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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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我看着她手指碰到了一小块玻璃片,那大概算是猫的鼻子。她猛地缩回手,痛得喊了起来。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
“它咬我!”她哭喊起来,举起手指给我看。那上面有个小口子,一滴鲜红的血从口子里渗出来。“妈咪,好疼,好疼。”
她不再是哭喊,简直是尖叫起来。
我们把她带到浴室,斯蒂夫扶着她,我给她洗了伤口并在上面贴了块护伤纱布。血很快止住了,但露丝仍然尖叫着。
斯蒂夫生气了,“真是胡扯,只不过刮了个口子,一个口子!”
“看在上帝份上,去叫派坡曼医生来吧,你不知道这很不对头吗?”我说道。
他似乎是唯一的一次听从了我的话,重重地踩着积雪穿过院子,连外衣都没穿。派坡曼医生查看了露丝的手指,看上去略有点困惑。“没什么严重问题,我觉得主要是一种歇斯底里。”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和一个注射器,给露丝打了一针。看来这起了作用,几分钟后,露丝的尖叫变成了啜泣。
派坡曼用消毒剂擦了她的手指并用纱布轻轻地包上,然后对我说:“她早上会好的。她什么时候愿意就把纱布拿下来。”
我们将露丝抱上床,坐在她身边,直到她睡着。医生的话使我们稍稍放心,但仍然为露丝的反应感到大惑不解。
我午夜过后醒来了。房间里被绵绵不断的降雪带来的一种寂静所压抑着。我感到有声音,很奇怪的声音。是尖叫?是呻吟?还是咆哮?我爬下床摸着睡衣,走到了露丝的房间里,打开寝灯。灯光非常昏暗,一开始我觉得是黑影在跟我开玩笑。露丝的手和胳膊黑得像擦伤的香蕉。空气里有股怪味,像是夏天肉里的味道。我的心怦怦地跳,连忙打开了顶灯。可怜的露丝,她纹丝不动,异常平静——她的胳膊全烂了。
他们说露丝死于血毒症——一种与动物咬伤有关的少见的玻我一遍遍告诉他们:是这样,我们的孩子确实被一只猫,一只可恶的玻璃猫咬伤了。斯蒂夫很不自在。他的道理是,根本不用去抱怨什么毫无生命的东西,我们应该去控告派坡曼治疗失误。
我让斯蒂夫把猫弄走。他说要把它卖了,可事实上他撒了谎。我们埋葬了露丝。但我睡不着觉,每天晚上我都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根本不敢合眼,因为那猫总是在那里,露出满意的目光,等待着新的猎物。白天,什么东西都使我想到露丝,积木上的指印,厨房抽屉里的东西,食品店里她最喜欢吃的食物。我无法教书了,每个孩子都有一张露丝的脸和露丝的声音。斯蒂夫和伊丽娜一开始对我很温和,后来生硬,最后愤怒了。
一天早晨,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要穿衣服,或离开床坐到沙发上。斯蒂夫冲我喊叫,说我简直莫名其妙,问我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女儿需要我。不过,您瞧,我不再相信我或者任何一个人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了。斯蒂夫和伊丽娜有我没我一样过,我无足轻重。没有上帝,没有秩序,没有原因,只有混乱、残忍和异想天开。
当斯蒂夫终于意识到他的妻子爱米已从他的财产变成负担时,他就把我送到一个偏远的机构中,以使人们平静地忘掉我。慢慢地,我也逐渐喜欢上那儿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义务了。即使那里有污言垢语和疯子,也不比远离尘世更糟糕。
不过,有那么一天,他们给我穿上一套新衣服,让我站在铁门外玻璃窗前等候,他们不告诉我要干什么。那是个春天,蒲公英花开了,给草地撒上了星星点点的黄色。一辆车开了过来,一个年轻的妇女走出来,拉住了我的胳膊。
“喂,妈妈。”我们开车后,她对我说道。
那是伊丽娜,她已经长大成人。自从露丝死后,我第一次想知道自己离开了多久。我觉得时间一定很长。
我们开了好长一段路,到了一所乡间别墅。打开围墙上的门,我们一起走上铺垫整齐的石板路,两个女孩跑到拱廊里。
“哈罗!”我说,“你们是谁?”
