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铢香 作者:壁上尘(晋江2013.12.31正文完结)-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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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铢香
作者：壁上尘
文案：
她遇见他，是浮世里开出伶仃的花，为贪得一点暖，却换来一身悲凉。
一场步步紧逼的惊天阴谋，一段曾许于希翼的错爱姻缘。
一梦千年，不过醉里看花。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子玄，九姎，张陶，方芷澜 ┃ 配角：燕畟，唐锦，韩菹文，沅辏А々А∑渌�
第 1 章
我叫九姎。
老爹说，在东郊拾到我的那日黄昏，荩草萋萋，眼见白露将至。
初闻道旁有细微异响的那会，他还满心以为是打哪里来了野味，料想今晚能吃上香喷喷的烤肉份上，才欢喜地才拨开了齐人膝高的草丛。
不曾料想，竟是个襁褓中的奶娃娃。
据说那会我虽年幼，却很懂得给自己长志气，并不同寻常娃儿那般哭闹，对着他粲然一笑之后，还很是精神地嘟着嘴往上吐了几个小泡泡。故此，老爹在失望之余继而恻隐之心大起，将怀里揣着几个本来用来打老酒的小钱，全部换成了我好几日的牛乳。
那对当时的他来说这可是顶顶金贵的玩意。
即便，如今卫子玄奢靡至极，日日命人用来给他的澜美人泡汤养肌。
至于老爹的来历，在洛晏城已经没有人可以说得明白。
西巷卖饼的大丁说他原是富贵人家，后来家道中落日渐消沉。但是东街的六婶显然不赞同，她说老爹原是绿林好汉一条，曾在江湖上很是有一些名头的，只是后来遇到宿敌寻仇功尽失才落魄于此。而路边开馄饨铺的小哥则说老爹年轻时风流，为了一名青楼女子散尽千金，可惜遇人不淑，那女子与情人一起骗了钱财不说，为免纠缠还指使人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总之，关于老爹的故事有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版本，不过听上去都不怎么靠谱。
老爹虽然袋里余银不多，可我打小跟着他，日子还算过得颇为滋润。
虽说一直穿着东家的衣裳拣西家的鞋勉勉强强被扯大，却好歹也有人疼爱。远的不说，就连去街边吃碗面条，也能得到牛肉最多的那碗。
如今嫁给了卫子玄倒好，表面风光，可府里旁的人要怎么欺负我都行的。
记得刚刚入卫府那一阵子，光是那些生硬的繁文缛节，就让我大大的伤了脑筋，也难免做出了些被视为是小家气的事情来。卫子玄是顶顶高兴看见我被府里那些善妒丫头作弄，喝了黄莲也不好意思找人要糖吃，且得意洋洋的幼稚模样可笑极了，哪有半分外头传言中名流公子的高雅风姿。
由此可见，传言这种东西，是断断靠不住的。
他明明知道我反抗不得。
好吧，我承认。
我害得他心尖上顶顶疼爱的那位，只能成了没名没分住在宛湘苑的女娇客。
可世间之事向来便是如此，听天随命半点不由人。
我在张陶偷偷弄来的民间小抄本上，发现其中男女主角被棒打鸳鸯程度之惨烈，遂真心实意地感叹卫子玄现在这点东西，着实没有什么看头。哪至于他每次见到我便大动肝火，摔碗砸杯，闹得全府鸡犬不宁。
我打小虽然算不上多有出息，也没花银子进私塾念过五经，可说到志向之类的话，还是可以勉强提一提，想同张陶一起去游历江湖的愿望。
故，我私以为，生生被这桩飞来横祸般婚事所连累的，原也不止他一个。
偏偏卫子玄这厮狡猾的紧。
仗着在自己的地盘上，牢牢地掌握了先发制人的机会，但凡在府里见了我定是要矫情地闹上一番才罢休，好似独独他一人吃了大亏般，搞得我着实没有什么颜面。好在后来张陶说了，颜面这种东西，既不能拿来吃喝，也不能保我一生康福，不要便也罢了。
