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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明-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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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也是这个人,一点一滴的动摇了朱家江山。用他的平等理论感染了一堆人,将天命和龙命踏在了脚下。
  大明朝的兴盛,疆域拓展万里,因此人而起。
  大明朝今天的分裂局面,也由此人而起。
  朱棣明白,此人选择这个时候来北方,肯定是要把他和身边的大多数人赶进他精心编织的那个框架中,让皇权彻底丧失掉威严。让流淌着高贵血脉的精英和黑手小民平起平坐。
  可明明知道这些,朱棣有力量去阻止吗?
  论权谋,武安国的权谋技巧至今也不入流。论武技,火铳的出现已经让武术退出了战场。况且武安国现在已经年过半百。当年本事再高,现在也不是朱棣身边顶尖护卫的对手。
  武安国当年不回北方,不劝自己造反,不争夺北方六省的领导权,朱棣知道,自己那些小伎俩未必真的奏效。而武安国是为了大局再忍让,在等自己领悟。
  “可这片土地是上天授予朱家的,父皇九死一生才打下他。”屋子中没有人,朱棣按住自己的额头,声音仿若独狼在低声号叫。“如果我顺应了所谓的潮流,今后怎么配做朱家子孙?”
  墙上,有人用红笔标出了武安国上岸地点和行进路线。与他同时到达北方的,是三支由军舰护卫的商船队,带着满船的货物,在同一天靠拢于天津、金州(大连)和永明城(海参威)。
  三支舰队同一天在不同地区靠港,并且计算者武安国的行程,给北六省的地方官员留出充分的上报时间。靖海公曹振用这一着明确的向燕王朱棣表述了自己的立场:如果武安国在北方六省遇到危险。水师从天津、金州和永明城三个方向对燕王及其支持者进行打击。
  到时候,纵使朱棣可以击败水师和地方奋起抗争的反对力量,也会元气大伤。与朝廷之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自从解决了第一次股市危机南返后,武安国再没踏上北方半步。不来则已,一来,就与长袖擅舞的“精英”和皇权的支持者们摊牌,逼着他们在立宪新政和皇位特权之间做出自己的选择。
  燕王朱棣自认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事实上,他的性格继承了父亲的隐忍与母亲的坚强。但想到即将挑战自己的老师,还是感到一阵阵虚弱。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愿选择面对百万铁骑,也不愿意面对这个手无寸铁的朋友。
  两人曾经团结合作。又因为各自的目的不同而分道扬镳,现在,终于难以避免一场正面碰撞。
  如果武安国走到设在真定府的北方六省自卫军前线大营,燕王与郭璞之间的强弱之势瞬间即将逆转。燕王行辕外,姚广孝和陈亨、张玉、朱能、王正浩等燕王嫡系将领汇聚在一座营帐内,焦急的等待着燕王朱棣的决断。
  强者手中,嫡系是助力,同时也是威压。作为一个首领,必须当机立断。否则,非但是对自己不负责,同时也是对支持者们的身家性命不负责。
  行辕内,燕王朱棣如同一个困在笼子中的狮子,暴怒的来回打转。四面全部是铁栏和枷锁,家族的责任,武安国的期望,郭璞的威逼以及那些希望他凳上帝位的支持者们的目光。困着他,让他不得自由。
  一缕细细的琴音袅如梵唱,从后堂传来。抚慰着朱棣不安的灵魂。是王妃陈青黛,此时,她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一边是朋友故交,而另一边。却是父亲和丈夫。
