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作者:扑西(晋江12-07-16完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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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的目光远及天边，晴朗的傍晚前夕，天空总是非常绚烂，稀薄的云被斜照的阳光映照，呈现层次不同的色彩变化，虽然美丽，却令素素忍不住觉得心头泛起一片冷，这个世界上美丽的东西未必就是好的，说不定掩藏其后的是狂风骤雨，又有谁知道呢？素素尤其不能想这些，有时候她甚至想问自己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太幸福了一些？她太害怕，已经习惯了在缺氧的环境里，这种氧气饱满的日子反倒让人无所适从，如果没有拥有过还好，一旦拥有，再去面对失去的那种心情……
　　“哎？！”素素猛的被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目光，那是路婆婆没错！！！她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见到过她了，可是此刻，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素素顾不上跟贺老师解释，闯着红灯便追了上去，眼泪已经忍不住漫上了眼睑，她更是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路婆婆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婆婆，婆婆！！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素素有些惊喜地拽住路婆婆的衣袖，婆婆回过头，有些迷茫地望着素素，随后皱起眉头：
　　“你是谁啊？”
　　“哎？”素素愣住了，是路婆婆没错啊，她的视线往下，婆婆手腕上的那只手表，表壳上的裂缝还是之前素素没拿好，不小心摔的。为什么……她有些急：
　　“婆婆，是我啊，我是素素啊……”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要买桃子，太晚回去，女儿要不高兴了。”她的力气很大，挣开素素，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种预感向素素袭来，她立刻摸出手机拨通路婆婆小女儿的电话，几乎瞬间就接通了。
　　“喂？！找到了吗？”素素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经传来了路婆婆女儿气喘吁吁的声音。
　　“在找什么？是婆婆吗？婆婆不见了？”
　　“白素素？怎么是你？！”
　　“我刚才遇见婆婆了……”
　　“你见到妈妈了……？”
　　“没错……”
　　“在哪里？！快点告诉我！！”素素环顾四周，却发觉路婆婆早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挂断手机，凭着记忆朝路婆婆刚才走的方向追了过去。已经顾不上去想什么，她只想快点找到她。那条路直通的是一个大型蔬果市场，想到刚才婆婆说要买桃子，素素便不顾一切朝那里跑去。
　　正值下班高峰，市场里挤满了下班后来这里买蔬菜的人，那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人多极了，素素东张西望，寻找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在一个最大的水果摊前看到了她，婆婆旁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杨笑凡！！
　　素素喊着：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朝那边挤过去，引来不少人的恶劣眼神。她终于满头大汗地挤到了水果摊前。
　　“喂！！没有钱桃儿就不能给你，你这老太婆怎么回事啊？！”水果摊的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蹙着眉，看起来有些不快。
