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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关东异志-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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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没有。因为当时正是数九寒天,外边冷的连鼻涕都成了冰碴儿。不出所料,几天后,我在去往马场的半路发现祖孙俩的尸身。不过有一点我始终闹不明白”
    “前辈,有什么蹊跷?”
    “这祖孙二人的死态竟是十分安详的,仿佛是生前受了极乐之事,丝毫没有任何痛苦之感”
    “那可真是太怪了”,我说。
    “是啊,冰冻是最残忍的死法。倘若突然暴毙有这样的死相倒可以接受,但冻死我是绝对不能相信的。但最后我们实在摸不清头脑,便发了些善心将他们俩人掩埋了。现在此事已过去半年,不是公子你再次提起我们都快将它遗忘了”
    胡老三闻听忙过来搭腔道:“对,冻死之人是绝不会一副欢乐相的,俺在二龙山的那些兄弟就有被冻死的,都是一副扭曲狰狞之态”
    “那既然这么邪性,咱们今晚还住不住这儿了”,洪屠户问道。
    “知焉,你说呢?”,胡老三也没了主意。
    “三叔,我才不怕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而且这附近的风水我也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地煞之相,依我来看刚才那东西定然是幻觉无疑。可能是我太累了,咱们歇歇便也没事”,说到这儿,我索性把行李撂在院中,跟随老者进了屋。
    不得不说,老者的草屋实在是太过简陋,不仅从外面看破败残旧,进到屋里也是一副翻覆零乱的景象:喂马的干草摞在走廊一侧,旁边的木头架子上散放着几口水潭,也不知道是人用的还是马饮的。我见了心中不禁一软,便问道:“老人家,你这日子过的甚是清苦啊”
    “咳,有啥办法!俺们这些闯关东的不比坐地户○1,劳作一天能混口饱饭吃就不善了。小老儿我仗着在关里学的一点相马的本事,顶多能混一个温饱,钱是攒不下来的。这不,俺就这一个独子,到了成亲的年纪,俺还拿不出几两银子备点儿像样的彩礼出来”,说到此处,老者眼角眉梢现出一丝淡淡的哀愁。
    “那您儿子现在在哪儿呢?”,我问道。
    “去辽西收马了,已走了快有半月还没个信儿”
    “咳!前辈,这点儿银子你先拿着,等他回来给他张罗张罗亲事吧”,我于心不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颠了一颠,约莫有个七八两重,旋即递给了老者。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老者受宠若惊,吓得急忙推脱。
    “这有甚么不好?闯关东不容易,能活着过山海关就难过登天了,况且我们能在此处相遇,也不失为一种缘分,老人家,您就不要再推脱了”,见老人不收,我连忙上前将银子塞入他的怀里。
    老者激动得热泪盈眶,含泪说道:“小老儿此生都没摸过这么些银钱!您们真是当世的菩萨,下凡的观世音啊。几位大爷出手如此阔绰,但不知您们是在哪行发财的?”,还没等我说,胡老三抢先说道:“俺们是以前二龙山的胡子,这位年轻的公子是俺们的二寨主”
    “啊?”,老人闻听惊得差点坐在地上。我连忙扶住他说:“前辈莫怕,我三叔平生都喜好诙谐,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都是戏言,其实我们是抚松的参客,刚去胶澳卖完了棒槌回来”
    “哦……”,老者似乎仍然惊魂未定,用惶恐的眼神扫视着周围。我忙补充道:“前辈,您不用害怕,别说我们不是胡子,就是真的胡子,您这里既没有银钱也没有女人,我们又有何欲求啊?”,说完,我又掏出一些散碎银两说道:“这还有几两银子,我们这几天行路行得肚中空虚,您拿去到附近去换些酒肉可好?”
