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1)东方快车谋杀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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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他说:“我们这不是有了进展了嘛。”
“神来之举。”波克先生殷勤地说:“要是我啊,连作梦也不会怀疑安
君业伯爵夫妇身上去呀。坦白说,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人绝无问题的。这么说,
无疑了,准是她下的手了!真令人难过。还好,他们还不至于判她死刑,还
有减刑的余地,顶多判她几年徒刑。”
“这么说,你是相当肯定地认为是她有罪的了?”
“老兄呀,当然啰。这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以为你这副安心的神态,只
等着把案子顺一顺,等风雪过去,由警方来接手呢。”
“你是不相信安君业发誓,坚认他夫人是清白的那番话是实话了?”
“老兄呵,那当然啰,他还能说什么?他深爱他的太太,他要挽救她呀!
他的谎倒是扯得很够气派,一副君子重言的样子。可是他说的不是谎言又是
什么?”
“不过,你晓得,我却有过几近荒谬的看法:他说的可能是真话。”
“不,怎么会?别忘了那块手帕。这手帕与这桩命案是牢牢相连的。”
“喔,关于那块手帕,我可不敢下断言。你还记得吧,我说过关于这块
手帕的物主是有两种可能性的。”
“还不是一样。。”
波克先生突然停下话来。餐车另一端的门打开,德瑞格米罗夫郡主进了
餐车。她笔直地朝他们走来,三个人都站起身来。
她看都不着另外两人一眼,只对白罗说话。
“我相信,先生,”她说:“我有一块手帕在你这里。”
白罗得意地扫了那两个人一眼。
“是这块吗,夫人?”
他拿出了那块精致的麻纱手帕。
“是的,角上绣了我名字的缩写字母。”
“可是,郡主夫人,那个字母是Ф呵。”波克先生说:“您的名字——
对不起——是娜泰丽亚呀。”
她冷冷地瞄了他一眼。
“不错,先生。我手帕上的名字编写都是用俄文字母绣的。在俄文里,
Ф就是? 。”
波克先生吃了一惊。这位老太太的那股莫名的慑人之气,令他感到狼狈
不安。
“今天早上我们向您问讯时,您并没有告诉我们手帕是您的。”
“你们并没有问我。”郡主淡淡地说。
“请坐,夫人。”白罗说
她叹了口气说:“我想,我也还是坐下吧!”她坐了下来。
“各位先生,你们也不必多费唇舌了。你们下一个问题一定是——我的
手帕怎么会掉在死者尸体旁边了?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一点不知道吗?”
“完全不晓得。”
“请原谅我冒昧,夫人,但是你认为我们对您的回答,应该相信几分
呢?”
白罗这话说得相当温文委婉。
德瑞格米罗夫郡主则不屑地回答说:“我想你的意思是说,我为什么没
有告诉你海莲娜·安君业就是阿姆斯壮夫人的妹妹吧?”
“事实上,你是有意蒙骗我们的。”
“当然,我也只能这么做,她母亲是我朋友。先生,我是坚守忠诚的—
—对自己的朋友、家人与身份地位要忠心。”
“你是不主张一个人该尽力伸张正义的了?”
“以这件事来说,我认为正义——严谨的正义——已经伸张了。”
白罗将身子向前倾了倾。
“夫人,相信你也了解我的困难。单拿这块手帕来说吧,我相信你的话
呢,还是你的目的在掩护你朋友的女儿呢?”
“喔!我懂你的用意了,”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不过,各位,
我现在说的话是可以很容易证实的。我可以把巴黎为我做手帕的店铺的地址
给你们。你们只要把这块手帕拿给他们看,他们会告诉你们这是我一年多前
定做的。这块手帕的确是我的,各位先生。”
她站起身来。
“你们还有别的事要问我吗?”
“夫人,你的女仆认得这块手帕吗?”
