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作者:扑西(晋江12-07-16完结)-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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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可是她偏偏没有想过，万一杨笑尘不出现，会怎样。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阴沉沉地压在素素的心头，她的胃在无休止地咕噜咕噜抗议，可是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她盯着出站口，都快把那里望穿了。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素素噌得窜了起来。
　　“小师兄啊！！这里！”她使劲挥了挥手，生怕与他错过。男生闻声看到了素素。两人走出车站，什么话也没有说，杨笑尘叫了计程车，车子微微摇晃，窗外的霓虹都变成了流光，素素有些焦躁，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杨笑尘却只顾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已浓，越是往郊外，越是黑黝黝看不清，到了桥下，杨笑尘犹豫了一下才回头对素素说：
　　“我在这里和司机等你，你去上面找，这么晚了，如果司机回去的话，我们就回不去了。”素素点点头，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只管往桥上跑去，天太黑，路也不好走，跌跌撞撞跑上桥，她的视觉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看到那个蹲在桥栏边的黑影，她的心仿佛恢复了跳动。加快步子朝他走近。
　　“呀！”素素惊叫，右脚踩到了什么，她立刻弹了起来，赶忙蹲下来，右手摸索了下，然后摸到的是杨笑凡的脚趾，好冷，她抬起头，对上了杨笑凡微微惊讶的眼睛。
　　“哎呀，对不起，我踩疼你了吗？要不要紧？”他稍微挪开了脚的位置，挣脱素素的手。
　　“别碰了，脏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转开脸望着别处，素素的眼睛越来越适应月光，已经隐约看得清对方的轮廓。
　　“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没事。”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寂静。素素稍稍迟疑，最后选择席地坐在他的身边。
　　“你不开心。”
　　“……”他没有回答。
　　“在想什么呢？”
　　“疼……”他呼了口气，半垂下脸，素素这才发觉，从刚才开始，他的身体就有些不自然的颤抖，只是忽然开始变得剧烈起来。
　　“幻肢痛吗？”素素急急地问，只见对方微微点了头，她赶忙蹲起，一伸手，却碰到他的脸，湿湿的，素素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
　　“……疼……”他的声音被挤压变了形，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喘息也越来越剧烈，“……素素……疼……”嘶哑的声音刺痛着素素的耳膜。
　　“我该怎么办？笑凡，你告诉我啊！”
　　“——啊——啊——”他带着哭腔嘶吼起来，素素的心都被他喊碎了，她再也听不下去，跪在他面前，一伸手，就把他揽进了怀里。闻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她轻轻抚着他的发尾，可以感觉到一股潮热从他的外套透出来，已经满身是汗了。
　　他的泪热乎乎的，濡湿了素素的衣领，她环抱住他，希望这样能够给他安慰。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他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是很虚弱地靠着素素喘气，素素知道，他一定还在疼，一定是那样。
　　“我们回医院去，好不好？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素素抚着他微微起伏的后背。他没有说话。