  “兄乃长子,很多事,不得不为。”哥哥朱标当年信上的话让朱棣痛苦,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当年玄武湖畔,身为太子朱标的选择。很多事,你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周围的人将推着你前行。每一步,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片江山从此姓朱,我朱家子孙将千秋万代将其传递下去。”父亲豪情万丈的指点江山,粗鲁。但豪气的笑容让朱棣崇拜。
  “殿下若手握天下权柄,强力推行新政,眼下万般问题皆迎刃而解。千年之后,文人亦会赞颂陛下之名,虽秦皇汉武,未建盖世功业……”劝进者的如歌说辞令人向往。
  “我的马特儿,你是英雄,英雄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草原深处前,留下的叮嘱犹在耳畔。
  到底怎样选择才对我最有利?朱棣疯狂的眼神渐渐清明,抬起头,骤雨初歇的天际间露出几缕阳光,金灿灿的,给雨后的庭院镀上一层莹润的亮色。
  “殿下,难道是朱家子孙就必须背负这些吗?”一汪似水黑眸浮现在朱棣脑海,王妃陈青黛那带着几分伤心与绝望的表情,看了让人心痛。
  母后当年西去,也许抱着同样的心情吧。朱棣猛然又想起了洪武十七年故事,马皇后在朱标夺位后,旋即撒手,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不再为丈夫和儿子伤心难过。
  “蝶儿,难道孤王也让你如此绝望么?”朱棣长叹一声,表情渐渐平静。眼神中柔情过后,露出的尽是刚毅。
  “师父,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不但是朱家子孙,而且是朱家子孙中,最出色,最具才华的一个。”像是发誓,又像是承诺,朱棣自言自语。走回书案前。对着门外喊道:“来人,传本王将令。”
  “是,”门外的传令兵们答应一声,涌进屋子。天不热。每个人额头上却满是汗珠。
  “传令,近卫师师长张正心率部北上迎接武公,欢迎他回归北方。告诉大营将士,后天本王要在军中设宴,给大伙的老朋友洗尘。”
  “是,”传令兵中的小头目带头答应一声,接过将令飞奔而去。几个士兵互相张望,眼中尽是喜色。
  “铮,”一声轻响,琴声嘎然而止,弦,绷得过紧。在抚琴者稍一分神间,断了。
  太阳从乌云后探出头来,把久违了的金光洒进十里连营内。军营内的气氛登时热闹起来。尽管上司就在附近,一些高兴过头的士兵还是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欢呼。
  与阳光下的世界不同。在靠近燕王行辕附近的一所大帐里,气氛阴冷而沉重。几个军官和文职官员焦急的议论着,抱怨武安国来的不是时候。“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武安国要是来到军中,还不是又得劝王爷罢兵,这数个月的仗,不全白打了吗?”
  如果燕王在武安国的劝说下撤了兵,或者在武安国的帮助下击溃了南朝。众人的劝进之功。从龙之劳。就会成为梦幻泡影。
  他们都是精英,仗要打多久,这片土地要淌多少血,死多少人,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在新的朝廷里弄上一官半职。或者能不能将自己的名字写进历史。
  历史从来不是为牺牲者所记载析。虽然总在他们的血泊中吱呀前行。
  “我哪里知道,大伙好自为之吧。武公为人疾恶如仇,睚眦必报,你们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要被他知道了,少不得有些苦头吃。”一个声音阴测测的煽风点火。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很多人共鸣。武安国为人高风亮节,但对朋友和部下的要求据说也高得有些不近人情,前几年还对辽蒙联号贩卖人口一事表示过不满。如果这北方六省政务被他和郭璞把持,说不定又要做一番改革,重新走回当年免费夜校和最高工时限度那些条框上去。大伙破些财还是小事,这些人连日来排挤郭璞。打压立宪派势力的见风使舵的行为。肯定会让武安国瞧不起。如果他主事,恐怕真如煽动者所说那样。大家今后的前程到此为止。
