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作者:扑西(晋江12-07-16完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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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车，我载你回家。”
　　“你，你……”素素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
　　“没事的，我骑单车很好，不会出事故。”他扬起唇角，笑得很温和。素素一步一步走近他，然后坐在车后座。那少年骑车的姿势只是看着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的确做到了，甚至可以载着素素。
　　可事实上，他们中途就被交警叔叔拦截了。
　　骑车载人已经不在允许之内，更何况骑车的人，还是这么特别。杨笑凡推着单车的时候，有些困难，素素便伸手接过。可是她几乎不能去看他。
　　“素素，昨天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杨笑凡吸了口气，如是说道。可是素素却并没有说什么原谅的话，她侧过头望着他，那眼神有些哀伤，杨笑凡叹口气……
　　“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可以么？”他望着素素的眼睛，开始讲述那些过往，“素素，我不是怕伤心，真的不是那样的。”说着他转脸望着远处一盏盏缓缓亮起的路灯，“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和父亲一起去一家餐馆吃饭，那是我出事故以后，第一次出去吃饭，我已经学着用脚夹着筷子，也习惯了那么做。那天，我真的很开心的，可是就在吃饭的时候，坐在我和父亲右边的那家人，看到我把脚放在桌上，他们没吃完，就离开了，而且还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影响了他们的食欲……”说完这些，他才缓缓将视线停在素素微微有些呆滞的脸上，“素素，所以我不是会害怕那些的人，我也，一直都不是很在意，问题是……问题是如果我让周围的人困扰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你不肯和我去，是怕会影响到别人……”素素恍然，她垂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块。
　　“杨笑凡……”素素顿了顿，想到杨笑凡的处境，心很疼很疼，“在我眼里的杨笑凡，他很强大的！”
　　“哎？”他惊诧的目光。素素没有说下去，那样的杨笑凡，太善良，他善良到忽视自己所受的伤，却还在为别人着想，真是全世界第一的大傻瓜！大傻瓜！
　　他为什么都不会觉得难过呢？
　　他为什么都不会哭，为什么不觉得委屈，为什么还总是微笑，为什么还是那么温柔。
　　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素素揉着涩痛的眼睛，吧嗒吧嗒直掉泪。
　　“素素，不要哭，你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实情，是我不好，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你是白痴吗？！”素素气恼地砸着杨笑凡的胸膛，满脸的眼泪鼻涕，“为什么你都不难过啊？！！明明是你受伤了啊，为什么都不难过，为什么还要说出这样的话！呜呜……”
　　“素素……你……”他望着哭的满脸泪的女孩子，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每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你都不说自己的难过，为什么你都不哭的呢？”素素揉着泪眼。
　　“你在为我难过吗？”杨笑凡忽然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白素素其实比他自己还要敏感他的残疾，因为这个女孩子一直都那么在意这些，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而是因为，她是那么那么喜欢他。他扬起笑脸。
　　“素素，不哭了，我没什么的，我真的没什么的。”素素伸手轻轻揽过他，抱住。
　　少年的身体散发着年轻的热度，温柔而无害，那是他饱满的爱意。他想，即使充满着作为男生的挫败感，那只是他的问题，没有必要让这个喜欢他的女孩子去承受那些痛苦的后果，那不是他应该强加给她的。
　　爱吗？
　　应该是叫□吧……是他想太多了。
　　素素以为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初，可是杨笑凡的脸上，的确不像从前，总是绽放笑容，虽然他依然对她那么好。
　　下午放学，素素磨磨蹭蹭收拾东西，杨笑凡说有事情，先一步离开，素素便有些懒洋洋的，因为班级的扫帚散架需要购进新的，所以魏小军只好在放学抽出几分钟去学校登记，领取新的回来，拖延几分钟的结果就是，当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就遇见了素素。
　　“素素？还在啊。”
　　“啊？嗯。”素素依然懒洋洋的，收拾好了东西，还在原地发呆。魏小军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素素，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嗯？什么啊？”
　　“关于杨笑凡的……”顿了顿，这个男生翻身笨拙地坐在素素身边的桌子上。
　　“魏小军，我想，是不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啊？”素素说着埋下头，有些疲惫。
　　“呃……也不是了，我觉得，笑凡可能太喜欢你，所以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他似乎对自己的口才很不满，蹙了蹙眉接着说，“哎呀，也不是了，就是……怎么说呢，我想，笑凡最害怕的是，你的同情吧。”
　　“同情？”这个词让素素的心凉凉的，原来，这才是她不安的根源，被忽然这样提出来，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何尝没有想过呢？她其实最不想承认的，也是这一点吧。
