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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将功成+番外 作者:西风白马(晋江2014-06-29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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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远之还活着,靳远之定不愿慷慨赴死。闭门谢客,靳远之对慕名而来的武林同道敬而远之。深居铸剑,靳远之在自己的住所四周设下重重防御。靳远之所犯何罪?不过怀璧之罪。先皇西去,现世早已不复当年。靳远之与他掌中的御龙令,亦都不再是天子所求。八月十五,新皇便要再设新令,靳远之已是弃子一枚。靳远之实在罪不至死。可这世上却绝不止一人要他死,靳远之实在死有余辜,这些人还偏偏要靳远之死无葬身之地。
  靳清冽同样对靳远之深恶痛绝,哪怕他是她的父亲。可也正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即使她再怎样对他恨之入骨,她也不可能让他痛快地一死了之,毕竟他是她的父亲,她的骨血至亲。
  俏若春桃榴齿含香的少女陷入了两难,靳清冽已经在磨山之上兜兜转转了三五天,她不知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心境去面对素昧平生的父亲。没错,她恨他,可她甚至与他未曾谋面,他素有侠名,可她对他一无所知。只有靳清冽自己清楚恨从何来,始乱终弃,他毁了她母亲的一生,可母亲至死不渝,母亲从一而终。
  葬了母亲,靳清冽便从南疆来到了中原。一路纵马疾驰,靳清冽无心领略峨眉的巍峨点苍的壮阔,亦茫然而过鄱阳的浩淼洞庭的碧波。直至来到了磨山脚下,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靳清冽止步于此,靳清冽踌躇不前。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靳清冽一身暗红劲装飒飒而行,她当然不是去杀人放火,只不过她终于下定决心去见一见靳远之,她或许仍然对父爱心存幻想,天下之大,她竟已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亲人 。
  靳清冽择了后山西麓,她只需见靳远之一人,她要隐秘行踪。“由傲湖亭向北,经九十二级石阶至望山亭,转行西南向小径,再经四十九级石阶便是凝剑园的后园。”排骨也曾如是说。
  “轻而易举!”靳清冽不屑地望了一眼身前的高墙,一跃而入。玉飞天虞楚慈的女儿,轻身功夫早已青出于蓝。
  凝剑园内,万籁俱寂,杳无人踪。偌大的凝剑园,草木繁盛曲径通幽,却无园丁弟子夜间巡防,实在奇哉怪也。然而靳清冽却无暇多想,虽然她已不遗余力抑制缓和自己的心潮澎湃,但她竭尽所能也无法阻止自己的轻举妄动。“靳……远……之……”灯火阑珊处,靳清冽忽闻切切人语。
  “靳远之!”靳清冽心下一阵激涌。屋内烛影摇动间恍惚而过的人影,莫非便是母亲朝暮挂怀的男人?靳清冽本欲凝神静气掩身暗处,却终是翩跹一跃飞身屋前。她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云涌风飞,她彻底放纵了自己的肆意妄为。电光石火,靳清冽破门而入。
  眼前情境怵目惊心。男人仰面朝天横于堂中,双目圆睁面容扭曲,嘴角黑血横流早已断了生气。男人痛苦而亡,男人死不瞑目。靳清冽仓皇失措,靳清冽欲哭无泪。她虽未曾见过靳远之,但早已从母亲的言辞回忆中,对他丰神俊朗的样貌了如指掌。从前她以为自己对父亲只有刻骨铭心的恨,一直无法正视自己内心深处对父爱的渴望,可是现在自己的父亲却杳无生机,面对这个横死的男人,靳清冽一蹶不振。她失去了人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父爱于她皆成空谈。靳清冽饮恨吞声,靳清冽痛彻心扉。即使她带着切骨的仇恨而来,难道还要带着锥心的怨悔而去?天下之大,花自飘零。靳清冽猛然惊觉自己的人生,从此生而无望。