  “那,那可怎么办呢?”有的人话中已经带上了悔意,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坚定的跟在郭璞身后了。
  “要我看,不如……”姚广孝的光头在人群中分外扎眼,他的声音也如光头一样让人讨厌,阴冷中带着滑腻,仿佛一条永州白花蛇,嗤嗤的在众人耳朵上划过。
  一阵剧烈的寒意冲上众人心头。眼前这个和尚三角眼,形如病虎,目光一闪之间如孤狼扑食。没有人瞧得起他的为人。但没有人敢小瞧姚广孝的智谋。南北方从对峙到交战,除了与靖远军交手那次出卖或者失误,他的计策还没有落空过。
  “燕王如果知道此事,恐怕……”众人互相对望许久,大将军张玉试探着劝阻。
  “当年陈桥兵变,宋太祖皇袍加身,事后他追究过将皇袍披在他身上那几位的责任么?”姚广孝冷笑一声,质问道。
  “这,武公是燕王殿下的救命恩人啊!”有人大声抗议,给武安国和郭璞施加压力,或者在爵士会中利用规则对抗武安国,他们愿意做,但用如此残忍手段谋害武安国,他们于心不忍。
  “当年韩林儿被沉到江底,太祖追究过邓将军的过错吗?庆功楼上还不是照旧塑了他的像。大伙想成大事,就得为人所不为。燕王殿下此时被逼无奈,武公一除,他自然会顺应形势。做出新的选择。到时候大家的功劳都少不了。”有人打断抗议者的话,将一个看上去万分光明的前景摆到了大家的面前。
  “可以武公之声望,如果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了事情。天下英雄岂不是都成了我北方六省的敌人。”朱棣的心腹爱将,自从当年怀柔一战就跟在他鞍前马后的大将军王正浩大声反驳。“曹子由在海上虎视眈眈,蓝玉和张正武在西北陈兵十万,会善罢甘休吗?我劝大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看看王爷和武公到底能达成什么协议再说!”
  “王将军过虑了,你若不想参加,我们也不勉强你,就请你在旁边那个帐篷里呆上一天一夜,吃些酒,睡一觉,如何?”姚广孝三角眼瞬间立起,目光如刀一样刺向王正浩,手中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几个身材高大的朵颜士兵随着茶杯碎裂的声音出现在大帐内,站到了王正浩身后。
  众人一下子开了锅,大伙聚集在这里议事,没想到外边还藏了士兵,这附近驻扎的都是陈亨的朵颜三卫人马,有人想溜走,看样子已经来不及。
  “姚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将张玉和王正浩向来交好,大声叱问。
  “没什么意思,只是留王将军到附近的小帐篷里住一晚,明天下午,肯定放王将军回营。他是燕王帐下爱将,我一个出家人,敢把他怎么样?”姚广孝裂开嘴,露出几个黄牙,话语里将燕王二字咬得特别重,“大伙想清楚了,如果燕王殿下登了大位,大家出将入相,封妻荫子都不在话下,如果让武安国等人那个爵士会说了算,恐怕到时候大伙的官职都成了空架子,就像现在,和那些寸功未有的人平起平坐,什么事都等拿出来议议,为个屁大的小事吵上几天几夜。”
  “燕王将最嫡系的近卫师都派出去接他了,有谁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这年头群雄并起。天下想取武公性命者,又何止我等。”陈亨大声说道,冰冷的话语压下众人的嘈杂。
  人群乱了一会,渐渐恢复了平静。姚广孝和陈亨并肩站在一起,堵住门口,身后的朵颜三卫士兵在二人身后站成一排,示威般用眼睛瞪着大家。这些士兵来自靖远军,自从举义后,燕王就把他们当近卫看待,蒙古汉子讲义气,朱棣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会以性命回报。他们听不懂汉语,陈亨用蒙古话告诉大伙有人要对燕王不利,立刻让这些草原汉子动了真怒。随时准备冲进人群,将吵得最大声者拉出来撕碎。
  “姚和尚,你狠,给老子安排营帐休息。准备一份酒肉,老子不敢挣这份功劳,就祝诸位大人公侯万代。”王正推开身边的朵颜士兵,大步向帐篷口走去。大将张玉嘴角动了动。叹了口气,跟在了王正浩身后。
