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遇上婚姻-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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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正冲向地狱的大门,原本若尧考取台大医科带来的喜悦,只是短暂地停留在骄傲妈妈的心头。
自小她就认定自己是平庸的,如同货架上大量生产的商品,一点都不独特,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婚后,应该是亲密伴侣的湘勇,也是以索然无味的面目回应着她,澄心从湘勇的眼中看见的,依然是自己的无味与平庸。然而,在全力投入母职的过程中,澄心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着过人的独特性,不然她怎么生得出这么资优儿子,而且还将他教养得如此杰出?
但是澄心也非常明白,当她脱去了母亲角色,一切又会回归到无可变更的、平庸又无味的命定场态!
这么多年来,若尧是澄心的魔镜,是澄心恣意挥洒自我的画布,也是滋养澄心生命的甘泉。若尧所代表的是澄心生命中惟一的、不可取代的依存。
没了儿子在身边,顿时面临无泉可饮、无镜可确认自我的饥渴窘境。
她几乎天天在电话里对着儿子嘘寒问暖,若尧却对妈妈的关心越来越冷淡,假日回家的次数也渐次减少。澄心无法接受儿子课业繁重、课外活动又多这样的理由,她就是不能忍受尧尧对妈妈的冷淡。甚至到下学期,澄心已经悲伤地主观上认定了大学就读医科的儿子,已经瞧不起这个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到医学院的妈妈,甚至根本已经弃绝了这个母亲。
儿子的回应总是让她在刹那间流离于废墟荒地之中,仿佛自己这么多年的乔装终究被儿子看穿看扁,这母亲不过是个乔装的皇后,不是真命天子的真正母亲,因此,真命天子如同若尧,就开始唾弃这个庸碌的母亲。澄心天天让这些思绪萦绕着她,脑中不停写着这出独角戏的剧本,一个苦命母亲,一个被背叛的女人的血泪戏。每当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她就仿佛是一支溢满悲伤与愤怒的褪色花瓶,悲伤自己真是不值得,从小在儿子身上付出这么多心血,连媳妇都没娶就对妈妈如此这般,更是生气儿子这种不肖又无礼的态度。
所谓的冷淡与瞧不起,都是个人主观经验的诠释,澄心以自己的抑郁心情为起点,主观地将若尧的态度诠释成看不起妈妈,也不在乎这个家,抑郁心情像一把幽暗网罩,圈限了澄心对世界的观看,也更加污染了她对自己的认定。
过去与若尧一起拼联考的冲劲,似乎被儿子带到大学校园了。澄心身体渐渐变差了,先是精神不济,胃口不好,很像头脑里面失落了什么似的,神经兮兮又很容易生气,接着就开始这里痛那里痛,疼痛的位置越来越集中在腰椎与肩膀,疼痛的程度也越加强烈,但是身体的疼痛都不若心里的痛苦这般蚀人!
每当晚上拨电话找不到儿子,或是儿子的反应像是一具冰冻的冷屁股,澄心的心情就如同在活火山口进行高空弹跳,胸口发颤,周身却又陷于赤焰高温。
朋友说这种种身体的不适是更年期的前兆,这让澄心更加沮丧了,还没满五十岁就要进入更年期!这不是宣判她已经快变成没有女性生理机能的阿婆了吗?
第五部分坠落在先生与儿子间的女人
澄心在繁花落尽之后重重坠落,坠地的痛楚,伴随着刺鼻恶臭扑面而来,她才惊然发现自己置身于无垠的腐败之中!
但是澄心怎么都没发现,如此的坠落在18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了!
所有的腐败都是澄心自己的,从她的心中制造,由她的生命中泄出。这么多年之后,外加的香气也遮掩不了扑鼻恶臭,刻意的覆盖也跟着若尧而去,澄心才真正有机会看见自己身处何处。
结婚之初,两人的爱情就出现了危机。喜字尚在床头,夫妻关系却已经像是一本脱了线的旧书,微风一吹就随处飞散,却都是澄心忙着捡拾,湘勇无心检视。渐渐地,澄心几乎要放弃了,还好是怀了若尧,她才又勉强打起精神,收拾起散乱的爱情。
18年前澄心生了若尧,过了几年公公过世,婆婆好惜在没有事先打招呼之下就自己搬来同住,澄心在婚姻中的好梦在种种意外礼物的催发下,一天天破灭。在好惜加入这个婚姻之后,这整册书都落入婆婆手中,她爱怎么拆如何装都看她高兴了!
