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全集6-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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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处五大原则的宣告、越南和平谈判的成功。通过了文化交流和友好合作,
我们和世界上各个角落的正直善良的人民做了好朋友。就拿去年一年来讲,
北京就热烈地迎接款侍了六十多个国家来的四千位客人。在同一年里,我们
派遣出三千个中国代表在全世界三十多个国家里作了友好的访问,在国庆节
的前夕,在党的第八次代表大会上,从世界各个角落来到了五十几个国家的
共产党、工人党、劳动党和人民革命党的代表。
新中国是以苏联为首的全世界和平民主大家庭的一个成员,我们从来没
有感觉孤独过,每一个中国人都感到祖国的骄傲,但同时也感到作为一个社
会主义国家的公民的骄做,我们的一举一动,每一样建设,都是有世界上进
步力量来支持的。
写到这里,我忽然听见在北京秋天美丽的蔚蓝的天空上,传来银色机群
的响雷一般动人的声音。抬头一望,一群孩子在拍手指着:“喷气式!我们
的新飞机!”我想这些中国制造的飞机就要在十月一日天安门上空隆隆地飞
过。它们保卫我们的祖国,保卫全世界的和平事业。而这些飞机,亲爱的苏
联朋友们,正如同中国其他许多和平建设事业一样,是因为有了苏联人民惊
人的智慧和无私的兄弟般的援助才出现的。
一九五六年九月十八日
(原载《迎春集》,北京出版社
1958年
9月版)
难忘的印度
我知道印度,是我还在四五岁的时候,我还不认识字。我的母亲给我讲
唐僧取经的故事,她说,西方有一个美丽的国家,那里的人好看,聪明,水
绿山青,出了许多圣贤,那个地方叫“天竺”。我大了,慢慢知道从那个地
方传来的许多美丽的雕刻、图画、诗歌、经丈和灿烂的神话故事以及印度丝
绸和节日家里燃起的檀香木氤氲的烟香,都点缀了我们的生活,使我一想起
印度,便充满了亲切的喜悦之感。
每一个中国人对印度都有这样的感觉。在中国和印度两千年悠久的历史
联系里,听不见一声战争的喊叫,来往于两国之间的是不断地求知识、求文
化、求生活繁荣的和平使节,这样美好、和谐的邻居是历史里找不到的。
如果说中印两国文化交流像恒河和长江一样下舍昼夜地长流不息,今天
这两国人民,获得了独立和自由之后,就像这两条奔泻千里的巨流,汇聚在
一个无边的欢腾的海洋里了。
周恩来总理对印度人民说:“我们可以毫无愧色他说,今天我们之间的
友好关系超过了历史上的任何时期。”这正是我们每一个人心里想说的话。
中国有一句从印度学来的比喻,“恒河沙数”,是说多得像恒河的沙粒
一样。解放后,中印两国来往的艺术家,诗人、歌唱家、舞蹈家、科学家、
讲学的教授、求知识的留学生们已经可以用上这个比喻了。
凡是到过印度的人,都不能忘记印度人民对我们的感情。当我们的飞机
从新德里蔚蓝的天空上降落在机场的时候,像海洋一般热烈的人群,欢乐的
笑声,闪亮、动人、充满了友情的眼睛,欢迎我们。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多
美丽的,如同久别重聚的亲人。花瓣洒在我们的头上,我说不出花的名字,
看不清多少双柔软的手臂给我们戴上花环。他们在我们头顶上洒了花水,额
上点着珍贵的红粉。他们把红土铺在路上,欢迎从喜马拉雅山那一面来的客
人。我们有许多种民族,印度有许多种语言,我们话不相通,可是一见面,
