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杂事儿 (2)-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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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龙吟抬起眼看向这人,身子懒洋洋向椅背上一靠,从袖口里掏出块帕子揩了揩嘴,淡淡笑道:“陈大人过奖。出门还请慢走,恕本官不送了。”
那陈大人鼻孔里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径自出了厅门。楚龙吟不紧不慢地端过盅子喝茶,浑不在意自己被那人误会。
想来也是,就算他同那陈大人解释只怕人家也未必会信,何况他不是以“癫”字自评么?在意世人眼光的那就不是癫了。
吃饱喝足,跟在他屁股后面晃晃悠悠地出了前厅,便见一轮明月高悬顶上,清风习习拂面而来。他也不同我说话,只管摇头晃脑地在前面走,一直出了别苑大门,踏着小径来至湖边,而后沿了湖慢慢地溜达。湖上碧波万顷月洒琳琅,岛内虫鸣蛙叫花叶婆娑,别有一番宁静畅凉之意。不由也负起手,落在他身后不远处,踏着白石河滩欣赏这孤岛月景。
抬眼看看走在前面的那高大身影,一件矢车菊蓝的衫子在月光下被染成了霜白色。白色总给人以沉静、清冷、孤绝之感,然而穿在他的身上却有着乘风踏云傲啸九霄的放纵不羁,同白天在人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走了一阵,他忽地猫下腰去扯掉了脚上靴子,而后扒去袜子塞到靴筒里,赤着脚踩在那光滑圆润的卵石上,满足地吁了口气,喃喃自语着道:“这才舒服……”而后偏头看了我一眼,一指他自己那对大脚丫子,挤眉弄眼地笑道:“要不要也试试?凉快得很呢。”
纵然我有那个心也不能那么做,女人的脚比男人的脚小很多,手小还好蒙混,脚小可是骗不了人的,何况这肉身的小脚还是又白又嫩,三岁孩子都骗不过去更莫说眼前这个楚大狐狸了。
于是摇摇头:“不必了。”
他早料到我会这么说,也不多加理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地上捡起个小石子来向着湖中投去,那小石子在湖面上连跳了六跳才嗵地一声没入湖中。他孩子似地欢呼一声,又捡起一把石子来,认真投入地一个一个往湖面上投,还不断变换着各种姿势,甚至有一个还是背对着湖,掀开衣服下摆,叉开腿,猫下腰从双腿间扔出去的……
……这家伙到底多大了……
“小情儿,来来,”楚龙吟瞅见我在这厢装化石,唇角勾起个坏笑,冲着我一招手,“过来跟老爷比比,看谁扔的石头跳得次数多。”
一……一边儿去,我才不要陪着这家伙发癫,大晚上的。
见我立着不动,楚龙吟一摸下巴,挑眼儿笑道:“咱们来比十次,十次里只要有一次你的石子跳得比老爷我的任意一次多,我就再销你一成奴籍,可好?”
咦——他这么轻易就许了我一成奴籍?!不会是又在耍我玩儿吧?我想尽办法费尽力气地想从他那里讨一成奴籍,他却如此轻易地就主动拿出来做交易?究竟是自信地认为我不可能赢还是根本就不把我的去留当回事儿?
只怕二者都有吧。
比就比,反正输了我也没亏吃。
迈步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来,看向他道:“谁先来?”
楚龙吟哈哈一笑,眯着眼道:“你也忒干脆利落了点儿!我话还未说完……”
它!不出我所料,这混蛋果然是在耍着我玩儿!
我抬手就要把手里的石子全扔掉,却被他大手一伸包住了我的拳头,探下头来将一张流氓面孔在我眼前放大,笑道:“没道理你赢了有好处、我赢了却半点好处也无——你赢了,我销你一成奴籍;我赢了,你笑一个给我看。以上,答不答应在你,老爷我绝不勉强。”说罢便放开我的手,坏笑着等我做决定。
……我看它真是闲得无聊至极了,竟用一成奴籍换我笑一下?!