与好惜同住之后,好惜就挡住了映照澄心的阳光。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澄心的身体心灵都被圈锁在忧郁症与身心症的阴影内。无休的痛苦郁闷似乎已经成为生活的常态,日复一日地泡在忧郁苦水里,早已麻痹了澄心的感知。一直到若尧上了小学,她开始在学校担任义工妈妈,这个苦水瓶才有机会裂了个小缝,让瓶中的苦水一滴一滴地漏出,舒缓了瓶内的窘迫。虽然旧问题完全没有改变,但是义工妈妈之间的友谊,以及学校为他们安排的种种课程,无疑地给予澄心许多过去未曾掌握的生命颜色。
这让澄心的婚姻生活,在超低满意度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一天拖过一天。在投入学校义工行列的同时,她更投入的还是孩子。凡是若尧的一切,澄心都积极安排,假日通常都赶场在各儿童活动之间,这样的投入又让她结交了不少乐于此道的妈妈。
如此投入若尧的教养工作,也成了澄心回避好惜的有效挡箭牌。借着带孩子出门,就不必在假日还跟她四目相对,也减少必须赤裸裸地面对如鸡肋般丈夫的窘境。澄心在外头的生活愈来愈活跃,她也就愈来愈不在乎家中那位太后的威仪,对于湘勇的埋怨也渐少了!埋怨少了,是终于认了,却也是因为找到另一个替代角色,舒缓了澄心对于亲密感联结的需求。亲密感的联系会让人有被爱与被需要的感觉,这些感觉是制造自信的材料,让一个人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于是,澄心把全部的心力与时间都投注在若尧的生命中,终于在18年后功德圆满,将若尧送上台大医科。若尧的出生并没有真正让湘勇与澄心度过婚姻危机,却有“可能”帮助婚姻达到一种脆弱的平衡。但是,也有“不可能”的时候,某些家庭在有了孩子之后,反而更加速双方的分歧与怨恨。
孩子的出生大多不可能让疏离的先生突然变成维系亲密关系的好手,如果成为父亲之前的男士,对夫妻之间的亲密依附有着潜在的恐惧与逃避,当了爸爸之后大多是疏离症状更加严重。
有趣的是,这时候太太因为有了新生婴儿,不论是身体的或是精神上的亲密依附都转而从新生宝宝身上获得(假设婴儿又是喝妈妈的奶,女人的满足就更多了!),如果孩子还不算难带,体力与精神上也都还可以自己应付得过去,亲密依附的需求又转而从孩子身上获得,对先生的期望与怨怼就相对减少许多,再加上与旁人比较之后,放眼亲戚朋友中哪个男人不是那般模样呢?渐渐地就不再去想那些,只要能拥着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随着宝宝的成长,逐渐可以跟妈妈进行更具体的沟通,亲密感就越加紧密,此时,忙于事业没空回家或是老是专心看报纸的爸爸,就更加成为亲子关系中的状况外代表。
这种老公对老婆而言,尝起来就如同鸡肋,偶而还有点制式的性生活,如果连性生活都没有,这类男子大约就成了女人生命拼盘上装饰用的胡萝卜花。
不过有些先生虽然喜欢在某种雄性的疏离姿态中展现对太太的爱,却也对太太的呵护有不小的胃口,特别是做爸爸前早受惯了,一下变成第二顺位实在很不能接受,对他而言,殷勤伺候不若从前的太太,在口感上也逐渐如同鸡肋。
