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杂事儿 (2)-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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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龙吟展颜一笑,道:“小凤儿有长进了。这几点说得都不错,待会儿你只重点问问伙房里的人就是了。只是现在庄先生还醉伏于桌,无法请他来断定李三聪的死亡时间,对即刻破案略有阻碍……”
“还不是你那馊点子出的。”楚凤箫摇着头,“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庄先生弄醒……”
“李三聪……是死于一个时辰之内。”我忍不住轻声开口。
如果李三聪当真是因为我今早那句话才引来杀身之祸的话,我就是间接害他致死的人。然而眼前结果已经无法挽回,我只能尽己所能地帮他找出凶手,以此赎罪。
楚家兄弟不由齐齐望向我,楚凤箫走到我的面前,低下头轻声问道:“小钟儿,你从何得出此结论的?”
“我还须再确认一下。”我抬头看着他。
楚凤箫点了点头,我便走上前去,捏了捏李三聪的面颊、颈子、上身及双臂,然后回过头望向他,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说法:“李三聪确是死于一个时辰之内。他头下脚上悬吊于梁,然而头部并未出现血坠(即尸斑),通常血坠出现在人死后半个时辰至一个半时辰内,而窒息死或急死的尸体血坠则出现得更早更快,约在死后半个时辰之后甚至两刻(即三十分钟)后。且李三聪双颊呈僵硬状(即尸僵现象),颈部及上半身、双臂仍显柔软,因尸体僵硬状况是由上至下发生的,最早出现僵硬的部位即是面部,由此亦可证明李三聪的死亡时间尚短,应超不过一个时辰去。”
这番话下来,楚龙吟和楚凤箫都不作声了,两对一模一样的星般眸子齐齐盯在我的脸上,就好像我刚才说的不是人话而是火星语似的。
知道这些话一旦出口必会引起这两个人的疑惑和惊讶,可我已经顾不得了——我曾有位以揭开真相为己任的法医老爸,一位以宣扬正义为工作的刑警老妈,从小耳闻目染,道义上,道德上,观念上,习惯上,种种因素作用下都注定了我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让这条人命冤枉地葬送。
反正我这肉身的身世和来历问题在楚龙吟那里已经挂上号了,不在乎多几个问题排队。
楚凤箫望了我片刻,扭头向楚龙吟道:“我这就去问问伙房的人一个时辰之前的情况。”
——他居然如此轻易地就相信我了,毫不置疑的。
待他出了房门,楚龙吟这才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小情儿真人不露相,倒是我大意了。”
大意了?他什么意思?
楚龙吟没有再多说,只是细细地在屋内检查起来。却见屋子的东西两侧墙边各设了一张木床,看样子是双人“宿舍”,床脚处又各有一桌一椅,摆着油灯、水杯等杂物。李三聪的衣服搭在西边的椅子上,显然那一侧是他的地盘,桌上油灯亮着,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李三聪的尸体悬吊的位置正在两套桌椅之间,古代的房梁都高,不过把绳子扔过梁去也并非难事。而这屋子也许是年头较久的缘故,房顶或是墙壁上的粉都大块大块地剥落了,结着蛛网,覆着黑尘黄斑。
正如楚凤箫所说,屋内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凶手为何不干脆借机制造一个李三聪上吊自尽的假象,而反而要把他的尸体弄成现在这么一个诡异的状态呢?
有原因的,他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楚龙吟满屋子细细检查了一阵,又让我搬过东墙的那张桌子和椅子上下摞起来,他上得桌去,踩在椅子上正好能够着悬吊李三聪尸体的那根绳子所搭的房梁。探头在上面瞧了一阵,脸上泛起了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时楚凤箫从门外进来,楚龙吟便从椅子上迈下,一手撑在我的肩上跳下桌子,险些把我摁得坐到地上去,他便顺手在我的后脑勺上拍了拍以示抚慰,问向楚凤箫道:“如何?可有了嫌疑之人?”