“谁先来?”我挑眉问他。
“你先。”他也早预料到我会答应,睫毛都没动一动地负手立至一旁,给我让出地方来。
第一轮,我四跳他七跳;第二轮,我三跳他六跳;第三轮,我五跳他七跳……最后一轮,我扔出个五跳来,他捏着石子在自己眼前晃:“唔……你说,我是赢了这一场好让你笑给我看呢,还是故意输给你放你一成奴籍呢?”
这混蛋又故意气我——从前几轮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有机会赢他一次了,虽然还是抱着姑且一拼的心思把十轮扔完了,但结果如何已是显而易见。——去,我才不会对他笑。耍赖谁不会,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招想去没招死去。
楚龙吟目光瞟过来,流氓一笑:“相比起来,老爷我更想看小情儿笑上一笑呢。小情儿,这一次要让你失望喽,老爷我赢了——”说着石子出手,在湖面上跳了四跳,沉入湖中。
“嗳呀——”他双手叉腰恼恨不已,“姥姥的,这次不算!爷的脚被石头硌了,重来!”
“我看不必重来了,直接算我输掉不就好了么。”我伸了个懒腰哂道,早料到他会耍赖。
楚龙吟看了看我,不大甘心地“啧”了一声:“罢了,就这样,算你赢了。”
“老爷销给我的这一成奴籍都包括什么?”我毫不客气地问。
楚龙吟歪头想了一想,道:“依旧两个选择:一,梳洗,更衣,叠被;二,每七天可自由出府一个时辰——当然,只能在老爷我坐堂问案时。你选哪一个?”
“后者。”我没有犹豫地作答。有了这一个时辰的自由,我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为自己攒赎身的钱了,梳洗什么的反正一直都在做,再多忍个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那就这样好了。”楚龙吟没了什么兴致,也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不早了,回去罢。”
客人不就寝的话,别苑里的下人们自然也不能就寝,回到院中,早有下人上来引路,带着楚龙吟来到为他安排好的客房,幸好是分内外间的,楚龙吟才一滚上床就呼呼地睡死过去。我在外间床上躺下,暗暗计划着今后如何利用那每七天才能自由出府一回的一个时辰,突然一个镜头闪进脑中——方才在湖边,楚龙吟扔最后一颗石子时……用的是、是右手!
他是左撇子,用右手就像我们用左手一样不习惯。他……他是故意输的?为什么?
这个人的心思总是这样让人难以琢磨,他喜欢气我,捉弄我,开我玩笑,却又总在关键的时刻助我护我,甚至毫无理由地放一成奴籍给我……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是换了陌生的地方睡觉,又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听见外面三声梆响——那是三更的讯号,才昏昏睡去。
翌日,还在床上迷糊着,便听得有人砰砰地敲门,一个激凌醒过来,连忙翻身下床跑去开门,却见是那位别苑总管,满脸惊惶之色,嘴唇煞白,跌撞着迈进屋来抓住我的胳膊道:“小——小兄弟!楚大人可在——在里面么?”
“请稍候,我这便去叫大人。”我转身进了里屋,见楚龙吟那厮仍面朝着床内侧卧着,猪似地睡得呼呼的。昨晚睡前他觉得天热,脱得光着个膀子,想是半夜又觉得风凉了便盖上了纱被,如今这纱被正被他团成球状抱在怀里,还夹了半只袜子在里面。
由于他光着上身,我也不好上去用手摇他,只好叫他起床,无奈这家伙睡得跟死了半个似的,怎么叫也是不醒。眉头一挑“坏”上心来,凑过去至他耳边,气运丹田一声沉吼:“大人!起床了!”
楚龙吟遭了电击一般抽地一下子偏过脸来——这一下实在太快,以至于我根本没来得及躲开就被他的嘴唇刷过了我的嘴唇,蹬蹬蹬地退后三大步,大脑一蒙石化当场。
楚龙吟眨着尚显懵懂的眼睛,用手指边掏着耳朵边翻了个身,继续闭眼欲睡,想是仅被唤醒的那么一丝灵智在大脑里默默运转了一会儿,他又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看向僵硬如石的我,哑着嗓子道:“吱儿哇乱叫什么?”
