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丫头_湛亮-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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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福是他的人,天底下能欺负她,惹她掉下珍珠般宝贵的泪珠儿的人,除了他闻少秋之外,谁都没资格!
就像最珍爱的宝贝让人给糟蹋了,一股漫天怒火在心口闷烧,闻少秋眸底闪着寒芒,可嘴上还是不住地柔声安抚着怀中大雨滂沱的人儿,直到许久过后,她终于哭累了安歇下来,他才再次抬起凄惨小脸——
「告诉少爷,是谁打你?」柔声轻问,可当那印着「五指山」的肿胀嫩颊再次映入眸心,他除了庞大的怒气外,还有更多难言的心疼与下舍。
闻言,喜福脑中登时浮现华家兄妹与闻夫人的脸庞,尤其闻夫人那狠戾异常的眼神,更让她莫名的心惊害怕,身子不禁抖得更加厉害,老半天不敢说。
「不说?」见她不吭一声,闻少秋沉了脸。「好!你不说,我这就去找人问个清楚!」话落,作势起身。
「少爷,不要!」焦急地抓住他衣袖,喜福噙着泪,终于低声招了。「是、是表小姐……」
华采蓉?
阴寒着脸,听到这名字,闻少秋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她对喜福本就不友善,加上前些天,他又当着众人面前表示欲娶喜福为妻,华采蓉心中对喜福自然更为护恨。
可华采蓉并非傻子,也清楚得很「打狗还得看主子」的这层道理,是以平日就算再如何刁难,也不至于敢动手,可今儿个她却硬生生的赏了喜福耳光而不怕他追究,肯定是仗着背后有人可靠,而且势必是她认为可以制得住他的人。
想到这儿,闻少秋冷笑了一下,沉声又问:「除了表小姐,在场还有谁?」
他想,他约略猜得出「那人」是谁了。
「还有……还有表少爷和……和夫人……」抹着泪,哽咽低语。
果然!
不出所料,他眼底闪过讥讽之色,略为思索了一下,心中已有定见,当下不急着去替她出面,反倒低声道:「喜福,先忍着点,现下先尽量避开他们,日后少爷再帮你出气好不好?」
不知为何,喜福觉得他低哑的嗓音中似乎暗藏着几丝歉疚,也不懂他要如何帮自己出气,但是她还是以着信任的眼神望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喜福!」赞赏的微笑,闻少秋怜惜地轻碰肿胀的脸颊,却得到她吃疼的一缩,当下强压下翻腾怒火,更加放轻手上的力道,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除了显而易见的红肿外,再无其他外伤,这才松了心,柔声轻问:「疼吗?」
「疼。」点点头,喜福向来老实得很。
「我拿药膏帮你抹抹,一会儿就不疼了。」微笑安慰,起身欲往内室去拿药,却又被纤细的小手拉住,让他不由得转头。「怎么了,嗯?」
「喜福不要紧,少爷先用早膳……」觉得服侍好主子是自己最要紧的事,喜福急忙掀开陶锅盖,乍见里头原本该冒着热气的珍珠米粥早因一连串的耽误而转凉,她不禁沮丧地垮下了脸,结结巴巴地低声道:「粥……粥凉了,喜福……喜福再去端热的来……」
「不用了!」不欲她顶着还挂着两座「五指山」的脸出去,闻少秋将她才站起的身子又压回椅子上。「天热,喝凉粥正好,你乖乖的坐在这儿先用早膳,我进去拿药。」
话落,又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转身迳自进内室去了。
眼看他的背影消失,喜福怔怔地摸着自己的头,感觉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不知为何,她莫名的心跳加速、脸上发热,原本没来由挨打的委屈难过,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心中欢喜、开怀得很。
「汪!」蓦地,昨夜不顾道义「弃友潜逃」的「汤圆」,不知从哪个狗洞钻了出来,一蹦一跳的对她雀跃吠叫着,精神可好得很呢!
