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作者:扑西(晋江12-07-16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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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和她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对话？
　　素素看到那些同班的同学要好地揉着杨笑凡的头发，那些笑声并不属于素素，原来一切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眼泪在女孩的眼眶中直打转。她掏出书包里杨笑凡帮她整理的数学笔记，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用笔在扉页的地方写下密密麻麻满篇触目惊心的“为什么”。
　　她一点也不知道，杨笑凡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时，有一股如闪电般锋利的忧心投射过来。

　　14

　　深秋的雨冷得刺骨，素素用手扶着沉痛的头，从床上爬起来，窗外铅灰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她觉得疲惫，转脸看到的是床头柜子上的纸条。
　　“素素，婆婆最近家中有事，冰箱里有饭，你热热吃吧。这个周末我大概回不来了，照顾好自己。”
　　素素觉得浑身没有力气，索性又把自己塞回被褥里。她恨透了这样的周末，不想起床，不想吃饭，什么都不想做，这倒是比较符合她本身的性子。可是电话却很不是时候的响起，她才强迫自己爬起床。拿过手机，是蔡老师。
　　“老师，您好。”
　　“素素，你今天有空么？能不能来一下学校，就快比赛了，我想帮你辅导。”
　　“嗯，好的。”
　　“我在学校音乐教室等着你，你快点来。”素素穿好大衣，撑起那把她最心爱的浅蓝色透明雨伞，走进雨里。
　　深秋的雨真的很冷，连空气里都充斥了冬天的味道，素素呼出的气被冷空气凝结成一团团白白的水汽，她站在站台好久都等不到一辆公车，这让她的头痛又加剧了……
　　烦躁的感觉令她忍无可忍，终于决定步行去学校。
　　路程不远，素素选了条近道，那小巷子虽然陈旧，但不是“脏乱差”的城市死角。说来倒是有一种清清爽爽的怀旧感，素素小时候最喜欢被路婆婆带到巷子尽头的小广场放风筝。
　　小巷子两旁是住在巷子里的老居民开得店铺，有卖手工绣花鞋的电批，也有茶叶店，那些店铺在素素出生前就已经存在了。
　　当然，新开的店也不是没有。比如那间素素最喜欢的咖啡馆。
　　那里有一架漂亮的古董钢琴，听说那琴有些历史，是店老板在国外的祖母，生前最珍爱的宝贝。素素很喜欢那架钢琴，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店老板的中年大叔，和素素熟识，所以每有空闲，她都有机会去那里弹弹琴。
　　然而，这次，素素被一间很小很小开在角落的CD店吸引了目光，似乎一切与音乐有关的东西都能令她兴奋起来。
　　可是她因为赶时间，所以没有机会去那家店里，于是她便计划着等会儿练完琴，回家的时候，再去那里。
　　天空淅淅沥沥飘着雨，她已经开始烦躁于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赶到学校的时候，蔡老师已经在等着她了，素素虽面无表情，蔡老师却早已经习惯，并没有多问，练习也进行得很顺利。
　　一来素素的钢琴功底足够好，在音乐上有灵性，二来她本来就有些寡言，蔡老师给予她纠正时，她也很少反驳，那种顺从几乎令人认不出这就是那个平时对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心，表面冷冷的女孩子。
　　素素练完琴，已近下午两点，她没吃过早饭，结果连午饭也耽误了，可是这一切她并没有跟蔡老师提起。对素素来说，固然学校的比赛没什么实质意义，可是这些年来，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见到小师兄。可对蔡老师来说，意义大了，她作为学校的音乐老师，比赛的事情一直由她全权负责，有没有获奖，不仅仅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她个人能力的体现，本来嘛，以升学率出名的重点高中，能有几所是重视音体美教育的呢。
　　在素素眼中，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老师对她如此上心，除了对她来说意义特殊的梅老师，蔡老师就是对她最好的一位了。
　　走进那家CD店，素素特意抬头看了看，门口上方只有一个大大的“零”字，乍一看也并不知道这是一家做什么生意的店，可是素素却意外地生出好感，她一向对于简单的东西有着感情。
　　店里的音响并不高级，在素素看来甚至有些廉价，可是播放的音乐却让素素心神为之一震，那是一首很悠扬却略显忧伤的钢琴曲，旋律并不复杂，可是却有种打动人心的力量。素素环顾了下四周，看到坐在一节旧式玻璃柜台后面的青年，正埋头阅读一本过期的时尚杂志，素素迎了上去：
　　“老板，打扰了，请问您现在播放的这首钢琴曲叫什么名字？”
　　“嗯？”那青年抬起头，他戴着一副宽边的黑框眼镜，下巴上还有一缕不太标准的山羊胡，上身穿着颜色大胆跳跃的花衬衣，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属质感十足的粗项链。素素不免蹙蹙眉头，对方却有些不以为意：
　　“你刚才说什么？”那青年勉强凝神问道，素素却有些不悦，她冷冷重复：