那个大一些的用手捂着嘴咯咯地笑着,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吗?祖母,我是赛拉。”
那个小女孩一声不吭,用一种坦率的好奇注视着我。
“她是伊丽莎白,她怕你。”赛拉说道。
我弯下腰看着伊丽莎白的眼睛。眼睛是棕色的,头发是耀眼的金黄色,和露丝的一样。“不用怕我,亲爱的。我只是个没用的老太婆。”
伊丽莎白皱起了眉。“你疯了吗?”她问道。赛拉又用手捂着嘴咯咯笑起来,而伊丽娜则皱起了眉头,好像这是大逆不道的事。
我笑了,我喜欢伊丽莎白,非常喜欢她。“他们都说我疯了,”我说,“那也许是真的吧。”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踮起脚尖亲了一下我的脸颊,就像一丝暖风拂面,然后一转身跑开了。赛拉跟着她,我看着她们跑开,感到心旷神怡。我很久没爱过一个人了。我渴望爱,又很害怕它。我爱过迪丽亚和露丝,她们都死了。
我走进房子,一眼就看到切利柯夫的玻璃猫。它在沙发边顶显眼的支架上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我的心似乎一下子抽紧了。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我说。
伊丽娜显然很恼怒,“当然是从爸爸那里。”
“斯蒂夫答应要把它卖掉的。”
“那,我想他没有,不是吗?”
愤怒使我的心跳加快。“他在哪儿?我要马上和他说话。”
“妈妈,别糊涂了,他已经死了10年了。”
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开始颤抖,感到玻璃猫那冰冷的下腭透出一种讥笑。
“我要离开这儿。”我说道。一种巨大的力量压碎了我的肺部,我几乎透不过起来。伊丽娜带着一种担忧的神情把我扶到门廊前,给了我一杯冰水。
“好点了吗?”她问道。
我深吸了口气。“稍好点了,伊丽娜,你不知道那怪物杀死了你妹妹,也杀死了我妹妹吗?”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是那么回事,就是!我现在要告诉你,如果你关心自己的孩子,就快把那东西扔掉。”
伊丽娜脸色发白,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我几乎要流泪了,心乱如麻。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那玻璃猫的本性。我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语调说道:“听我说,那猫是由疯狂制成的,它就是邪恶。如果你稍有点脑子,你就会在今天把它拍卖掉。”
“不,我不会这样做的。那雕塑是无价之宝,我们保存得越久,它就值得越多。”
她有斯蒂夫的经济头脑,我绝对动摇不了她,我很清楚。
我绝望地哭着,双手紧捂着脸。我想到了伊丽莎白,想到她胳膊上娇嫩的皮肤,脸上的红晕。那一吻的魅力使我的命运再一次重演了,我的心付给了她们。
杰逊晚餐时回家了。我们团团围坐在餐桌边,吃了一顿好饭。他很和善,比伊丽娜和善得多。他问孩子们一天的情况,孩子们回答时他很注意地听。我当时既为她们粉嫩的脸色所吸引,又为记忆中孩子们肢体破碎的可怕情景所烦扰。晚饭后杰逊为我倒了杯咖啡,我们谈起我的父亲,他知道他的声望,也谈起艺术和欧洲城市。可自始至终我却在骨子里感到玻璃猫不祥的目光,冷冰冰地透过墙和家具,似乎它们都不存在。
伊丽娜在会客室为我摆了张帆布床。我悄悄地溜过他们门口,走向汽车房。杰逊肯定手很巧,我在墙上发现一排各种各样的榔头,其中有一把非常漂亮的短柄榔头。我把它带回到会客室,藏在床下,他们根本没注意到。