“她该认得的。怎么,她今天早上看过没说什么吗?这个嘛,正说明了
她也懂得忠心的。”
她微微低了一下头,就走出了餐车。
“这就难怪了,”白罗轻声低语道:“我注意到在我讯问那名女仆是否
知道这块手帕是谁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她好像一时不知该不该承认那是
她女主人的。可是,这与我心中那奇特的中心理论又怎么配合呢?嗯,也许
可以的。”
“啊!”波克先生作了一个他那特有的姿态,说:“这位老太太真可怕!”
“她有可能刺杀罗嘉德吗?”白罗问医师。
他摇了摇头。
“那些伤口——刺入骨肉中的那几处用力很大的伤口,绝对,绝对不是
一个身子孱弱的人作得到的。”
“可是那几处很浅的呢?”
“很浅的那几刀是可能的。”
“我想到今天早上我跟她说的话了,我说她的威力是在她的意志里,而
不在她的手臂上。我这是故设的圈套,我要看她会看自己的右臂还是左臂,
结果她没单看任何一只,却两只都看了,但是她的答话却不寻常。她说:‘没
有,我这方面是没有力量的。我不知该难过还是高兴。’这个倒是挺怪的,
也证实了我对这个案子的认识。”
“但是,左撇子的论点可并未解决呀?”
“是的,没有。吔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德瑞格米罗夫郡主的手帕是插在
上衣右边还是左边的口袋里?”
波克先生摇了摇头。他的脑中仍萦回着刚才半小时内惊人的发现呢。他
口中喃喃地说:“谎言——又是谎言。真叫人不敢相信,我们今天早上竟听
了这么多的谎话。”
“还有更多的要揭穿呢。”白罗欣喜地说。
“你真认为如此?”
“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大失所望了。”
“如此口是心非的确可怕,”波克先生说。“不过,你倒好像挺欢迎的
嘛。”他责怪地加了一句。
“有这么一个好处,”白罗说:“要是你碰上一个谎话中仍带些真诚的
人,他通常总会承认的,而且往往他们自己也没料到。要想达到预期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我们得猜得对。”
“也只有用这种方法才可能侦破这个案子。我把旅客一个一个地选出来
问讯,推考一下他或她的证词,然后问自己:‘果若某个人在说谎,他谎话
中的重点在哪儿,说谎的原因又是什么?然后我回答:‘如果他是在扯谎—
—请注意,我是说如果——那么只有那种理由,且针对那一个重点。’这个
方法我们在安君业伯爵夫人的身上,已经得到成功的印证。我们现在不妨再
找另外几个人来试试。”“但是,老兄,假如你所猜想的正好都错了呢?”
“那么,至少有一个人会完全脱开嫌疑了。”“喔!——你用的是过滤淘汰
的方法呀。”
“正是。”
“下面该找谁来较量了?”
“我们要向那位大人物,阿伯斯诺上校挑战了。”
6 阿伯斯诺上校二次被讯
第二次被请到餐车应讯,显然令阿伯斯诺上校大为不悦。他一脸懔色坐
下之后说道:
“怎么样?”
“二次打扰你,实在万分抱歉,”白罗说:“不过,仍有些资料我相信
你可以提供给我们。”
“真的吗?我倒不以为然。”
“先说这个吧,这是一枚烟斗捻子吧?”
“是的。”
“是你的吗?”
“不知道。你晓得我是不在上头作记号的。”“阿伯斯诺上校,你可知
道,在这节伊斯但堡至卡莱的车厢中,你是唯一抽烟斗的旅客?”
“这样说的话,也许是我的。”
“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地方找到的吗?”
“毫不知情。”
“是在死者身旁拾到的。”
“阿伯斯诺上校的眉毛扬了起来。
“你可否告诉我们,阿伯斯诺上校,这捻子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呢?”
“如果你在问:是不是我自己掉在那儿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
“你有没有在任何时间进入过罗嘉德先生的房间?”
“我连话都不曾与此人说过。”
“你没跟他说过话,你也没杀他?”
