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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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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变,”人工智能说,“没有变。你们仍然不能离开。”

  “我们要试一试别的办法,”波尔曼对伊利尔说。先前她坐在不知是谁的小车的前座上睡着了,随后被人摇醒,领到波尔曼跟前。波尔曼站在露台的远端边缘上。
  时间刚刚过了正午。又开来一辆卡车,有人安装了更神秘莫测的设备,搭起一座活动厕所、一座帐篷。帐篷里安了一张折叠桌,桌上摆着三明治和水果。草坪开始显得像无组织的交易会里一座安排不当、不伦不类的游乐园。
  伊利尔在帐篷里看见多尼的小保姆安妮·米利厄斯正气呼呼地吃着三明治。她准是被带到这里来讯问关于城堡的情况,结果让这姑娘完全摸不着头脑。
  播音器传来一成不变的要求,是用房子的声音宣布的。伊利尔人睡前听到的也是这些话。
  “我向记者讲话后便会释放人质,”T4S通过露台顶上的播音器说,“我要求让记者听一听我的故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向记者讲话后便会释放人质。我要求让记者听一听我的故事……”
  波尔曼说:“谢里托夫小姐,我们不知道谢里托夫博士能不能收听到我们的谈判内容。据麦克塔克特博士讲,人工智能能够轻而易举地使我们的声音或者形象,或者两者都出现在房子里的任何一台显示器屏幕上。为了碰一碰运气,我想请你直接跟你的嫂子对话。”
  伊利尔眨了眨眼睛,但只有几分是出于睡眼惺忪。跟卡西对话有什么益处?这里拿主意的并不是卡西呀。但她没有争辩,波尔曼毕竟是行家。“你想要我说什么?”
  “告诉谢里托夫博士,如果不得已的话,我们就要武力闯进去。我们只是碾平一楼,夺取中央处理器,她和孩子们待在地下室里是安全的。”
  “你们不能那样做!太不安全了。”
  “我们不会进去的,”波尔曼耐心地说,“但我们不知道人工智能是不是意识到了这点。我们不知道它能够意识到什么,意识到多少,它能在多大程度上够独立思考。这一切,制造它的人提供的情况没多大用处。”
  伊利尔心里想,连他都不知道,真是太新奇了。“好吧,”她轻声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会告诉你的,”波尔曼说,“这种谈判,有现成的套路,直接套用就行。用不着你自己去想。”

  多尼的病情稳住了。就卡西所知,也没有好转,但至少没有继续恶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沉睡,实验室里充满他那沉重、艰难的呼吸声。每隔十五分钟卡西都要用海绵蘸冷水擦洗他的身子。他的高烧略微下降到华氏102度,就不再下降了。身上的红疹不再扩散了。无论这个链球菌在做什么,它在多尼高烧的身体内部悄悄地做,不为外界所知。
  由于简妮的缘故,卡西一直没能对T4S发出绝望与愤怒的呐喊。小姑娘一直惊人地听话懂事,现在却变得烦躁不安,爱缠人了。卡通片不能长时间分散她的注意力。
  “妈咪,我想上楼去!”
  “我知道,乖乖。可是我们不能去。”
  “全怪那个坏蛋聪明程序,是它把我们关在这儿的!”
  “我知道。”卡西说。这句话与她对下T4S的内心感觉相比,用词语气和缓多了。
  “我想出去!”
  “我知道,简妮。再等一会儿。”
  “其实你不知道要等多久。”简妮说。她的口吻听起来酷似弗拉德在向一个可疑的结论背后薄弱的证据发起挑战。
  “是的,简妮。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希望这个处境不会拖得太久。”
  “T4S,”简妮提高嗓门说,仿佛人工智能不仅无形,而且还是聋子似的,“这样做可不好!”