如今这情形究其根源，只能说明卫子玄是个顶顶小心眼的男人。
真真，枉费了那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亏他娶我那天，从小一条街长的苏喜，哭得两只眼睛都睁不开，整整成了两只水蜜桃儿。更有甚者言之凿凿，说是洛晏城的女子在卫子玄成亲那日流下的泪珠儿，足足胜过城外的小河。
明明知道这些言论浮夸，我对此还颇以为然。
成亲大礼毕后整整数月之久，连卫家大宅都不敢踏出半步，生恐出门便会被什么人给打了去。
天晓得，其中着实冤枉。
那位说是被我糟蹋了的可怜卫家公子，分明半个时辰不拉地，陪着他那位娇滴滴的澜美人伤心去了。指不定两人在情深之余，还要诅咒痛恨几回我棒打鸳鸯的恶行。
老爹常常指着我的鼻子破骂，说这摊买卖做得大大地折了老本，蠢到跌了他的份。
从小到大我凡事皆对他言听计行，偏独独差了这回，就连那根明晃晃的大木棒，也阻止不了我毅然要往火坑跳的决心。
老爹为此暴怒了三天三夜，不让我踏入进他那间破屋子半步。
我是知道他的。
我老老实实站在外面没吃没喝的时候，老爹就坐在屋里伤心。他其实气得不是我，他只是恨自己没有没有办法。
其实，我也是一样。
依照当时那个情形，就算我梗着脖子不想跳卫家这个大坑，估计也会有人在背后跳出来狠狠补上一脚。
只是如今仔细想来，到底还是后悔了。
虽说卫老妈是个顶顶和气的婆婆不错，却嫁了一个恶夫君。再者，当初入嫁之时，多少还有点难言的小心思在里面，故以，平日里难免有时觉着不愉。
故今日不愉之余，我只能照旧从卫府后门溜了出去，看看能不能去外面寻些乐子回来。
看后门的是王老伯。
遇见他之时，正被儿子娶的恶媳妇大过年的给赶了出来，大雪天一个人蹲在街边抹了整日眼泪。后来，我便留他在府里当了这个守门的小差。反正卫子玄家大业大，卫老妈自己又是个十足的菩萨心肠，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偏可笑，那家儿子及媳妇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居然还恬不知耻寻上门来认错了。
若真心认错也便罢了，三言两语之下，竟然开始讨要老人每月那点可怜的月钱。
我忍无可忍之下，学着当年隔壁阿旺大婶跳脚骂街的本领，将他们训斥得缩头缩脑，灰溜溜缩头回了去，从此再没敢来。
经此一役，我名声大噪。
王老伯待我自然是越发真心感激。
但凡有人在他面前念叨一个我的不是，他总要跟人家怒气冲冲地极力辩解一番，日子久了，也生出了些牛脾气。
而洛晏城里那些待嫁女子们，彼时在一旁目瞪口呆地观战良久之后，闺怨竟然生生加深了几分。个个皆叹如卫郎这般美玉琼枝，竟不得已娶了我这等悍妇，着实叫人情何以堪。
于是，纷纷站出来表示，再也不相信世间有花好月圆这种事情了。
第 2 章
站在东市街头吹了半日冷风，甚是郁卒。
没有碰着什么新鲜玩意，只得后巷里几只熟识的猫崽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我摸了摸已经饿扁的肚子，准备先去旒春阁再做打算。
旒春阁处在城内商贸最最昌盛的地段。
虽然名字听起来颇有为香艳雅致，其实说白了就是卫家经营的一个普通的酒肆。
卫家人财大气粗，其规模自然在洛晏城算是最最大的，故以，喜欢聚在此处说些八卦奇谈奇闻轶事的人也最多，并且迅速流出被广为传扬。
我和张陶顶顶无聊的少年时期，是顶顶喜欢爱来这个地方消磨时光的。
每每听到新鲜出炉的江湖秘闻，便连天黑了也不自知，几杯黄汤下去热血涌上来，还少不得对天盟誓说上百遍要一同出去闯荡的豪言。
当然，也不是总那么快活，难免有碰到坏运气的时候。