　　“婆婆，您把桃子先放在这里，回去拿了钱再买，好吗？我在这里帮你看着，不会有人拿走的。”素素看到杨笑凡很耐心地站在路婆婆身边，可是婆婆拽着塑料袋的手就是不肯松开。素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丢在水果摊前：
　　“老板，钱我付了，让这个婆婆走。”素素几乎同时去搀扶婆婆：
　　“婆婆，桃子买好了，我送您回家。”
　　“你，我不认识你，不要你的钱！”婆婆着急了，扭动着身子，不肯走。素素听到这话，感觉一把刀子□了心里。又冷又痛。她强装笑脸：
　　“婆婆，您和我奶奶长得好像，所以，今天我帮您付钱吧，没关系的，我就当是帮我奶奶付钱的，我送您回家吧，您看，天都快黑了，您女儿要担心您了。”婆婆都不去看素素，只管护着桃子，嘟囔着：
　　“那，谢谢你啦……”身后的水果摊老板冲素素的背影喊：
　　“找你钱。”
　　“不用了！”素素有些不悦，她伸手挽着路婆婆的手臂，杨笑凡愣了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从水果店老板的手中要下刚才要找给素素的钱，想要追上来，可是人太多，他怕摔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距离与素素越来越远。
　　素素扶着路婆婆，出了市场，她犹豫了一下，才摸出手机，看到连串的未接来电，然后回过去。她告知路婆婆女儿自己所在的位置，那边只是匆匆回了句：
　　“等两分钟。”便挂断了。素素站在原地，心痛得已经麻木了。
　　杨笑凡终于从菜市场挤出来，他本来是要在菜市场买点菜做晚饭的，却没想到发生了接下来的一连串事情，他看着素素微微俯身与刚才那位老婆婆说话，脸上的表情毫无生疏，心忽然一颤，一种可能性已经在他的心中蠢蠢欲动，愁云在他好看的眉宇间聚集。
　　“我女儿喜欢桃子，她小时候我都没钱买，忙着挣钱，没时间陪她……”路婆婆茫然地望着前方絮絮叨叨。
　　“现在好啦，终于能陪她啦……”婆婆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素素咬着嘴唇，好吧眼里的泪忍回去。
　　那辆车停在素素面前的时候，婆婆的口中还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词儿。她指着车子忽然大声地喊：
　　“我女儿！”她已经贴到了车门边。车门打开，素素看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路婆婆的二女儿接替素素，扶着婆婆的手，然后扶她上车，等了一会儿，又倒了回来，摇下车窗，手里拎着那一袋子桃子，递到素素的面前，
　　“这个你拿回去吧，妈妈患了老年痴呆症，已经完全不记得你了，她想要桃子的话，我会买给她的。”素素没有伸手去接，路婆婆的二女儿有些不耐烦，她开了车门，把那个袋子放在素素的脚边，然后便开了车载着路婆婆离开了……
　　没有人看到素素眼里的泪“吧嗒”掉落在地上，也没有人看到路婆婆的女儿在车上眼里透出的不甘心。

　　61

　　“……我要回家了。”素素直起身，看了看他，转身往公车站走去。
　　“素素……”他喊她，他知道她想要的是独处，她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些悲痛，就像当年的他一样，她回过头，看到少年温润如玉的眼，他的嘴唇微微开合，“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素素浅笑，朝他挥挥手，他冲她点点头。
　　素素轻抚身上杨笑凡的衣服，它们泛起淡淡熟悉的洗衣粉香，还有他的气息，她想起他来，对他来说，这样的打击，他一定有体会的吧，素素坐在公车上，望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想起他被母亲抛弃的残废的躯体，无法再继续的钢琴梦想，还有病痛，那样的他是以怎样的勇气来面对素素的目光的呢？那残缺而又丑陋的身体。素素轻咬嘴唇，心不由自主的疼痛。她无休止地拨通杨笑凡家的电话，她多想听听他的声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力量呼吸。
　　“素素？”他似乎有些意外，语气很轻，可是好听。
　　“对不起。”几乎毫不犹豫。
　　“怎么，突然道歉了？”他的声音暖暖传来，没有任何不快，甚至有些宠溺。
　　“刚才对你说那样的话，我很抱歉。”素素咬着干燥的嘴唇，已经起了皮，不小心就咬出了血，有点辣辣的疼。
　　“不会……”他轻微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传递给她，“如果我也令你感觉到累，你不必隐瞒我。”