「哼!我才不理你呢!」瞪着蹦蹦跳跳的小家伙,喜福记恨的指控,「你没义气,昨夜丢下我独自面对生气的少爷,我不给你吃!」
心知它垂涎早膳菜色中的那盘肉片,她盛了碗粥后,故意一口肉、一口粥的吃给它瞧,想来报复心也是挺重的。
见状,「汤圆」哀求似的又低鸣了几声,但喜福却故装无视的迳自吃着早膳,好一会儿后,「汤圆」眼见装可怜无效,自讨没趣的正想掉头离开之际——
「砰!」
椅子翻倒的巨响夹杂着重物落地的沉闷声骤然扬起,白毛蓬松的肉球发出了凄厉叫声,狂吠不止……
bbs。
「汪汪汪汪汪汪……」
怎么回事?「汤圆」为何叫成这样?
内室里,正在寻找消肿药膏的闻少秋怱闻外头传来的焦躁吠叫,心中正大感奇怪之际,又听那叫声一路从花厅快速而来,才一眨眼工夫,「汤圆」已奔进内室,在自己脚跟前狂吠不已。
「汪汪汪汪汪汪……」
「怎么了?肚子饿了吗?找喜福喂你吃饭去……」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他忙着找药膏。
奇怪!他明明记得放在这柜子里的,怎么寻不着呢?难道喜福收到其他地方去了?
「汪汪汪汪……」
「嗯?」感觉下方一紧,闻少秋垂眸瞧去,就见「汤圆」咬着他的衣衫下摆,使尽吃奶力气的欲将他往外拖,下时还狂吠两声,感觉似乎极为焦急。
不对!小家伙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异常举动的。
再说,「汤圆」叫成这样,向来疼它的喜福若是听见,早该进来抱它了,怎么至今不见人影?
她人不是就在花厅里吗?
愈想愈觉不对,闻少秋心中莫名生起一股不安,当下脚跟一转,随着跑在前头的「汤圆」快步而去。
不一会儿,他迅速来到花厅,却见桌上空无一人,而地上……
喜福倒躺在翻倒的椅子旁动也不动,任由「汤圆」一边舔着她的脸,一边不停吠叫。
看着眼前景象,闻少秋只觉全身血液在瞬间凝结,刹那间恍如置身在无边黑暗与惊恐所交织而成的世界,怎么也寻不着出口。
久远前深深刻印在脑中的记忆与眼前的一幕重叠了,他浑身发冷、心慌异常,一时之间竟无法动弹……
「汪汪汪汪汪……」
蓦地,「汤圆」朝着他狂吠,甚至以圆滚的身体朝他冲过来狠撞了一下,闻少秋这才像是从噩梦中猛然惊醒过来——
「喜福……」一个箭步街上前,他抱起软绵绵的身躯颤声呼唤着;而回应他的却是紧闭的双目、泛黑的面容,与嘴角边疑似中毒而吐出的白沫。
颤巍巍的,闻少秋伸手往她的鼻下探去,当指腹感应到那浅到几乎没有的气息时,他激动得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幸好!
幸好还有一口气尚存……
强抑下心中的激荡,他以袖飞快拭去她嘴角的白沫,迅速从怀中掏出多年来随身携带的白玉瓶,从中倒出一颗火红如血的丹药,抖着手喂进她的口中,确定可暂时保住她的一条命后,这才双目尽赤的瞪着桌上那用了一半的早膳。
好!很好,非常的好!他还没揭她的底,她倒是先下手欲灭口了。
咬着牙,闻少秋冷笑不已,一把抱起怀中昏迷的人儿,眸底闪着冷厉寒光,神色森寒如地狱修罗般一路步出「月镜院」。
未久,一辆马车自闻府后门驶离,朝城内某户敖姓人家疾驰而去。
bbs。
好痛!她好痛,痛得像是四肢百骸被人打断了一截又一截……
昏昏沉沉中,床上的人儿痛得全身不由自主地抽搐,同时眼角也悄悄地滑下了泪……
少爷,您在哪儿?喜福好痛……真的好痛……
「喜福乖,不怕,少爷在这儿……」
是、少爷吗?
