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迪奥兴亡录之帝国朝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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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最开始在图什凯底亚国王贝肯隆心目中的元帅人选是“雪晶将军”罗琳妲嫡，再由以上两名年轻的五圣将军辅助。但这个人事议案一提出，就遭到了朝臣的广泛反对。　
　　在诸如“一次派出三名‘五圣将军’远征，会使得国内的防备空虚”之类的奏折的连续轰炸之下，最后贝肯隆国王不得不更改了自己的计划，将罗琳妲嫡留在王都。不过，他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却是另有其他的理由。　
　　罗琳妲嫡是梅特楚利特侯爵家的当主，而坎波斯和肖特都是被侯爵家收养的遗孤，说他们三个关系特殊并不过分。平时在王都，他们在军队中的势力还可以受到大将军海伦洛赫以及“铁壁将军”乌沙克的节制，但如果将他们三人都调派到远处，立刻就会成为一股可以和王权互别苗头的力量，变成一种潜在的威胁。　
　　自古以来，朝中大将带兵远征，胜败的结果倒在其次，国王最怕的就是军队会谋反。因此，必定会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手段来限制远征军的行动，但罗琳妲嫡、坎波斯、肖特三名“五圣将军”的威望加在一起，却没有什么人能够限制得了。倘若他们竖起反旗，只怕是马上就会一呼百应，远征军立刻就会全数变成攻向王都的反叛军。　
　　当然，罗琳妲嫡自己是绝对没有任何反叛之意的，贝肯隆国王也相信这一点。但是，事情一旦牵扯到王权的根基，即便只是比头发丝还细的隐患，也会立刻升级成天大的忧虑。故此，梅特楚利特侯爵家的当主罗琳妲嫡被留在王都也就成了必然。对于这一点，她自己也早有认识，于是主动的私下向国王提出不愿带兵出征，也使了贝肯隆国王最后做出了人事变动的决定。　
　　在图什凯底亚王国，“五圣将军”并不只是一种绰号，而是由国王正式册封的职位。他们和其他的将军不同的一点是，每个人会都拥有固定的部署军队。图什凯底亚同帕拉迪奥一样，实行的是临时募兵制。就是每到战时再临时动员军队，士兵们平时从事生产，战时在临时进行集结。　
　　但唯有“五圣将军”拥有常备的军队，其中大将军麾下统兵三万，而其他的四名各统兵一万。这七万人就是图什凯底亚的常备军，也是图什凯底亚军的核心和精英。他们常年专门从事训练，又跟随固定的一名将军，对将军的战术战法自然熟悉到了反射性的程度。在战场上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当然不是其他临时招募的部队能相比的。　
　　基于对外战争的需要，必须要设立这样的部队，但他们一旦叛乱后果就会非常严重。因此，大将军统辖的兵力三倍于其他的“五圣将军”，一旦有谁反叛，就会立刻以压倒性的兵力剿灭。倘若是大将军自己起了反心，其余的四名“五圣将军”联合起来就可以在兵力上超过他。“五圣将军”相互制衡，国王就可以在其中安枕无忧了。　
　　因此，“五圣将军”的制度实际上是一种出于为了防止重臣叛乱而设立的制度。也因为这种制度，在图什凯底亚王国四七三年的历史中，还没有出现过大规模兵变的先例。　
　　“玛丽安，再过一个星期，图什凯底亚军就要出发了……也到了我们该暂时分别的时候了。”　
　　帕拉迪奥帝国的正使，也就是有一双红瞳的青年亚伊潘。今天一大清早就来找副使玛丽安贝尔，却莫名其妙的一上来就说出了这些话。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还得跟坎波斯将军一起出征到诺维尔，现在就说要回国太早了一点吧。”　
　　他们两个回到帕拉迪奥以后肯定是要分开，玛丽安贝尔要回到皇帝诺伊曼身边去，亚伊潘也肯定是要回归蒙坎将军麾下。不过，现在两个人却还是要作为盟国的使者留在图什凯底亚军中，说的好听是叫做客卿，说不好听的就是为了保证帕拉迪奥不背弃盟约的一种人质。　
　　“我已经征询过图什凯底亚国王陛下的意见，这次出征，只要有我这个正使跟随就可以。所以，玛丽安你现在就可以回到陛下身边去了。”　
　　“……”玛丽安贝尔沉默了片刻，接着，否定了亚伊潘的提议，“可是，我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回去。”　
