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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飚尘:一个野种女儿的寻根历程 作者:彭健-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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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看着他远去消失在窗外的黑暗里,我一个人对着窗上的玻璃梳头,让自己静下来思考。觉得旭很好,年轻有为,对我工作上帮助,也欣赏他的远大理想、浪漫情怀。
  但,说不清为什么,我内心中总有一份抵抗,似乎因为我不确信很爱旭。
  爱,是什么呢?在大学里对于爱的向往,对于爱的思考与理解似乎和眼前的状态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清。
  佩服是爱吗?如果是,我确实佩服旭的才华。想念是爱吗?如果是,那偶尔他被上级单位抽调几天,我也空空的,陷入思念,觉得生活有了不足。亲切是爱吧?在食堂,他帮我把饭打好,看着他的动作,我会燃起一缕亲切的温暖。快乐是爱吗?当我跑上楼,紧迫地拧亮灯,走到窗前,让他再次在窗下看到我的时候,我是快乐的。
  但,我内心总还有一个声音不断问自己,爱不爱?
  在工作单位里,恋爱与在校园里不同,校园里是一个男孩单枪匹马地追求我,我可以相对清醒地判断,用我特有的温柔但坚决的方式化解。但,在单位里,他不人单势孤,他的好人缘,简直带来了对我的群众斗争,我陷入了支持我们恋爱的汪洋大海。
  环境对于恋爱也是一种压力,很多人对我俩的“好”作出趋势性的预言:认为我们会走到一起,这种预言被传播,我们就成为这种预言的赌注。
  预言者看“好”并说服周围人都看“好”,于是,大家开始通过共同积极的努力,去促使最终的结果是“好”。随着环境对我们俩的“好”形成共识,这也慢慢变成我们俩的共识。
  但,有时,我会恍惚:是自己真认为旭好,还是在别人不断的概念强化下以为旭好?是旭真适合我?还是别人认为他适合我?
  我和旭就在我的忧郁与犹豫中缓慢地发展着感情,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拍我的肩,甚至碰碰我的腰。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接受,但接受了,既然,周围的人认为我们应该恋爱,认为我们已经恋爱,我们就在恋爱吧。
  在报社中,只有两个人对我们的恋爱是有意见的,一个是莹,她仍对旭情有独钟,另一个是张代表,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莫名地紧张。
  张代表确实像他第一次答应我的,主动默默地帮我解决困难,宿舍就给了我照顾。莹是两个人一间,我却一个人住,虽然小,已经体现了优越。
  这种照顾让我担忧,让莹更加愤慨。愤慨我在报社一下获得两个男人的帮助。在办公室里,我们一直完全无话,她的目光总是像锥子一样刺我。她比我能干,在报社也受重用。但,她的性格更外向,或许人们的审美意识更能接受才子与小鸟依人的结合模式,认为秀气、文弱、安静的我与旭的组合更符合他们心中传统的审美规范。
  在学校一贯顺利的莹在报社的感情之路上却遇到了挫折,我能看到她的哀怨,也渐渐能听到我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在报社开始传播,这是莹在报复,我们开始彼此怨恨,无法复合,其实,我们从没有粘合过。
  旭对谣言是淡定的,他的信任把我们拉得更近,莹是无法分开的。但张代表呢?
  每次见到他,看着他复杂的眼神,我总是怦然心动。他的眼睛里有种关爱,像是对孩子,但也有一种被压抑的欲望,让我背上、手上出汗。
  有一次,在他的办公室,他把一份材料给我,递过来时,他迅速地结实地摸了一下我的手背,有意的,我的心一阵寒噤,他的手很坚硬。我瞪大眼睛,惊愕嗔怒地看他,他坦然地面对我的眼睛,不仅若无其事,还藏着一点窃喜和挑衅,毫不羞愧地盯着我。我只能躲闪了眼睛,仿佛亏心,心中愤恨他的理所当然,他以为我是什么?自己是什么?