恍惚间,她好似听到了少爷的声音,感觉到少爷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一股暖意由手心流向心头,她觉得可以安心睡去,不再让疼痛侵袭着自己了……
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她弃守了仅存且微弱的一丁点意识,终于放任自己从痛苦中解脱,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胡大夫,她的情况究竟如何?为何一直在抽搐……」客房内,闻少秋紧握着掌中的冰凉小手,眼看床上人儿止不住痉挛地全身抽搐着,他难掩焦忧地厉声质问,神色之铁青难看,好似只要那大夫应上一句稍微不利的话,就要把人大卸八块。
「闻少爷稍安勿躁,再让老夫瞧瞧……」床榻旁,姓胡的老大夫皱着眉头,一手捻白胡、一手诊脉,对身旁吵人的苍蝇很是无奈。
「胡大夫说得是,少秋,你先别急。」连忙劝慰,敖潞旁观者清,忙着把人拉开,免得他干扰了老大夫看诊,这样反倒不好。
唉……一个时辰前,好友突然抱着昏迷不醒的贴身丫鬟来到敖家,神情之冷硬森寒与脸色之难看灰败,饶是与他相交多年的自己也是生平仅见。
他不是笨蛋,光瞧脸色也知那叫喜福的丫鬟肯定出了问题,也心知好友不回闻家,反而抱着病人前来敖府,其中必有蹊跷。
但他也没多问,只是善尽朋友之义,迅速吩咐下人清理出一间养病的客房的同时,也让人前去请好友指名的胡大夫前来。
然而,原本看似冷静的好友,在胡大夫来到之后,反倒失了镇定,那焦忧不安的神情,真是和当初在产房外等亲亲娘子生子时的自己有得一较高下了。
闻言,闻少秋明白胡大夫与好友说得没错,当下深深地又瞅了床上那还泛着黑气的病容一眼,然后悄悄的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稍微退开一点,好让老大夫能好好的诊脉。
沉静中,就见老大夫愈诊,眉头愈皱,甚至都挤出一个川字来了,这才沉沉地叹了口气。「唉……」
叹气?为何他要叹气?
莫非……
胸口一紧,闻少秋紧绷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轻颤。「胡大夫,喜福的情形究竟如何?不论是好是坏,你但说无妨。」
「闻少爷既然这么说,那老夫就直言了。」起身来到桌前,胡大夫捻着白须,神色凝重道:「姑娘身中剧毒,虽然你给她服下了解毒丹,遗憾的是,毒性已随气血游定全身百骸,侵入心脉,就算保住了一命,恐怕也……」
顿住,似是不忍实说。
「如、如何?」面色如纸,就算再如何不好的答案,他也执意要问个清楚。
「恐怕就算神智清醒了,身子也将如废人了。」胡大夫叹气不已。
唉……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就遭此噩运呢?还这般年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哪!
「废人」两个字宛如一道青天霹雳般在闻少秋的脑中轰然炸开,他怔怔地望着那失去血色的小脸,似说给老大夫听,又似自语般地低声颤道:「我喂她服下解毒丹,这还不够吗?」
胡大夫明白他口中所说的解毒丹,乃是好几年前,他特地前去请自己研制的丹药,且深怕放久了药效会失,每隔半年皆会去他那儿汰旧换新。
这么多年下来,他老人家虽不明白闻家少爷为何需要随身备着解毒丹,但是也尽心尽力的帮他研制,只是……
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老大夫甚是愧疚。「老夫虽愧为城中名医,但实在技艺不精,姑娘所中剧毒其性甚是强悍诡奇,纵是老夫尽一身所学研制出来的丹药,也仅能勉强保住她一命,其余的……只怕闻少爷要另请高明了。」
「是吗……」茫然低语,闻少秋跌坐在床榻边,一双眼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儿,表情似哭似笑,复杂至极。
见状,胡大夫又暗叹了一口气,写了一份药单后,这才开口道:「这帖药三碗清水煎成一碗,每日给姑娘服用可保元固气,老夫的能力仅止于此,这就告辞了。」
「胡大夫客气了,我送你。」心知好友此刻已失了心神,敖澔连忙替他接过药单,客客气气的送老大夫走了。
一时间,房内再无旁人,周遭一片宁静无声,落针可闻。
沉沉凝睇着闭目下醒的小脸,闻少秋发现了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当下微颤着手轻轻抹去,心口揪疼难忍,可嘴里却断断续绩地发出了似嘲似讽的低哑笑声。
呵……他难过什么?他悲痛什么?他又凄怆什么?