原本深切期望在配偶眼中看见不寻常的自己,却在热切期待中眼睁睁地看见配偶将目光转开,或是对自己视而不见,那种坠落是无以言喻的!非自愿的坠落必然启动怨怼,怨久了却无能可解,麻木感自然如同寄生的菌类缓缓地爬满周身。
澄心与湘勇这锅婚姻熬这么久,甜美的鸡汤却都漏光,剩下的只有苦涩无味的骨与肉。
第五部分重男轻女,维系了鸡肋式婚姻
澄心还有个女儿若萝,是八年前与湘勇一年一度的性生活中幸运中奖的。若萝这个名字是湘勇取的,他得意自己中年又得女,替女儿娶个罗曼蒂克又女性化的名字,希望这个女儿未来长得美丽乖顺,湘勇似乎也将他在婚姻中没有满足的都转移到这个小女儿上(澄心在婚姻中,总是对湘勇多加抱怨,澄心不如期望中的乖顺可人,这让湘勇有种受骗的感觉)。澄心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仿若女萝,不是就跟她这几十年的遭遇一样吗?为了完成女人必须依附男人这样的认定,终生都陷在这个无滋无味的婚姻中。
自从若萝开始有记忆,她就觉得外婆、爸、妈与哥哥的关系有点怪异。爸爸老爱骂哥哥,妈妈老是为了护着哥哥而跟爸爸吵架,如果外婆对哥哥稍好一点,妈妈也会不高兴,莫名其妙地在若萝身上出气。
比较起来,爸爸对她比较宽厚溺爱,不过爸爸的爱也是有点怯怯地,不是很恢弘大度的,大多是用食物、小礼物等来表示,甚至常特别强调只有若萝有喔!哥哥是没有的,至于拥抱、贴心的聊天这类的情感表达方式,爸爸似乎是从来不会。外婆对若萝就很明显地有次等对待,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丫头片子,只能换饼,没啥用处!”
若萝看到的其实就是一场忌妒游戏。爸爸非常忌妒妈妈与哥哥的亲密,爸爸看着哥哥时都潜藏着不可说的敌意,这些敌意都伪装在严格管教的父亲威仪之下。妈妈与爸爸的爱情已经在外婆的积极介入下名存实亡,当外婆又想对若尧下手时,妈妈当然摆出积极防卫的姿态。外婆这边,也对孙子总是向着妈妈感到非常不满,在她眼中媳妇是外人,孙子才是自己人。
重男轻女虽是中华文化流传下来的古老美德,靠着众多男女的护持,才得以历久不衰,但鸡肋式的婚姻更是灌溉这类信念的温床,婚姻不似嚼鸡肋,儿子自然不会被妈妈当宝贝一样的过度宠爱。
当女人无法在婚姻中获得足够的尊重与亲密感的满足,自然将这些需求转移至孩子身上。孩子有男有女,女儿虽然大多比较贴心,但是女儿终究是要嫁人,心力投资在女儿身上,根据父权规则,回收率是极低的,投资在儿子身上的保障就高得多 !
在儿子身上寄托重要的心理需求与未来的生存需求,离婚就不是顶重要的事情,鸡肋式的婚姻才得以天长地久地维系着。
若萝从小就认为妈妈与外婆是重男轻女,特别是妈妈对哥哥的疼爱,更让若萝心中充塞着惆怅与失落,让她仰望着哥哥,更忌妒着哥哥。
妈妈对若尧的款待仿如豪华宫廷版,若萝的呢,虽不是灰姑娘厨房版,也只是有经济小雅房的规格。当年纪渐长,若萝开始懂得不服气,找到机会就跟妈妈计较家中种种的不公平分配,而妈妈给的理由却永远都是“因为你还小,而且你是女生!”