“别……别苑总管,找大人……有急事。”我咬牙回话,骂自己自作自受,这哑巴亏是生吞了,下回还是直接上脚踹醒他更快捷安全些。
“梳洗更衣。”他一边在肚子上挠着痒一边吩咐着,顺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角泛起两朵泪花。
迅速梳洗完毕,楚龙吟精神抖擞地迈出门去,便见那别苑总管一下子扑跪在地上,哆嗦着道:“不、不好了、楚、楚大人!白、白大人他、他在房内、被、被害了!”
第一具尸
楚龙吟皱了皱眉,语无波澜地道:“你且起来慢慢说——可是东亭侯白少杉白大人么?”
总管连连点头:“正、正是!还请大人您前、前往一看!”
“前面带路。”楚龙吟毫不耽搁,负了手大步迈出门去,以至于我不得不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东亭侯白少杉就是昨晚同楚龙吟和驸马徐清源一桌喝酒的其中一个,也是最早一个离席的。他的房间在几株大大的芭蕉树和小假山的环绕之中,也是分的内外间,白少杉就躺在内间的床上,身上盖着一袭纱被,喉部被利器深度割开,血肉外翻,鲜血浸染了大半张床。
然而一进屋最先吸引了我们的注意的并非白少杉惨遭横死的尸体,而是东墙上被人用血写上去的三个狰狞恐怖的大字: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第一个呢?第一个死的人?难道凶手还要继续杀人不成?!
白少杉带来的那名贴身长随早吓得不省人世,楚龙吟命人泼了他一脸冷水这才将他弄醒过来,简单问了几句,得知昨夜白少杉醉酒回来直接便上床入睡,一整宿也没什么动静,早上醒来长随进屋叫他起床时才发现他已横尸在床。
楚龙吟将闲杂人等轰出房去,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他走上前将纱被掀开,仔细看了一阵白少杉的尸体,而后一偏头看向我,笑道:“庄先生不在,只好请咱们小钟先生代为验验尸了,不知可劳驾否?”
我走过去如实道:“我只能看个大概的死亡时间,验尸我是不会的,尽力而为。”
楚龙吟冲我一挤眼,呲起白牙笑:“我对咱们小钟先生信心十足,请罢。”
我小心翼翼地将白少杉身上的纱被揭开,先摁了摁他身上已然出现的尸斑,然后看了看他的断喉处,再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上身和手指甲,方向楚龙吟道:“白大人遇害时间推测为子正(即夜间零点)至丑正(凌晨两点)之间,身上没有任何擦伤或扭打痕迹,指甲缝里也没有任何可疑渣渍,应该是死于睡眠中,不曾对凶手进行过反抗。除此之外我实在看不出其它的来了。”
楚龙吟点点头,手里捏着一团血乎乎的东西,一指东墙问向我:“能看出什么来么?”
“这三个字歪歪扭扭,大约是凶手故意扭曲笔体或用左手写下的,”我边看着那三个血字边道,“用来写字的血就是白少杉断喉处流出来的血罢?”
楚龙吟将手中那东西在我眼前一晃:“是用白少杉的袜子蘸着他的血写上去的。由此可以推知凶手是个既狡猾又残忍的家伙,他懂得反侦察,并且十分冷血——用白少杉的袜子去蘸他断喉处的血,如此行径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出来。这墙上留言所说的‘第一个’应该是意味着凶手还欲再行杀人,本次王爷请来的宾客皆是为官之人,总不会这么巧凶手的仇人都是这些当官的、且还更巧地都被王爷请来赴宴罢?因此,这个凶手很可能是个极其仇视官员的家伙,也许他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即所有人都可能成为他的目标——小情儿认为呢?”