　　“你真傻，什么都不跟我说，可是我总会知道啊，为什么都不告诉我。”素素感觉喉咙一阵哽痛，“我们回去，如果你真的出什么事，我会愧疚死的……”
　　他终于开口，低哑地说：“我走不动。”
　　“嗯？”
　　“我扭到脚，走不了。”他接着说。
　　“我扶着你。”　他摇了摇头，素素伸手去摸他的脚，可是他却挣扎了下，素素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
　　“你扶不动，我没有胳膊，不好借力，不行的。”他喘着气。
　　“你还在疼？”她好像察觉了什么。
　　“……嗯……”他哼了声。素素一咬牙，朝桥下喊起来：
　　“小师兄——小师兄——”她喊得声嘶力竭，她相信，杨笑尘应该能听到的，然而，她不知道，从刚才开始，杨笑尘就站在不远处。他的心早就被戳得七零八落。吞了吞口水，迈步走了过去。蹲下身：
　　“扶他上来，我背他。”素素一边照办，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杨笑尘弯着腰，站起身，他侧过头望着素素：
　　“帮忙扶一下。免得他掉下来。”
　　“嗯，哦。”
　　上车后，善良的计程车司机，当即决定开车送杨笑凡回到医院里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素素不想和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太亲近，或者仅仅是出于对他们的保护，素素自作主张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哥，能帮我系安全带么？”笑凡微微颔首，他没有看他。
　　杨笑尘本来就打算这样一言不发，当做身边的人不存在，却没想到杨笑凡会主动开口。杨笑凡见杨笑尘好久没有行动，才终于侧过头：
　　“哥，帮我系吧，不然车拐弯，我会倒。”
　　“嗯。”他有些后悔刚才的分心，比起被笑凡怨恨，被他误解，才更加难受。

　　76

　　车子里安静极了，杨笑尘给秦雅琴拨电话，告诉她已经找到笑凡，素素这才想起，她还没有通知过魏小军。
　　“那个，小师兄，我的手机没电了，可不可以借你的，给魏小军打电话。”
　　“魏小军？”杨笑尘蹙了蹙眉。
　　“啊，是我和笑凡的朋友，今天也一起在找的。”素素有些怯怯的。
　　“他的号码？”杨笑尘从口袋摸出手机。素素这才一怔，想起根本就没记住那家伙的手机号，一阵沮丧，见她眉头越来越紧，杨笑尘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我知道他的号码，我来拨吧，真抱歉，都是我不好。”杨笑凡的眼神充满歉意。他报出一串号码，杨笑尘帮他拨通，并帮他拿着电话。就在杨笑凡和魏小军讲电话的时候，杨笑尘忽然开口：
　　“你叫那家伙在医院门口接你吧，我等会儿先下车。”
　　“哎？你不去医院了吗？”素素有些惊讶。可是他没有回答素素的问题，这似乎在杨笑凡的预料之中，他只是微微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杨笑尘下了车，就在他要关车门的时候，杨笑凡探过头：
　　“哥，等等。”车外的少年有些面无表情，“谢谢你。”
　　他关上车门，转身离开了，没有任何表示，可是杨笑凡脸上的表情，并无想象中的不快，反倒是平静的。待车开到素素家门前停下时，素素才忍不住要惊呼了。
　　“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素素，你快点回家吧，现在回去，还可以睡一会儿，明天还要上课，我自己去医院就好。”他暖暖地微笑，可是素素看得出，他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的薄汗，他现在一定非常不舒服。
　　“我……”
　　“回去吧，拜托了，不然我真的会非常内疚的……”他眼里的确流露出那样的神色，素素有些心软。
　　“那，我先回去了。”她下来车，朝车子开走的方向挥了挥手。
　　他们之间，已经不是从前那样……
　　杨笑凡回到医院，果然被他的主治医生和魏小军狠狠上了一堂思想教育政治课，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这么说过他的不是呢，可是他却觉得温暖，因为他知道，某些东西，并不是他从前想象的那样，至少，并不全是。
　　本来差不多也可以出院了，因为杨笑凡擅自外出，这次的观察期延迟了三天，他只好又在医院里耗着了，好在扭伤的是左脚，不妨碍他写字做事，只是，暂时有些行动不便而已。那个下午，一个意外的身影推门而入，和着难得的晴朗天气，照进病房。
　　“嗨，你好。”杨笑凡有些意外地望着门口的女孩子，她扬起明媚的笑容，
