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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天如玉(晋江金推vip2013.08.17正文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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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只听大人们说过胡人爱吃这个,闻过无数次却从未尝过,怎能不馋?后来那谢府的下人实在是瞧她可怜,便买了点回来给她吃。结果她一下吃撑了,到了谢府就开始吐,弄得谢铭光大为光火,还赏了那下人一顿板子。
  “你是谢家的人,吃什么乱七八糟的杂碎!”老爷子的话言犹在耳。
  谢殊微微叹气,那时的她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奢望,谢家人这个名号算什么?能吃么?
  
  “谢相何故叹息?”
  “嗯?”谢殊回神,想起身旁还坐着卫屹之,连忙摆正脸色,“没什么,只是觉得都城繁华来之不易罢了。” 
  卫屹之唇边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谢相果然事事民生为先。”
  谢殊大言不惭:“那是自然,本相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太善良,唉唉。”
  卫屹之笑意更深,微微倾身过来,挑开窗格上的帘子,示意她向外看。
  谢殊朝那里看了一眼:“一群大秦艺人在卖艺。”
  “没错,”卫屹之离的很近,谢殊几乎能看见他长睫下墨玉般的眸子如何光华流转:“你要看的,是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谢殊转过头去,这次看得分外认真。
  
  几个高鼻深目的大秦人在变戏法。一个高壮如山的大胡子男人先是把一只鸟放进笼子里,叫旁边的大秦少年提着,自己在旁用不地道的中原话招呼大家看,接着他手中竟忽而喷薄出阵阵黑烟来,将那鸟笼子缭绕了几圈,待烟雾散去,鸟笼已经空了。
  “居然能手中吐雾?”围观的百姓觉得不可思议。
  大胡子睁着圆圆的眼睛耸耸肩,极为喜感,紧接着手里再弥漫出黑雾,又缠绕住鸟笼,瞬间散去后,那鸟又回来了,安安静静栖息在笼中,似乎从未离开过。
  
  “这个太见(简)单了,我们还能辨认(变人)呐!”
  大胡子男人拍拍手,两个侏儒领着一个身段丰满的大秦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白面红颊,深邃眼窝,看起来颇有风情,但显然大晋的男人们并不觉得美。
  “眨什么眼睛?一点不好看!还比不上花楼里最平庸的姿色。”
  “可不是,谢丞相跟她比就是天人!”
  “武陵王跟她比就是仙人!”
  谢殊与卫屹之默默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大胡子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叫人将女人送去左手边一只大笼子里,然后神神叨叨比划了几个动作,手中又喷出那阵黑烟来,这次比先前还要浓烈。
  侏儒们拿着大扇子朝笼子飞快地扇风,黑烟很快就散去,笼子里的女人却已不在了。
  大家正在奇怪,女人的声音从对面街头传了过来。
  若是趁着黑烟弥漫这瞬间跑,是绝不可能跑出这么远的,何况这么多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去也没可能。
  大家这才拍手叫好,掏钱打赏。
  
  卫屹之放下帘子,坐回去:“谢相看出什么了?”
  谢殊皱着眉说:“这戏法太一般了,不过闲来无事看看,倒也不错。”
  卫屹之含笑点头:“那这次便算本王招呼不周了,希望下次能请谢相看到真正的好戏法。”
  “如此便谢过武陵王好意了。”
  “谢相客气。”
  
  二人像是一时兴起随便游玩了一圈,又回到朱雀门外,像往常一样行礼作别,各登各车,各归各家。
  回到谢府后,谢殊悄悄嘱咐沐白:“去找找今日在长干里所见的那几个大秦艺人,问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弄出那黑烟来的,不管用什么法子。”
  鱼肉百姓多带感啊!沐白觉得谢府霸气外露的日子又回来了,顿时精神亢奋地喊了声:“是!”
  