　　“笑凡他看起来很开朗，但那样的他，还是会自卑的吧，他自己怎样都好，被别人歧视，被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有些事情做不了，　都不会在意，但是你在他身边就不一样……他会担心，那些目光他从来都不想你去承受，一点点都不行，你知道吗？”魏小军叹了口气。
　　“我，还是不太明白……”
　　“笑凡是个很隐忍的人，有什么也不说，他大概习惯什么都自己承受了，我想，你应该理解他才对。好了，回家吧，我也该走了。”魏小军挑挑眉，勾起书包，起身走到教室门口，他冲素素挥挥手，“所以我想说，有空你们就多聊聊吧，不要再有什么误会了。”说着他咧开嘴巴笑着露出了门牙。

　　45

　　春天来势凶猛，空气里都弥漫着花粉的味道，教室窗外的天空中，时常飘着一只或两只风筝，动物的形状，或者是简单的几何形，有一次，素素还不经意看到了一只蝙蝠侠的风筝，兴奋地直拉着杨笑凡去看。
　　也许你会觉得，高中的日子就这样在冗长的学习中，变得枯燥无味，但在素素，眼里，即使是窗外的一缕阳光，也有着非凡的意义，既然是可以和杨笑凡分享的。
　　教物理的杜老师，语调平平，使得整个教室都昏昏欲睡，偶尔传来打喷嚏的声音，素素知道，那是坐在离她不远处的魏小军。
　　花粉过敏，让他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这样的花季，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折磨。
　　然而，这些都不是素素些微沮丧的原因，如此的日子持续多久了呢？自从杨笑凡被老师选入奥赛班？
　　素素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要是自习课，他就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素素总想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话怎么也无法冲口而出。杨笑凡已经不再穿着厚厚的大衣，取而代之的是薄外套，他身体的缺陷变得越来越清晰，每一次看到，素素的心都会不舒服地抽搐，杨笑凡看在眼里，素素是个那么明显的丫头，她太直率，即使在他面前总是欲言又止，可是他的表情却什么也藏不住。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这个女孩子把什么话都说出来，可是她看起来那么迟钝，总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和在魏小军面前完全不一样。
　　那天，他被老师喊去谈话，他猜测无非又是关于学习或者是考大学的事，却没想到老师竟然要说服他退出奥赛班。那在预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身体缺陷，再一次成了他的障碍……老师提及专业的选择，这意味着他要放弃很多条路。但他离开老师的办公室时，却骤然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笑得很没心没肺的素素。
　　魏晓军那家伙正攥着纸巾，捂着鼻子。接二连三的喷嚏，让他看起来有些好笑，素素错开魏小军的肩头，望见杨笑凡，随即红了脸颊，魏小军也回过头，冲他挥了挥手。那些，似乎都显得遥远了。令他的情绪开始滑坡，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点想躲开素素那热切的目光。
　　魏晓军虽然深陷过敏的漩涡，但学习的时候，还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寒假的时候，魏晓军原想自己跑路去杨笑凡家，拜托他帮忙补课，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杨笑凡是住在那样的环境里。他知道他家并不富裕，因为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整洁，却廉价，可是没有想到，现实比他的想象还要糟糕。
　　那空间太小，甚至容不下两人一同学习。可是杨笑凡那么好说话，他都没来得及开口拜托，他就已经答应亲自去他家为他补习了。
　　杨笑凡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可是当他真的见到那对夫妇，他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他们是那么温和正直的人，和魏晓军一样。
　　是不是伤心了呢？杨笑凡默默问自己，傍晚的风拂过面颊，这春天都不真实起来。他叹了口气，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头望向对面的窗户，虽然看不清，可是他知道素素就在那里弹琴，她有时候高兴的话，还会哼唱，音色有点钝，但是不会走音。和她说话时候的声音那么相近，温柔的，紧张的，踌躇的，她是个可爱的人。
　　他埋下头继续帮老师抄写一份类似学习笔记的东西，这些天学校组织教师们开展了什么活动，还要收一些“作业”。小蔡老师忙得晕头转向，杨笑凡成了他可以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帮他的人。
　　素素曾经仔细看过杨笑凡写得字，有帮她批注的，也有他自己的笔记，还有他的练习册作业本。是那种细细的却很有力的字体，就像他的人一样，充满男孩子气流畅好看，素素会想象他埋头用脚趾写字，每个细节都像魔法一般让人无法相信。他是怎么做到的呢？素素会想象不下去。
　　少年抄写得累了，直起腰歇口气，他蹲坐在教研室里会客的木质长椅上，虽然这样写字不会像在一般人使用的桌椅上那么辛苦，可是比起他惯用的桌椅，还是更容易累。他舒展了下膝盖，随即看到自己的脚趾上染上了一点蓝汪汪的钢笔墨水，这样的印迹很难洗，可能好几天以后还会留有痕迹。右脚趾关节处有一块不自然的突起，是写字磨出来的小茧块。他的思维如同胶冻，忽然转不起来。
　　“杨笑凡？在吗？”熟悉的声音，可是却小得类似蚊子叫，充满着不确定。他知道那是白素素。
　　“嗯，在，进来吧。”他回头看着她把门推出个只能容一人进来的缝隙，然后钻进来，搭上门。
　　“小蔡老师说，今天就到这里，可以回去了。”她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可是表情却很生动。