  人死如灯灭,凝剑园一片死寂。几近黎明,靳清冽终于轻轻抚合了死者的双目。素手划过死者的脸颊,靳清冽却察觉了一丝端倪,那是父亲脸上一块微不足道的小小褶皱,但褶皱却绝非人类皮肤的表征。靳清冽不觉惊诧,手指顺势而行,竟又摸到了父亲脸颈边缘甚不起眼的凹凸。
  “人皮面具?”靳清冽不禁惊呼。中年男人的面皮一掀而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貌不惊人的年轻脸孔。“怎么会这样?!”靳清冽不禁欣喜若狂,死去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同时她的心中却又惊愕重重,为何此人会伪装成自己的父亲,他为什么会死在父亲的居所,自己的父亲此时又身在何方?一夜之内,本见父亲惨死,又知父亲未死,靳清冽幡然清醒,她终于意识到了凝剑园中的诡异氛围。
  红日初升,残星逐隐,夹杂着凉意的夜阑终还是被酝酿着暑气的晨晓所取代。
  “或许你乔装我父取义而亡,或许你匿身于此另有所图,但无论为了什么,你终归也是送了性命,请你入土为安吧。”靳清冽扬起手中一撮潮湿黄土,转身离去。凝剑园中空无一人,凝剑园已成空园废居。靳清冽眼中,凝剑园满园肃杀之风。靳远之究竟在哪里?靳清冽突然又感到了生存的意义,她本就是来中原寻她父亲,她又何妨再次寻访江湖。
  其实凝剑园中并非空无一人,数个时辰之前,江陵也在这里,乃至于靳清冽离去之时,江陵也依旧还在这里。盲眼的少年置身于屋内的暗梁之上,侧耳倾听着方才发生的种种。由始至终,江陵不曾现身人前,将靳远之置于死地,他才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劲风掠至耳际,清扬的少女不请自来,江陵同样措手不及,他暗嘲自己确实没有料事如神的本领,竟不知何时凝剑园中又多了一名不速之客。无路可循亦无计可施,江陵唯有飞身梁上隐于暗地。靳清冽跃至房前时,他正在查探死去的“靳远之”,尽管他一早便已发觉,这倒地的死者不过是个可悲可叹的替身。江陵并没有取“靳远之”性命,一经交手,他便知此人并非是真正的空明剑,既非所寻之人,他又何苦枉杀。可“靳远之”还是死了,是“靳远之”杀了“靳远之”,行迹败露,“靳远之”吞毒而亡。
  不见人踪的山中居,凝剑园为何会变为一座空园?销声匿迹的空明剑,真正的靳远之此时身在何方?自尽身亡的替死者,为何会有替身代靳远之而亡?还有那乍然惊现的少女,靳远之行侠半生孑然一身,何来妻妾儿女?她竟然是靳远之的女儿……层出不穷的问题重重交迭,能用替身代死做空城之计,恐怕背后是另一股未知的强大势力,或许是那个人吧……江陵倾尽心力,倦乏前所未有。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登场!撒花~~~

☆、06  改辙易途

作者有话要说:  初相识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靳清冽满眼风光信步而行,而思绪却好似断线的纸鸢,游弋在山野林间,漂荡在粼粼湖面。行磨山南麓,入汉阳市集,或许择一匹良驹放马中原,或许乘一叶扁舟顺流蜀川,又或许复来时之路重归故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靳清冽竟无从得知自己究竟意欲何方。
  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几个时辰前还是夏阳酷暑,岂料转眼间却已是秋雨绵绵。自傲湖亭由内而外极致远眺,细雨跳珠湖面涟漪四起,像极了潇洒自如的泼墨画卷,亦成就了别有风情的雨中山色。靳清冽急步亭前,却不禁暗自赞叹着天地自然的美色无限。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靳远之的失踪就如这突发的秋雨一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雨中的少年也在尽力行进,可他行进的步伐却实在有些勉强。山石嶙峋,道路崎岖,偏偏又遇上了天降新雨,本就峭崤的山经更加湿滑泥泞。少年心下连道不妙:“上山易,下山难,瞎子行路岂非难上加难。”盲眼的少年看似乐观豁达无所欲求,但他也会有怨愤自己身有残疾双目失明的时候,他已险些跌倒两次,此时的江陵孤独失助,不过是个摸索前行的可怜的瞎子,足下蹒跚身形踉跄,宿疾发作无依无靠。
