把玩良久。终于开口:“二位,你们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要做内侍呢?难道,是抛弃了家中老小,来宫中享受荣华富贵来了?”说着,“啪!”甩下几样东西。
二人面色大变,惊斥:“顾惜朝,你要干什么?!”
顾惜朝笑得天高云淡,如过林之风:“干什么?当然是挟迫!利用人,无非两种方式:一是诱惑,二是挟泊。赵佚既然用了诱惑,我只好用胁迫啦”指指二人,一字字道:“关东一刀,直山洞主。”
他一叫出二人名号,二人皆怔住,恍然惊呼:“顾惜朝!你没有失忆!”
顾惜朝只一笑,以湛卢挑起地上的东西:“关东一刀,你家中三代单传,你年近四十,才得了一麟儿,怎么孩子才一岁大便抛妻弃子,来宫中趟这混水。我听说你家中遭了强盗,妻儿不知所踪。”说着,叹口气,唉道:“你那妻子强人估计还不会杀,便卖去窑子也能值几个钱,只可怜你的孩子,啧啧!有谁会要个小孩呢?”剑尖挑着一个大红肚兜。笑吟吟送到关东一刀面前“你以为呢?”
关东一刀急怒,呼喝:“顾惜朝!你敢!”
顾惜朝一笑:“噢!我不敢吗?”望着剑尖肚兜上五彩刺绣,咂舌叹道:“好精致的女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别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你若以为我不敢,明日只管去窑子里赎人便是,不过……”顾惜朝笑起来:“我不会告诉你是哪家窑子的。”手腕一抖,大红肚兜顿时绞成片片飞红,碎红后是顾惜朝令人窒息的迷人笑容。
关东一刀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千面儿睁大眼,看着顾惜朝脸上从容的笑意,忍不住打个寒噤。
顾惜朝把脸转向另一个人,笑道:“直山洞主,你无妻无妾,上无父母,下无子女, 我对你可是一筹莫展。”
直山洞主大大舒口气:“不劳王爷费心,我离去便是。”
顾惜朝点点头:“应该的,你那三岁的侄儿早些日子走失了,你也该回家安慰一下你那美貌的大嫂。”
直山洞主暗暗叫苦,默默从地上拣起一个长命锁,一支风头钗。他是没有妻儿,他心仪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嫂,他为了这段孽情,一生不娶。那三岁的侄儿正是他与大嫂的血骨。如今被顾惜朝点破,还有何话说。叹口气,道:“王爷既已知道,一切全凭王爷吩咐就是。”
顾惜朝笑着点点头:“很好。”把头转向关东一刀:“你,如何?”
关东一刀咬牙叩首:“全凭王爷吩咐!”
顾惜朝慢慢闭了眼,把身子靠在轮椅上:“知道皇上问起来怎么说吗?”
二人道:“全凭王爷吩咐!”
顾惜朝淡淡道:“就说我罚你们跪着,脱了你们的衣服,发现你们不是真内侍,羞辱一番,仅此而已。”
二人惊怒:“顾惜朝!你欺人太甚!”
顾惜朝猛然睁眼,眸中戾气逼人,手腕一抖,一道寒光闪过,竹刀射入地上青石砖砖封之间,直没至柄,刀柄颤抖不绝,发出渺渺长吟。那宫中地砖做工极为精致,砖缝距离不过一纸薄厚,相距一丈将竹刀射入,且没至刀柄,需要何等的准头与力道。二人颜色大变,不敢再说。
顾惜朝冷笑道:“二位若不喜欢我胡说,我大可以真做出来,反正……我也不是做不到。”
这,二人相信,与这疯子般的玉面修罗斗,还不如自己找根绳吊死。二人哪里还敢再说个不字。
顾惜朝又闭了眼,挥手令二人退下,依旧一只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千面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探过头打量顾惜朝。盈盈给她做个手势,不让她打扰顾惜朝休息。
千面儿只当没看见,依旧满怀好奇地贴上去看顾惜朝,就差把脸贴到顾惜朝脸上。
顾惜朝突然睁开眼,清澈的眸子正对着千面儿好奇的眼。
“啊!”千面儿惊叫一声,花容失色,跌坐于地。
顾惜朝温和地笑起来:“你看什么?”