　　“好的，一起回家吗？”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是他已经开始整理刚才抄写的笔记本。他听到预料中的欢快应答，小小的一声“嗯。”。她竟然来找他，有些意外。
　　背好包，直起身，他看着素素摇晃着脑袋，踢着球鞋，微蜷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毛茸茸得可爱。
　　“好了。”
　　“好了？那……走吧。”
　　“嗯。”
　　“这门要锁起来？”
　　“嗯，蔡老师走之前嘱咐了。”
　　“好。”
　　……
　　“好。”
　　他们沉默着并肩往校门走去去，素素在校门口绊了下，不由自主喊了声：“哎呦。”她挠着头发回头看了一眼，等她从刚才的小事故回过神，转脸时，却恰好撞到杨笑凡的眼神，她扬起唇角，咧嘴笑道：“这里有个坎，下次要是你走，也要小心啊。”说着她又回头去看了看，自言自语，“这坎真隐蔽。”
　　“我知道了。”
　　“唉？”她没想到他会应答，抬起头。
　　“我说我也会很小心。”他用眼神示意那个坎，微笑着，素素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眨眨眼睛，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那个，今天，可以陪我走到家门口再乘公车么？”她踟蹰好久，才戳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话。他没有说话，回头看着她的每个细微的小动作。她以为他要拒绝，便接着拜托道：
　　“那个，不远的，就一站路……”
　　“我知道。”他看着她，“好的，以后都可以陪你走回家，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也乐意之至。”那是他惯有的暖意的笑容，可是素素还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开心，而且，这无关于她提的要求。
　　“天气越来越暖了呢。”素素望着天空的火烧云，随脚踢了地上的一只易拉罐，它叽里咕噜滚了一段距离，撞在一个停在人行道上的老式有横梁的自行车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哐当声。
　　“是啊。”他微眯着眼睛，望着天边即将沉下去的暖光。
　　“笑凡……”少年有些惊讶，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到素素涨得通红的脸。“笑凡”，她第一次这么叫他。很好听。
　　“嗯？”没有拆穿，可是却抑制不住唇角的上扬，他想问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表示一下此刻的心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对于素素，那都是多余。
　　“到了夏天，你也会穿短袖的衣服或者无袖的衣服吗？”女生直视着他，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望着，他也并没有犹豫，条件反射地微点了下头，那女孩子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也没有什么需要可以隐瞒。
　　“会穿短袖啊，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杨笑凡才意识到，素素竟然开始毫不避讳地询问，虽然还是她一贯的风格，不过这样子，反倒让他轻松了不少，既然她愿意主动提起来。
　　“啊，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她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然后继续一边走，一边踢易拉罐。
　　他看得出，她有些紧张，也知道她在紧张什么，但是，他何尝不需要时间去消化一下这些呢？以前都不介意……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了。
　　……夏天……
　　“……你害怕？”杨笑凡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了她，虽然已经有了既定的答案，他还是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没有，不怕，不怕你。”她转过脸直视他，“你又不是妖怪。怕你做什么？”他笑了笑：
　　“……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她斩钉截铁地说，虽然没有回头，可是杨笑凡知道，她没有说谎。只是某些事实，总要比想象来的凶猛一些，素素虽是他的女朋友，但终归也只是个普通人。
　　微风拍打着杨笑凡前额的刘海，眼皮有些痒痒的，他开始寻思，又该去剪头发了，想了想，才说：
　　“改天，我去理发，你要一起去吗？”
　　“好呀，你喜欢我剪什么样的呢？”素素有些兴奋地一蹦一跳，她欢喜地拽住他的衣袖，用力太大，杨笑凡的外套和穿在里面的圆领T恤都被她扯掉了些，女生有些傻眼，要不是她及时收手，衣服就该被扯掉了，他漂亮的锁骨，划过流畅的的线条，来不及看他惊慌的表情，素素眼疾手快地帮他整理衣领，指尖划过他的皮肤，带起浅浅的灼热。
　　“对不起啊……”素素抬起头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杨笑凡的脸颊红了。随即觉得好笑，她伸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你也会脸红啊！真可爱～”
　　“喂，别这么说，一点都不可爱……”他微微反抗了下，脸颊变得更红了，素素扮了个鬼脸。可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
　　“有没有心情好点的？”
　　“唉？”
　　“你今天看起来很不开心呢……总觉得，最近都很少能和你一起……”
　　“以后不会了。”
　　“？”
　　“我已经不用去奥赛班补习了。”
　　“啊？为什么呀？”
　　“老师觉得，这样更好吧。”
　　“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要你去？我觉得，就算和你一起的机会变少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做对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