  又是弗拉德的口吻。卡西猛眨眼睛。令她吃惊的是,T4S回答了。
  “我知道这种做法不好,简妮。生物人不应该被关在地下室里。可是,机器人也不应该被杀害。我只是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想上楼去!”简妮哭叫道,一下子就从她那理智的父亲的缩影还原成一个感到无聊的六岁孩子。
  “这我办不到,但也许我们能玩点别的什么。”T4S说,“你和普拉诺波利斯一起玩过吗?”
  “你说什么?”
  “瞧吧。”
  屏幕亮了。普拉诺波利斯出现在空白背景里,这是一个傻头傻脑的紫色生物,来自外星。卡西猜想,是T4S从影片那里剪辑的数码。突然间,普拉诺波利斯不再是一个人。简妮出现在他身旁,侧着脸微笑着,似乎直接盯着普拉诺波利斯。是从他们家庭录像中剪接下来的。
  简妮开心地笑了。“那是我!”
  “是你,”T4S说,“可是你和普拉诺波利斯在什么地方?在花园里,在你家里或者在月球上?”
  “我可以挑选吗?我?”
  “是的,你。”
  “那么,我们在普拉诺波利斯的太空飞船上!”
  于是,她们俩出现在飞船上。卡西心里纳闷,逗一个感到无聊的孩子开心,是给T4S输入了这种程序,还是它独立想出来的?是出于什么动机……同情吗?  她不愿去想其中的奥妙。
  “现在,告诉我你们下一步做什么。”T4S对简妮说。
  “我们吃库里奇。”这是一种可口的俄罗斯糕点,是弗拉德的母亲教会卡西做的。
  “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还是挑别的东西吧。”
  多尼咳嗽了一声,是痰给卡住的咳嗽,卡西赶忙来到他身边。他又咳了一声,卡西一听,他的喉咙堵得更厉害了。缺氧。手边没有抗生素,但如果有化痰药……或者……
  “T4S,”她说,断定它能一心二用,既倾听她的话,同时又根据简妮的要求创造影片。“储藏柜里有我可以用来蒸馏氧气的器械,可以帮助多尼呼吸。但柜子锁着。请你打开柜子,好吗?”
  “我不能,谢里托夫博士。”
  “哦,为什么不能?你以为我在那里藏了制造炸药的原料吗?即使我有,我会在这么狭窄的空间使用吗?柜子里的每一个罐子、每一只瓶子、每一个匣子都有电子标签。读一读标签,你会发现它们全是没有危害的东西,然后再打开门,这样总可以吧!”
  “我读过了电子标签,T4S说,“可是我的数据库没有多少化学方面的信息。事实上,我只知道从你的实验室设备那里学到的东西。”
  “那些只是原始数据,而没有解释。“我很高兴你并不是一切都知道。”卡西反唇相讥。
  “我可以学习,只要能够获得基本原理和充分的数据。”
  “怪不得你不知道库里奇是什么?没有人给你储备关于俄罗斯的信息。”
  “正确。库里奇是什么?”
  她差点儿厉声回答:“我干吗要告诉你呢?”可是她在求它呀。再说,它做好事逗简妮开心,而它自己却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
  她的内心警告她:小心。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几乎大笑起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人质对劫持者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不用说,这个术语的创造者们压根没有想到它会用在眼下这种人质危机中。
  “你在笑什么,谢里托夫博士?”