孩子们进来了,一个个吻了我,道了晚安。我在黑暗中躲在床上过了很久,想着她们,尤其是伊丽莎白。她最年轻,最柔弱,最可能受到动物的袭击。我昏昏欲睡,时时梦到伊丽莎白——露丝——迪丽亚,她满脸带笑,顶着飘飘的雪花,趟过溪流;一会儿又梦见玻璃猫,它那明亮的眼睛露着怨恨,晶莹的舌头舔着晶莹的脚爪。夜一点点过去,梦却忽然像镜子被砸碎似地停止了。
房子里静极了。我支起身子,将榔头从褥子底下抽出来。
我知道行动的时候到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前屋,那猫站在那里等候着,我就知道它一定会的。月光射在它乱蓬蓬的玻璃皮毛上。我能感觉出它的力量,几乎能看见,它的拱背处一闪一闪发着红光。那东西在动,慢慢地,慢慢地,笑了,哦,对了,真正的笑。我能感觉到它的呼吸。
我僵了一会儿,随后想到了榔头,杰逊的可爱的短柄榔头。我将它举过头顶,一榔头猛砸了下去。
那声音太美了,比钹声还脆,比喇叭声还响。我浑身颤抖,但我一下一下地砸,满足地看着玻璃碎片雨点般在月光中闪闪落下。有尖叫声。“祖母,停下!停!”我再一次将榔头抡起,然后听到一种熟西瓜落地似的声响,榔头又砸到猫的身上。我谁也看不见,觉得眼睛里有玻璃,嘴里有血。但这都没什么,为了切利柯夫的玻璃猫,这份早就过期的遗赠,这个代价是太小了。
您知道了我的经历,不是没有过牺牲,现在是最后的牺牲了。我的眼窝感染了,很痛。是血毒症,我敢肯定。
我不指望伊丽娜会原谅我毁了她这笔最大的收益,但我希望杰逊能带着孩子们来看我一两次。昨天我收到一朵玫瑰,看护说那是白的,举过来让我闻,还给我读附在里面的一张卡片:“伊丽莎白最能原谅人,她会希望你有这朵花的。睡个好觉,杰逊。”
《恐龙》作者:不详
袁华清 译
从三叠纪到休罗纪,恐龙不断进化发展,在各大洲称王作霸长达十二亿年之久。后来它们却很快灭绝了,原因何在,至今仍然是个谜。或许是不能适应气候和植物在白垩纪发生的巨大变化的缘故。反正到了白垩纪末期,恐龙全部死了。
恐龙全部死了,但我除外——Qfwfq作了确切说明,一段时期内,大约五千万年吧,我也是恐龙。我不后悔自己是恐龙。当时是恐龙就意味着手中握有真理,到处大受尊敬。
后来情况变了。详情不必细述,无外乎各种麻烦、失败、错误、疑惑、背叛、瘟疫接踵而至。地球上出现了一批与我们为敌的新居民。他们到处捕杀我们,使我们失去了安身之地。现在有人说,对没落感兴趣,盼着被消灭,是我们恐龙当时的精神特征。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如此,我可从来没有那种想法。其他恐龙如果有那种想法,那是因为它们知道劫数难逃了。
我不愿回忆恐龙大批死亡的年代。我当时没想到我能逃脱厄运,但一次长距离的迁徙却使我得以死里逃生。我走过了一个布满恐龙尸骨的地带,真像是一个大坟场。骨架上的肌肉已被啄食殆尽,有的只剩下一块鬣甲,有的只剩下一根犄角、一片鳞片或一块带鳞片的皮肉——这些就是它们的昔日仪态的遗存物。地球的新主人们用尖嘴、利喙、脚爪、吸盘在恐龙的遗骸上撕食着,吮吸着。我一直往前走,直到再也看不见生者和死者的踪影对,才停住脚步。
那是一片荒漠的高原,我在那儿度过了许多年华。我避开了伏击和瘟疫,战胜了饥懂和寒冷,终于活了下来。我始终很孤独。永远呆在高原上是不行的,有一天,我下了山。
世界变样了。我再也认不出早先的山脉、河流和树木了,第一次遇见活物时,我藏了起来。那是一群新人①。个子矮小,但强壮有力。
【①也称“智人”,指古人阶段以后的人类,约十万年前出现在地球上。】