    “好,好,小老儿即刻去办”,说到这儿,他又指了指里间屋说道:“这间大屋是我存货之所,列位要是不嫌弃,就把那些箱柜移开,腾出一片空场入住吧”,三人点头应允,老者揣着散碎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我们借此机会安顿好了行李,又按老者的交代,将马厩的干草移进屋内,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垫子。待一切做完了,柴门之外马蹄之声响起,老者拿着酒肉回来了。
    四人聚在一处,用老者加简陋的盆盆碗碗将肉盛住便肥吃豪饮起来。关东人是最不缺乏的便是激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关东人引以为傲的做派。四个人交杯换盏、你来我往直折腾了几个来回才算了解。
    闹腾约有一个时辰,席上的酒肉所剩无几,几人也都返回各自的屋中休息。老者独居一间小屋,晃晃悠悠进了房间倒头便睡。我三人由于刚翻越了大顶山都显得劳顿疲惫,故而脑袋刚一沾草叶,鼾声便在屋中此起彼伏了。
    “哐哐哐”,也不知过了多久,几声清脆的声响自窗外传了过来。我浑身困乏难当,也无心观看,翻了个身便又沉沉坠入了梦乡。
    “哐哐哐”,那声响不知过了多久竟再度从原处传来。这次我稍稍清醒。扭头瞅了瞅身旁的洪屠户,只见他仰脸朝天睡得正憨,根本没有任何察觉;而胡老三也在一旁侧卧着,轻微的鼾声亦不断自鼻息中传出。我无奈地把头扭到窗户跟前,一个细瘦的身影在我面前轻轻一晃便淡去了。
    第五十六章…决战(十四)
    我挣扎着强挺身坐起,自觉得头颅以下脚面以上,浑身上下每个器官没有一处不是疼得难忍的。首发我这轻轻一动,胸中剧痛难耐,也不知是哪枚脏器又震破了,苦水儿自丹田往外一拨一拨向外溢着,顺着我的嘴角一滴一滴淌在地上。我浑身酸疼无力,口中顿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一听南华老仙在我头上炫耀,我心里更是恨得痒痒。
    “怎样?六只眼,你究竟想好了没有?”,南华老仙依旧居高临下,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地朝我问道。
    “我……我……”,一见他开口相问,我犹豫了几番竟不知如何应答。依照我以往的脾气,受了这样的屈辱,即使被活活折磨死也要换得一个嘴上的痛快,把那南华老仙骂的狗血喷头方能罢休。不过此刻我与南华老仙却不仅仅是个人间的恩怨关系——我肩上背负的是护佑龙塔的重任,倘若没有那嗜血红花,参场里血参和他的数万喽啰我是根本无力阻拦住的,想到此处,我的内心不禁稍稍向屈辱一边倾斜,便想道:“倘若我此时再去逞那匹夫之勇,只能混一个畅快的丧命,我死之后我倒是从中解脱了,但我爹爹二十年前的牺牲岂不是便是变得毫无意义?况且我身下不咸山那些山民又怎么办?我空有虎神之名,却贪图一时虚荣死在南华老仙的掌下,我又有何颜面去见爹爹?
    罢!罢!罢!求饶便求饶吧”,我终于打定了主意,拖着半截残废的身子爬到南华老仙的近前,先用胳臂撑起上身,再把那半截将断的膝盖塞进身子底下,我一昂身,腿上的剧痛顷刻间传遍全身,把我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我依旧昂着身子,挺着胸膛直视南华老仙。老仙见我受难,也只是微笑并不搭言。
    我喘了几口粗气,将鼻口中的脓血全都擦净了,强忍着剧痛将身子挺直了恭恭敬敬给南华老仙磕了三个响头说道:“晚辈刘知焉,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南华先辈,礼数有不周之处,还请南华先辈和三位大仙海涵,至于嗜血红花,它委实要比晚辈的性命更加重要,只要前辈今日肯赏,他日刘知焉自当给四位做牛做马也是在所不惜,还望四位大发善心”,说完我强忍剧痛起身,又给其他三位老仙每人磕了三个响头。
    四人一见我忍住剧痛硬撑着磕头均是吃惊不小,南华老仙索性收起笑姿,一本正经地同我说道:“刘知焉!你方才中了老夫的法术,且能够强忍剧痛将胸膛昂得很直,这说明你是个铁打的汉子,能够将生死疼痛这些凡人不忍不舍的东西置之度外了;而你刚才又能够放下尊严,低声下气给我等磕头求饶,则说明你心中念的不仅是你自己,更是包涵了满天下的黎民生灵!