比如某日，被老爹察觉出他屋里那株宝贝的吊兰，是被我用药水生生淋死，四处抡棍寻我。要不然，就是张陶假借自家爹的名头去库房取银子，东窗事发少不得要挨板子。此时，我们两个便会躲在楼上最最人少的角落，连听个小曲兴致都没有，面面相觑，长吁短叹。
如今分明才不过几年光景，却觉得那样的烦恼，真真是奢侈。
自然，若那时便知，自己将来会同这旒春阁的卫家主子扯上瓜葛，我是断断不会将酒钱白白送给卫子玄的。
今日运气也算不错。
没有遇见卫子玄那个冷面阎王来巡店，也没有瞧见那个头号狗腿大管家韩菹文在店里坐镇。
一提起这厮，我就忍不住牙痒痒。
要不是他日日在背后，向卫老妈进上一番添油加醋的谗言，我如今怎么会落得忙着存银子的下场。
韩菹文此人向来不喜同生人往来，论朋友交情除了卫子玄那厮，决意说不出第二人。
想必暗里极是眼红我平日交游广阔左右逢源，竟偷偷将我嫁入卫府以来所花银两，全部细细罗列在册，好义正言辞地来指责，我这个当家主母如何奢侈浪费。
其实，我不过就是见不得过去的熟识街坊，日子过得局促，有时便干脆自作主张替卫子玄做了些善事，多花了些银两罢了。
卫家人都没说打紧，区区一个管家却开始肉疼了。
每日必在府里拦着卫老妈严词相劝，大有一副再不对我严加管控，便要甩手不干的架势。
卫老妈自然是存了心要护我，我的运道却着实背了点。
这韩菹文虽说是姓韩，可仔仔细细算起来，他却是卫家正儿八经的远方亲戚。
尽管是要捏着族谱算上半日的程度，可一点也不妨碍卫老妈收到他父母双亡的消息后，就巴巴差人将他从千里之外给接了过来。
他比卫子玄还略长一些。
两人从小吃住在一起长大，卫子玄待他，情分居然比自家亲姐还好上几分。
卫老妈自从生生被韩菹文絮叨连累，以至于迟了好几场戏偏又奈何他不得之后，终于怒了。
果断依他所言将我的月银暂时给停了，然后，再殷殷切切地将自己房里的那份例银给送了过来。
我自然没好意思收。
好歹自己也有份据说不菲的嫁妆，尽管现在不敢动用半个子。
不是我心疼自己的银子，着实是害怕哪天燕家人发现这寻亲原是弄错了，届时叫我将用掉的银子给吐回来，那才真真是天灾。
结果，自然被韩菹文害得不浅。
此后足足好一阵，我见到昔日的伙伴只能打着哈哈装忙，连请人家喝碗豆花的铜板都没有。
俗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跟着卫子玄那厮一起长大的果真也不是善茬，既然我在卫子玄面前讨不了什么好，那么在此人面前估计也吃不了舒心果子。
只得，能躲则躲。
正打算要上一桌好菜之际，一个绿衣美人却从大门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我掏出怀中的帕子，好心递给一旁明显在流哈喇子的仁兄，一面顺势抬眼望去。
啧啧，果然真是肌肤吹弹可破，双颊艳若桃李，好似街头画匠笔下跑出来的小仙娥。不过，此刻小仙娥花容失色，看上去实在是楚楚可怜。
故以，还未待美人泪眼朦胧四处顾盼求助，已有不少看直了眼的人，开始跃跃欲准备当回英雄，皆伸长了脖子等着后面的恶人出场。
我探出身子，倚栏笑吟吟招了招手。
满楼的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佳人，心满意足般地扑进了我的怀中。顿时，楼上楼下的大汉们个个捂住胸口当场失了脸色。
那情形，真真让我汗颜了一把。
实在不是我耳朵尖，我分明清清楚楚地听见角落里几位大汉皆愤愤之声：
“当今的姑娘莫非都有眼疾么，怎都中意如那卫子玄之流的角色？堂堂七尺男儿生成那般烟花之色，竟还该不成。。。。。。”
隔桌马上有人接了口：
“嗳，可不就是，那卫子玄还说是什么名门子弟，都是有妻室的人呐，还仗着个长似女人的脸处处沾花惹草，骗去一干无知姑娘的芳心，真真是可耻。”
如此，云云。
哎，天生丽质也不是本姑娘的错，随便换上身男装都是美少年一枚。
可如今，他们连带还骂上卫子玄 ，我今日出门时的不愉心情，立刻被抚平的绝对不仅仅是一点点。