　　“怎么？不欢迎我吗？”秦雅琴一阵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
　　“嗯，不是，来找我？”杨笑凡还有些愣神。
　　“当然，说好教我乐谱的，你现在方便吗？”
　　“是为这事儿啊……”他终于了然地点点头，“我以为你上次只是说说而已。”
　　“喂！难不成你想赖账？！”她佯装生气，杨笑凡有些无奈地摇头笑道：
　　“没有没有。”思索了一会儿才说，“你是喜欢音乐？”
　　“我？”她脸颊泛起潮红，并没有犹豫，“是为了我喜欢的人。”
　　“哎？”有些费解。
　　“他是个音乐狂，可是我家穷，没办法像他那样从小就学音乐啊，我想着能和他的距离近一点，就很想学了，那天恰好知道你是懂乐谱的，所以就拜托你，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跟我收高额的学费啦……不过，要是可能的话，我真想学钢琴……”她说道激动处，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杨笑凡微微点点头，露出浅浅的笑容：
　　“很遗憾，我只能教你五线谱。”他侧过头看着她。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就是……”每次涉及敏感的话题，她就会不自然。
　　“没事，你搬那张椅子过来坐吧，我教你，并不难的。”杨笑凡装作不在意，吩咐着。秦雅琴看到杨笑凡用脚写字的时候，瞪圆了一双眼睛，那神色既惊讶，又充满同情。但当杨笑凡以不亚于常人的速度写字的时候，她惊呼起来：
　　“你字写得很顺呢！”不由露出了钦佩的表情，杨笑凡有些无奈地笑笑：
　　“被逼的，没办法。”
　　“唉，哦，真是可惜。”她咂咂嘴吧，见杨笑凡还在看着她，她才耸耸肩膀，
　　“若是你的手还在就好了。”杨笑凡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地教她认识音符，还会教她唱，不过秦雅琴除了唱出来以外，几乎记不住所有的音符写法，总是出错，她是那种连简谱都认不好的人，可是她倒是蛮虚心的。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秦雅琴挑挑眉望着杨笑凡，“这个真不好学，你们都是怎么记住的啊，我要休息一下再继续，脑袋炸掉了。”杨笑凡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反正学生都不着急，他这个做老师的，又着什么急呢～
　　“我们聊会儿吧！”她眨眨星子般明亮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儿上挂着孩子气的灿烂笑容。杨笑凡只是笑笑，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
　　“你知道吗？我喜欢的那个人，他还不知道我在喜欢他呢，真是苦恼啊。”她斜睨了一眼杨笑凡，见他在听，心里就踏实了。
　　“暗恋？”少年挑眉，可是表情还是淡淡的。
　　“是啊！真辛苦～”她一副伤透脑筋的样子，故意露出个很夸张的表情。
　　“那就告诉他吧。”他一边整理了下面前的几张乐谱。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呀！！”她直摆手。
　　“呵呵……你又不是残废，大胆去追求就好了。”杨笑凡眼光温柔，可是心底却泛起一片惆怅。
　　“才不是这样的呢……”她看上去有些若有所思，“你也有喜欢的人，对不对？”杨笑凡一愣，却只笑而不语。
　　“好吧……”秦雅琴打住，她知道暂时是套不出他的话的，这种事情，他一定收藏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不会轻易吐露，那也是他还在阵痛的伤口。秦雅琴抿了抿唇角，笑道：
　　“我想，什么都不能算是问题，最可怕的，应该是对方根本就不爱吧。”
　　“那，你是知道那个你喜欢的男生，不爱你了？”杨笑凡又笑了。
　　“嘿，我才不会轻易放弃，就算他不爱我，我也会努力一次，这样，他也有可能会爱上我啊，你说是不是？”她似乎抓住了机会。
　　“……未必喔……”杨笑凡似笑非笑地望着秦雅琴，这次却换雅琴的表情僵住，她有些猜不透这个男生了。
　　“我不相信，我才没有你那么悲观，就算不行也要一试！不试怎么知道结果，那样，我也输得心悦诚服啊。”她回过神答道。杨笑凡浅笑着，眼睛变成一双弯弯的小船，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们继续吧，休息得也差不多了。”
