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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明-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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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隆家底雄厚,他用火炮将自卫军的第一道战壕生生推平。持续半个小时地炮击过后,刚才双方战士往来冲杀的战场上再看到一个人影,甚至连尸体都看不到。一切变成了黑色。变成了泥土,松软地冒着清烟,冒着热气。
  爆炸之后是寂静,这瞬间地寂静比方才剧烈的爆炸声更令人心里恐慌。宁静的大地上可以听见北风掠过地声音,如歌,如哭。就在这不知是歌是哭的自然之声间,嘹亮的唢呐声响了,清脆的战鼓声充耳不绝。
  秦王破阵乐,这是震北军与高丽人决战时的战鼓。踏着鼓点,讨逆军将士们平端刺刀,结成两两呼应,六人一组的标准散兵冲锋队形杀了过来。对外战争中逐步总结出来的作战技术在这里被应用到极致。
  讨逆军瞬间突破了被炮火犁过后的第一道防线,正要继续前进,王真组织的第二道防线冒出火光,厮杀再次开始,方才在第一道防线进行地杀戮再次重复。震北军与安东、近卫军杀在一起,为了各自的理念,还有当政者隐藏在理念背后的集团利益。
  战斗一直打到傍晚十分,双方在十余里长,不到二里宽的阵地间“表演”了一场经典的热兵器攻防战。李景隆是家传的名将,王真与林风火是战场中成长起来的高手。每个人都将己方军队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每出一招都是绝妙好棋。点、校、打劫、反手,大地就是棋盘,双方士兵就是棋子,每一片黑白间隔的空地稳固,背后都有无数粒棋子被收回殡葬。
  第一,第二道防线几经争夺后相继失守,王真以空间换时间,拖疲了气势汹汹的讨逆军。被双方炮弹炸得滚烫的土地上,到处是士兵们残缺不全的尸体,空气中,除了硝烟和血腥,还充满了焦糊的烤肉味道。眼神木然,表情疲惫的讨逆军士兵在原自卫军的阵地上搬开尸体和碎土,开凿新的战壕,巩固一下午血战成果。
  “哇”!一个刚补充进部队没几天的军校学生跑出王真的指挥所,伏在战壕边缘拼命吐着,边吐,边放声大哭。一些比他来得稍微早几天的“老兵”跑到他身边,一边给他捶打后背,一边咬牙压下肚子里的翻滚。
  “是时候了”,林风火与王真红着眼睛彼此对望一眼,点点头,决定进行最后一搏。从下午的攻势上来看,李景隆的炮兵阵地就隐藏在西南边一片丘陵之后,而从战场上骑着马往来奔来的传令兵出现方向的频率来看,李景隆的指挥部也距离那片丘陵地带不远。
  林风火将望远镜放下,拍拍王真肩膀,用手对着前方的战场指了指,又掏出怀表指了指时间,转身走出了指挥所。大将王真一愣,嘴巴动了动,想阻止林风火的莽撞,看看他耳边愁白的鬓发。将劝阻的话压了下去。
  “熊包,熊包,还安东军呢,连帮刚上战场的农民都收拾不了”,七里外的一个土坡下,曹国公李景隆在指挥所里大声咆哮。东线的讨逆军副帅,老将耿柄文是有名地擅守不擅攻,只求稳扎稳打,制订的战术全是步步为营的消耗战,每天推进速度不到十里。这让一心想快速建功立业的李景隆非常不满。招集参谋亲自主持制订了今天这次西线突破战役。
  从情报上分析,北方六省的主力大部分被燕王朱棣调到关外去和靖远军争夺大宁,解决后顾之忧。眼前阻拦自己前进的部队是布政使郭璞用北平周围工人,农夫,震北军退役老兵和辽东部分猎户临时拼凑起来杂牌军,总计不到五万人马。而自己亲自主持的西线讨逆部队总兵力接近二十万,基本上由安东军和近卫军原班家底组成。照常理,对方组织的这道小小防线应该不堪一击才对。谁知道硬攻不下,智取也事倍功半。打了一整天。清苑方向的佯攻部队损兵折将不说,自己亲自主持的主攻也没能达到预期目标。马上天就黑了,身材单薄地南方士兵受不了北方冬夜的刺骨阴寒。说不定白天到手的防线还会被敌军趁夜夺回去。