  我走开,想一个人哭,心里沉甸甸的,堵得很,却没有告诉旭和别人。张代表在报社是领导、英雄、楷模。我不知道别人是否会相信我,说出来是否会带来麻烦,旭是否会有更大的压力。
  张代表对我的关心,对外的说法是,我是一个孤女,烈士的孩子,他已经通过我的政治材料,知道我的父亲是个民主党派,不是他的战友,倒使得他看我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在外人面前,他确实像个叔叔一样照顾一个新来的弱小的大学生。叔叔如果碰了女孩的手,错了吗?
  我只好逃避与他的见面。但,逃避是逃避不掉的。
  
  四、刀
  
  初冬的一天,快下班了,天已经擦黑。张代表让人叫我去找他。
  旭去外面学习,要晚上回来,到宿舍楼下找我。考虑到旭不在,我心里更紧张。硬着头皮,走进张代表的办公室。进去,我吓了一跳,几乎要夺路而逃。
  他坐在办公桌后,手拿刺刀。
  他看见我的恐惧,笑了,甚至笑出声来,觉得我的幼稚可爱,“我擦刺刀呢,又不会害你,怕什么?坐这儿。”
  我困惑又胆战心惊地坐在他面前,他已经把刺刀擦得锃亮,刀刃闪着寒光。因为,我害怕,他反而不急于把刺刀放进套中,在手上转,是一种炫耀或者是猎人把猎物逼到绝地后戏耍的得意。
  “小楚,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着这把刀吗?”
  我不知道,但确实好奇,摇摇头。在刺刀的光刃后,他神采熠熠,脸上、眼中、甚至肩头都洋溢着自信,洋溢着刚劲。我甚至觉得他整个人就象一把刀。每次想到他,都能联想到这把刀。
  旭,更像一扇窗,连着我和外面世界,也照亮我的心情。我浮想着,有点走神。
  他微笑着用眼神捕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耷下去。他清清嗓子,似乎打算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在朝鲜,跟美国鬼子打,我是排长。”他的眼睛通透的穿向远方似乎看到朝鲜,在追忆中他的表情浮现出一种坚毅的凝重。“我们一排38个人,最惨的一仗打下来,死的就剩我一个,37个人,全没了,全是好小伙。”
  我抬起头,有些同情的望着他,我知道在绝对的孤独活下来的滋味,在自然灾害中我妈妈去世以后,十三岁的我,就在不同的留宿学校中辗转,如果不是父亲烈士的身份,我可能也会在那场由人祸引起的天灾中死去。隐隐觉得和张代表倒也有相通的体验。
  他迎上我的眼神,表情更加沉重起来,眼睛里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我们突然和鬼子遭遇,下得大雪,妈的,看见的时候,近得都能看到胡子、眉毛。我们只能冲进鬼子人堆里,混在一起,肉搏!”他带着手势,不象他日常的严峻,表情甚至很生动,他的眼神很空灵,似乎已经把自己带到当时的情境中。
  “他们人多,多几倍,但比我们怕死,越怕死,死得越快!”他的脸上显出一种惨烈的狰狞,“就这把刀,杀了两个。”
  我的心跳加快,感到房间中开始弥漫一股杀气,突然,担心起他会对我怎样,恐惧袭上来,头皮一阵阵发麻,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头还好门是开着。
  “我也受伤了。”他没有留意我的情绪起伏滔滔不绝的说,“从山上滚下去,用这把刀,钉在雪层下的石缝里,吊着我,才没掉到悬崖下面的雪窟里。要不,我也死了。”
  他的眼神从回忆的迷离中回到眼前的刺刀上,“它是我的恩人。”
  我点点头,他拥有我们常人所没有的生与死、血与火的经历,这大概是使他无论何时,都让人感觉很重很从容的原因。看来,男人的经历铸造男人的气质。
  我有点佩服他,在这种绝境下能够活下来。才意识到,由于对他的紧张、顾虑和防备,我几乎没有从任何同事那里了解过他,他的婚姻、家庭。我一下子想到了那张照片,那个农村妇女。
  张代表把刺刀收进刀鞘,转身到床头挂起来。