　　“哦，好。”雅琴看着他的笑容，知道他不是真的觉得休息好了，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再聊下去。天色渐暗，也该是吃晚饭的时间，杨笑凡下了逐客令，看他的样子，是不会客气了，秦雅琴却不这么容易就罢休。
　　“你什么时候出院？”
　　“过几天吧。”他回答得含糊。
　　“我们再约好不好？这星期周六，早晨十点，十七中旁边那家肯德基，我等你。”说完就跑了出去，怎么能等他拒绝呢～秦雅琴偷笑。
　　雅琴回去的路上，买了鲫鱼汤，可是下一秒又想起了杨笑凡，这个男生并没有她一开始想得那么简单。
　　临近的几天，杨笑尘约过素素两次，都是练琴，除了严厉指出素素弹琴时的所有错误，他看起来很消沉，素素哪敢问他，只以为是自己的琴弹得太烂，但是，秦雅琴知道，这一定和他去找到杨笑凡的晚上有关。
　　素素收好东西，夜也深了，搭上计程车，回家匆匆洗漱，然后就去见周公，一个字——累。
　　可是杨笑尘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这几天，他一直在通宵练琴，梅老师检查，他弹得糟糕透了，却无计可施，他知道，这无关于练习，而是因为……
　　“笑尘，我带了鲫鱼汤给你。”秦雅琴很贴心地推门而入，杨笑尘没有开灯，雅琴知道，每次他不开心的时候都是这样，他说过，不愿意被人看到他软弱的样子。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他蜷缩着身子坐在窗台上。
　　“雅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那样！！我也不想的……”秦雅琴轻拉开他捂着脸的左手。
　　“我明白。”是的，她曾不止一次地见过他这个样子，在她第一次得知他还有个孪生弟弟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满脸的痛苦，那是他最脆弱的神经，要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们是从出生时起，便在一起玩闹的兄弟，一起弹琴，一起长大，不分彼此，然而，没有人知道，就在这和谐的表面下，是哥哥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嫉妒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兄弟的差异也渐渐显现出来，杨笑尘想不通为什么相同的曲子，杨笑凡只是稍加练习，就能弹得更好，每每看到母亲的笑颜，他都嫉妒得要命。可是，杨笑凡亲昵地唤着“哥哥”的时候，他就恨不起来。尤其是他被大孩子欺负时，杨笑凡还会傻乎乎站出来和那帮小子打成一团，可笑的是，就算打架，他也比不过弟弟，就这样，觉得自己没用的哥哥，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弟弟的头上。
　　看着弟弟被母亲夸奖，看着母亲买糖果奖励给弟弟，他只有被打的份，可是末了，弟弟总是背着母亲，嘟着嘴巴不开心地将糖果一一分给挨罚的他。
　　就是那样小小的身躯，站在他面前说：“我不喜欢妈妈这样……”

　　77

　　杨笑尘记忆犹新的是那次比赛，母亲只给弟弟报了名，他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献给爱丽丝》成了他的硬伤。
　　母亲要求他们兄弟俩练习这首曲子，准备即将到来的一次比赛，他是多么期待啊，没日没夜的弹琴，手指都磨破了，可是，就在母亲验收成果的时候，他不只败下阵来，母亲还大发雷霆，剥夺了他参加比赛的资格，就因为那本可恶的盗版书！他弹错了，可偏偏弟弟却没出错，他越发怨恨起弟弟来，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就不会出错。
　　想不通。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塞给弟弟糖果，安慰他不要紧张，心里明明知道那是弟弟，却诅咒他比赛失利，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弟弟一举拿下第一名。母亲脸上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他却只能怨毒的看着拿了奖金的弟弟被大家称赞。
　　可他没想到，没想到杨笑凡还是会去那座桥，那是他们兄弟间的秘密基地，童年的回忆，宛若汹涌的洪流。
　　小的时候，他们不住在镇上，只有每年生日的时候，母亲才会带着他们回镇子里玩上一整天，总要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