  麾下的将士被李景隆骂得面如土色,打了一辈子仗,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这么窝囊。对面的林风火出身于北平义勇,按道理说是个半路出家的二半吊子,不可能玩得过己方这群军人世家的名将。现实情形恰恰相反,自从讨逆军压到保定府一线,西线就没能再前进半步。诡计多端的王真,不怕死的朱能,奸诈狡猾的林风火。三个人粘糕一样将二十万讨逆军拖在这里动弹不得。
  无怪乎李景隆生气,东西两线总计近五十万军队,时间拖久了,朝廷会生顾虑不说,每天地军粮供应都成了问题。这些年曹震大人支持海运,大运河年久失修,运输能力不及当年三成。就地筹粮吧,内战不比北伐,没有当年百姓赢粮影从的盛景,被占领地的百姓逃得逃,死得死,幸存的都把粮食藏了起来,拿银圆也买不到。军需官有心强征百姓手中粮食,又担心朝廷内清流秋后算帐,只会每天拿着帐本来大帅帐内汇报库存见底儿的窘迫,想不出半点应急办法。
  “报告大帅,老贼王真反击,前线告急”,一个传令兵拿着增援报告,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滚,他那点人拿什么反击,告诉瞿能,不把王真赶回去,他们父子都不用回来见我”,李景隆用力一拍桌子,五捋长髯上下飞扬。
  “大帅,是不是让瞿能将士兵向后撤一撤,咱们再给王真来一次饱和炮击”。后都督潘忠凑过来,低声建议。
  曹国公李景隆蚕眉高挑,凤目圆睁,左手掐腰,右手戟指潘忠骂道:“亏你还是跟着我父亲上阵多年的老将,王真手下一共多少人马,他反击能反击到哪里去。开炮,你当咱们的炮弹多么,黄大人已经送来消息,天寒地冻,炮弹运输困难,你就不知道节省着些”!
  “也不晓得谁不知道节省”,后都督潘忠被李景隆骂得面红耳赤,嘟囔着走出了指挥所。借着暮色向北方望去,零星的炮弹曳着漂亮的焰尾,不时落在第一线的讨逆军中。几队自卫军挥舞着战旗,向瞿能部所在位置冲了过去。天色暗,火铳打得不如白天准确,很快双方士兵开始肉博,南方士兵身材上吃亏,防线岌岌可危。
  “笨蛋,都是些没本事的家伙”,指挥所里传出曹国公,美髯帅李景隆的骂声,几个传令兵跑出,上马,一会儿,数支部队奉命赶赴瞿能部阵地增援。
  “王真疯了”,手下总共这么点人也敢打反击,后都督潘忠狐疑地想。就在此时,马蹄声大起,两个浑身是伤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地栽下马来,边向指挥所里爬,边大声喊道:“大帅,启禀大帅,苏,苏策宇的独立师从西,西边杀过来了,杨。杨松将军阵,阵亡”!
  苏策宇?后都督潘忠只觉得自己地脑袋嗡了一声,天旋地转。苏策宇是著名的马贼,蒙古小孩闻其名不敢夜哭。苏部骑兵每个战士至少有四匹战马,他一个独立师从侧翼掩杀过来,得多少战士才能阻挡住他的进攻?讨逆军什么装备都不比自卫军差,缺就缺在骑兵上。
  “慌什么,慢慢说,谁,多少人。”李景隆冲出指挥所,一把从地上拎起垂死的士兵。受了重伤的传令兵拼命挣扎几下,眼睛一翻,在李景隆手里昏了过去。
  “该死”,李景隆扔下手中士兵,向另一个传令兵冲去。第二个传令兵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边哭,边报告道:“天暗。看不清楚多少人。突然就从山洼后冲了出来,杨旅长带着大家没开几枪。就被带头的那个军官砍了。”
  “你们师长呢,敌人,敌人现在冲到了哪个方向”。李景隆气急败坏地问。报信地传令兵喘了口气,哭着答道:“师长上去和他们拼命了,让我,我们赶快前来汇报。说,说他们可能冲击方向是炮兵师”。
  “炮兵师”,李景隆的长髯急得绞成了一团疙瘩,火炮集中使用是军事操典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条例。如果苏策宇的军队从自己的防线上撕开口子,一锅端了这个炮兵师,西线部队的火炮就会损失掉三分之二。自己拿什么攻北平城,杀光了苏贼的独立师也补偿不了这个损失。
  “大伙不要慌。苏贼的骑兵还在草原上呢,被靖远军和凉王夹击,不可能这么快就杀回来”!老将潘忠最先恢复镇定。大声安抚指挥所内混乱的军心。
  听到潘忠的话,李景隆也跟着恢复了些神志,用目光逼视着报信地士兵问道,“你看清楚了,是苏贼的独立师旗号,那个大明战旗边,有没有个鹰旗”?