千面儿仔细打量顾惜朝,好象没有什么恶意,堆出满脸笑:“你的腿没事吧?”
顾惜朝点点头:“还好。”
“你……日后不会找我报复吧?”
“不会!”
千面儿上下打量顾惜朝:“你,说话算数?”
顾惜朝笑起来:“算数!”
千面儿大喜,得意起来:“就是嘛!你比我大多了,总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顾惜朝闭了眼,脸上是让人如坐春风的温和笑容,摇摇头:“小丫头。”
你不会有事 20
'/size' 小丫头?!’千面儿恨恨瞪顾惜朝一眼‘我都十七啦!’
盈盈小心翼翼为顾惜朝去了外衣,把他扶上床,仔细掖好薄毯。千面儿撇起嘴‘好一个温柔的小女人。’
夜幕慢慢降临,顾惜朝交代了盈盈如何应对赵佚,便开始在屋内布置机关。
盈盈并不喑于此道,不一时便被顾惜朝指挥得头脑发涨,千面儿叫起来:“你好笨啊,我来!”手脚麻利不一时布好机关,得意洋洋:“如何?不错吧!”
盈盈有些心神恍惚,只笑一下。千面儿哈道:“顾惜朝,你又要干什么?哪个倒霉蛋今晚要自投罗网?”
顾惜朝陷在对付戚少商的兴奋中,全然没注意盈盈的心绪不宁,抿嘴笑道:“是一个打我的人,他昨日打我一巴掌,今日我要还回来。”
千面儿嘻笑道:“这么小气!不过打一下,至于弄这么大阵势吗?”转念一想,卡着腰喝呼:“喂!那我弄伤你的腿,你岂不要活剥了我?!”
顾惜朝哼笑一声:“放心,我还懒得收拾你呢!”
千面儿突然生起气来,一下敲在顾惜朝的伤腿上,兔子一般逃跑了。
顾惜朝痛哼一声,忍不住骂起来。盈盈咬着下唇查看顾惜朝伤势,顾惜朝两条小腿又渗出血,揭开纱布,血肉模糊,让人不忍卒睹。盈盈突然哭起来。
顾惜朝笑着为她拭泪:“哭什么,这点伤怎么会有事。你一哭,我才有事呢!”
盈盈只是哭,不能自己,泪水洇透了顾惜朝的薄毯。顾惜朝怔住:“盈盈……”
盈盈收了泪,轻轻抚摸顾惜朝的容颜:“你千万照顾好自己,你这样让我怎么不伤心。”
顾惜朝怔一怔,点点头:“我会的。”
盈盈一笑,低头走出。顾惜朝有些发愣,盈盈最后那个笑分明透着异样的悲伤。
夜,已深。这个时候该只剩下夜游的生物了。
水雾一般清辉笼罩着整个皇宫,远远的,梆声打破宁静幽幽传来。白日里威武的宫殿在夜色下仿佛铁青的怪兽,张大了嘴,只等食物的走进。
盈盈放慢了步速,用力握住心口,一种剧烈到无法忍受的痛苦袭遍整个心脏,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盈盈慢慢蹲下身,泪水又遏止不住地流出。
赵佚还在等她的回信。
人,没有生而坚强的。无论是谁,在爱人与亲人之间做出生死抉择后,只怕都会坚强起来。没有人想要这样的坚强,而盈盈,必须做出抉择。
月,惨淡。 人不如月。
盈盈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刀尖上寒光闪动。泪,滴于刀锋。刀扬起,狠狠划向手腕,血光溅出,迷漫了刀光、泪光。盈盈忙包扎好手,收好刀。
赵佚已等的不耐烦,盈盈终于姗姗来迟,跪下,一言不发。
赵佚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女人:“顾惜朝,他相信你了吗?”