  事情很快就问清楚了,当夜太史令便被秘密招至谢府。
  
  第二日上朝,皇帝的脸仍旧灿烂地如同菊花:“谢相啊,御史中丞和车骑将军的事儿,你办得怎么样了啊?”
  谢殊一本正经道:“微臣觉得此事还有待商榷,不用急在一时。”
  皇帝脸一垮,正待发言,太史令出列道:“臣有本奏。”
  “奏!”
  “启禀陛下,臣已查明合浦郡海上黑雾来源,也已命人在都城四处辟谣,请陛下安心。”
  “……”陛下一点都不安心,陛下想揍人!!!
  
  卫屹之颇合时宜地问道:“太史令所言的来源,究竟是何来源啊?”
  太史令拱手:“大司马有所不知,那是一种黑石粉,遇热极易散化为雾,最近都城中盛行的大秦杂耍里就有这招。”
  “原来如此。”卫屹之嘲讽地看了一眼谢殊:“这般看来,谢相还真是得天护佑呢。”
  谢殊这次没再厚脸皮,贱贱地看了一眼皇帝说:“哪里,那还不都是托了陛下的福嘛。”
  “……”皇帝闭目扭头,不想看到这混帐。
  
  这次下朝,谢殊为了避嫌,刻意没有跟卫屹之一起,早早登上车舆走了。
  沿路又听到往常女子娇俏的笑声,隐隐夹着她的称谓,这般兴高采烈,想必谣言已止。
  大晋信佛求道的不在少数,对扯上天降异象的东西自然忌讳。一次可以当成偶然,再来几次就容易相信了。她本还计划着要好好想个法子转移了众人的视线,不想能这般圆满解决,还真是拜卫屹之所赐。
  谢殊拿着扇子敲打手心,暗暗寻思,他人前作对很卖力,人后示好也有诚意,到底怀着什么目的呢?
  
  回到谢府,和往常一样先去书房。
  谢殊的功夫都用在常人看不见的时候,平时却总摆出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也难怪给人一副资质平平却一飞冲天的假象。
  
  刚走到书房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谢殊咧嘴一笑:“这不是堂叔嘛,怎么有空来找侄儿了?”
  谢冉身姿清瘦,穿一件鸭卵青的袍子,用一支碧玉簪子束着发,站在长长廊下,似名家笔下一枝修竹。他对谢殊的嬉皮笑脸不给面子,表情很平淡,不过已没了之前的倨傲:“我来回复族长之前的提议。”
  “哦?”谢殊眼睛一亮,连忙将他请进书房。  
  谢冉也不废话,进了门便道:“反正我这般身份也不指望能出入朝堂,若真能倚仗丞相生活,倒也不失为个出路。”
  谢殊欣慰地点头:“堂叔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谢冉又道:“我表字退疾,丞相稍稍年长于我,直呼无妨。”
  “嗯,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套了。那依退疾你看,我想找个恰当的时机与各大世家要员碰个面,该如何安排?”
  谢冉稍一寻思,转头朝外看去,已是暮色四合时分,他似怅惘般道:“伯父过世,今年的上巳节竟无人召集各大世家共去会稽议事,真是可惜,眼看着春日可就要过了呢。”
  谢殊笑道:“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既然退疾平常与几大世家子弟也有走动,不如就由你去拟帖请人吧。”
  谢冉心中暗暗一惊,她自然而然就说出了自己平常的动向,必然是有意提醒,这么一想,再不敢轻视眼前的人了。
  “是。”
  “等等,”谢殊叫住他:“武陵王你就不用请了。”
  “这……”谢冉犹豫,虽然谁都知道卫家现在跟谢家作对,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吧?
  谢殊却又笑着接了句:“我亲自去请他。”
  
  
        
第六章
  
  朝廷每五日一休沐,官员们可以趁这天洗洗澡洗洗头,探探亲戚访访友啊什么的。
  丞相自然也不例外。
  
  暮春江南,细雨霏霏。
  谢殊从车舆上下来,接过沐白手中纸伞,朝大司马府的大门走去。
  哪里用的着通秉,管家点头哈腰地将她迎进门,一面急急忙忙派人去请武陵王。
  
  谢殊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官威吓着人家了,挺不好意思的,也不进厅去,就在那一方庭院里踱步,偶尔赞叹一下这株花不错,嗯,那棵树也挺美。
  虽然让丞相干站着压力很大,但被她这么一夸,管家颇有些飘飘然,便忍不住卖弄起来:“丞相请看,这株牡丹最为珍贵,整个大晋朝绝对找不到第二家有这品种。”
  他引着谢殊往花圃当中位置瞧去,那里一丛牡丹竟开的粉白嫩黄颜色各异,花团锦簇,当真是艳冠群芳。
  