  “您妻子呢?”我脱口问出的同时,就后悔得想捂住嘴,为什么要关心他的妻子,这个偷偷摸我手的人。
  他放慢速度,重新坐在我面前,没有回答我的话,让我更加发窘。他从玻璃板下面把那张照片抽出来,是那张合影。他端详着,眼睛里流露出我从没有见过的温柔。他把照片递给我。我接过来,有点惶恐。
  他的叙述很平静:“我从朝鲜回来结的婚,当官了,本来打算让她到北京随军。老家有老人要照顾,拖了几年。赶上大炼钢铁,她是村里的劳模,要强,又对别人太好,连着几夜加班,别人的班都让他一个人加,太累了,一头栽倒,弄翻了火,把自己烧死了。老人没事,她先走了。”
  我睁大了眼睛,看这照片中那个淳朴健康,笑得憨厚的女人。
  一个生命就这样偶然又同样没有价值地永远消失,一个家庭从此不幸,人生无常。在这个时代,这种个体的悲剧是如此普遍,却又如此微不足道,丝毫不能影响整个社会的继续发疯。
  我的心抽动着,对自己的人生未来也充满宿命的悲观。
  张代表沉默下来,我没有想到坚强从容如斯的男人居然也有这样凄凉荒谬的人生经历。似乎能理解甚至原谅他的赤裸裸的眼神与上次偷偷的小动作。我的一个很大的缺点正是自己明明弱小,却容易悲天悯人,这是一种纯良的天性,还是因为多愁善感。
  张代表抓住了我的缺点,在我怔怔地想着照片上的女人、社会和人生的短短一两分钟内,他从办公桌的背后绕到我面前,一手轻轻的来拿那照片,一手揽我的肩。
  我一错愕,在他的手摸到我肩头的时候,本能地闪开,我没有叫喊,也没有转身就跑,但用眼睛死死盯着他,是警告,也是质问,也表达了一个态度和决心。为什么刚刚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同情,他就要得寸进尺呢?为什么他这么不自重,要毁掉我刚刚对他建立的同情、佩服与信任?
  我不知道他下一步将要怎样,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我不能叫,那样会让我同样难堪,我只能走开,我瑟瑟着,屏住气,等待他的反应。
  或许,我死死盯着的眼神让他明白了我的坚持,或许,他也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停在那儿,收回手,叹了空气,调整了一下,“小楚,你一个人长大,也很不容易,我觉得我们很像,也许可以……”
  他鼓了口气,说:“我,很喜欢你。”说得很柔和,完全不象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让我的心开始变软。我没有说话,微微地摇头,慢慢后退。
  他沉稳了声音,恢复了从容稳重的常态,“小旭那个人,是很有能力,但还不够成熟,太激进了,你们不合适。我年龄是大了一些,但是,你仔细想,我觉得你应该能明白……你想一想。”
  我整个人被掏空了似的,脚步都有些发飘。转身拉门出去,外面天已经黑了,风很凉,才意识到身上已经被汗浸透,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强迫自己快走,怕被任何人撞见。心里通通地跳,脑子里乱成一团。张代表对我的感觉,以前就猜到,但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表达,旭,甚至都没有这样直白地表达过。
  他是想和我结婚?一个男人在几分钟前,向我求婚?我怎么会和一个这么大年纪,已经有过一次婚姻的男人,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男人?
  但,他的直接、赤裸裸让我心旌荡漾,感到刚才他摸的肩头都有些沉。
  旭,他说到旭的不成熟,这是已经朦胧感觉到的,在旭意气风发的背后确实有着理想主义的浪漫,他的理想与情怀既是吸引我的,又是我所担心的。张代表不会对旭有所报复吧?我突然担心起来。
  我要把今天的遭遇告诉旭吗?他会相信我吗?我想起了已经由莹带来的大学里关于我的流言,旭会怎样想我?