　　“可是……”素素想要解释，她明白那样任性的话，只会让杨笑凡难过而已。
　　“素素，我懂的……”他打断了她，“你不用解释，没关系，我都懂。”他的声音很温暖，悠远得仿佛可以传到云彩里去。素素的心湿了一片，泛起柔软的涟漪，碎光闪烁。
　　夏天不仅燥热，而且冗长，素素很想再去看看路婆婆，但她的二女儿从来都是把素素拒之门外，因为路婆婆已经不认识素素了，如果一个陌生人总是去看望她，她也会觉得恐慌吧……因此之后的日子，素素只会偷偷地去，然后再偷偷地回来，路婆婆的二女儿好几次看到素素在她家楼下转悠，装成路人，都直瞪眼睛，但素素毫不介意。路婆婆已经记不清事情，连同素素那天与她的邂逅，似乎也忘得一干二净。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自从路婆婆走丢那次以后，大概是病情恶化，她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晰，开始变得神经质，素素常常看到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楼下的花园大喊大叫，没几天，她就被二女儿送去了一家疗养院……
　　这反倒为素素去探望她提供了更多的便利，补课结束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乘车去疗养院，可惜素素路痴，所有不熟悉的地方都会迷路，就是去路婆婆二女儿家的几次，也是杨笑凡抽空带她去的，疗养院这样的地方，更得是杨笑凡陪着她了。
　　傍晚，只有当护士小姐陪着路婆婆出来散步的时候，素素才会见她一面，她瘦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精神的小老太太，她不再哼戏，不再滔滔不绝，不再冲着素素笑，也不会帮素素的伤口擦药了。素素很后悔，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婆婆的变化，那些日子，她总说有事，就匆匆回家，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现在看来，她是多么愚蠢啊，婆婆从那时候起，就在一点一点把她从记忆中抹去了，她却一点都没有觉察。
　　看着路婆婆被护士陪同着回到大楼里，素素叹了口气。
　　“她会这样一直恶化下去吗？”她有气无力地望着杨笑凡，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凝重。
　　“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的……”
　　“……不管怎样，我会一直想她……”素素回头朝那幢大楼望去，只要婆婆现在一切都好就够了。她叹了口气。
　　“对了，笑凡，你不去酒吧要不要紧？让你陪我来这里……”素素忽然想起什么，席地坐下，杨笑凡愣了下微微蹙眉：
　　“傻丫头，起来，怎么坐地上呢。”她有些不满地努努嘴巴，杨笑凡有些无可奈何，“快起来吧，去那边坐，这草地湿气重。”
　　“我累了啊！不想动……”素素耍起赖皮，杨笑凡有些好笑，她上前两步，然后蹲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
　　“不然还要我背你过去？”他冲她挑挑眉。
　　“哎？”素素瞪着眼睛有点懵，随后却举双手欢呼起来，“好啊好啊！！”杨笑凡叹口气，本来只是句玩笑话，想激她起来，没想到小丫头一副欢喜的模样，他真的很不想扫她的兴。随后转过身，微微弯腰。
　　“上来，我没办法借力给你，你自己想办法。”他倒是没想到，素素会大大方方爬上来，大概是这个点恰好是疗养院吃晚饭的时间，偌大一个院子里，几乎没什么人，素素也毫无顾忌。她用双腿圈住杨笑凡的腰，然后用手臂环着他的脖子。
　　“这样行不行？”
　　“我要站起来，你就得勒死我了……”
　　“啊呀，那要怎么办？！”素素在他耳边直嚷嚷，杨笑凡后脑勺掉了两滴汗。
　　“笨，你搂着哪里都成，别搂着脖子就行。”
　　“可是我怕掉下去啊……”素素撅着嘴巴，杨笑凡没看到她的表情，也猜得到她皱着眉头的那副可爱模样。
　　“你搂着我的肩。”
　　“怎么搂啊……”素素手足无措，杨笑凡微微叹口气。
　　“随便怎样都好，抓着衣服也行，你别把自己摔了就成。”素素想了很多办法，她左手绕过他的肩膀，右手从他的腋下绕过环抱着他。
　　“这样行吗？”她问得有些小心。
　　“试试吧，如果不行我告诉你。”