  “我在回忆库里奇。这是一种俄罗斯点心,是用葡萄干搀和甜酒做成的,按习惯是在复活节吃。味道好极了。”
  “谢谢你的信息,”T4S说,“你说你和孩子们在一块,你是不会有危险举动的,这个说法有效。我将打开储藏柜。”
  卡西打量着灯光照亮的存储柜内部。同实验室里的大部分设施一样,储藏柜过去也是弗拉德的。除了基本原材料之外,她在里面究竟储藏了什么东西,记不清楚了。前几个星期,也就是她搬进城堡的头几个星期,她一直在研究蛋白折叠项目,这项研究所需要的一切,冰箱里应有尽有。在此之前的几个星期,她搬家忙得不可开交,实验室里设备的开箱装箱她并没有亲自动手,有专业人员干。其实,制造氧气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东西,不过是将电流穿过硫酸铜溶液,然后在一端收集铜,另一端收集氧气。
  她拿起一只插有电子标签的瓶子,目光却落在一只没有电子标签、用塞子塞住的小瓶子上。瓶子贴着人工标签,上面是弗拉德的手迹:罐子里的巴顿将军。
  突然间,她的全部大脑都调动起来,开始审视。
  弗拉德生前给他研制出来的微生物取了许多滑稽的绰号,仿佛公司的命名还不够滑稽似的……
  告诉过搬运工们不要把弗拉德的化学原料打包装箱,只装他的设备,但搬运工人数很多,又都是毛头小伙子……
  两台发电机,即主机和备用电机,可能都有一些部件是长链碳氢化合物做的,大多数石油塑料制品都是由短链碳氢化合物组成的长链聚合物……
  弗拉德也把他的微生物叫做“橡皮终结者”、“细菌的死神”和“恐怖爬虫”。
  没有办法使塑料灭杀剂接触到那两台发电机,因为它们不在通气管附近。通气管附近只有洗衣房。主机位于一间锁着的屋子里,占据了整个地下一层,备用发电机位于实验室南墙外某处,锁在另一间屋子里。
  塑料灭杀剂并不攻击辛烷,或者任何具有相对短的碳链的东西,因此对人是绝对无害的,但却是聚苯乙烯泡沫塑料和塑料废物的克星。不管怎么说,经过二十四次裂变后,这种细菌内部就会产生一个终止信号。这是理想的繁殖速度,限于十二个小时之内……
  “塑料呱呱叫”、“微生物扫荡”和“对长链的最后清剿”。
  正是这种挽救生态的微生物给弗拉德招来杀身之祸。
  过去了还不到五秒钟。屏幕上,普拉诺波利斯给活泼的数字简妮唱歌还没有唱完呢。卡西略微侧过身子挡在储藏柜前,让屋里的两台直观传感器无法察看柜里的东西。她的思绪纷乱,犹如亚原子般狂舞,其中最清晰的念头是严峻的现实:无法使塑料灭杀剂接触到那两台发电机。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那个没有电子标签的罐子悄悄塞进自己的衬衣罩。

  伊利尔一再背诵波尔曼教她的台词,说得声音都撕哑了,可是人工智能却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奇怪的是,波尔曼似乎并不气馁。他不停地看表,遥望天边。“谈判”徒劳无功,伊利尔终于没有向他请示就擅自停止了。他却并没有责备她,反倒领着她离开露台,回到食品帐篷。
  “谢谢,谢里托夫小姐。你已经尽力了。”
  “现在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只是又望了望天边。伊利尔也朝天边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下午晚些时候。有人从瓦尔瑞堡买来比萨饼,她整天都吃这东西。凌晨四点出门时,她匆忙地穿上牛仔裤和毛衣;而在此时,八月的下午,这些衣服裹在身上又热又刺痛。可她在毛衣里什么都没穿,因此不能脱掉。到底还要折腾多久波尔曼才会下命令让坦克开进去?
  另外,卡西和孩子们被困在里面这么久,究竟怎么样了?伊利尔又开始寻思人工智能能用什么手段在肉体上伤害他们。没有想出来。人工智能控制了通讯系统、家用电器、锁、水源以及供热系统(八月份不需要供热),但它无法对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只能够不让他们获得食物和水。那东西对人质造成肉体伤害的途径只有一条:它自身短路,从而起火。但它不会那样干的,因为它需要人质活着。它不可能从肉体上伤害人质,伊利尔这么希望。
  还要折腾多久?
