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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玉娇龙-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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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去了。
  玉娇龙虽未听到沈班头和她父亲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她已料到,前夜在那儿发生的事情,大约已被沈班头察看出来,甚至连抛尸入井的事也被他察料到了。雪坪上那些因格斗而踏乱的积雪,那些纵横交错的脚印,以及搬动过的覆满积雪的井盖……
  这些就连一般人舌了也会生疑的迹象,哪还能瞒过沈班头这位老捕快的眼睛?玉娇龙心想:这样也好,让父亲知道高师娘已死,他也可以高枕无忧了。至于她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父亲定是不会追查的。
  玉夫人由于高师娘的突然失踪也闻到了府里下人们中的一些谣传,她怕女儿因此感到孤寂,便从自己房中拨出冬梅、秋菊两名丫环,派到娇龙房中听用。这两个丫环带着自己的衣物用具来到玉小姐楼下,却死也不肯住进高师娘房里,只各自手抱衣物,坐在厅里发愣。
  玉娇龙闻讯下得楼来,见她二人瑟缩一团,面露惊怖之色,心里觉得蹊跷,问道:“你二人为何不愿住到高师娘房里去?是否听到有人说了些什么?”
  冬梅惴惴地说:“有人说高师娘原是狐精所化,现又化回原形躲在花园里了,说不定哪天还要出来害人的。”
  秋菊说:“我听说高师娘是被上次进府来献技的那个老头活捉抵命去了。”
  玉娇龙听她二人所说,不禁暗吃一惊,不想这些乍一听去都属无稽之谈,却也句句有因。她这才突然忆起父亲曾经慨叹过的“众口铄金”与“流言可畏”两句话来,觉得确是经验之谈,发人深思。
  玉娇龙心里虽在警觉和思忖着,但脸上却毫未露出惊诧之色,只象好玩般地听着,脸上挂着笑容,神态安详自在。厅内由冬梅、秋菊带来的一层薄薄的恐怖气氛一下全吹散了。玉娇龙走到她二人身边,体贴而又亲切地说:“你二人休去听信那些胡言!既然不愿住到高师娘房中,就住在东屋这边好了。香姑就住在这东屋楼上,有事可叫她一声。”
  冬梅、秋菊这才放下心来,展眉露笑,拿起衣物进房收拾去了。
  玉娇龙正回身上楼,忽见沈班头瘸着腿在花园中溜哒。她不觉恼上心头,便叫香姑去把沈班头叫上来,带愠地问道:“我曾说过,不准下人随便进这后花园来,你怎敢不听?”
  沈班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哪敢自作主张,皆因自高师娘失踪之后,玉大人查问起后花园巡逻之事来,我还因此被玉大人狠狠斥责了几句。玉大人还命令我要加强对后花园的警戒巡逻,夜间增派家丁护卫。我是奉命而行,望小姐不要和我计较。”
  玉娇龙见他态度不卑不亢,说得近情近理,况是父亲旨意,也就不便发作,只说道:“既是如此,园中就任你等巡行去,只是不得近我楼房。”说完,犹带余愠地上楼去了。
  从这以后,沈班头果然每天一早一晚都要进到后花园来走走看看。夜间也有几名家丁在园里四处守更巡逻。玉娇龙看在眼里,只是心里暗暗发笑,也不去管他。
  一天,玉娇龙因事去嫂嫂鸾英房里,刚穿过长廊折上庭阶时,正好碰上鸾英房里的两个丫环,一个捧着温壶,一个端着茶盆,交头接耳地迎面走来。她二人只顾低声交谈,并未留意到玉娇龙已经来到她二人面前。等她二人抬起头来猛一看到玉小姐时,不禁突然失色,张大着两双惊恐万状的眼睛,连连后退两步,差点叫出声来,温壶茶怀同时失乎掉地,打得粉碎。玉娇龙碎然见状,也不禁毛发悚然,但她立即镇静下来,忽视着二人,喝斥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不料她二人竟一转身拼命地飞跑开去。
  玉娇龙心里十分纳闷,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她站在那儿定了定神,略一思忖,便向鸾英房里走去。见了鸾英,她绝口不提适才在庭阶上发生的事情,只闲叙了些别的事儿,又向鸾英索取了几本哥哥收藏的书籍,便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一天,玉娇龙正在房里看书,香姑送茶来了。她将茶碗往玉小姐面前重重一放,只听“砰”地一响,茶也荡泼出来,竟将书也溅湿。玉娇龙忙抬起头来,见香姑面带愤容,撅着嘴站在一旁。玉娇龙拉着香姑,问道:“你和谁生气来,快告诉我,我替你作主去。”
  香姑欲言又忍,只说:“不过一些瞎扯话,不说也罢。”
  玉娇龙警觉地:“既是瞎扯话,你又气它何来?你既生气了,可见不是瞎扯话。且说来听听。”
  香姑:“府里有些人闲烦了,烂嚼舌根;胡说什么高师娘原是妖狐所化,与小姐有前缘,来教小姐妖法的。”
  玉娇龙:“你这是听谁说来?”