　　“我问，你们店里正在放的钢琴曲，叫什么？”那青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素素情绪上的变化，他一下变得纠结起来：
　　“这曲子是我前些日子在网上随便下的，原来是钢琴弹得么？我就一乐器盲啊，还真不知道这曲子叫什么。”
　　素素无语，她无奈地转过身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店里陈列的专辑。那边的青年却似乎因为难得来了顾客，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素素说话：
　　“我有个朋友挺懂这个，改天我问问他，然后告诉你这曲子叫什么？他一准知道。”素素没有搭理他，她想他说这话多半是希望她能再来几次他的店而已，素素太了解这些做生意的人了，和顾客套近乎的能耐世界第一。那青年看上去是个开朗的人，他仍然跟素素说：
　　“你是这附近的高中生吗？是不是啊？”他问，没有人应，他继续说“我那朋友是十七中的，你和他是校友吧？虽然来我这儿的不光是十七中的，但离十七中近，多数时候都是十七中的来这儿，你也是十七中的吧？”素素专心挑专辑，一点也不想搭理那个废话一箩筐的家伙，接着素素就被一节架子上的专辑惊呆了。
　　“喂，你这里出售国外的专辑？”那青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
　　“啊～是啊～”素素在那节架子前停下脚步，眼神专注得让人不忍心打扰，她忽然拿起一张专辑，径直走到青年面前：
　　“我想要这张。”那青年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就直接说：
　　“抱歉，这张不行，你再挑挑别的，看有没有喜欢的。”素素垂头望了眼专辑的封面，心里涌起一股不满：
　　“喂！为什么这张不行？你这里不是出售专辑的地方吗？！”素素挑起眉梢，气不打一处来，那张专辑她很早之前就想要了，因为不能直接去日本购买，她一直心有不甘，再加上这张专辑发行的时间离当下的时间有些久，就算现在素素她去得了日本，也不一定买得到。
　　“嗯……其实这张是今天刚寄到的，我还没来得及把它从别的里面挑出来，就直接摆在架子上了，真的非常抱歉啊，它是我一个朋友几年前在日本购买的，我也是费了些周折才拿到，不久之前就已经答应卖给别人了，而且仅此一张。”
　　“……”素素低头望着专辑，眼里的失望那么明显，这张《风の住む街（风居住的街道）》是她梦寐以求很久的东西了，她甚至少有的曾在给父母的信里都提过。
　　“成哥。”少年熟悉的声音，将素素依依不舍锁定在专辑上的目光牵扯开来，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着站在店门口的杨笑凡。
　　“笑凡！你来了！”那青年微笑着望着那少年，挥手叫他进来。
　　“嗯，抱歉，我来晚了些，中午的时候有点事。”他并没有多看素素一眼，而是专心与那位他唤作成哥的青年对话。
　　“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
　　“不是。”少年打断了他的话，素素隐隐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慌张，“我身体没问题的……”这话似乎是故意说给素素听的。但素素很快就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来拿那张专辑。”
　　“哦，就是这个。”那青年扬了扬面前那张刚刚素素挪不开视线的专辑，“我好说歹说那家伙才肯转给我的，真是的，当年他要我那张迈克尔杰克逊珍藏专辑，我可是毫不犹豫就给了他。”
　　“谢谢成哥，麻烦你了。”杨笑凡微微颔首笑着，脸颊浅浅的酒窝陷得深了些。素素蹙了蹙眉头，脑海里浮现小师兄的笑容，并不记得有酒窝。等她再定睛去确认的时候，少年的笑意已经隐去了，素素怀疑光线不好，她只是眼花。
　　“哪的话，我和你谁跟谁啊～”那青年猛然间像想起什么，侧过头望着素素：
　　“这张专辑已经答应给我这个朋友了，所以……不过，我刚才跟你说的内行的朋友就是他，既然他来了，让他听听那首你说的钢琴曲，告诉你名字～”说着他就转身搬来放在他右手边的笔记本电脑。
　　“你说，什么钢琴曲，啊？”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素素的心却因此凉了一片。他怎么会是小师兄，她默默想，可是明明某些事实越来越明显地接近着素素不愿相信的猜测。
　　“前些天我在网上下的，这个女孩子跟我说是钢琴曲，她刚才还问我这曲子叫什么来着，可是我下载的时候偏偏忘了看，诺，现在这里只显示着那个下载的网站网址。”那青年的手指迅速地在鼠标上“啪嗒啪嗒”按个不停，然后，素素就听到那熟悉的音符飘散在空气里。
　　“这首啊……”少年的表情柔和了些，素素侧过头望着他，却只看到他隐没在阴影中的侧脸轮廓，非常好看。
　　“是什么？”素素终于鼓起勇气发问，少年的肩背滞了滞：
　　“real。”
　　“哈？”素素眨巴眨巴眼睛，脑海里迅速膨胀开这个词。
　　“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年淡淡的问话飘散在小小的店里，和着那略显忧伤的旋律。
　　“我，随便看看……”她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哎？原来你们认识的啊！”那青年扫视着素素和杨笑凡。
　　“我跟白素素是同班的同学。”杨笑凡解释，他笑起来眼睛会变得弯弯的，像两只小船。
　　“我就说啊，你们没准认识呢！竟然被我猜个正着，嘿嘿～”那青年笑了起来，素素却有些不无尴尬地转身准备离去。那青年并没有搭理她，反倒是用更响亮的声音对杨笑凡笑道，“这个女孩子叫白素素吗？刚才她挑中了我给你的这张专辑呢！”少年几乎同时转身将素素堵在了门口。
　　“等等。”