我们摇着头,拍着手,兴奋地歌唱起“印地秦尼巴依巴依!(印度中国是兄
弟!)。。因为那支火热的歌真正唱出我们心里奔腾的感情。
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大城、小镇、农村和工厂,我们都遇见同样亲切、
热烈的语言和欢迎。印度天空上的繁星是和点缀在印度地面上众多的浮雕、
建筑、喷泉、花园、壁画、宫殿、城堡一样的美丽,但是更动人的是一个个
印度朋友的心。
我们每到一个城市,便有无数的印度朋友邀我们到他们家里住,和他们
的妻子儿女欢谈。在多次文艺晚会上,多少诗人写了动人的新诗赞颂我们的
友谊,他们诵读得那样好,如同多年的老朋友和我们谈心。印度的音乐和舞
蹈是多么迷人!从大城到小镇,音乐家、舞蹈家们像仙人一般给我门带来了
来自心底的欢喜,真是“花瓣般的手指,流星般的眼睛,倾诉着我们之间的
友谊”(诗人袁水拍的诗句)。
在印地文里,“糖”和“中国”这两个字的发音是相近的,我们的印度
朋友对我们谈笑着说:“一想起中国人,便有一种甜蜜的感觉。”中国人对
印度人也是如此。我们一想起印度朋友来,便觉得恬静,亲切,像一望无边
的智慧的湖一样。和印度朋友们谈话,就感到他们的丰富的文化修养,谈起
话来娓娓动听,我们还感到他们是那样和易可喜,每个人的眼里透露出一种
灵气。
印度人民是异常热情的。到了印度的乡村、小镇,我们更感觉出印度人
民对中国人民海一般的深情。一个到过印度的作家告诉我,有一次,他们搭
公共汽车,路过一个小镇,停留了片刻。镇上的印度人出其不意地看见了新
中国的朋友。所有的农民、小贩、修理站的职员和开起重机的工人都跑来热
情地向他们打招呼,亲切、有礼,那一刹那朴素、真诚、热情的交往,使他
们永难忘记。
中国的代表团搭火车到印度各地访问的时候,沿途大小车站都挤满了人
群。男女老少举着花环,洒着花水,唱着动人的歌曲,沿站欢迎我们。半夜
里,他们在月台上往往举着火把,持着灯火,在印度的繁星像宝石一样眨着
眼睛的天空下,等待着我们的列车。我们有时一夜经过大大小小许多这样的
车站。
有一次,大家在睡眼蒙陇中,车停了,车门有许多轻柔的手在敲着。我
们赶紧从车里跳出来,看见无数印度人的闪耀发光的大眼睛,在薄明的天空
下向我们微笑。欢迎我们的人赠送了礼物,在中国的好朋友身上抹上香料做
的膏油,在习习凉风吹来的时候,又给每位下车的客人送来一杯热腾腾的咖
啡。歌声、笑语,说不尽的欢喜的情绪,道不完的殷勤和友谊。
但是汽笛一声,突然察觉停车的几分钟已经眨眼一般闪过。我们在兴奋、
感激的情绪中,竟然忘记问:“这是印度的哪一个城镇?”便和这群火焰一
般燃着友谊的人们分开。
车开远了,只看见曦微的晨光中,一大群不相识的,但是又深深和我们
连着的人们,向我们摇着手,举着孩子们。远远,微风吹动了他们渐渐小了
的飘展的头巾和“纱丽”。我们的眼睛满蓄着泪光,我们的心已经完全留在
他们那里。尽管我们不知道这个城镇的名字,但这就是印度,就是千百万印
度人民对来自新中国的人的感情。
“起一个中国名字吧!”多少印度年轻的母亲要我们为她的婴儿留下中
国人的友谊。印度的孩童是那样可爱,他们的长睫毛、大眼睛,黑亮黑亮的
发出异常的光采。我们在许多幼儿园里,看见他们欢喜地唱着印度的儿歌,
表演着印度的舞蹈。他们使我们想起祖国的孩子们。这两种言语,服饰不同
的孩子们,都是那样喜欢远方的客人,见了客人都不由得伸出那胖胖的小手,
欢呼叫喊,如同来了自己的亲人。
在印度的时光是那样的宝贵,我们都恨不得车载斗量,把得来的知识和
智慧带回来,分给自己的亲友。印度的每一个地方都那样美丽,每一个地方