上校的眉毛再度凶狠地扬了上去。
“即令我杀了他,我也不至于向你报告的。事实上,事实上,我没有杀
害这个人。”
“呃,没关系,”白罗喃喃地说:“反正这也无关紧要。”
“啊!”阿伯斯诺怔了怔,他不安地看了白罗一眼。
“因为,我告诉你吧,”这位矮小的侦探说:“这枚烟斗捻子并不重要,
我自己就可以举出十一个绝妙的理由来解释它的出现。”
阿伯斯诺盯住了他。
“我要见你的真正原因,却是为了另一件事,”白罗继续说:“戴本瀚
小姐也许已经告诉你,我在孔雅站上偶尔听到她对你说的几句话了吧?”
阿伯斯诺没有回答。
“她说,‘现在不行。等这一切都过去再说!’你可知道这几句话指的
是什么吗?”
“抱歉,白罗先生,我不能不拒绝回答你这问题。”
“为什么?”
上校辛辣地说:“你何不去问戴本瀚小姐本人这话的含意呢?”
“我问过了。”
“她拒绝告诉你吧?”
“不错。”
“那么,就连你不也看得很明显吗——我是守口如瓶的。”
“你是不泄漏小姐的秘密的?”
“你一定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戴本瀚小姐告诉我那是有关她个人的私事。”
“那么你何不就相信她的话呢?”
“因为,阿伯斯诺上校,戴本瀚小姐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位非常可疑的人
物。”
“荒谬。”上校话中透着愠情。
“并不荒谬。”
“你是找不到她什么麻烦的。”
“那么,戴本瀚小姐在小黛西·阿姆斯壮被绑票时,担任她家家庭教师
的这件事呢?”
片刻间,一片死寂。
白罗轻轻点了点头。
“你瞧,”他说:“我们知道的比你所认为的要多吧?若是戴本瀚小姐
是无辜的,她为什么要隐瞒这项事实?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她从没去过美
国?”
上校清了一下喉咙说:“你不会弄错了吧?”
“我没有搞错。为什么戴本瀚小姐要对我撒谎?”
上校耸了耸肩膀说:“这你最好去问她。我仍然认为你弄错了。”
白罗提高了嗓门召唤。一名餐车服务人员自车另外一端的门进来。
“去第十一号房间请那位英国小姐,偏劳她过来一下。”
“是,先生。”
那人离去,房内四人静寂地坐着。阿伯斯诺上校的脸,一如木刻般地僵
硬、不动声色。
那人回来了。
“小姐立刻就来,先生。”
“谢谢你。”
一两分钟后,玛丽·戴本瀚小姐来到了餐车。
7 玛丽·戴本瀚身份的揭穿
她没有戴帽子,她的头反抗性地往后昂着,头发自额部往后梳了过去,
鼻孔的弧线,像一只船头上的雕像,无畏地冲向汹涌的海浪。在这一刹那间,
她的确是美丽的。
她的眼光投向了阿伯斯诺——却也只停了那么一刹那。
她对白罗说:“你要见我吗?”
“我想问你,小姐,今天早上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谎?”
“对你们说谎?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隐瞒了在阿姆斯壮悲剧发生的当时,你正住在他们家的事实。你还
告诉我们你从没去过美国。”
他注意到她畏怯了片晌,却很快又恢复过来。
“是的,”她说:“是真的。”
“不,小姐,是假的。”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我跟你说了谎是真的。”
“呃,你承认了吗?”
她的口角挤出了一丝笑容。“当然啰,因为你已经看穿了我。”
“至少你还是很坦率的,小姐。”
“我看我也别无他路可走了。”
“这的确如此。那么,小姐,可否请问你隐瞒的原因呢?”
“我以为理由不是很明显吗,白罗先生?”
“我却看不出来,小姐。”
她平静中带着坚强的语气说:“我得谋生。”
“你是说。。”
她抬起了眼睛,看准了他的脸说:
“白罗先生,对于争得并保有一份适当工作的困难,你到底了解多少?