    大善啊!大善!看来不仅天下黎民有救了,虎神在九泉之下亦可以闭眼了”,南华老仙说完此话,又伸出右指轻轻朝我一弹,只见一道黄光自他手中直奔我而来,覆在身上竟是无比的受用,我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节噼啪作响,真气在经脉之中川流不息顺畅无比。片刻之后,此前种种的伤病和不适竟然全数消失殆尽了。
    “谢老前辈的大恩!”,我一骨碌身从地上站起,自觉得肌肉饱满,浑身的内力好似比来时更盛了几分。
    “知焉啊”,南华老仙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慈祥,“其实我们老哥四个都是你爹几百年前的旧友。二十年前你爹自知天命,便决定不倚不靠任何旁人,将自己的内力悉数都传予你。之后他便登上这不咸之巅,找我前来帮忙,说二十年后自己的子嗣将会重登此山,求我们四个严加考验。倘若你没有刚毅烈性不堪重任,那就请我不要犹豫,替他清扫门户也好彻底死心。不过老夫方才观你既有勇夫的志气骨气,又有胸襟天下的情怀,的确是一条同你爹一般无二的好汉。老夫很是高兴,不仅要将四朵嗜血红花全数赏你,还要赐你一件宝贝”,说到此处,南华老仙右手一晃不知在哪拽出一件薄如蝉翼的羽衣出来。
    “这是老夫特意为你打造的软猬宝甲,它能够替你在实战当中承受一次致命打击。有了这件宝甲相护,你就如同有了第二条性命,这也是我们老哥四个唯一能为你所做的一点事情”
    我听罢刚想伸手相接,只见南华老仙一摆手指,说来也怪,那蝉衣竟然自动套在我的皮肤之上无比紧密。我连忙躬身施礼想要感谢,再直腰时四位神仙竟然踪迹不见。石桌上的残棋依旧歪歪斜斜地胡乱摆放,仿佛在嘲笑着世人周而复始,始而复周的愚钝之行。
    一见此情,我长叹一声,便抬步起身经由小径向后院‘虹园’走去。一进园中,只见满目均是姹紫嫣红,蝶舞翩翩,正是一副生生不息的盛景。在那繁华从中有四朵红花最为乍眼,只见它嫩枝细叶,花瓣重叠交错,煞是惹人喜爱。我伸手将这四枝折断,将它们悉数放进背囊之中,便头也不转再度返回了大殿。
    大殿之中鸦王和四爷正守在门口,一见我返身回来,均是喜上眉梢。我来到大殿之上简单地把方才的经过与他们叙述一遍,二人听罢不住啧啧称奇。鸦王说道:“此番万事俱备,只待我等将这嗜血红花碾碎了取汁去缚那参王”,四爷点头称是,便从了鸦王所说从裤腰上取下几团红线,将嗜血红花的汁液滴到线上。
    三人准备已毕,鸦王便重新带我俩从大殿正门滑翔而下。俗话说:‘下山更比上山难’,自万仞高空俯冲而下的感觉自是用言语和动作难以说清的。下山之时,我只见脚下的黛色墨点儿又转化为一座座横亘百里的山梁,那些细若发丝的蓝线却是一条条宽阔湍急的内陆河。
    三人平稳落地之后,我躬身谢过鸦王道:“多亏鸦王指点,晚辈才能有机会得来这旷世奇宝。倘若此次晚辈有幸击败参王,保住龙塔龙脉,晚辈还要再来大鸦山前来拜谢!”