“有是有了,只不过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证明自己的不在场。”楚凤箫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我方才不止问了伙房的人,所有的家仆也都问过了一遍——这倒好说,只需让他们相互证明案发前后的时间里自己不在场就是了。先说除伙房的人以外的其他下人——十分巧的是,在案发的一至两个时辰内,一部分下人凑在一处用晚饭,一部分下人打扫庭院,还有一部分候在前厅附近随时待唤,每个人都有不止一个的人证能证明自己当时不在案发现场。这么一来反而很容易就锁定涉嫌范围,即在伙房任职的、除死者李三聪之外的另七名厨子。”
“在这其中有四名厨子自始至终都待在伙房,可以排除在嫌疑之外,”楚凤箫继续说道,“另三名厨子:伙房总管丁德明、南菜主厨陈向东、北菜二厨徐进的不在场证明略显模糊,不出所料的话,凶手应在这三人之中。”
“通过问讯得知这三人皆有杀害李三聪的动机:总管丁德明,对自己手中权利看得甚重,因伙房总管一职每每有油水可捞,因此凡是对其职位有威胁之人都曾遭到他的排挤打压。听说今早丁德明同李三聪就伙房总管一职发生过口角,险些动起手来,后被众人劝开,而李三聪之所以在死前回到自己房中,就是因为今日这一整天都受到丁德明的无理挑衅,心中有气,加上他今天又有些闹肚子,遂托病请假回房,之后便遇了害。”
楚凤箫说至此处,又是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沉重,偏开目光望向窗外。听得他继续说道:“李三聪是北菜的主厨,据说其手艺不如二厨徐进,只是仗着比徐进早入府几年,因而一直占据着主厨的位置不肯让贤,因此两人之间也是矛盾不断,怨恨堆积日久。也有人证明今日亲眼看到徐进往李三聪的饭菜里放了几勺子溲水,想来就是导致李三聪腹泻的原因。兼之丁德明与李三聪的口角在伙房人尽皆知,因而不排除徐进藉此机会作案并且嫁祸于丁德明的可能性。”
“南菜主厨陈向东,听说曾与李三聪同时看上了一位姑娘,原本那姑娘有意于陈向东,却被李三聪从中作梗硬是将两人拆得散了,陈向东因此而一直记恨于李三聪,甚至有一次企图杀害李三聪未遂,所以此人嫌疑最大。”
“而在李三聪死亡的一个时辰前后,丁德明曾独自离开过伙房一段时间,这期间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去向,而据他自己所说,他不过是觉得身上不大舒服,便到院子里随意走了一走。”
“徐进和陈向东两个人却是在案发前后一起回过徐进的房间约有两刻(即三十分钟)多的时候,其原因是陈向东急需钱花,便找徐进借钱,徐进原不想借,无奈陈向东也看到了他往李三聪饭菜中浇溲水,以此相要挟,徐进无奈,只好带了他回房取钱——在这期间,陈向东拿了钱后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钱收起,而他的房间就是这一间——他与李三聪同住一房,据他自己所说,在他回房时李三聪正躺在床上歇着,屋内没有点灯。他原以为李三聪已经睡着了,便黑灯瞎火地摸索了一阵,想要把钱收到自己的衣柜中,因此才在屋内多耽搁了一段时间。而当他准备离开时,李三聪却起身下床,点亮了油灯,坐在他的那把椅子上喝水。——之所以问到这些细节处,是因为陈向东和徐进处于分开的情况只有这段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内陈向东杀害了李三聪,那么他应是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的。”
“只不过徐进的房间就在这间屋子的隔壁,陈向东从此屋出去回到徐进房中,叫他一起回伙房去,徐进吹熄了油灯准备出门时,清楚地看见墙上映出隔壁李三聪坐在桌前的影子,因而反倒为陈向东并没有杀害李三聪做了证明。”
“两人回到伙房又过了一柱香(约五分钟)时候,丁德明才随后回来,而不过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刚才前来报告李三聪死讯的那名小厮因受了李三聪先前之托到外面替他买了些止腹泻的药,同另一名小厮结伴回来,路过李三聪的房间时顺便将药给他,因而发现了尸体。倘若陈向东果真并未杀害李三聪,那么李三聪的死亡时间就应是从陈向东与徐进离开房间至小厮发现尸体时止,在这期间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明之人,只有丁德明一个,而陈向东和徐进在此之间也曾在房间里分开过一段时候,不在场证明并不充分,且也不排除两人联手作案的可能性。”
“以上便是三个嫌疑最重之人的口供,”楚凤箫舔了舔说得发干的嘴唇,望住一直认真倾听着的楚龙吟,“小钟儿对李三聪死亡时间的推断完全正确,凶手必在这三人之中,而我更倾向于丁德明。你怎么看?”