对澄心而言,若尧就如同替代了无味鸡肋的甜美鸡腿。澄心在亲密感的依附上深深依赖着儿子;而若尧也已然习惯于妈妈多年来的殷殷款待,若非必须离家读书,这样的依附状态将原封不动地延续到终老。许多所谓极为亲密的母子,几乎都是处于如此的关系,一种拟情人的情感状态中,却被贴之以母慈子孝之名,此时,媳妇或是女朋友在妈妈直觉的感知中,与一般婚姻中的第三者是无多大差别的。
假使若尧一直都没离开家庭独自居住,结婚后又依循独子必须孝养父母的父权规则,偕妻子与父母同住,没有意愿建立自己的小家庭,这位新婚妻子在新婚之初,一定有困于围城的错觉。
她原本可能钟意此男子的孝顺,大家不都说孝顺的男子一定很顾家很负责任吗?所以才委身下嫁。孰知,他对妈妈的孝顺是因为需要妈妈替他负责任,因为一辈子都需要吃妈妈的奶,才呈现出母慈子孝之状,有些男子甚至只会在口头上强调孝顺与负责任,其实只是因为脱离不了对原生家庭的各种依赖(生活与经济)。一个深度依赖母亲的人,在生活上一定是非常以自我为中心,是个标准的“给给”人种,脑子里想的都是谁应该要替他服务什么!这种“给给”一辈子都难以对老妈妈产生实质上的孝顺行为。
这类男子从小就被教导,他就是这个家庭往后的栋梁,家庭的责任都要他一肩扛起,但是奇怪的是,在他被教养的过程中,却几乎没有被赋予机会去实际承担家庭责任,反倒是享受家庭资源与其他家人服务的首号人物。一个从没机会实际上为自己与他人负责任的人,是不可能在长大成家之后,突然变成一个懂得如何负责任的男人,他只会在此时,突然爆发出很多不知名的焦虑不安,在不知所措之时,以大男人之名,对着妻子妹妹们发泄情绪。
在日后,当他成为爸爸,或是需要亲侍老弱的父母,所谓的负责任就变成负责指导与命令别人帮他负责任。所谓的有家庭责任的一家之主,在重男轻女逻辑之下长大的男人心中,不过是个具有口头意义的概念,难以成为实质的行动。
说难听一点,这类未断奶的男子,娶太太只是为了填补妈妈的不足,因为再如何亲密,妈妈也不能陪他做爱!也不能替他生小孩儿传宗接代!
如此的脉络让此男子娶来的女子也不得不相续品尝鸡肋婚姻的味道,重男轻女的逻辑让鸡肋式婚姻得以存续,而且是世世代代相续,绵延不绝。
第五部分求爱路上一场空
二十年的时间,在澄心的生命中走出了一弯头尾相连的圈圈,到头来还是必须去面对鸡肋般无味的湘勇。年近五十了,走过了二十年的婚姻,在儿子的背向之后,澄心才惊觉自己对于被爱有着异常的渴求,令她震惊的是,这种渴求竟然如此赤裸原始,她想要的只是爱,不是其他的爱的衍生物。
但是纯粹的爱多么难得啊!澄心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问自己,这种爱去哪里才遇得到?是另一个男人吗?还是在另一个孩子身上去获得?还是自己可以给自己?澄心开始试着把培养若尧的用功精神用在自己身上,找一些自我成长的书来看,参加读书会。她竟然在读书会中遇到大学同学淑离。
她们两人在大一时,原本感情不错,后来因为男孩子的原因两人几乎不再讲话,那个男孩儿就是淑离现在的先生。两个中年女子重逢,除了先生与孩子,大概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好说的。
淑离一开口就抱怨起先生唐升,她口中的唐升一点都不像是当年大学时代的那个男子。
唐升可以说是淑离主动追来的。她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地嫁给了唐升,这段爱情从一开始就是淑离主导,唐升有时候就像是淑离手中牵着的宠物狗,唐升的父母也因为淑离的坚持,老两口一直都独自住在乡下。不过,这二十年来,淑离似乎非常不满意这个当初热切追求来的丈夫,种种不满意从淑离口中说出时,听起来又是唐升对淑离极其恶劣,这个男人简直是无理又无耻,根本对淑离没有半点尊重。淑离的孩子似乎也承袭父亲对妈妈的态度,所以那两个孩子听起来也像是白养一场,完全没把妈妈放在眼里。搜集了她的描述与抱怨,澄心勾勒出一幅淑离的家庭图像,这图像让澄心宽慰许多。比起淑离,自己似乎是幸福许多,至少她的孩子对澄心都算是有相当的尊重,湘勇只是麻木无言,并不会对她有那么多侮辱诋毁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