这不就是他要的吗?
她既憨又傻,他将她放在身边如此多年,不就是把她当棋子,与「汤圆」一样是养来试毒的吗?
如今,她总算是发挥了功用,他该赞叹自己的深谋远见,不是吗?那么,他现在的心痛是什么?
为何看着她命在旦夕,他会如此的惊恐?
为何看着她奄奄一息,他会如此的沉痛?
为何看着她受剧毒折磨,就连失去意识昏迷中,亦止不住的抽搐、痉挛,他会如此的悲愤,心口揪疼难耐?
打她还是颗灰灰脏脏的小煤球时,他就利用她性情上的憨傻与死心眼算计着她,平日虽偏袒宠溺,也不过就是对手中棋子的爱护,可漫长时间相处下来,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遗漏了连他也自以为没有了的东西?
否则如今的他,怎会悲恸至此,甚至有种名叫悔恨的心情悄悄蔓延……
悔恨?他后悔了吗?不!他不后悔,就算时光倒流,一切重来,他依旧还是会这么做,他不后悔!
眼底满布血丝,闻少秋轻轻地将床上不时抽搐、痉挛的瘫软身躯抱进怀里,搂着她,将俊颜深深埋进她纤细的肩窝中,身子不停的颤抖轻摇——
「我不后侮……真的不后悔……」他全身轻颤地埋在她的身上许久不动,只有如泣似诉的嗓音好似在说服自己般不断的哽咽、低喃,在一片沉凝的空气中缓缓荡漾。
送走老大夫,去而复返的敖澔看见的就是这种景象,当下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在房门外等候,直到好一会儿过去,见他似乎缓了心情,将那叫喜福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放回床上后,这才故意出声示意——
「咳!」轻咳一声,敖澔缓缓步入客房内。「我让下人去药铺抓药了,再过一会儿,等药煎好就会送来,你别担心。」
「多谢了,敖兄。」勉强勾笑,闻少秋看也不看他,泛红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紧凝着床上面无血色的小脸,好似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咦?他那个向来慵懒随意,没半点儿正经的好友方才流下珍贵的男儿泪了?
目光敏锐地察觉到喜福肩上衣衫有片深色濡湿,敖澔扬了扬眉,却很识相的没点破。
倒是神色抑郁的闻少秋像找人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低喃,「你知道吗?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嗯……他是不清楚闻少秋不后悔什么,但若真是不后悔,又何须如此强调?简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心下暗付,敖澔嘴上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给予抚慰与支持,男人间不须言明的情义在这小小的动作中展现无遗。
感受到好友无言的暖意,闻少秋面色难看地笑了笑,随即猛然起身,神色肃穆道:「喜福就暂时拜托你了,等事情处理好,我马上会来接她的。」
闻府内,他不相信任何人,如今唯一可托付的人,也就只有好友了。
「放心吧!她在我敖家绝对能够得到最悉心的照料,同时我也会请城内众多名医前来一起诊治,也许情况不会如胡大夫所言那般糟。」拍着胸脯保证的同时,敖澔不忘顺便安慰人。
名医?胡大夫已经是京城内医术最好、最有名的大夫了,连他都没办法,还有谁能医好喜福?
明白好友存心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