都像一个梦境。我们忘记不了斋浦尔“淡红色的城”,我们忘记不了宏伟、
壮丽的“阿旃陀”,和明净、瑰丽、诗一般的“泰吉陵”。有些地方孔雀多
得像鸡一样普遍,鹦鹉像鸽子一样飞来飞去。但使我们永远记在心里的,是
庄严、美丽的新德里。辽阔的草地,巨大的建筑,用红色砂石筑成的总统府,
融合了印度风格和现代建筑特色的国会大厦和数不尽的古迹胜地,它使人想
起我们的北京。
独立后,印度人民的建设使我们为印度骄做。巴克拉——南迦尔的灌溉
系统、马德拉斯附近的火车车厢工厂和其他巨大的建设,都使我们看了高兴。
爱和平、爱歌唱的印度人民正在近代工业化的道路上向前迈进。
这几年来,印度的诗歌、小说、戏剧、散文已经大量地译成中文,受到
广大的中国读者的热烈的赞誉和喜爱。印度的音乐、舞蹈和电影成了我们生
活的一部分。不只是我们的歌唱家,连大学生、儿童都会唱出一两首他们喜
欢的印度歌曲。我们的广播电台经常播送印度的音乐,这是中国人喜爱的节
目,卓越的印度舞蹈家乌黛·香卡先生和卡拉玛姐妹访问中国的时候,他们
的表演成了我们的艺术的节目。多少观众赞美他说,他们很少欣赏过这样完
美的舞蹈。
印度的电影已经深入到我国的各个角落。看印度电影成了我们的癖好。
优秀的影片像《两亩地》、《流浪者》和最近献演的《章西女皇》,加强了
我们两国人民之间的了解和友情。今年,营都的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演出了印
度伟大的诗人迎梨陀娑的古典戏剧《沙恭达罗》。这部不朽的杰作使成千上
万的中国观众拜倒。
访问印度回来的中国作家、诗人写了不少优美的诗歌、散文、通讯,记
载他们对印度难忘的印象。
最近,作家严文井同志为儿童们写的印度游记《印度,我们永远不会忘
记你!》就是一本优秀的文学著作。作者用朴素、生动、优美的文笔,那样
真实、感人地写出他所看见的印度。感谢他的美丽、凝炼的文笔和真实的材
料,它使我更怀念美丽的印度。我写这篇东西,也引用了不少他的材料。
我一想起印度,就像看见映在湖水里的天空、白云,岸边的枝叶,那样
清新、明澈。我一闭上眼,就仿佛看见印度天空上的流星和印度人民心里藏
蓄着的火焰。和平、友好,是我们祖先传给我们的美德。伟大的印度人民的
光辉前途与发展是任何反动势力不能阻止的。
往昔的印度被帝国主义者称为“维多利亚皇冠的宝石”,今天,这块神
奇的宝石已经掌握在印度自己的手里。我们是多么欢喜,我们身旁有了这样
一个伟大的,对和平事业有信念和力量的邻居——印度。
想起了我们的友谊,我的心中就涌起浩瀚无边的人群的歌唱。那歌唱充
满了信心和欢喜,越过喜马拉雅山,交织成一个伟大的声音:“印地秦尼巴
依巴依!(印度中国是兄弟!)。。”
我们永不停息地这样热情、真诚地歌唱下去,子子孙孙,传至万代。
一九五六年九月
(原载《迎春集》,北京出版社
1958年
9月版)
征服不了的
凡是到过日本的,都会感到日本的风土人情之美。我在日本将近一个月,
为了参加禁止原子弹氢弹的大会,到了很多地方,交结了很多朋友。几乎每
天住不同的旅舍,经常和不同的旅舍的主人握手道别,和车站上相送的老人,
抱着婴儿的少妇,豪爽的青年,浓情似酒的诗人、戏剧家们以及谈笑风生的
政治活动家们和科学家们作临别的谈话。这些普通的日本人确实以他们的朴
实、诚恳、幽默、智慧,使我对日本增加了情感。老实说,这次到了日本,
看见了日本人民今天所处的环境和生活,才不由得使我更感到这样一个富于
风土人情之美的日本,在今天处在一个被奴役、被压榨、受了无穷灾害的地
位上,是多么值得同情。
在日本,很少人愿意在我面前提起美帝国主义这个不愉快的题目。但是