  靳清冽已远远望见了那在雨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拾路而来的旅人举步维艰。当江陵行至傲湖亭时,雨势不知怎的竟似渐渐缓了下来。靳清冽侧身一旁瞧着这精疲力倦的少年人,却突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感。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靳清冽竟自内心由衷地喜悦,她又如何能够不以为意,云翻雨覆空山歧途,竟然亦有意想不到的同道中人。
  不过是一阵急雨,这人却怎会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眼见少年手持一根紫玉竹杖,腿上鞋上满是污渍泥点,身上的素衣也被雨水打的全湿,更有水滴正自额头流下脸颊,靳清冽虽心生疑问,可是视线的焦点还是在少年满是疲态的脸庞汇集一处,虽是一脸倦容衣发全湿,但周身的尴尬难堪依旧难掩气质的朗逸清宁。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远远便能望见山亭,却也不知疾行几步避过这阵突来的风雨!”靳清冽心下本自暗笑,却不知怎的竟又开始有些同情眼前这窘态具现的少年。
  少年一阵轻咳,他当然知道,仓惶落魄如此境地,现下的自己定然是十分可笑,即使遭人嘲讽也是理所应当。但他仍旧选择面朝少女的方向,给予同路共难的旅人礼貌坦荡的微笑。
  靳清冽也还以少年一记理解的笑容。她本是落落大方风姿飒飒的武林女子,绝非养在深闺绣阁中忸怩作态的官宦小姐,但她却浑然不觉,两记淡淡的绯色竟然已经毫无征兆地晕上了自己的脸颊。不过是少年一记清朗的笑容,对命舛数奇的少女而言却是如此的和煦温暖,仿佛将世间一切的冰冷寒意全部融化彻底。
  靳清冽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而后又是一路江湖长行,司空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却从未对前尘过往的嬉笑怒骂动之以情。她终是发现了自己忽然变得浊而不清的复杂心绪,急忙伸出手臂在亭外探了探渐微的雨势,而后又捋了捋方才被雨水打湿、略显凌乱的发丝,准备继往山下而行。
  “姑娘……还请留步!”清雅自然的声音穿透了靳清冽的耳际。
  “嗯?”靳清冽匆匆停住了刚刚迈开的步伐,回首望向那兀自垂目而立的少年,片刻平静的心境又起层层澜漪。
  “情非得已,实在是冒昧之举,不知我可否同姑娘一道下山?” 少年真挚的言语中亦带着诚恳的歉意,清俊的眉宇间却是似有若无的浅笑一瞬即逝。
  “什么?”靳清冽有些不知所措。即使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这素不相识的少年言语间却也未免有些唐突。
  “我……一个人不行。”少年虽仍浅笑,语中却是百般无奈的惝恍迷离,“我看不见,我是个瞎子。” 
  “啊……”靳清冽望着眼前周身泥泞落拓不堪的少年,又见他手中的紫玉竹杖,似乎于顷刻间豁然省悟。豁然省悟却又怅然若失,怅然若失继而悲悯油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靳清冽发觉自己竟似对这盲眼少年的无可奈何感同身受。
  “对不起……我……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你的眼睛……”靳清冽凝视着少年无神低垂的双眸,有些语无伦次,她在一时之间竟无法将脑中所想组成完整的语句,进而脱口而出。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不情之请,实在是我的贸然之举,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少年谦卑有礼,谦卑有礼并非低声下气,少年淡然自若,淡然自若又怎会委曲求全。