  “好,好像是头熊”,报信的士兵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犹豫着回答。
  “是苏贼的改正,不是苏贼本人”,老将潘忠暗自松了口气,刚要提醒李景隆安排士兵救援炮兵师,大地突然一亮,铺天盖地的炮弹黑压压飞了过来。
  “趴下”,潘忠一跃而起,将李景隆压在身底下。漫天弹雨落在指挥所周围,所落之处被炸成一片火海。
  “安东军造反了,安东军造反了。近卫军和安东军打起来了,近卫军和安东军打起来了”,混乱的叫喊声在黄昏的天空中回荡。正在与王真部纠缠地瞿能回头一看,指挥所方向,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白天深受倚重地炮兵师突然掉转炮口,没头没脑地冲着自家弟兄轰将起来。前来增援的部队兜头吃了几炮,乱哄哄的后退。对面地王真部却越战越勇,大批士兵端着刺刀向自己扑上。
  李景隆用力推开老将潘忠的尸体,打着哆嗦站起身。平素被他呼来叱去的老将潘忠背上被炮弹撕开了几个大口子,热血汩汩而出。指挥所外,到处是乱跑的士兵,各级参谋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应对这一乱局。不时有炮弹从空中飞来,没头没脑地落在纷乱的士兵中间。
  “不要慌,不要慌,组织反击,将炮兵阵地夺回来”,李景隆大声喊到,尽力去收拢指挥所里各级军官,组织参谋去各部传达命令。
  败局一发不可收拾,狡猾的王真瞅准时机,将全部家底尽数压上。旁边偕同王真守卫满城一线的另外一个自卫师也开始趁火打劫。被自己方炮火炸晕了头的讨逆军士兵乱哄哄的,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也分不清楚安东、近卫二军火并的消息是不是事实。
  “苏策宇,老子跟你拼了”,李景隆跳上战马,招呼身边卫士跟着自己去拼命。几个亲随侍卫彼此使了眼色,上前拉起李景隆的战马就向后跑,边跑边劝解,“大帅,大帅,敌军人少,攻不了多久,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站住,站住,再跑,我将你们几个全砍了”,李景隆在马上高喊。侍卫们不肯依他,护着战马随着乱军向南方撤,天黑,路滑,局势乱,谁也不知道要退多远。
  天完全黑了下来,王真带着麾下地亲兵兴高采烈地停住追击的脚步,此战大获全胜,将数倍于己的敌人赶回了南边,士兵们都为久违的胜利兴奋不已。
  不远处还有稀稀落落的枪声传来,王真向枪响处望去,看见几百号自卫军士兵围在一个小土丘下。土丘上影影绰绰有人,不时地向土丘下开冷枪,阻挡士兵们前进的脚步。
  “怎么回事”,王真停住脚步,抓过一个向土丘方向跑的下级军官,大声询问。
  “禀师长,弟兄们围住了一伙人,好像是瞿能父子,劝他们投降,他们不肯,正僵持着。您看,咱们是抓活的还是要死的”。军官立正敬礼,简要地回答了前边的情况并向王真请求。
  “找几个嗓门儿大的劝劝他,就说李景隆丢下他们跑了,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十分钟后,他要是还不投降,就用小娃娃炮轰掉这个山头,成全他的忠义之名”。王真对活捉瞿能父子不感兴趣,白天的仗打得太惨烈,李景隆用火炮轰掉了自卫军那么多弟兄,王真要以牙还牙。
  下级军官答应一声,大步跑向土丘,大伙心里对瞿家父子都没好感,白天讨逆军的强攻就由瞿能父子所部承担。可以说,这对父子手上染满了自卫军将士的鲜血。