  谢殊对花没什么研究,待在这里其实是不想在大司马府久留,免得惹人闲话,打算卫屹之一出现就把他拖出去说话来着,但现在既然管家这般热情,也得给个面子,便俯身凑近去赏花。
  她今日着了便服,月白的大袖宽衫,除了束发的一支白玉簪外,浑身上下毫无装饰。但她唇红齿白的样貌已恰到好处,倾身花前,姿态闲雅,一手撑伞,一手拈花,轻轻一嗅,露出心满意足之色。
  “果真是好花。”可惜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不过管家已被她姿容折服,浑不在意。
  谢殊直起身来,那支被她碰过的花不知何故竟落了一片花瓣下来。她连忙伸手去接,花瓣打着旋落在她手心里,她看向管家,有些尴尬:“这……”
  “啊,丞相不必在意,是花期将尽了。”
  
  正在此时,后院传来了脚步声。谢殊以为是卫屹之到了,转头看去,却是一名婢女撑着伞扶着一名中年妇人款步而来。
  妇人身着黛蓝袿衣,臂挽荼白飘带,眉目庄重,风韵犹存。她站在谢殊一丈之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瞧见她掌中花瓣,陡生怒意:“你是何人!竟敢毁我名花!”
  “呃……”
  谢殊尚未措辞完毕,妇人又怒道:“一看便知没有教养,不知天高地厚!大司马府也是你可以擅闯的?”
  管家急忙解释:“夫人,这是……”
  “闭嘴!回头我还得收拾你呢!”妇人走近一步,瞧见谢殊身后的沐白面含愤色,愈发生气,又喝骂道:“不懂礼数,见着人也不知行礼,你姓甚名谁?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浪荡子!”
  沐白想要上前一步报出自家公子来头,被谢殊伸手拦下,顺势将伞塞进他手里。
  “看夫人姿容非凡,当是武陵王之母襄夫人无疑,失敬失敬,在下姓谢名殊。”
  
  襄夫人一怔,似乎想起谢殊是谁了,慌慌张张行了一礼:“原来是丞相,方才真是失礼,万望莫怪。”
  “夫人快快免礼。”谢殊上前虚扶一把,顺便将那片不长眼的花瓣纳入袖中:“今日本相前来是有事要与武陵王商议,打扰了夫人,实在不该。”
  “原来丞相要找仲卿啊……”襄夫人仔细想了想,遗憾道:“他不在府内。”
  “哦?那他现在何处?”
  “不知,今日一早他便带着苻玄出门踏春去了,尚未回来。”
  “啊,那可真不凑巧。”谢殊见她看似恭敬眼神却很不善,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便告辞了。”
  
  襄夫人非常客气,连声说要留她喝杯热茶,只是脚步迈地飞快,谢殊还没婉言谢绝,已经被她一路送出了大门。
  管家见她扭身而回,怕受惩治,正打算躲一躲,却见她以帕掩口笑出声来。
  “夫人因何发笑?那可是当朝丞相啊,您刚才骂他骂的那般……”管家愁眉苦脸。
  襄夫人瞪眼道:“废话!他若不是丞相,我还不骂呢!你们谁都不准告诉郡王此事!”
  