  靳清冽并非不曾见过身有残缺的人,只不过在她已知的观念里,这些少见的可怜人大多游离于健全之人的生活之外,作为这世间上最低贱下作的生命,却不知自己因何而生又因何而亡,这些人大多生不如死。眼前的少年,已然彻底颠覆了靳清冽十几年来固有的认知。
  “你是个瞎……你的眼睛看不见,又怎会知晓我是个女子?”靳清冽并无半分故意触犯少年之意,只是她却又不懂怎样刻意回避尴尬,心中的疑问实是不吐不快。
  “步履轻快明朗,举手投足间动作娴然随风,身形定然纤细婀娜,况且含辞未吐却是气若幽兰,又怎么会不是姑娘。”少年浅笑泰然。
  靳清冽闻言只觉自己霎时面红耳赤,羞愧之余却又有些错综复杂的兴奋难以言表,靳清冽生命之中竟似从未有过这般感受。
  “我要如何才能引你下山?”靳清冽无法可想唯有自转话题。
  “姑娘前行,我随姑娘的脚步声走,便应当比我独自一人要容易些。”少年也似有一丝惊喜展露眉头。
  “雨都停了!那我们走吧!”靳清冽背过身去,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她只能告诫自己避而不想,不过是一次意想之外的偶遇同行,待到下山事了,她便与这盲眼的少年分道扬镳。
  虹销雨霁,云过天青。靳清冽徐徐前行,少年缓缓跟随,二人相隔不过三两步的距离。靳清冽只在异于寻常的落差突转时加以提醒,更多的时候,靳清冽不语,少年便不语。靳清冽行得稍急,少年微一昂首,便也随之加快步伐。就这样行了小半个时辰,靳清冽发觉自己好似不再心事重重,天地虽变色可万物犹在,靳远之也一定尚在人世,靳清冽竟觉豁然开朗,靳清冽突然希冀满满。
  “相逢即是有缘……” 靳清冽足下未停,却是一扫愁眉,许久未见的笑容重映秀面,“尚未请教公子姓名。”
  “我叫江陵。”耳后的步伐不紧不慢,声音虽然依旧清雅从容,但却似乎又有些令人难以察觉的心余力拙。
  “江陵……”靳清冽若有所感,由南疆至汉阳的来时路上,自己恰曾经过了一座同名的城池,“我姓靳,靳清冽。”
  “清冽……寒醇而澄澈,清脆而激越。”江陵偏首神思,眉宇间仿佛有着赏奇析疑的闲情逸致,“我虽不见靳姑娘体貌,但想来姑娘必定丹唇素齿,质傲清霜。”
  靳清冽黛眉一蹙,两颊又现绯红,虽然暗暗责怪江陵的口无遮拦,但少女听闻旁人称赞自己的美貌,心下却总还是欢喜多过恼怒。
  “江公字行动不便,又为何会孤身一人到这磨山上来?”靳清冽回首看看身后的可怜少年,对方仍旧是神情淡然低眉顺目,只不过面色却似比初见之时愈发忧白疲惫。
  江陵神色似是略微一凛,随之而来却是几声深咳。江陵别首错开了靳清冽的方向,瞬时隐去了眉间的苦楚:“实不相瞒,我为寻访空明剑靳远之大侠而来。”
  “你说什么?!”靳清冽闻得靳远之三字,如遭晴天霹雳般大惊失色,立时气血翻涌瞠目结舌,足下再不能挪动半分。
  

☆、07 志同道合

  
  宿疾又至,江陵刹那血色全无,怎会偏偏是在此时,江陵清楚知道自己就要支持不住。靳清冽猛然止步,江陵早已克制不住心神的混乱不定,竟然未能跟随靳清冽的急停而收步,凶喘肤汗一脚踏空,身形顷刻便要摇摇欲坠颓然倒地。
  靳清冽却不给江陵任何喘息的机会,掌中已悄然捏住了腰间冰冷的刺刃,她又如何能够对靳远之三字置若罔闻!“你已经去过凝剑园?”靳清冽难控自己的一时冲动,因而更加放任了自己的情不自已。
  “咳咳……”江陵强忍痛楚稳住身形,却早已无力吐词,只惨然摇了摇头:“我并未寻得靳大侠……”
  “怎么你也没见到他……”靳清冽紧攥兵刃的手终于略微松弛,她终是发现了江陵额前的涔涔汗滴,“你的脸色不大好……你没事吧?啊……”靳清冽一言未尽,已见江陵颓然倾倒。
  “小心!”靳清冽与江陵所立之处,恰在山道的陡急转角,靳清冽急欲向前扶住江陵前倾的身子,却也再管不得那些所谓的男女纲常。
  江陵兀自残喘:“多谢靳姑娘,我没事,只是最近暑气难消天气燥热,而今日一时又来寒雨疾风,感觉有些头晕罢了。却让靳姑娘见笑了。”
  “江公子竟也去那凝剑园走了一遭……那可否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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