　　“但是，你每天都在想念陛下吧……”这么问实在是有些失礼，亚伊潘也因此微微的低下了头，但在他的脸上，还有一种包含其他意味的复杂表情。　
　　“是啊，我真的想现在就能回到陛下的身边哪！”玛丽安贝尔清澈的眼眸中荡漾着着憧憬的光华。亚伊潘注意过，每当提起诺伊曼的时候，她都会或多或少显露出这样的情绪，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去刻意掩饰，因此显得特别的强烈。　
　　“可是，陛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红发的女侍卫长习惯性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陛下想要了解图什凯底亚军的底细，这么好的近距离观察图什凯底亚军的机会，怎么能够放过呢。”　
　　“但是，其实你还是很想回去的吧！”　
　　“虽然有时候也会这么想……但陛下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我回到他眼前，而是我能把图什凯底亚军的情报带给他。想起了这一点，就不会再那么想了。”　
　　很少听到玛丽安贝尔这样表达她内心的感受。她的那种说法其实亚伊潘无法认同，尽管忠诚于主君并没有错，但难道内心的思念也可以因为主君的命令而改变吗？不对，她只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罢了！　
　　但是，亚伊潘也知道，在玛丽安贝尔和诺伊曼之间，并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她能够对自己讲出刚才的那些话，已经是相当的迁就亚伊潘的感受了。　
　　亚伊潘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话说回来，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好像有一种不希望和玛丽安贝尔分开的感情似的。所以说到为了别人而压抑自己这一点，他也实在是没有资格去指责玛丽安贝尔。　
　　“虽然我不会现在就回去，但还是要谢谢你，亚伊潘！”　
　　玛丽安贝尔用蕴含着感激情绪的目光看着亚伊潘，尽管可以觉察的出她的态度是真诚的，但亚伊潘因此却只能感到尴尬而已。为了排解那些情绪，他故意的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真是遗憾，我还以为这一次可以堂堂正正的负起正使的责任呢，但看起来我还是得把傀儡的角色演到底呢。”　
　　“那么属下以后会检讨自己的言行，一切大小事物都交由正使大人定夺，属下听命就是了。”　
　　乍一听到这句回答，还引发了亚伊潘的一阵紧张。玛丽安贝尔该不是把自己的玩笑当了真，所以赌气说出那些话的吧。　
　　结果，当他忐忑不安的目光与玛丽安贝尔相接的时候，却发现女侍卫长正对着自己微笑着。　
　　亚伊潘不禁为自己刚才那些幼稚的想法脸红。虽然在玛丽安贝尔心里，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包袱。但是，恐怕依然只是一个需要迁就照顾的小弟弟而已。　
　　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然而亚伊潘却暂时的接受了下来，因为现在的自己的确只有做弟弟的资格。不过，他也能感觉的到，玛丽安贝尔并不想自己原来想象当中那样，像一座冰山般只能让人仰止。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有与她以平等的心态面对彼此的资格。而到了那个时候，他要把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说的一个想法告诉她，即使如果说了那句话，自己很有可能在某种意义上会成为皇帝的对手。　
　　II　
　　每年的三月，帕拉迪奥全国都还是一片冰天雪地，但太阳城附近却已经是春意融融。梅特楚利特侯爵馆周围的山坡上，开满了黄灿灿的迎春花。对这样的场景，“朱雀将军”坎波斯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虽然景色和印象中并无二致，但那些印象本身却是遥远的少年时代的回忆了。　
　　“坎波斯，你有多久没有回过这里了？”　
　　罗琳妲嫡略含责备意味的问着，“朱雀将军”像是犯了错的少年一般的微低下头。　