  谢殊这一趟去大司马府,看出襄夫人有意整自己,当然不想再去了。
  原本是觉得去会稽一事得正式邀请,她才亲自去了大司马府,这般看来,还不如随便哪天下朝后抽个空跟卫屹之说说算了,省的再讨没趣。
  沐白比她还气愤:“襄夫人那一通骂必然是报复!当初武陵王被调出京城,只是赶巧时机不对而已,谁知道那新娘子命比纸薄啊!现在他们大可另择良缘,居然还记着仇,真小气!”
  谢殊安抚地看他一眼:“好了好了,骂的是我又不是你。”
  “公子,属下要与您共进退!!!”
  “乖……”
  
  丞相在自己家里当着下人的面被自己老娘臭骂一顿,这事想瞒也瞒不住,而武陵王必须要有所表示。
  他匆匆赶来了相府,但并未进门,说是惭愧至极无颜见丞相,只递了封帖子进来。
  谢殊拿到手一看,卫屹之先就她光临寒舍而未能亲迎的失礼表达了诚挚的歉意,之后再替他母亲说了几句好话。
  
  好吧,不止几句。
  
  襄夫人是洛阳人,爱花爱草,尤爱牡丹。可惜如今大好河山被秦国夺去,她再也回不去家乡,也看不到名花了。
  当初北方战乱,东西分割,她尚且年幼,举家南迁时最放不下的只有两样:一个是她留守的父亲,一个便是养在家里娇艳的牡丹。
  其母命人携带了两盆牡丹南下,沿途奔波颇为艰辛,所幸有能手照料,这才存活了下来。
  从此后襄夫人再也没见过父亲,只见过母亲经常亲手料理花圃,每每借物思乡,泪沾罗帕。  
  襄夫人自此对那两株牡丹便极为爱护,到什么地方都要亲手移栽,从不分离,而她最喜欢的便是那株被谢殊掐下花瓣的牡丹。
  
  谢殊看到此处,连连拍桌,卫屹之太会瞎掰了,说她掐花也就算了,这花的地位居然一下就上升到跟他外祖父一样的高度了。
  襄夫人家里与琅邪王氏是表亲,她的父亲襄义奉当初官拜大将军,北方大乱时,鲜卑起戈,他坚守不去,堪称表率,后遭匈奴、鲜卑双面夹击,战死殉国,忠义可嘉。
  几十年后卫屹之保国安邦,战功卓著,世人便有言称卫家世家累迭,而忠孝清誉却是承于襄义奉一脉。
  所以这么一说,她不是不小心弄下了一片花瓣,而是弄伤了大晋忠臣义士。别管被骂那茬了,她就是被揍也活该啊!
  
  帖子最后,卫屹之表示:这几天天气总算好了,要见面也别约家里了,我们私下里找个地方聚聚呗!
  谢殊把帖子一摔,气势汹汹地喊:“沐白,备车!”
  
  这日又是休沐,天气好了,时间又充足,最方便谈事。卫屹之地方选的也好,乃是都城北面的覆舟山,有香火鼎盛的寺院,有万木齐发的美景,还可眺望碧波荡漾的玄武湖。
  谢殊为了应景,特地着了件石青长衫。车舆在北篱门前停下,她命护卫们在山脚等着,只带了沐白一人上山。
  
  卫屹之已站在山道上相迎,薄衫宽着,腰带松松系着,露出胸口一片莹洁如玉的肌肤,长发也散在肩后,在这山中看来,有种不似真人的感觉。
  他嘴角挂着笑容,迎上来道:“谢相总算来了,本王等候久矣。”
  谢殊的眼睛一下没地方放,只能瞄旁边的树干,但转念一想,她现在也是男人啊,断不能躲,遂又大大方方地看了过去。
  “武陵王说的那般严重,本相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岂敢不来啊。”
  卫屹之叹息一声:“谢相切勿见怪,家母莽撞,做儿子的只是想替她开脱而已,否则又何须搬出外祖父来说事。”
  谢殊见他言真意切,心里舒服不少,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随他往上走。
  
  之前几天接连下雨,山道还有些湿滑,谢殊脚上穿的是软靴,虽然走得轻松,却不出片刻便被沾湿了鞋面。
  卫屹之在前引路,脚踩木屐,在山石铺就的山道上笃笃作响。他转头看过来,笑道:“谢相应当着木屐来的,这春日山间,最适宜这般行走。”
  谢殊淡淡道:“不喜欢而已。”
  开玩笑,穿木屐不就暴露脚丫子了。她浑身上下掩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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