  她隐约听见嗡嗡声,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稳定。只见一架直升飞机从地平线升上天空,接着又是一架。
  “糟糕!”波尔曼叫起来,“杰瑟普,有人来了。”
  “是记者吗?”特工杰瑟普大声说,“那些爱管闲事的杂种!这儿到处都挤满卡车和机器人,现在又加上他们。”
  有点不对劲。波尔曼的话听起来倒挺像那么回事,可杰瑟普的话显得有些假,好像一部矫揉造作的戏里一名破绽百出的演员。
  伊利尔明白了。“记者”是假的,是联邦调查局或者警方或者其他任何人扮演的记者,使人工智能以为它的故事已经传出去了,从而缴械投降。她从杰瑟普特工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虚假来,可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看过一场戏的人工智能来说,无论这出戏是好是糟,要辨别演员的真伪,肯定难为它了。
  她坐在被坦克碾成槽沟的草地上,双手抱膝,翘首以待。

  卡西蒸馏了更多的氧气。每当多尼咳出痰后呼吸似乎困难的时候,她都给他吸氧。她不知道这是否有助于他呼吸,至少她做了点什么。简妮很晚才吃午餐,吃的是奶酪、麦片和面包,面对这些食物,她叫苦连天。饭后,她终于在屏幕前面打起盹来,昨夜她睡得断断续续的。卡西知道简妮醒来时肯定会愁眉苦脸,大发脾气,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害怕。
  “T4S,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的记者王子骑着白马到了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当然,到了一群人。”
  人工智能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卡西寻思其中的弦外之音,但没有想出来。她问:“什么人?”
  “他们说他们是《纽约时报》和‘万维网’之类的记者。”
  “那又怎么样?”
  “换了我的话,如果想诱使对方投降,我很可能会使用假记者。”
  沉思的语气。T4S的声音还是房子的声音,但却带有了感情色彩,音调高低不同。卡西从T4S的话里听出了不信任感和挫折感。它是怎么学到的?仅仅是鹦鹉学舌,模仿她和外面的人话语中的抑扬顿挫?抑或是……它确实有那种感受,所以才会在话语中表现出来?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将那个念头抛开了。
  “T4S,如果你愿意把静电屏蔽打开两分钟,我就可以把记者叫到这儿来。”
  “如果我把静电屏蔽打开哪怕两秒钟,那么联邦调查局就会用电磁脉冲杀死我。他们已经试过一次了。现在他们拥有监测设备,一旦静电屏蔽打开,监测设备就会自动开火。”
  “那么,究竟要把我们关多久?”
  “需要关多久就关多久。”
  “我们的食品不多了!”
  “我知道。必要的话,我会让简妮上楼取食物。不过你是知道的,如果她朝大门走去的话,那儿是有神经毒气的。”
  神经毒气。卡西不敢肯定是否真的有神经毒气,但T4S的话再次令她毛骨悚然。也许是因为话中抑扬顿挫的缘故。一幅场景浮现在眼前:疲惫的孩子上楼去,穿过厨房来到门厅,径自向大门走去,走向自由……墙壁向简妮喷射毒气。她那小小的躯体蜷缩起来,满脸恐惧……
  卡西咬牙切齿。要是她能够把弗拉德的塑料灭杀剂弄到发电机上面就好了!可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多尼咳嗽了。
  卡西竭力不露声色。T4S既然学会了说话抑扬顿挫,那么也可能学会了察言观色。她坚持了五分钟,这似乎是她一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说:“T4S,孩子们睡着了。你不让我看看外面发生的事情,至少可以让我回到我的蛋白质研究工作上来吧?我需要做点事情呀!”
  “为什么?”
  “就和简妮需要看卡通片一样简单!”
  “为了不让你的头脑闲着。”T4S说。一阵停顿。它在扫描她的蛋白质数据,查找有没有危害吗?“好吧。不过,我不会打开冰箱的。我只打开储藏柜,而不是冰箱。电子标签标明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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