　　“哦……”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这样可以把素素的一些重量分担到后背，也不会把她摔下去，素素则死死地搂着他，似乎比想象中顺利一点。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杨笑凡的后背透着暖暖的体温，在有些发凉的风里，显得越发清晰。
　　那个姿势很别扭，可是素素却感觉不到。
　　“你还满有力气的。”她贴在他耳边。
　　“废话……”
　　“会不会很累啊？”
　　“不会，你又不重。”
　　“你的肩膀好咯啊，胳膊疼。”素素嘟哝着。
　　“要下来吗？”
　　“不要，疼也不下来。”素素抬起头东张西望了下，才接着问，“去哪里坐啊？”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背我？！”她直瞪眼睛。
　　“背着你去找啊。”杨笑凡的声音里透着笑意。
　　好在不远处的路边，就有供行人休息的木头椅子，杨笑凡赶忙放下素素，因为他知道，那个姿势，素素的手臂一定咯得很疼很疼。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素素拉了拉笑凡的衣摆，叫他坐在身边。
　　“什么问题？”他蹙眉想了想，转脸说道，“去酒吧的事？”素素使劲点头，他扬起笑脸：
　　“我晚点去。张轩华帮我顶着。”
　　“他帮你顶着，老板会找他麻烦吗？”
　　“当然会找。”杨笑凡露出一个“就是这样”的表情，素素却努着嘴巴说：
　　“你可真不厚道。”
　　“我怎么不厚道了？你说说看？”他转过脸饶有趣味地望着她。
　　“你，你让别人替你挨骂啊……”素素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她瞪了他一眼，可是他一点也不在意。
　　“我可没说他会挨骂啊～”杨笑凡觉得好笑。
　　“哎？”
　　“最多罚他扫扫厕所什么的，放心啦，那间酒吧的厕所很干净的～”杨笑凡望着天，舒服地笑着。（酒吧里的张轩华打了个大喷嚏）
　　“那你还不承认你不厚道。”
　　“既然你这么说，没办法，那我回头帮他，去扫扫女厕所什么的。”他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
　　“你敢！”素素涨红着脸冲他叫嚣，然后才发觉自己又上他的当了，那间酒吧的厕所，明明就是不分男女的通用厕所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杨笑凡微微眯着眼睛，睫毛偶尔颤动，素素瞧着他，觉得这样的侧影似曾相识，却又不同，路灯渐渐点亮起来，傍晚七八点的样子，可是天还没黑，趋光的小飞虫绕着那盏灯，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碰撞声。素素朝杨笑凡的身边靠了靠，她扬起脸，轻声说：
　　“可以靠你的肩膀么？”
　　“想靠就靠着呀，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吧……”他觉得好笑，这丫头平时对他不是想搂就搂，想抱就抱，想怎么非礼就怎么非礼的么？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怕你不高兴么……”这会儿倒想起他的想法来了，杨笑凡不由自主扬起笑容。
　　“乐意之至。”
　　“帮你把手臂压下去点儿……”杨笑凡愣了愣才想起素素的话从何而来，她正靠在他的左边。
　　“那个……顶多算是残肢，手臂早就没有了。”
　　“哼！”她赌气般故意吹了好长一口气。
　　“傻瓜……”
　　“你才是……”见他没有说话，素素缓缓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喃喃地开口，“我啊，是天下第一聪明瓜。”
　　她听到他轻轻的笑声，柔软地晕成一片。
　　那天，素素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往脚踝上的数个大包涂药，她想说，为什么蚊子就不咬杨笑凡那家伙呢！明明她白素素身边还有那么大的一个目标的嘛，为什么只有她遭殃啊。

　　62

　　暑假的末尾，素素终于结束了补课，因为压得紧，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若不是每天中午都跑去杨笑凡家里蹭饭，可能还要更糟。再者，素素还要赶去疗养院，就更是雪上加霜。临近开学的几天，她终于病倒了，吃药不管用，每天去社区诊所打针，疼得她龇牙咧嘴，就差没哭。加之伯父去外地参加一个重要的画展，杨笑凡都快成素素的专有厨师了。
　　临近开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