　　答案是十二年，自从十二年前，前任的梅特楚利特侯爵病故之后，坎波斯就再也没有回到过侯爵馆。那一年，坎波斯十六岁，罗琳妲嫡二十岁。　
　　“每次叫你回来，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托。其实理由只有一个吧，你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那件事情吗？”　
　　“怎么可能忘记的了。”　
　　“是啊，如果忘了，那对她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随着罗琳妲嫡的话，坎波斯的思绪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尽管那并不都是愉快的回忆。　
　　梅特楚利特侯爵天生缺乏作为武人的才能，仅仅是因为处事严谨公正，而在图什凯底亚朝廷中担任负责审判一类的官职。但是他却非常渴望自己的家族中可以出现光耀门楣的将军，就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独生女儿罗琳妲嫡以及收养的坎波斯和肖特身上，倾尽全力寻找名师教导他们武技和兵学。三个人进步都很快，罗琳妲嫡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太阳城知名的女剑手，很快就成为了偏将进入图什凯底亚军。十九岁时又晋升为金吾将军，负责全太阳城的守备和治安。　
　　罗琳妲嫡有一名贴身的侍女，名叫梅莉，比肖特和坎波斯大两岁。因为罗琳妲嫡自己要长期在太阳城中供职，无法拿出太多的时间照顾像弟弟一样的坎波斯和肖特，就嘱咐梅莉代替自己多去照看两人。结果，当时仅仅十五岁的两名少年和十七岁的少女发生了肉体的关系。与其说是因为爱或是生理的欲望，倒不如说是因为单纯的好奇心。　
　　本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出现在一年后。一名年轻的官员到侯爵家来做客，一眼就看中了年轻貌美的梅莉。对于女仆们来说，能够得到这样的归宿要算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于是，侯爵后来就做主将梅莉嫁给了那名官员。　
　　哪知道那名官员后来发现梅莉竟然不是处女，又把她送回到侯爵府，并极尽刻薄之辞将梅特楚利特侯爵羞辱了一番。一向把声名看的比生命更宝贵的侯爵勃然大怒，几乎要用私刑处死梅莉。后来在众人的劝解下，总算是答应不再予以追究，但一定要梅莉说出奸夫的名字。　
　　但是，梅莉却誓死不肯供出坎波斯和肖特，而两名少年也因为胆怯而不敢自己去承认。结果，侯爵一怒之下把梅莉赶出了侯爵府。　
　　一个失去了贞操的女子，又被主人家驱逐，哪里还有活路。当天晚上，梅莉在公爵府门外服毒自尽……　
　　没有人知道梅莉不肯说出奸夫是完全出于袒护坎波斯和肖特还是另有苦衷，但如果这件事曝光的话，两个人一定会被赶出侯爵府，那恐怕就不会有今天的“朱雀将军”和“鬼魅将军”了。　
　　在这件事中，侯爵明知道如果把梅莉从侯爵府赶走，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却还是这样做，实在是不能说对梅莉的死完全没有责任。不知道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侯爵从此之后精神抑郁，半年之后就因病去世了。坎波斯和肖特也从此离开梅特楚利特侯爵馆，加入了图什凯底亚王军。　
　　别人也许看不出里面的内情，却瞒不过罗琳妲嫡的眼睛。而且，她也看得出，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在坎波斯的心中，依然因为这件事情存在着一片阴影。并不是因为做了这件事本身，而是事后没有承认的勇气，因为胆怯而逃避了责任。最后，造成了悲剧的发生。　
　　“好了，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好不容易肯回来一次，就暂时把烦恼的事情抛开吧。”　
　　“是的，将军！”　
　　“你叫我什么？”　
　　“是，姐姐……”　
　　就像是小男孩认错一般，坎波斯把正确的称谓重复了一遍。在朝中的时候，当然是要以官衔相称。算起来，坎波斯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叫过罗琳妲嫡姐姐了。　