楚龙吟笑了起来,伸出大手在楚凤箫的头上拍了一拍:“辛苦凤儿爷了,回去让咱们小情儿给你敬茶。”说着瞟了我一眼,仍向楚凤箫道:“丁德明在徐陈二人回到伙房一柱香后回来的——假设他在这二人离开房间时便潜伏在李三聪房间附近,那么当二人离去,他进入李三聪房间,施展杀手杀死李三聪,将其倒悬于梁上,而后出于某种原因地缚其双臂于身侧,再离开房间赶回伙房——我倒认为一柱香的时间根本不够用。且我方才在那梁上发现了些古怪:梁上灰尘明显有多次搓划过的痕迹,那是有人拽着绳子上下滑动不止一次而留下的。既然不打算伪装李三聪是自杀的假象,那随便吊上就好了,却又为何拽着绳子反复上下滑动呢?这滑动绳子也是要耽误时间的,一柱香?远远不够。因此我认为,丁德明并非凶手。”
楚凤箫听了他这一番分析,一时间默然无语。
楚龙吟看着他轻笑一声,伸出修长手指冲着他的鼻尖虚虚一点:“小凤儿原本也可得出同我一样的结论,只不过……你此刻的心,乱了。”
楚凤箫垂下眸子,目光却看向立在旁边的我,眼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讨价还价
“断案不同于其它,稍有疏忽便可能令真凶逍遥法外、无辜之人蒙冤下狱、枉死者白白送命。”楚龙吟敛笑凝眸,竟当真像个大哥般语重心长地教诲着自己的弟弟,“我们所身处之位注定不能感情用事,一切杂念私心,在罪案面前皆须抛开——人命关天,岂可草率轻视?”
楚凤箫垂头,沉声静气地道:“是,哥哥。”
兄弟俩难得如此正经严肃,不由得令我略带吃惊地望向楚龙吟——这个男人……居然有这样的一面?!冷静理智,甚至还有着身为兄长的天然威严,简直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正望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吃着惊,却见他趁着楚凤箫垂下头的功夫突地冲着我坏笑着眨了下左眼,还顺便揉了揉鼻子,对着楚凤箫的脑瓜顶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而当楚凤箫抬起头时,他又飞快地恢复了正儿八经的样子,还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楚凤箫的肩。
楚凤箫对他的小动作丝毫没有察觉,脸上正带着方才因自己的分心而做出了错误判断的歉疚,凝眉想了一想,才又道:“徐进虽然与陈向东分开过一段时间,但那个时候陈向东正在李三聪的房内,因此这段时间徐进没有做案的机会。且如果陈徐二人联手杀害了李三聪的话,两个人大可以串好口供彼此做证都未去过李三聪的房间,而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口供,所以二手联手的可能亦可排除。这样一来,凶手就只能是陈向东了。可是偏偏徐进又能证明陈向东从李三聪房内出来时李三聪还活着……这一点甚为矛盾。”
楚龙吟点着头,忽地想起了什么来,问道:“徐进的房间在此间屋的东邻还是西邻?”