  香姑:“少奶奶房中的姐妹们。赵妈说是从肖二爷那儿传出的。”
  玉娇龙脸色微微发白,眼里忽地闪起亮光,香姑已经察出:小姐发怒了。她正后悔不该对她说出这些话来,更不该拉出少奶奶房中的姐妹和赵妈。就在这一刹间,见玉小姐咬咬嘴唇,脸上的怒气忽地又隐下去了,只笑了笑,说:“这些话编得也真有趣,你如再听到什么新鲜事,快来告我。”
  香姑出房去后,玉娇龙不禁掩卷沉思。她真没想到,高师娘虽然被悄悄地除去了,可高师娘留下的隐患却仍未消除,就在玉府里也还留下余波。这些在府内暗中生起的流言,究竟源于何处?为何竞将自己也牵进里面?她想起那天在嫂嫂庭前碰到两个丫环,当时她二人所露出的那般惊恐之状,原来都是这些流言所引起来的。她又想起肖冲,心里顿则不由感到一阵厌恶,她咬咬唇,轻轻哼了一声,就把他抛到脑后去了。
  从这以后,平日里很少到玉娇龙房里来坐坐的玉夫人,几乎每天都要来看看女儿,陪着女儿闲叙半天。或话些家常,或谈些祖辈功德与西疆旧事,玉娇龙心里明白,知母亲常来其中定有缘故,只是玉母既未言明,她也不便动问,只好仍和旧时在西疆一般,在玉母前满脸稚气,讨她疼爱欢心。
  这天,玉母偶又谈起高师娘来,不觉忧上心头,愁谷满面地叹道:“这位高师娘,我家不知与她结了什么孽缘,弄得我也受罪。”
  玉娇龙听母亲话里有因,又见母亲这般难过,不禁问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王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为了个高师娘,半年来竟使你父亲焦虑得寝食不安。
  想不到,一位威统三军的大帅,在西疆时竟被一个罗小虎、回京来又为一个高师娘弄得一筹莫展,真叫我也伤心。前一段且不说了,就是高师娘失踪以后,府里又引出许多流言蜚语来。不知怎的又传到你父亲耳里去了,你父亲为此大为震怒,甚至迁怒于我,对我亦多有怨怪,时而怪我治家不严,疏于内察,时而又怨我是妇人之仁,养痈遗患,甚至说我对你也不该过于溺宠,把你惯得任性乖张。想这些虽是你父亲怒时所言。但细细想来,也不无道理。“玉娇龙深为不平地说:”母亲哪能无端受过。不知在父亲眼里高师娘竟是何等样人?“
  玉母低声说道:“你父亲已经判定,高师娘确非善类,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物。所以,你父亲才极感不安,想你长时和她相处,惟恐被她教坏。”
  玉娇龙不高兴地说道:“高师娘与女儿何干?她虽住在女儿楼下,女儿却一向就十分厌恶她,岂能受她教唆!父亲也未免太不了解女儿了。”
  玉母:“话虽如此,但作父母的对女儿总是处处防微杜渐,时时远虑近优,也是一片苦心。现在,虽然高师娘已经死了……”
  玉娇龙心里猛然一惊,忙接过话去:“死了?!谁说高师娘已经死了?!”
  玉母:“这也是你父亲对我说的。”
  玉娇龙:“父亲从何得知?这话可确?”