  我犹豫着,想起和旭晚上的约定,心里又升腾新的莫名的忧虑,我摇摇头,不想再去想,但思绪仍然难以集中。
  
  五、吻
  
  我到了宿舍门口,旭还没来,我不愿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天已经全黑,黑暗中,我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巴巴地等着旭。
  对他的出现开始有一种清晰的渴望。疲惫、脆弱的我很想依在他的肩上,无限地缩小,小到可以藏起来,被他放进温暖的怀里。
  等待让我焦虑,让我担忧,一面消磨着我的希望,一面又让我生出新的期盼。我渐渐意识到,我升腾起对旭的这份爱情的强烈的需要,甚至产生了结婚的冲动,也许我结婚了,一切就容易归于简单平静。
  但,很快这个新的期盼又在我心中触发另一个声音:就这样结婚吗?这就是我想要的爱情与婚姻吗?到底什么才是女人幸福的爱情与婚姻?
  或许,我觉得我和旭之间缺少我所想象的文学作品中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节,或许周围的环境顺向推波助澜的过程,反而使我对这份感情产生了逆反。或许我对爱情存在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把爱情看得太重太美。
  当我看到旭一点点变大的身影,几乎要哭出来,我抑制着,看他越走越近,我站起来迎上去。
  旭没有想到我会在黑暗中等候,他也很惊喜,感受到一种被牵挂的温馨。他脸上洋溢着一贯的明快自信,调皮地流露出聪明人特有的嘲讽意味,揶揄我:“想我了?”他得意,没有在黑暗中观察到我的情绪起伏。
  他对我很好,但不是一个观察力很细,体贴细致入微的人。他玩笑的口气让我有些挫败感,居然没有发现我的难过,而主动问我。我犹豫着是否该向他倾诉,想扑到他怀里的愿望也似乎鼓不起劲来。
  “吃饭了吗?”他问。
  而我现在,对吃饭没有任何兴趣,我在调整情绪,一种无聊感升腾着,让我觉得被忽视感受的空虚,逐渐意识到自己回到现实,已经不会再把刚才的想表达的跟旭倾诉。
  我摇摇头,安静地靠近旭,没有倒在他身上,但足够近的距离让我的心开始有一点松弛的安全感。
  他轻轻拍我的背,用右肩顶着我的左肩,那个时代我们还不习惯拥抱。这种亲昵已经让我涌起温柔,我嗫嗫地说:“陪我走走。”
  旭高兴了,点点头,他喜欢我有点可怜地向他提出一点不过分的要求,那让他感觉自己的强大有力。干脆用手揽着我的腰,“咱们先走走,然后去吃饭。”
  我估计是他饿了,脑海中突然异常清晰的闪现张代表的形象,不知道他是否会照顾别人,关心的我的心情,而不是我的肠胃。我觉得自己很丑陋,为什么会想到他?还要和旭比较吗?
  我看着旭清俊的脸庞,因自己心里的念头在瞬间出轨而歉疚,因他不了解情况的自信而感到隐含的年轻人的可怜。我一下靠在旭的肩头,他才注意到我的异样,问我:“你怎么了?不舒服?你有什么……”
  我没有等旭说完,把头伸向他的腮下。
  旭一把把我抱在怀里,用下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我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砰砰的跳,很颤抖,我的心也颤抖,索性把双手抓在他的背上,我发现怀抱是最温暖的。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孤单的生活中缺少怀抱的温暖,我才意识到是多么渴望一个温暖的男人的怀抱,我不想再缩在自己的茧子里,我想就这样呆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不出来,向他怀里又挤了挤,怕冷似的,希望自己就这样融化在怀里,没有别人的欺负,没有孤独、烦恼、找到幸福。
  旭的双手在我背上抚摩,他俯下头,轻轻地吻我的额头,又去吻我的腮。在他嘴唇轻触我的一瞬间,我的心一阵巨大的战栗,这是他第一次吻我。我很羞惭,想挣开,但又不好意思挣扎,我提醒自己这就应该是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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