    鸦王听罢脸上掠过一丝羞愧答道:“其实按照因果报应,本王早就不该再存活于世了。本王一生作恶良多:在二十年前我因为贪念,伙同血参二人助纣为虐杀了你爹虎神不说,前几日在隘口的决斗当中,我又率手下的鸦众残害了你的许多同伴,你不把我当成仇敌杀掉本王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倘你再说谢我,那本王真的是惭愧得无颜再在世上存活了”
    一边听话,一边静静观察他的眸子:只见他二目静若止水,一脸五心朝天的虔诚模样,全然不似撒谎,倒像真正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言。于是我心中很是宽慰,便又答道:“前辈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又敢说自己不曾犯过错误?前尘旧事既已成为过眼烟云,你我又何必死死抓住不放?倘若冤冤相报下去,那仇疙瘩只会愈积愈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开呢”
    鸦王一听感动得热泪盈眶,单腿着地跪立答道:“我鸦王之前从未佩服过哪个凡人!但你刘知焉却是一个例外,你既然如此宽宏大量肯与以德报怨,本王自当为你效犬马之劳,刀山油锅、火海冰窖也是在所不辞”
    众人言罢,那天色已然有些暗淡了。鸦王便说:“按照日期推算:盘龙岭这一半天怕是就要显现了,参王此刻定然广布眼线在整个山内苦苦寻觅龙塔。而这不咸山的地域委实太广了。你徒有两只肉脚,即使有幸探得龙塔,恐怕也难以在两个时辰内就能赶到。而本王却不同了,所以本王料想:你二人暂且在此别动,待我环着山麓探出盘龙岭的所在再回头来接你们”
    我和四爷一听果然有理,便点头与鸦王约好了会合的地方。待这一切全都商量妥当,鸦王将身后的肉翅一振,身形敏捷地消失在夜空之中。我长出了一口气,跟四爷二人简单吃了些小米,之后二人便躺在漫天星斗之下谈起心来。几番言语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静玉身上。我忙向四爷问道:“静玉妹妹的行踪洪叔叔已经托人打探出来了,洪叔他可有和你提起?”
    四爷闻听长叹一口气答道:“咳!我只听得老把头给我托梦说:让我守住参场,切莫让血参鸦王从隘口突破出来。结果在三四天前,参王他们在五更天强攻隘口,就在我们将要溃败那一霎那,老洪他们三人却不知从何处赶来,只是当时两方正在交战的最激烈处,我们无暇说话,众人便投入到战斗之中。老洪和胡三弟先后为了堵住隘口竟然双双都战死了,最后幸亏静虚道长拼上性命在隘口结了一个五行阴阳阵,才阻住血参鸦王直到你来”
    “原来如此……”,我闻听四爷叙述之后也是不住摇头叹气——原来我在老把头法界当中逍遥自在这八天里,外面竟是一股血雨腥风,想来众人为我保住龙塔龙脉牺牲可谓巨大,故而我在暗下决心:纵使拼上性命也决不能让血参得逞。
    叹息之余,四爷便又问道:“知焉,有句话四叔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四爷你但讲无妨”
    “既然如此,那四叔就把话掰开同你说了:其实早在去年,四叔就瞧出你对小女有一份痴恋的情意。但当时老夫以为你就是一个寻常家的放荡公子,故而并不想将静玉许配于你。我之所以允你一起上山抬参,那是为了让你死心塌帮我寻找血玉,可如今知焉你这一番作为倒真让四叔对你刮目相看。老夫觉得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小女若是能找到你这样一个夫君,便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我听后苦笑一声,也不知该如何搭话,便只好沉默不言。四爷见我无所表示,又继续说:“四叔这一生无依无靠,就这么一个多病的女儿,此次我倘若命薄,出不去这参场的话,不知……不知你……能不能代老夫照料静玉?”
    “四爷放心,只要小侄我此战能够得胜,静玉妹妹的事就尽管包在我的身上。此番小侄出去已然将她的行踪打听明白:静玉妹妹她如今就被软禁在哈尔滨的一个财主家里当干女儿,那财主婆很是疼爱她,还经常给她买白玉粉来镇痛,只要我出去了,第一件事便要到哈尔滨去救他,这点倒请四爷放心”
    “嗯,老夫能听你如此来说却也是死而无憾了”,四爷一边点头一边说着,脸上挂着一丝慰藉之情。正在二人谈话之时,天空突然狂风大作,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鸦王振着肉翅正在返回,他一边滑翔一边朝我喊道:“你二位赶快准备好,盘龙岭已经在东方十五里处现形了”
    我二人一听急忙纵身从地上跃起,鸦王使了一招低空滑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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