  玉母略略犹豫了下:“初听我也不信,后听你父亲说,这原是沈班头的意料,后又和沈班头亲到后花园去察看过来,结果果然不出沈班头所料。”
  玉娇龙十分惊讶地:“是怎样死的?”
  玉母迟疑片刻:“我也未多问你父亲,只知她是已经死了。”
  玉娇龙也不再问,只俯首默坐一旁。玉母又宽慰了她一番,才各自回房去了。
  高师娘失踪之事,府里下人们经过一些日子的私猜暗议之后,流言渐渐平息下来,玉府又恢复往常的尊严与平静。光阴易逝,转瞬已是新春,玉府上下人等,忙于准备过年,直把高师娘之事丢到脑后去了。
  十五大年这天,吏部衙门主事方堑过府给玉大人拜年来了。
  这方堑年纪三十开外,与玉玑原是同榜进士,乃是玉大人内兄、兵部侍郎黄天赐黄大人的门生,又与鸾英有些瓜葛之亲,因此,与玉府也称得上是世谊,自然受到玉府的另眼相待。
  方堑进入客厅,向玉大人见礼请安毕,先问了玉玑近况,闲叙了吏部近来铨叙、封授的一些新闻,又向玉大人请教了一番有关西疆的民情风俗以及边塞政务军情。玉大人见他如此虚怀好问,心里颇觉高兴,也就和他畅谈起来。正谈问,恰好玉娇龙带着香姑从玉母房中出来,穿过客厅转向鸾英房里走去。等王娇龙走出客厅后,方堑打住话头,从容问道:“请问世伯,适才过去这位可是世妹娇龙?”
  玉大人拈须点头道:“正是小女娇龙。”
  方堑不觉离座肃然道:“久闻世妹曾在铁贝勒王爷府中舍身拦马救母之事,京城中的同僚书友谁不钦夸她的孝烈!愚晚忝属世谊,亦觉增光不少,真是可钦,可敬!”
  玉大人见方堑对女儿这般夸许,也颇欣慰于怀,只含笑说道:“这孩子随我在西疆长大,倒也有些胆识,只是被她母亲惯得太娇了。”
  方堑:“孝烈出于至性。只有世伯这样忠孝的门第,才能出此奇女。”
  玉大人不禁发出一阵惬意的笑声:“贤侄未免过誉了!她能称得什么奇女!”
  方堑乘机问道:“敢问世伯,娇龙世妹可曾字人?”
  玉大人:“我回京不久,忙于军务,尚无暇为她计及此事。”
  方堑:“愚晚有一同年好友,此人亦是当今名士,不知世伯可有意乎?”玉大人:“竟是谁家,你且说来。”
  方堑:“翰林院侍讲鲁进,字宁轩,与玉玑兄和愚晚都是同年。他与贵府亦属世谊。
  他的门第外貌,想世伯是早已知道,就无庸我再多说了。“玉大人拈须沉吟,凝神慎思,久久未语。
  方堑又说:“鲁宁轩少年惆傥,心性敏达,且身居翰林院侍讲,时时得近圣躬,鹏程无量。愚晚窃度,也只有鲁宁轩这样的名士才配得上娇龙世妹,还望世伯三思。”
  玉大人又沉吟片刻,问道:“贤侄可知他的心意如何?”
  方堑见事情也有成望,忙道:“宁轩曾多番在我面前谈及娇龙世妹,真是倾慕已极。
  只是碍于世伯爵显门高,未敢贸达而已。“玉大人已不再沉吟,爽然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应允了吧!“
  方堑:“多蒙世伯金诺。这事是否还须问问娇龙世妹心意?”
  玉大人略感不悦而又自负地说道:“我在外既可号令三军,难道还不能作一家之主!
  休去效依市井俚俗,要宁轩择吉下聘就是。“方堑满怀喜悦,连声赞诺,告辞出府,直奔鲁府报喜去了。
  玉大人回到内房,将自己已将娇龙许婚鲁翰林之事告诉了玉夫人。玉夫人一向在丈夫面前只知顺从,从不曾想到过一个“不”字。何况她也曾多次从鸾英口中听她提起过这人,知他不仅出身世家,而且还是个很有才气的名士,也觉和女儿匹配相当,心里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因此,也就满心高兴地应允了。倒是鸾英得知这事后,不觉忧形于色,来到玉母说道:“这本是件喜事,但我总担心妹妹会不乐意。”
  玉母问道:“仰有此担心却是何来?”