“是!”盈盈道,冷静异常:“我自杀向王爷表白心迹,王爷终于相信我了,他……什么都向我说了。”揭开腕上的纱布,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暴露在赵佚眼前。
赵佚看一看,终于笑起来:“好,你说吧。”
盈盈面无表情,慢慢把临来时顾惜朝交代的话说与赵佚。赵佚听着,脸上带着特有的漫不经心,唇角却慢慢扬起一抹笑意:盈盈所言和关东一刀、直山洞主的汇报很吻合。
赵佚终于松口气。他以为自己赢了,他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好好对待顾惜朝。赵佚确实很聪明,他只是对错误的人使用了错误的手法:该诱惑的他胁迫,该胁迫的他诱惑。
一个人纵有千条计,万条计,又怎抵得痴心一颗。盈盈跪在地上,心已粉碎。这可怜的女人,你从不曾得到顾惜朝的任何承诺,就这样无怨无悔地陷进去。你看顾惜朝是光、是花,你可知那光后面是火,花后面是毒。你扑上去,如蛾,如蜂,最后只会焚于烛火,死于花毒……
戚少商还在绞尽脑汁考虑如何向顾惜朝道歉。第一步:投其所好,顾惜朝喜欢吃鱼。戚少商翻遍了整个御厨房,终于找到一尾红烧鱼,橙红的色泽,诱人的鱼香。戚少商忙用油纸包好;第二步:负荆请罪,戚少商打量一下厨房儿臂粗的擀面杖,摇摇头,他很清楚顾惜朝的个性:闹不好,他真把自己暴扁一顿。想一想,戚少商从墙角扫把上撇下两条细竹条,插于身后。好!准备就绪,戚少商咬咬牙,就义一般赶向宣阳宫。
子时,月色正好。戚少商来到顾惜朝后窗。窗,大开着,月光如水,泻在床上魂牵梦绕的容颜上。戚少商看得有些发愣,鼻端无原由地酸起来。顾惜朝睡的如此安详,皎洁的面庞上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美。
戚少商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台词突然间忘得干干净净。
跳进窗,戚少商喃喃叫:“惜朝……”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戚少商喃喃道:“惜朝,我是来道歉的,我……我不该打你。惜朝,我错了,惜朝……”戚少商语音有些哽咽,脚下突然一紧,忙退,顾惜朝布的机关很快,戚少商更快,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脚,薄毯中突然暴出剑光,刺向戚少商,剑势并不凶恶,但足以暂缓戚少商的步法,戚少商退一步,另一只脚被缚住,接着整个人被吊起来,怀中的红烧鱼掉到地上。顾惜朝清俊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意,用湛卢敲着戚少商的身体,笑骂:“大笨蛋。”
戚少商楞住:“顾惜朝,你装睡?!”
顾惜朝笑道:“是啊,你怎么没想到呢?”
一个人跳出来,鼓掌:“好噢,好噢,抓了个大个子!”是千面儿。
顾惜朝白她一眼:“好象,你不该在这啊。”
千面儿哈道:“有本事你赶我走啊!”顾惜朝床都起不来,如何赶她,从床头拿出一个绿玉坠,扔过去:“改日我请你吃饭。”千面儿收了玉坠,笑嘻嘻凑到戚少商脸前:“我知道你,九现神龙:戚,少,商!”离去。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顾惜朝只是笑,十分开心。
戚少商叹口气,道:“惜朝,我是来道歉的。”
顾惜朝扬起眉,脸上笑意更浓。
戚少商嘴唇轻微抖动:“惜朝,可是我让你伤心了?”
顾惜朝笑意盈盈的脸冷起来:“没有!没有人能让我伤心。”
戚少商看着他倔强的脸,心里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