卫子玄在洛晏城中这般招女子喜欢。
却还是难免要惹翻众怒的，至少惹翻了一干等着娶媳妇的人。
怀里这位粉嫩娇滴让人垂涎的小佳人，正是我的贴身小婢香馠。
我忙轻声细哄，“何事如此惊慌？且慢慢说来我听。”她无限委屈地吸吸鼻子：“那张陶回来了。”
香馠惧怕一切无足的蠕行物。
偏偏张陶那厮的恶作剧根本不屑翻新，每每只需到园子里捉上一只青虫在手上把弄，便可让小美人惊吓上好几日。不过，只怕跟着下来，张陶也需被自家亲爹抽上好几日。他家老爷子膝下无女，对所有别人家的女儿皆是垂涎三尺。
特别，是我嫁入卫家之后。
他初初听见香馠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跟着我一起唤他张伯时，立马激动得老泪纵横，仿佛又多了个娇娇女甜甜喊他爹爹一般。
在回去的途中我甚是暗自惆怅了一番，光阴果然似箭，数月时间想想真是眨眼功夫。
张陶临去都城时，给我交代的那些功课是通通都没做的。我着实开始发愁，这可如何是好？这家伙真心实意嘴碎起来的模样，堪堪比老爹还啰嗦上几分。
张家老爷子每每总爱对外滔滔自夸，张陶是遗传了自己的好基因。
相貌堂堂人品上佳，且又是个经商的好材料，将来哪家姑娘若能嫁了他，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若硬要说起什么缺点来，大概就是略嫌内敛，略嫌寡言少语些。
我私以为，他着实是不了解自家儿子。
第 3 章
回到卫府果然已是宾客满堂。
张家的商队，莫说是在洛晏城，就是在整个北陲之地也是顶顶有名头的。
据来自城中八卦人士的可靠秘闻，张家商队的历代掌舵人，选按照祖训，原本都是正室所出的长子。故此，身为妾侍所出的张家老爷子，为图大志，难免也曾有过一段很是艰辛的日子。可最后到底还是脱颖而出，得了族里长老的赞许，拿到总管西邶朝各处分号的印鉴。
张陶每每对外皆一口咬定，他家老爷子当年的成功，不过是多亏了自己那位头脑睿智的娘亲。
他打小被老爷子一板一眼当张家下一任掌事调教长大，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是以，但凡遇见能摧毁自家老爷子威武形象的事情，总是不予余力地亲力亲为。
我作为一个多年的资深看客，私下倒是开始了解张老爷子的用心良苦。他大约是不愿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让自己的儿子再遇一遭。所以尽管家大业大，这辈子他只也娶了一个女人，命里也只得了一个儿子。
自然，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比平常人家要严苛了许多。
而卫家的人既然要做洛晏城内最大的商号，自然是断断少不了张家的货源支持。
故以，但凡有张陶在的地方，卫子玄平日对我的欺人行径能略略收敛些，好歹要留几分薄面的。洛晏城谁人不晓得，我是张家老爷子一口认定的，并且顶顶溺爱的头号干女儿。
当然，真的只是，略略而已的。
我学着刚才香馠那般，娇俏地朝人群中很是高大俊朗的那位飞奔了过去。
这不是我平日的作派，我和他之间，毕竟远不需要这般矫情。张陶愣了片刻，无可奈何地接住我，顺便不动声色地用眼光扫了扫坐在他对面的卫子玄。
那厮自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在挟菜给身边那位一身粉衫的娇艳美人之时，冷冰冰的眼底才颇是满上了柔情的意味。
我生生捏着张陶的脸，直疼得他再也不能三心二意为止才满意松了手。
“我的桂花糕呢，不该忘了带了吧！”
对面顿时冷哼连连。
我放眼望去，卫子玄一副嘲弄的神色挂在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