唔,这就是所谓的“无差别杀人”吗?果真如此的话要找出真凶来可是相当难了,因为你根本无法预知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也不可能通过被杀人的身份去调查推理凶手与其有何关联从而划出嫌疑人的范围,这就好比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在做案,你根本预料不到他的行为模式和思维轨迹,只能防守而无从出击。
我虽然不明白楚龙吟查案子为什么总要问问我的想法,但是对于他对凶手性格所作的分析判断还是十分赞同的,于是点点头,没有多说。
楚龙吟从里间屋走至外间,吩咐那位总管立即去通知所有宾客以及岛上所有下人到前厅集合,之后又叫来两个下人在这间屋外看守,不许任何人擅入。
来到前厅时所有的人已经聚集齐了,看众人面色都带着惊疑慌张,想来白少杉被杀一事都已知晓,见楚龙吟过来,那位典曹都尉劈头便问:“楚大人!凶手究竟是谁!连朝廷命官都敢杀,简直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快快把他就地拿下正法了罢!”
这典曹都尉看来是个粗人,楚龙吟挑了挑眉,向着厅内众人一拱手道:“诸位大人,白大人遇害之事想必诸位都已知晓,之所以请大家到前厅来,一是为防止那凶手再起害人之心,二是防凶手寻机潜逃。此案本官会尽快侦察审理,但还须诸位大人配合本官查案,因此……在捉到真凶之前,还请大人们稍安勿躁,待本府衙差们赶来之后,请随本官往府衙做一下笔录——此乃办案必要程序,望诸位大人勿怪。”
赴宴的宾客都是官,当然明白依法办事的道理,因此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好多说,只得点头同意,楚龙吟便令那总管立即着人乘船前往清城府衙,叫楚凤箫带上庄先生和多些衙役来查案。
在这功夫里楚龙吟挨个儿问了问宾客们昨夜子时至丑时之间的行踪,得到的答案不出意料,全体都是在睡觉。本来嘛,那个时间段就是睡觉的时段,除了凶手谁还会到处溜达不成。
如此一来几乎每个人都相当于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现在是夏天,晚上睡觉大家基本上都是开着屋里窗户的,因此由窗口进出自己的房间以及进入被害者的房间都十分便利,只要注意一下不在屋中留下足迹和太过明显的痕迹,就很难找到充足的证据来证明凶手的身份。
就在楚龙吟正准备询问岛上下人的不在场证明的时候,便见那总管惊慌失措地由外面跑了进来,向楚龙吟道:“楚大人——不、不好了!岛上所有的船、船都——都不见了!”
一时满座皆惊,齐齐问着那总管究竟是怎么回事,总管边擦额上冷汗边道:“码头处只剩下了被割断的拴船用的绳子,船、船都不见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宾客上前一把薅住了总管的衣领,怒道:“就算被割断了绳子,那船也是漂在湖上,未见得能漂得远!怎会不见了呢?!”
总管慌道:“魏大人息怒——大人有所不知,这晴光湖是连通着西边的海的,每日早晚也会随着海水潮起潮落,因此船绳若被割断,船便会随着潮势漂走,这会子只怕已经漂向了东岸,奴才方才在湖边上已经放眼寻过,遍湖已是不见船的影踪了……”
便有一位瘦高个的宾客上前来拍了拍那魏大人的肩,道:“魏大人且稍安,王爷昨儿不是飞鸽传书给这位总管说今日一早便能抵岛么,我们且等王爷的船来了再做计较罢。”
魏大人闻言但觉有理,便松开了总管衣襟,冷哼了一声回到座位上坐下,道:“那凶手只怕早已坐了船跑掉了,我们却要在这里干等!”
一时众人无语,各怀心思坐在厅内喝茶。
楚龙吟带着我到偏厅,对岛上下人挨个儿问询,那位总管还拿来下人的花名册和履历,楚龙吟把册子丢给我,让我检查——他还真把我当万能机器猫了。
我检查完的时候他也问完了,边端了茶润喉边问向我:“如何,可有可疑之处?”
“这岛上所有的下人都是才刚买来的,包括那位总管,他姓邢。”我如实道,“岛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