“喂,你好!”他们看见了我。这种亲呢的打招呼方式使我顿觉一惊。我赶紧跑开,但他们追了上来。几千年来,我已习惯于在我的周围引起恐惧,我也习惯于对被惊吓者的反应感到恐惧。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喂,你好!”他们走到我身边,仿佛没事似的,对我既不害怕,也不怀敌意。
“你干吗跑?想到什么了?”原来他们只想向我问路。我结结巴巴他说,我不是当地的。
“你为什么跑呀?”其中一个说,“像是看见了……恐龙!”其他人哈哈大笑。但我却第一次听出,他们的笑声中含有忧惧。他们笑得不自然。
另一人沉着脸对刚才那人说:“别瞎说。你根本不知道恐龙是什么……”
看来恐龙继续使新人感到恐惧。不过,他们大概好几代没见过恐龙了,如今见了也认不出来。
我继续走路,尽管惶悚不安,却迫不及待地希望再有一次这样的经历。
一个新人姑娘在泉边喝水。就她一人。我慢慢走上前,伸出脖子,在她旁边喝水。我心里想,她一看见我,就会惊叫一声,没命地逃跑。她会喊救命,大批新人会来追捕我……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了。妄想活命,就应该马上把她撕成碎片:像从前那样……
姑娘转过身来说:“嗳,水挺凉的,对吧?”她用柔和的声调,讲了一些跟外地人相遇时常说的客套话。
她问我是否来自远方,旅途中是否淋着了雨,还是一直好天气。
我没想到跟“非恐龙”能这样交谈,只是愣愣地呆着,几乎成了哑巴。
“我天天到这儿喝水,”她说,“到恐龙这儿……
我猛地仰起头,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们管它叫这个名字,恐龙泉,自古就这么叫。据说从前这儿藏着一条恐龙,是最后的几条恐龙之上。谁到这儿来喝水,它就扑到谁身上,把他撕成碎片。我的妈唷!”
我打算溜走。“她马上就会明白我是谁了,”我思付道,“只要仔细看我几眼,就会认出来的!”
我像那些不愿被别人看的人那样,垂下了脑袋。我蜷起尾巴,仿佛要把它藏起来。她笑吟吟地跟我告别,干自己的事去了。由于神经过于紧张,我觉得很疲乏,如同进行了一场搏斗,一场像当初那样的用利爪和尖齿进行的搏斗。我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回答她的告别。
我来到一条河边。新人们在这里筑有巢穴,以捕鱼为生。他们正用树枝筑一条堤坝,以便围成一个河湾,减缓水的流速,留住鱼群。他们见我走近,马上停止干活,抬头看看我,又互相看看,仿佛在默默询问。
“这下完了,”我想,“准要吃苦头了。”我作好了朝他们扑去的准备。幸好我及时控制住了自己。这些渔夫丝毫不想跟我过不去。他们见我身强力壮,问我是否愿意留下,跟他们呆在一起,给他们扛树枝。
“这个地方很安全,”他们见我面有难色,便打了保票。“从我们的曾祖父时代起,就没见过恐龙……”
谁也没怀疑我是恐龙。于是我留下了,这儿气候很好。食物虽然不合我们恐龙的胃口,但还能凑合。活儿对我来说不算太重。
他们给了我一个绰号——“丑八怪”。没别的原因,只因为我的长相跟他们不同。我不晓得你们用什么名字称呼新人,是叫潘托特里还是别的?他们当时还没有完全定型,后来才进化成名副其实的人类。因此,有的人跟别人很像,但也有的人跟别人完全两样。所以我相信在他们中间我并不十分显眼,虽然我属于另一类。
但我没有完全适应这种想法。我仍旧认为自己是四面受敌的恐龙。每天晚上,他们讲起那些代代相传的恐龙故事时,我总是提心吊胆地往后缩,躲到暗处。
那些故事令人毛骨惊然。听的人脸色刷白,心惊胆战,不时发出一声惊叫;讲的人也吓得声音发抖。过不久,我还知道,大家虽然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