“东邻。”楚凤箫答道。
“我去东邻看看,你叫人把李三聪的尸首放下来罢。”楚龙吟边说边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处忽地停下步子,扭头冲着我一笑:“小情儿跟来。”
来至东邻徐进的房间,见其布局同李三聪的房间相差无几,徐进和与他同室的一名厨子正老老实实地等在屋里,想来是楚凤箫令他不许离开,随时等候楚龙吟的问讯。
楚龙吟先在屋里转了一转,然后开门见山地问向徐进:“你同陈向东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可确信李三聪仍活着?”
徐进诚惶诚恐地躬身答道:“回大少爷的话,是的,小的能证明。”
“喔,如何证明?”楚龙吟睨着他。
“当、当时李三聪就坐在那屋里的桌子旁,灯、灯影正投在这屋的墙上,小的看得一清二楚。”徐进虽然慌张,但语气却极是肯定。
楚龙吟眯着眼睛笑起来,轻声儿地道:“这两间屋子之间隔的是砖墙,不是木门纸窗,如何那屋里的影子就能穿墙而过地投到这屋的墙上呢?”
“回、回大少爷的话,”徐进连忙解释,“是、是因为这房子年头久了,破损得厉害,中间这堵墙上有几道裂缝,所以影子就、就透到这边来了。”
楚龙吟便扭头往西墙上看了看,果见那墙上布着几道裂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徐进,忽地向我道:“小情儿,下面你来替爷问罢,爷累了。”
我愣了一下,不大明白地看向楚龙吟,见他笑眯眯地双手往身后一背,一副“纵容宠溺”的神情望着我,让我不由一阵恶寒——这流氓到底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试探我吗?反正我的来历早就在他的怀疑中了,试不试探的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唔……想来是因为我刚才对李三聪的死亡时间判定正确才让他兴起了要试探我的深浅的念头,只是我只对尸检方面略略有一点点常识性的认知而已,可对破案这方面,我实在是力所不及了。
所以,让我问?我能问出什么来呢!
“问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楚龙吟。
楚龙吟眯着眼:“想问什么问什么,问对了老爷赏你一天不必伺候。”
“三天,外加其间许我随意出府。”我望着他。
徐进和另一名厨子惊讶地张大了嘴。
“一天,外加其间可出府两个时辰。”楚龙吟扬着眉毛,一副无良商贩讨价还价的表情。
“两天,外加其间可随意出府。”我步上前一步,放出气势。
徐进同那厨子眼睛瞪如铜铃。
“一天,外加其间可随意出府。”楚龙吟勾着唇角,眼底带笑地也往前迈了一步,几乎贴上了我的身体,低下头来望定我。
“成交。”我退后两步,垂下眼皮儿。一天是他的底限,随意出府是我的底限,所以砍到这个“价”双方都能满意。
徐进和那厨子双双石化。
楚龙吟眯眯笑着不再吱声,等着我向徐进发问。
按照我自己的思路,其实是赞同楚龙吟刚才所做的判断的:陈向东是凶手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只是偏偏这个徐进又能够间接地证明陈向东并未杀害李三聪,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有:一,徐进有把柄握在陈向东的手里——往李三聪饭菜里放溲水的事不算,它不足以逼迫徐进做伪证;二,陈向东以利诱之,两个人串好口供,想要嫁祸给丁德明;三,徐进被陈向东利用,无意中做了伪证。
在第一点和第二点中,徐进属于知情者,在第三点中,徐进属于不知情者,因此弄清楚徐进是否知情才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于是我向着徐进抱了抱拳,不急不徐地道:“徐大哥,小弟想请你将李三聪死亡前后你与陈向东的所为再细细讲上一遍,不知可否?”
当着楚龙吟的面徐进哪敢说不,连忙点头称是,从头到尾又把他之前接受楚凤箫问讯时的话说了一遍,内容相差无几。——但这答案并不是我问话的目的,我想要知道的是他究竟有没有在说谎。
记得以前翻看过老妈的一本刑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