农村里到处是美国建立的军事基地,城市里到处是美国货的广告,火车每停
一站,便可以看见美国的兵士、军官,挟着一些可怜的花枝招展的“乓乓女
郎”走上车来(乓乓女郎是一种依靠美军生活的妇女)。
无论在什么美丽的风景地区,幽雅的小城,临海的花一般的城市,到处
可以看见一座一座用铁丝网拦成的美国兵营、美军住宅和绿色的军器的仓
库。我总是在飞机上过着旅行生活的二但我每一下飞机,便有一些不愉快的
现象像针一样刺痛着我的眼睛:飞机场上一些嚼着口香糖的美军驾着汽车横
冲直撞,美国的喷气式战斗机、直升机,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飞机在机场的
跑道上移来移去。他们是这样的目中无人,使我感觉到他们把日本看成像是
脚下面的一粒灰尘。
在飞机场上,日本的临时工人沉默地工作着,大家望着这些骄做的自封
为主人的外国人,眼睛里像要说出什么,但是又低下头去。天空不断响着暴
雷一般的美国飞机声,几乎震聋人的耳朵。美国的国旗在这个美丽的国土上
傲慢地飞扬着。望着这一切,我的心胸都要爆炸。我,作为一个来到日本的
远客,我替这块土地上的主人感到不可忍受的屈辱!
平常,我们主人与客人之间很少谈起美军在日本的横行霸道这种随处都
可遇见的事实。对他们说来,这类事情因为太使人痛心了,也大普遍,反而
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而我们自从到了日本以后,心里一直充溢着对善良的
日本人民的情感,所以虽然在街上,在很多的场合里,很容易遇见这一类的
事情,也是不忍在主人面前提起。然而我也遇见过这样的场台,由于眼前事
实的触动,留在主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久抑在心里的愤怒也制止不
住地在我的面前进发。痛苦积压久了,到了忍耐不住的时候,即便是计尖一
样的刺激也会使人发作的。
在一个热得喘不出气的酷夏的中午,我坐的飞机从凉爽的天空上降落在
日本南部九州岛上一个城市的郊外。对面是光秃秃的不生青草的山(这在到
处都是青山绿水的日本是很少见的)。强烈的阳光射在飞机场上的水泥地上,
映得人睁不开眼睛。又是同样的美国军队的营房,同样的正在修理着的一群
一群的美国飞机,同样奔忙着的美军的汽车,同样的美军在机场的出入口门
上斜靠着,嚼着口香糖,检查着出入的男女工人,同样的震耳欲聋的天空中
美机的声音。
忽然一架飞机远远地从天空中像一只恶乌似的翻了个跟斗,紧贴着远处
山坡上一座农民的小屋屋顶上擦飞过去。它飞去后,山坡上的草舍立刻隐隐
地冒了一点白烟。一个当地的日本朋友叫了一声:“你看!大概是屋顶塌了。”
另外一个沉重他讲:“但愿遭害的仅仅是屋顶,下面没有正在睡觉的婴孩。”
我们离着那个山坡很远。听不见房主人叫喊和屋子倒塌的声音,远远看去,
不过冒了一缕白烟而已。
在我身旁的日本朋友抑制不住地告诉我:“我不稀奇了。常常在夜里,
就是这样低飞的飞机。使一家农民连老带小,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都死在
一片房倒屋塌的瓦砾堆里。天亮的时候,远处的邻居看不见平日照例的炊烟,
才惊讶地发现几十年的邻居,一夜之间全家不见了。”
我的喉咙仿佛在冒烟。这个地方”夏天的正午,真是酷热难忍。如果在
机场的水泥道上放上一块生面饼,就会眼看着烤熟似的。一个日本小学教师
指着机场附近的一座小小的破旧的白色楼房,对我说:“你看,那座小学的
楼房每个窗户都关得紧紧的,不通一点空气,里面热得像烤炉。我们的孩子
们就在那样的课室