  陈亨拍拍手,冲着帐外吩咐,“给两位大人安排酒席,”几个亲兵应声而入,围住张、王二人和他们的贴身侍卫,“护送”着他们向不远处一个偏帐走去。
  两个参谋打扮的军官彼此看了看对方,低着头走到了帐篷口。
  “熊包!”姚广孝低声骂了一句,安排了帐篷将他们软禁起来。
  陆续有人退出,全部被姚、陈等首发者事先安排的士兵领走软禁。大部分与会者选择了留下,一个沙盘地图被幕僚们抬进帐篷,借着窗口透来的日光,姚广孝和陈亨指点头,在地图上划出武安国此行必经路线。
  “武安国要在沿途与他那些支持者碰头,拉拢各地工厂商会的领军人物,行进速度不会太快,并且只会走水泥大路。据消息,他昨天刚到定州,今天肯定会在那里逗留,明日,大沙河是他的必经之路……”姚广孝信心实足的说出具体行动方案,参照震北军习惯,与会者根据各自了解的情况对方案的实施细节进行补充,从可行性和可靠性两方面完善这个计划。
  守在门口的朵颜士兵们听不大懂大伙在议论什么,看姚大师和陈大将军运筹帷幄的样子,佩服的想:“这些汉人行事谨慎,一个小小的地图都弄得这么认真,难怪当年大伙会败在他们手上。”
  将计划议论补充完整,姚广孝请众人在上面签上字,交到了陈亨手里。大将军陈亨冲大伙抱了抱拳。转身走出了帐篷。
  “我等今天上应天命,下顺人心……”,姚广孝数着念珠,在帐篷口目送陈亨策马远去,口中念念叨叨,不知念得是哪家佛经。
  一场透雨过后,卫河登时改变的模样。油油的绿色冲破铅灰色岸,如同天地间一支巨笔抹就一般,挥酒道劲,直冲大海。
  岸边巨型水车的多级车轮在河水推动下,吱吱呀呀的加快了速度。虽然很不情愿,却奈何不了这奔腾的潮流。水车另一端连接着一级级齿轮和钢轴,带动两岸工厂里的重型设备,将各种钢料打磨成型,淬火,再由泊在码头上的运输船拉走。运到更远处的工厂里。装在火铳、巨炮和战舰上。
  “加把劲,这批货今晚要做完,老板昨天刚接了个新单儿,大伙不愁没活干……”工头的指挥声带着笑意,从岸边的工厂里穿出来,沿着河流飘向远方。
  “那是,咱们厂,毕竟是老字号。”伙计们大声答应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频率。天津在二十年前还是个小鱼村。建城时间短,城里百姓多是从蓟州、永平、梁城等地招募过来的工人和卖了土地转向新行业的工厂主,这些人性格爽朗,喜好炫耀。哪个厂里边有活干,巴不得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加上工厂都守着在河边,靠河水的动力做活。哪家烟囱冒了烟,哪家厂房传出笑声,彼此都清清楚楚。那笑声是最响亮的。肯定是生意最好的。能从开春笑到河水结冰的工厂。老板第二年肯定会加盖厂房。招募人手。相反,一年中无声无息的工厂,也许第二年老板就要曲尊到别人家做伙计,厂里的工人们就是另寻东家。
  自从洪武十二年后,卫河两岸人家的生活就变了。这里不再是个无名小鱼村。而是朝廷的战舰和火炮制造基地——天津。城里的工厂,有一半与军械制造业有关联。特别是城北头的陈记。从北平搬迁过来时,头上就“顶着”圣旨,二十几年下来。陈记早就成了天津第一天商号。陈记老板陈星,也成了天津众商家的领军人物。跺一跺脚地面乱颤。整个天津城的工厂店铺都唯其马首是瞻。
  傍晚,老陈星晃着圆圆的身躯,慢慢的蹭下马车。一个跟班伸手相搀,被他一把推开了。人老了,难免脾气有些古怪。小跟班一吐舌头,屁颠屁颠跑到前边去开大门,没等他跑到门边上。朱红色的府门吱呀一下打开,少东家陈青岩大步走下台阶。搀扶住陈星的胳膊。
  “爹,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都督衙门里没有事情吗?”边向院子里走,陈青岩边问。天津举义后,陈星被公众推举为大都督。眼下虽然战线已经远离天津。但身为天津商团的首领和天津的最高军政长官。陈星的所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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