你认为一个因为涉嫌谋杀案而被拘禁的女孩子,她的名字甚至照片都会登在
英国报纸上——这样一个女孩子,有多少普通中等阶级善良人家的英国主妇
会请她担任孩子们的家庭教师呢?”
“我看不出有何不可——如果她没有犯下罪行的话。”
“唉,罪行——我指的不是罪行——是报上的渲染!到目前为止,白罗
先生,我的生活相当成功。我的工作待遇很高,也很愉快。我不愿意因为任
何不好的事情而失去我奋斗多年才争得的地位。”
“小姐,容我冒昧地说一句,这一点该由我来判断,而不是你。”
她耸了耸肩膀。
“比方说,你原可以帮助我辨认一些人的身份的。”
“你的意思的?”
“小姐,安君业伯爵夫人,也就是你在纽约教过的阿姆斯壮夫人的幼妹,
你可能没认出来吧?”
“安君业伯爵夫人?没有。”她摇着头说:“你或许觉得太怪了——不
过我的确没有认出她来。你知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长大呢。那是三
年多以前了,不错,伯爵夫人让我觉得有些面熟,我心里也觉得奇怪。但是
她长得太像外国人了——我怎么也不会把她跟那个美国小女学生联想在一
起。我只有在进餐车时偶尔看了她一眼,而我注意的,是她的服饰,却不是
她的脸孔。”她浅笑了一下:“女人是这样的!然而,我——我心里还有自
己的事要想。”
“你是不肯告诉我你心中的秘密了,小姐?”
白罗的声调非常温婉,却充满了说服的力量。
她低声地说:“我不能——我不能。”
突然间,冷不防地,她终于崩溃了,将头埋在伸出的手臂中,伤心欲碎
地恸哭起来。
上校跳起身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旁。
“我。。你不。。”
他停下声来,转身暴烈地对白罗吼着:
“我要把你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敲碎,你这无耻、蛮横的小矮子!”“先
生,”波克先生拦阻他说。
阿伯斯诺转过身来对那女郎说:“玛丽,看在老天的份上,别。。”
她振作了起来。“不要紧,我好了。你不再需要我了吧,白罗先生,是
吧?如果需要的话,你只好来找我了。呵,我真傻,我真丢尽了丑!”她狼
狈地跑出了餐车。
阿伯斯诺在跟出去之前,又对白罗说:
“戴本瀚小姐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全无关系。你听见没有?要是你使
她担心或惹上麻烦的话,我放不掉你的。”他大步跨出门去。
“我喜欢看英国人生气,”白罗说:“很好玩。他们情绪愈激动,就愈
不会说话。”
然而波克先生似乎对英国人的情绪反应并不很感兴趣。他现在只知道自
己对他这位朋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老兄,你真是太伟大了。”他喊道:“又是一次神迹般的猜测。”
“这种事情你居然想得出来,真是不可思议。”康斯丹丁医师也钦慕地
说。
“呵,这次这可不敢居功,这次可不是全凭猜测的。其实,该说是安君
业伯爵夫人透露给我的。”
“怎么?这怎么会呢?”
“你们还记得,我问过她有关她的家庭教师或是陪伴她的人的事吧?我
心里早有了定论,如果戴本瀚与这个案子扯上了关系,那她在阿姆斯壮家中
必定是诸如此类的身份。”
“不错,可是安君业伯爵夫人所描述的完全是另一个人嘛。”
“很对。她说的是一个高大、中年、一头红发的女人——也就是一个与
戴本瀚小姐完全两个类型的人,她编得也未免太离谱了一点。但是,她又必
须很快地编造一个姓名,也正是她下意识中的联想,使她露出了马脚。还记
得吧,她说的是傅利波迪小姐。”
“是呀?”
“好的,你们也许不清楚,不过在伦敦有一个铺子,以前名字叫戴本瀚
与傅利波迪。因为脑子里有戴本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