　　“你想干嘛？反正是仅有一张的专辑。”
　　“……”
　　“没事就让开，我要回家了。”素素抬头对上他一双清澈温暖的眸子，咬住了的嘴唇开始颤抖。
　　“可以，借给你，听。”少年的脸色有点苍白，长着浓密睫毛的眼睛微微下垂，“跟我去拿……”他用眼神示意素素。素素就这才跟上他的脚步，当她握着那张专辑的时候，心还在忐忑地跳动着。
　　他们一起走出店，少年先一步走下台阶，素素从后方微微俯视他的背影，那是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喂！”
　　“嗯？”杨笑凡应声回头，漂亮的眼睛看着素素。
　　“我……”他转过身面对着她。
　　“怎么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素素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个问题憋了她太久，可是终于问出来，她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感觉，有什么更加沉重，少年似乎也被她问住了，他低下头努力回忆了半响，才抬起头答道：
　　“我想……”
　　“你不要说！别说！！”素素匆忙打断他，她抱着那张专辑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她一点也不想听到他说“是。”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是。”即使真相就在咫尺。
　　“real。”素素喃喃自语，苦笑着望向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细雨的天空：“到底哪个才是你离开的真相？”专辑盒子的角咯着素素柔软的掌心，湿漉漉的，她不知道那是她出的汗还是从天而降的雨。

　　15

　　月考结束了，紧随其后的是重新安排座位。素素从前不在意这事的，但是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她很久没有像过去那样迟到早退逃课，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她也没有想过。只是常常在看到杨笑凡和同班的同学笑闹的时候，她便转身离开去音乐教室，可往往，她又忍不住在下节课开始的时候，返回来。
　　她想，她一定是太过于想念小师兄了，即使只是看着那张与小师兄相似的脸，也感觉满足，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多数时候，她都在好好学习，免得被剥夺了音乐教室钥匙的掌管权。
　　那天午后，是与往次一样的安排座位。
　　所以当素素望着杨笑凡的背影时，咬紧的嘴唇线条变硬了些。他坐在了一个理所应当的好座位，离黑板和老师都更近，并且临窗。的确是个适合学习的好地方。
　　素素挪不开视线，直到眼球涩涩的发痛，才闭上眼睛。她是第二十五个走进教室选择座位的，然而，仍是那个雷打不动的角落，当她擦着杨笑凡走过的时候，少年并没有抬起头，有什么在他们之间，迅速崩塌。
　　素素缓缓坐下来，她望着少年的背和肩膀，发尾服服贴贴，整齐地扫过衣领，他回头看着她，蹙紧的眉，还有微凉的眼光。素素没有去迎接，直到他回过头去与新的邻桌女孩打招呼，素素才再次抬起头远望着。那是当日杨笑凡刚转入这个班级，与他搭话的那个扎马尾的女孩。素素苦苦思索了好久，都没有想起那女孩的名字，直到她自己身边空空的座位被人占据，她才一惊，转脸察看。是生活委员，素素并没有关注过同班同学的事情。
　　生活委员的名字她也想不起来，更不知道这个男孩子原来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垫底。素素翻了翻眼珠，这种落差是大了点，以前这个位置的主人全班第一，现在也来了个第一，不过是倒数的。
　　素素托着下巴，将耳机塞进耳朵，她喜欢这首叫《青の夜明け（青的拂晓）》的曲子，而她身边的男生显然有些不自在，大概他还记得当初帮杨笑凡搬这张桌子进来时与素素的照面。素素不理他，他也没有主动找素素说话。放学的时候大家都在搬各自的东西，生活委员帮杨笑凡把桌子搬过去的时候，他回到原来的位置过一次，望着素素好久，却一句话也没有讲。
　　素素挨到全班最后一个，才缓缓走出教室，出乎预料，杨笑凡却在走廊独自站着，大概有点累，他微微靠着墙，听到响动便抬起头，这样的对视，变得好遥远，素素想躲开离去，可是还没动，就被叫住：
　　“白素素！”那是第一次听到他叫了她的名字，如果抛开他介绍她给成哥的那次。
　　“干吗？”素素凉凉的说，吸进去的气似乎冻结了她的思维，“叫我还那张《风居住的街道》的话……”
　　“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少年咬了咬嘴唇，“前些天，谢谢你了。”
　　“嗯？”素素蹙了眉头，脑袋没反应。
　　他缓缓转身，朝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素素追上几步，她并没有多想，也并不记得，“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些天，特地帮我热午饭。”他的语气平静，素素早已把每天替他热午饭当成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没想过他会忽然为此道谢，“所以我想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素素比吞下一盒别针还难受。原来杨笑凡是想要说这个，素素死死地希望他仍然愿意接受她替他去学校食堂热午饭，那种卑微的愿望，就像是希望他们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