　　罗琳妲嫡少女时代的模样至今仍然清晰地停留在坎波斯的内心深处，她留着略含淡紫色的银色短发，是个像和煦的春风一般的女孩。经过了这么多年，银色的短发已经变成了有如瀑布一般的长发，侯爵家的女儿也已经成了威名远播的“雪晶将军”。只有在这个梅特楚利特侯爵府中，才能找回当年姐姐一般的少女和男孩的感觉。　
　　“对了，肖特那个家伙还没有来吗？”　
　　“我并没有请他来，这一次，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谈一谈。”　
　　坎波斯有些诧异的看着罗琳妲嫡，原本他以为她是想在自己和肖特出征前聚一聚，但看来并不是这样。　
　　“为什么？”　
　　“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肖特和你不一样，他的眼睛中只看得到未来。但是，如果坎波斯你不了解这一点的话，很可能会被他拖进漩涡里去。”　
　　虽然罗琳妲嫡的语气中并没有包含任何激烈的情感，但是，话的内容已经令“朱雀将军”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姐姐……”　
　　“我并不是说他有什么不好，可是，我有一种预感，迟早有一天，你们两个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到那个时候，也许你会是他的障碍。当然，这句话反过来说也可以。”　
　　坎波斯和肖特的性格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迄今为止，他们都以图什凯底亚“五圣将军”的身份在同一条人生轨道上运行着。不过，罗琳妲嫡的话没有错，他们两个都还只有二十八岁，至少还有一半的人生。但是，他们却都已经登上了图什凯底亚王军的权力顶点，在他们前面，只有一个大将军的位置而已。如果不甘于现状，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就必定要有人走上另一条轨道。　
　　“肖特和你想的不一样，他要出兵诺维尔，并不是只想要维持图什凯底亚现状。老实说，有的时候我觉得，可以容纳肖特想法的国家并不是图什凯底亚，而是帕拉迪奥才对。”　
　　罗琳妲嫡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坎波斯：　
　　“但是，我一点也看不出你的想法。坎波斯，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是想得到图什凯底亚的大将军，还是用自己的手抓住大陆的未来？”　
　　并不是质问，却也不是一个可以无视的问题。“朱雀将军”默默的沉吟了一会儿：　
　　“不，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只要能够守护现在的图什凯底亚就可以了。”　
　　“果然是坎波斯式的回答。”有一点揶揄的意思，罗琳妲嫡对坎波斯轻轻的笑着，“那么你要记住，你是这次行动的主将，不要被别人左右。我并不是对你的用兵不放心。但是，也许你的一个决定会关系到图什凯底亚的未来，到了那种时候，你只要能记住刚才你说的话就好了。”　
　　罗琳妲嫡话里的“别人”是指肖特还是另有其人坎波斯并不能确定。但毫无疑问一点的她的确是有特指的，而那个特指，很有可能就是肖特。　
　　不过，坎波斯却没有向罗琳妲嫡直接确认这一点。　
　　话题暂时被搁置了，因为侍女告诉罗琳妲嫡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并不是什么铺张的宴席，至多只能说是一场家宴罢了，但每道菜却都是坎波斯非常怀念的味道。　
　　“汉斯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他听说你要回来，昨天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准备。我想，听到你刚才的话，他会很高兴的。”　
　　汉斯是梅特楚利特侯爵家的老厨师，算起来，今年应该已经过了六十岁的年纪，坎波斯决定过一会儿去看望他。不过，其实“朱雀将军”此刻最想吃到的却是另外的东西。　
　　“什么时候可以再吃到姐姐亲手煮的菜？”　
　　“已经很久不做了，大概都不会煮了吧。”　
　　和只会做杂烩菜的玛丽安贝尔不同，罗琳妲嫡有着贵族小姐中难得的好手艺。在坎波斯的幼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