  土丘下传来几声大嗓子喊话,隔得远,王真听不太清楚内容。隐约在晚风中听到一些投降不杀,宽厚仁义之类,还有士兵们乱哄哄的嘲笑与危胁。
  土丘上没有人回话,瞿能父子仿佛哑巴了一般,谁也不出来表态。一会,被困的士兵点燃了篝火,数十名安东军将士挽着手,仿佛眼皮底下的自卫军弟兄不存在般,哑着嗓子,哼起了一首著名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大将王真突然觉得胸口一痛,眼泪不由自主地跟着往下掉,* 夜色* (禁书请删除)中,围困着土丘的自卫军老兵哑着嗓子,慢慢跟着土丘上的仇敌齐声吟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土丘上,与士兵们彼此相拥的瞿能父子仿佛看到了王真,冲着他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算做告别。解开腰间的手雷,轻轻地丢在火里。麾下的安东军士兵吟唱着战歌,解下手雷,重复着同样动作。
  爆炸声起,战歌萦绕不绝。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
  四面楚歌,不知谁是霸王?布政使郭璞苦笑了一下,将冻得通红的耳朵缩回貂皮大氅中,沿着冰冷的石阶,慢慢走下宛平城头。黑沉沉的卢沟河对面,讨逆军大营灯火闪烁,绵延十余里。无衣之歌如同慢板长调,伴着雪花盘旋在宛平城周围。
  半月前,林风火率领自卫军在保定府大破李景隆,阵斩矍能父子,夺炮五百余门,将李景隆麾下二下万讨逆军向南赶出数十里,取得了开战以来自卫国第一场胜仗。大伙还没来得及庆贺,东线讨逆军老将耿柄文突然发威,一举突破霸州、固安一带防线,将周衡和张玉所统帅的四个师打得落花流水。为防止林风火部成为孤军,被人包了饺子,布政使郭璞无奈下令全线后撤,一败不可收拾。自卫军半个月内连失涿州老营,大小房山,一直被对手赶到宛平城下,凭借卢沟桥的汹涌水势才勉强挡住手。
  下雪了,如果卢沟河雪后结冰,合兵一处的耿柄文与李景隆就会趁机从河面上杀过来,宛平城虽然城墙高大,也未必能在漫天炮火中屹立多久。对于燕王朱棣而言,丢了北平,他更深夜静有辽东三省支撑,有割据的本钱和卷土重来的机会。对于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北方新政,北平就是它的标志,北平城被攻下了,也就意味着新政生命的终结。
  如果武安国在这里。他会比我指挥得好,这一战他需要他。走在北风里,布政使郭璞郁闷地想。但他也知道武安国不可能来。从郭枫与邵云飞传回来地支鳞片爪的消息中,郭璞分析出武安国已经处于被沐家监视或者软禁状态。朝廷和北方的冲突让一向擅长把握机会地沐家看到了可乘之机,借着在西南海域横扫孟加拉诸国的声望,沐家准备选择恰当的机会宣布独立。如果沐家宣布独立时有武安国在场,就使这个独立王国更名正言顺,对天下英雄更有号召力。
  对此邵云飞与郭枫束手无策,老沐冕很会把握时机。眼下阿拉伯舰队大兵压境,他们无法和沐家翻脸。只能向曹振与郭璞求援。四省半布政使郭璞已经以北平的名义给黔国公沐冕下了最后通谍,如果武安国在沐家领地内遭遇不测,内战结束后,北六省将士将不会善罢甘休。但一封信能吓住沐冕吗?郭璞不敢指望。从当前局势上来看。北方六省自卫军在安东、近卫、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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