  鸾英:“鲁宁轩与我张家有些瓜葛之亲,他与我家也曾多次往来。我看他矜持中常流浮华,儒雅中偏带纨绔,我总觉妹妹不会喜他。”
  玉母:“少年得志,又出身望族,侍才漫众,择食挑衣,也是难免。你父亲既已许婚,此事已是决无更改的了。妹妹面前,你要以礼开导才是。”
  鸾英:“万一妹妹坚不应允,如何是好?”
  玉母:“这等终身大事,非比寻常小节,岂能由她!”
  鸾英不便再说什么,闷闷地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玉娇龙远离内院,一时尚不知情,午后,她正想去花园散步解闷,香姑气咻咻地跑进房里来了。玉娇龙已从她的神色里察到有异,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香姑粗声粗气地说:“大喜事!玉大人已将你许给人家了。”
  玉娇龙只觉一阵头昏,便突然坐倒在椅子上去了。她的脸色也迅即变得惨白,只用一种暗哑的声音问了句:“你从谁处听来?”
  香姑:“少奶奶房里的姐妹和赵妈都知道了。”
  玉娇龙:“谁家?”
  香姑:“就是那个装满一大肚子书的鲁翰林!”
  玉娇龙发出一声好似惨痛般的呻吟,低低地呼了声:“天呀!”随即有如呆了一般,坐在那几一动不动。
  香姑被这意想不到的情景惊果了,只站在一旁张大着眼望着玉小姐,不知如何是好。
  房里静得出奇,一时间好像全无一点生气。过了长长一段难熬的时刻。玉娇龙才略略舒动起来。她只轻轻向香姑挥了挥手,香姑这才在她的示意中胆怯地退了出去。
  太阳已经西斜,花园里虽然洒满阳光,但积雪仍然未化,寒气依旧袭人,毫无半点春意。
  香姑正在阶前徘徊逡巡,玉夫人由鸾英搀扶着过来了。香姑赶快抽身上楼将玉夫人到来的消息报知玉小姐。这时,玉小姐已经恢复了平静,仍然悠闲自若地坐在房里,好像适才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事儿一般。
  玉母满面笑容,一进房里还未坐定,便说道:“女儿,你大喜了。你父亲已允了方世兄的媒说,将你的终身许与鲁翰林了。”
  玉娇龙不羞不嗔,只冷冷说道:“这不合女儿心意,女儿断难从命!”
  玉母怔了怔:“鲁翰林官居侍讲,出身名门,且又少年儒雅,难道这不合女儿心意?!”
  玉娇龙:“男各有志,女各有心,如合心意,哪怕就是出身草泽,女儿也甘愿嫁他;不然,就是皇亲贵胄,女儿也决不相从。”
  玉母没料到女儿这般固执,竟至说出这等越礼话来,一时又不便发怒,只正色说道:“你也太任性了,怎竟说出这番话来!若叫你父亲听得,那还得了!”
  玉娇龙:“便是父亲前来,女儿也决不改口。”
  玉母被玉娇龙的这种反常态度吓呆了,心里又惊又恼,一时间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鸾英站在一旁,一直未插一语,她隐隐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她只感到这桩婚事可能不合妹妹心意,但却没料到妹妹措词竟如此激烈。她一旁冷眼旁观,已察觉到妹妹的神情有异,从她那冷冷的话语和那双闪着怨恨的眼光中,她又隐隐预感到一种不祥之兆,似觉有场不幸即将在这显耀一时的侯府中降临。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眼前出现的这场僵持难堪的局面,使她再也无法旁观,这才走上前丢,温声相劝,半求半强、半劝半拉地搀着玉母回房去了。
  晚上,当玉大人向玉夫人问起女儿的心意时,玉夫人不敢将实情相告,只说女儿不愿离家,对议婚之事很不乐意。玉大人听了,只是沉吟不语。玉夫人乘机说道:“女儿本来年纪尚小,议婚之事稍缓何妨。”
  玉大人有些慨叹地说道:“女儿从小在我身边,一旦出嫁,我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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